见到公孙佳,单良等人都非常的高兴,公孙佳却不能先见他们。
她有好长时间没有到雍邑了,须得先见雍邑的官员、安抚人心。章硕
虽然雍邑的线报来说,北方人民的情绪还算稳定,尤其以雍邑为最,但公孙佳抵达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安抚官民人等的情绪这几年大家确实过得都不如以前。雍邑的官员也巴望着她回来一趟好有个主心骨,第一时间就出城迎接。
这天天气还不错,大家见了面,一同到了行宫,那里地方够大,更兼可以见见留守行宫的王济堂等人。郑须已然过世,如今行宫主事的人是王济堂,他也显出了明显的老态了。
百官情绪复杂,天灾应着帝王失德这事儿是共识,他们心里也慌。都不知道是换皇帝不对,还是需要再换一个皇帝。甭管是哪一个,好像都不是他们应该想的。
例行公事地百官问候天子、天子慰勉百官的话一过,公孙佳说“这几年,都不容易。”
站
不知为何这句话说出来,底下的人都松了口气她知道就好。知道,就代表着
好的,那就放宽心。不过还是有些疑问不敢这样公开问的,有些人开始动脑筋,打算一会儿就到府里递帖子求见。好歹给吃颗定心丸吧
公孙佳没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而是公开说了“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心都看不透,还要猜天意,未免太不自量力。”
单宇率先应和“凡人怎敢窥天”
公孙佳摆了摆手“说这个没意思,止不住还是想抬头往上看。”
百官忍不住开始七嘴八舌“确实有些不解。”、“实是这二年有些紧。”、“天灾太频繁了,下官不信什么因果,只担心将来。”一句话,现
公孙佳道“请假的都把假销了,人头凑齐,三日后过来议事。”
众人轰然允诺。
公孙佳这才得机会与“自己人”见面。
王济堂
公孙佳道“就是那个样子,这几年也就只有上皇过得舒服了吧。”
王济堂感慨一声“不服都不行,这个命格呀,这几年这些事儿落到他的头上,早就不是做上皇能了结的了。”
公孙佳道“那大家就太苦了。我是不信这个天的。”她不大信什么狗屁天意,除了“不能信”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你们解的天意就是天意了吗这事儿她可太有
王济堂笑笑“老了,爱唠叨了,莫怪我多嘴,我这把年纪立时便死也是寻常,这些年能安稳度日不遭小人白眼,多赖您的看顾。有些话,想对您讲。”
公孙佳道“您请说。”
王济堂道“我们废人,依附而生,就要总琢磨人心。到老了不想再费这把子力了,可看
公孙佳道“百姓指望着天时吃饭呢。”
王济堂沉默了一下,说“我
“那是。”
“跟
公孙佳点了点头“是。”
“您往南方调了不少粮,总得给北方留一点,多留一点。您的治下好了,大家伙儿感激您,您就安稳了。您这儿安稳了,以后才好拾乱局呀。”王济堂说。
公孙佳有点诧异“到这一步了吗”
王济堂说“不是我老东西心狠,人都说你果决,杀人从不手软,我看着呢,您这狠劲儿差多了。对外人,那怎么能叫狠那是本份,对自己人要会取舍。”
公孙佳道“都是自己人,那就”
“陈王难道不是儿子舍了也就舍了,只恨没有舍彻底。”
公孙佳轻吸一口气“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谢您指点。”
“老了,嘴没把门儿的了,说了该割舌头的话。”
公孙佳道“您这才到哪儿呢只管放宽心,接着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公孙佳没想到王济堂会跟她说这一串话,如果是郑须还活着这么对她讲,那倒不意外。她与王济堂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搭把手而已。现
出了行宫就回相府,自己人聚集一堂,人人都面带喜色,互相慰问了一番。然后就听赵锦问“妹妹留
容珍珍与妹妹是同学兼朋友,见赵锦问了,她也跟着来了一句“阿姨,听说京城情况不是很好,咱们想办法把妹妹也调过来吧。”
元铮则说“她应该不会冲动吧要不,我再给她点兵马”
妹妹袭爵定襄侯的时候,公孙佳就给了女儿一千私兵,元铮中间回来一趟,又给了她一千,这货现
元铮道“以她的本事,要自保还是得多点兵马的。”得够闯祸之后跑回来的。
公孙佳道“不给让她自己攒去。”
余盛动了动唇,没吭声。
公孙佳道“先甭管她啦,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事不是先看看咱们眼下怎么弄吧,这一回,雍邑往北归我管。都说说吧。”
赵锦道“不太好。下官的学生是来自各地的,说好,只是与南方那样的大灾比,天时与前些年是不能比的。”
余盛道“雍邑还凑合,人多嘛,地也好。”
公孙佳道“管得也不错。”
“嘿嘿。”
“无论要做什么,都得有人有地有粮,然后再说,”她终究没说出来不管南方的话,而是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先把米找到吧。余盛,你
“啊”余盛冷不防被点名,“就那样啊”
公孙佳听到外甥媳妇
“宝宝”
“雍邑与别的地方做的不同的,是你管得多了些”
余盛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做了一个官员该做的事”,提前了解辖区情况,由官府将雍邑的小农组织起来,统筹安排抗灾生产。比如成前要下大雨了,那就组织所有人细化分工去割庄稼。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安排,割的、运输的、脱粒的、储存的集中牲畜、车辆应用。又如大灾之后趁天时抢种,也是这样。
到分配的时候,也是按照人工、人口、田地、牲畜、工具等等情况来分配。大水之后容易有疫病,再有,北方离草原很近,容易出“鼠疫”,余盛与林德平合作,一有苗头就扑灭,也是做得有声有色。
公孙佳看到灾情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要怎么做,官府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只会税、减税,官府应该做得更多但是她没有管理地方庶务的时间,
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余盛的做法,余盛这货也不会吹自己的政绩,他上头有个小姨妈给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只要报点结果,自有小姨妈保驾护航给他加官晋爵。这败家玩艺儿开始给朝廷写总结的时候,写得相当的敷衍,字数又少、又没文采,除了政绩是实的、哭穷说这几年成不如之前是真的,别的都是浮皮潦草
幸亏公孙佳怕这倒霉孩子写东西不上心,万一写点什么不该写的奇谈怪乱不好拾,认真给看了一遍,从字缝里抠出点意思来,再写信下了指令把你怎么做的给我写一万字交过来
看完了余盛干巴巴的一万字,公孙佳的想法终于彻底成形了。捏成一团,永远是对抗风险的最优方案本来,官府就会有一定程度的组织生产、救灾的活动,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每年冬天挖渠,以及每年颁布
赵锦对实际庶务也是不太理解的,不过道理还是懂的,当下说“这个倒好。他们手忙脚乱的,大家大族还有个话事人领头,小门小户,哎哟,本来牛都没有的,遇了事都忙,谁肯借呢”
公孙佳道“官府有耕牛、驮马、犁铧,租借当然啦,还要拟些细则,余盛,等他们来了,你牵头做这个”
余盛将胸脯一挺“得令”跟要打仗似的。
单良道“小郎君且慢开心,这里面要做的事还很多哩调动匠作,还要有足够的账房,租借怎么租,损坏怎么赔,定额是多少,这些雍邑是一个路数,别的地方未免合适哟”
余盛道“您放心,我明白的,雍邑比别的地方条件好资源多。别的地方还有些地头蛇之类的,等着天灾穷苦人的田、买人家的儿女当奴婢。遇到过,见得多了,放心”他可是有经验的
单良笑道“倒忘了小郎君已经长大,是个老手啦。”
“嘿嘿。”
公孙佳道“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来说下一件”
元铮道“京中如何雍邑也有点传言,倒是压得住。陛下还靠得住吗可有人想趁乱而动”
公孙佳道“眼下还好,陛下也稳住了,上皇那里有大哥派兵看守,想来没关系的。京城,宗室多呀别人不敢明着说,他们姓章的怎么会不多想小姨父还想把宗室聚起来考个试,选点能用的找点事做,免得他们无事串连。我想,给点甜头,分点好处,也能让他们别砸自己家的锅”
单良道“那就对了,人心就是这样了。就一个灾情,别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公孙佳道“先
单良严肃地说“君侯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要做长久不好的打算要做人人怨恨陛下、迁怒于您的打算您以前都是做最坏打算的上皇就是您推下去的,接着就是各种灾变。您怎么能这么不当一回事”
公孙佳道“要是做最坏的打算,我就不能管南方也不能管京城了。到时候还要以雍邑为基,与京城朝廷为敌啊他们要是撑不住,行废立或者内禅,你看看我这脑袋是不是正正好的一个祭品”
单良道“您想到了就好,有应对之策吗”
公孙佳将手一摊“只要咱们这儿丰,那就不是我的错,先把这个干好吧。”
单良摇头道“不行得想得更深,更狠”
公孙佳轻叹一声“请陛下幸雍,我还是不信这破天就这么跟我作对怎么能随便舍弃陛下呢实
单良道“也好。”
就
章硕打起神之后也确实有担当。一般而言,如果有什么天灾之类眼看熬不过去了,找个丞相辞职也是惯常的操作,章硕却没有这么干。
“嘿他倒是想让谁请辞呢”单良的毒舌依然
公孙佳捧着罪己诏的抄本,轻声说“陛下是个好孩子,他力了。既然他力了,咱们也就不能懈怠,该打起神来干活啦。”
赵锦道“陛下,必须熬过去,他必须成器”
公孙佳笑道“你也这么看”
赵锦道“他熬不过去于您有损,您不能倒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
公孙佳缓缓地点了点头。
章硕下了罪己诏,多少安抚了一些人心。章硕本人实
把章硕与整个章家捆到了一起。
章家拢共四个皇帝,前俩那是板上钉钉的明君啊,你这可怜样又真没干啥缺德事。那就是你爹太缺德了你可真是个倒霉孩子啊“国人”也是个典故,还是古早时期的说法,指的是居住
容逸一支笔左糊右糊,灰都抹章嶟脸上了,章硕算是勉强被摘了出来。请上皇滚蛋的公孙佳等人也被摘了出来,这也可勉强算是传统。借这个机会,容逸把己方给洗白了,没这个机会,他还不好说话呢,那不是欲盖弥彰吗
公孙佳道“哎哟,这词儿不太妙啊,要是再来个国人要驱逐我们呢”
单良没好气地说“那就赶紧干活哎哟,还是得我来”一看单宇还得跟公孙佳开会讨论官员任命的事儿,他说,“那就阿谦吧,来,你跟我来,给我搭把手。”
苏谦对做官不感兴趣,她是陪着母亲的,不明白为什么要叫她“单翁,何事”
“琢磨琢磨怎么编点谣言。京城的望族,你熟,他们的习惯你再给我说说。”
苏谦
雍邑百官还以为章硕的这道罪己诏是与公孙佳商量好的,否则何以公孙佳要安排
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这罪己诏公孙佳事先是不知道的,她虽然善于总结教训和反省,跟长辈认错的速度也是一流的。但是,这事儿她又不觉得自己错了,凭啥认这罪己诏就不是她会想出来的辙,不合她的性子。
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待百官齐聚,公孙佳拿出方案,于百官而言倒不难接受。雍邑本是为了军备而设,有管制的传统,不过是以前用
公孙佳对他们还有一点要求“别都太铺张,有人饿肚子,别当着人的面儿吃东西还吧唧嘴馋一个人,这个人顶多肚子里骂两句,要是有一万个人吃不上饭,你当着他们面吃酒,他们能把你给吃了记住了共体时艰不只是为了悲悯别人,是为了保自己的命”
话说得够直白了,她就这个性子,从来说得直白,但是利害都给摆清楚,雍邑的人也都服她这一点。话有时候是刺耳,但是实
公孙佳自己也做出榜样来,她本来就不爱顶一身的珠宝,吃的也不多,从她开始,减膳、不穿绣服、不饮酒,仆从的装束也都简单起来。各家各府也都有样学样,一时很有点奋
又召集地方官员,让余盛总揽,将官府负责组织生产之类的事情推广开来,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这一年也不知道是罪己诏起了作用还是老天爷生气生够了,居然没有大灾,只是小范围的一场鼠疫,以及秋时下了一场范围不大的雨都应付过了。
南方情况稍差一点,夏季洪水
自章硕起,所有人都稍松了一口气。延安郡王也将复习了几个月的宗室子弟们召集了起来,奉章硕的旨意从中选拨了二十名平头正脸的宗室子弟,各委官职。办成这件事后,延安郡王功成身退,他也请求休致了。
公孙佳接到公文有点不放心,她知道这位小姨父家里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安静人,索性趁着今年缓了一口气,秋之后回了京城,当面劝延安郡王“悠着点儿,别奢侈太过了。”
延安郡王道“我是那没眼色的人吗陛下都提倡节俭了,我怎么能给他拆台呢他呀,不容易哦”
公孙佳也无力再管更多了,道“只盼明年也是这样好。”
延安郡王大大咧咧地说“倒霉也倒霉得够了,也该好了我说,你是不是得想想正事了”
公孙佳道“什么正事”
“本来不该我说的,我是听你阿姨和你娘姐儿俩嘀咕,妹妹也大了,是不是得找个女婿了早点找个女婿,早点给你生个孙子这才是你们家的大事儿哎哟,我们都快替你急死了”
公孙佳“哈”妹妹也长大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