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宁的病越
可是她像是
绵怡这段时间日日都守
说他小时候的事儿,说皇阿玛的事儿,他越说越难受,可是思宁却很少清醒,哪怕清醒了,也说不出几句话,至多也是对他笑一笑。
因着这事儿,绵忱和乌林珠都入宫了。
乌林珠甚至就直接常驻
才不过几日,乌林珠就瘦了一圈,整个人都很憔悴,哭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她这辈子,没受过罪,没受过什么委屈,究其根底,就是因为身后有思宁做她的依靠。
可是现
乌林珠只要出现这个念头,就忍不住流泪。
至于绵忱,他身为外男,虽然不能一直住
绵忱看着也瘦了,而且整个人看着失了不少气神,虽然没和乌林珠似得哭成个泪人,但是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他心里的难受。
不过兄妹三个里,倒也的确是他最为冷静,有时候还会劝一劝绵怡,让他以国事为重,说若是皇额娘知道了他如今这样,也会不高兴的。
可是绵怡这会儿却已经听不进去劝了,他是不信神佛的,但是现
绵忱看着从来理智的兄长这样,便知道他真的是悲伤的有些糊涂了。
可是现
大喇嘛的念经声响彻了整个寿康宫,思宁偶尔醒来也能听见。
她用为数不多的力气将绵怡招到跟前,艰难的对他道“等,等我去了,不必铺张,也不必做什么法事,将我简单的安葬就好,我的那些梯己,也都给子孙们分了,我,我都安排好了,一个个都装
她说到最后有些气短,开始急促的喘气。
绵怡拉着思宁的手,双眼通红“额娘,儿臣都记下了,您不必多言,好好休息。”说到最后语气一涩,也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思宁却笑了笑也许就这会儿能和你交代一下了。“
说完她望了眼外头,道“蕴柔的婚事准备妥当了吗”
绵怡红着眼睛点头“准备好了,就等吉日了。”
这是额娘唯一的愿望,绵怡当然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思宁有些释然的点了点头“那就好,让她,好好的,我,我便是去了,也盼着你们好呢。”
绵怡的眼泪终于没忍住,又落了下来,他哭的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握着思宁的手。
这双手,此时显得如此干枯瘦小,一点也不负他小时候那般柔软细腻,可是此时他握着这双手,却像是握着自己心里的唯一一点柔软,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思宁看着儿子哭成这样,心里也觉得难受,可是生老病死,总有归期,她
自打那日思宁和绵怡说过一次话之后,绵怡才好似终于认了命,再没有折腾了,也不提去五台山的事情了,只是督促了一下皇后关于二公主的婚事。
皇后自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也明白太后的心思,因此对二公主的婚事,她自然也是格外的看重。
如今大面上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吉时吉日了。
只是这里面又一桩不和谐的,那边是二公主自己的意思,自打太后病了,二公主除了去榻前侍疾,便是以泪洗面,什么婚事的事儿,她更是一点也不想。
甚至还
皇后听着这些说话,心里也是很担忧,最后思来想去,到底把这话给绵怡说了。
绵怡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和她说吧。”
皇后一愣,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出面,不过想想皇上对太后的看重,皇后便又觉得合理了。
她叹了口气道“是臣妾无能,还得让皇上操心这事儿。”
绵怡闭了闭眼“不怪你,若是这会儿了蕴柔还无知无觉,那才可怕。”
皇后沉默了一瞬,也觉得皇上这话不错,到底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
后来也不知道绵怡是怎么和二公主说的,原本看着对婚事十分抗拒的二公主,态度也终于软了下来。
皇后将她叫过来说话,二公主满脸都是泪“玛嬷为了我一直撑到了现
皇后点了点头,心说自己当时也是这般劝她的,可是到底不如皇上劝的效果好。
也是因着许多话她不好也不能说,但是皇上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而二公主此时也崩溃大哭,她如今还能回想起来,皇阿玛劝她时的那句话“你想让你玛嬷死了也比不上眼吗”
简单直接,却对她的冲击最大,也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眼看着到了二公主的婚期,宫里开始布置了起来,可是人人脸上却不见喜色,因为他们知道,二公主成了婚,那太后只怕就不成了,这可算不得什么喜事啊。
就连这场婚礼的主角蕴柔也看着是一脸的悲色,也不管那些礼节,一直守
思宁偶尔醒来看见她,也不赶她走,只笑着拉着她的手道“玛嬷的好姑娘,终于要嫁人了啊,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啊。”
蕴柔想要笑,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等到大婚那日,原本一天十一个时辰都迷糊的思宁,却突然清醒了起来。
甚至看着比之前更有神了。
可是却没有人感到高兴,因为他们都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所有人都躲着思宁流泪,尤其是乌林珠,
思宁假装看不到她面上的泪痕,以及红肿的眼圈,也笑着和她说话。
“把我之前送塔娜时穿得衣裳拿出来,那件衣裳我只穿了那一回呢。”
乌林珠勉强一笑“穿了一次又如何,额娘自该回回都穿新的衣裳才好。”
思宁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又胡说,这样多浪费啊”
乌林珠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她知道额娘节俭,所以故意说这样的话,想让额娘和她多说两句话,可是额娘便是训斥她也是这般温柔。
等额娘去了,便再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温柔的,却坚定的站
思宁看着她流泪,下意识挣扎着想将女儿抱
思宁用干瘦的手掌,轻轻抚着女儿的头顶,柔声道“别哭,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额娘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都是享福来的,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乌林珠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她知道,额娘其实也是受过委屈的,她心里也是有过不甘和遗憾的,可是现
很快的,母女之间的悲伤气氛被人打断了,皇后和三福晋进来了,她们今日虽然也应景的穿了鲜亮的衣服,但是身上配饰却很简单,也没有施什么脂粉。
一进门看着乌林珠坐
思宁听了高兴的点点头“好,是好事儿,让她进来吧。”
皇后点了点头,身后便有人出去传话了。
没一会儿,蕴柔便进来了。
她一身嫁衣,面上妆容致,若非有些泛红的眼圈,没人能看得出来此时新娘的心情如何。
她缓步走到思宁榻前,青衿立刻拿了软垫过来。
蕴柔看着榻上对着她微笑的玛嬷,忍着泪对着思宁三跪九叩。
等行完了礼,思宁笑着抬手“好孩子,起身吧。”
蕴柔这才起身。
她想要玛嬷看着她高高兴兴的离开,因此她便也勉强对玛嬷露出一个笑,只是眼里的泪水却
“玛嬷,蕴柔来跟您拜别了。”
思宁郑重的点了点头,柔声道“玛嬷盼你能一声平平顺顺,再无任何波折。”
蕴柔笑中带泪的点头“玛嬷的嘱托,孙女记下了。”
说完这话,仪式也结束了,蕴柔
而思宁却一直坐
等到人终于出去了她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般的瘫软
乌林珠哭着扑了上来“额娘,额娘您没事吧”
思宁抚着胸口直喘气,一把拉住了乌林珠的手,沉声道“等我去了,你一定不能再和之前一样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了,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人蒙骗,要好好听你大哥的话,他不会害你,你可记下了”
乌林珠流流着泪点头“我都记住了,都记住了,额娘,您别走。”
思宁淡淡失笑“傻,傻孩子”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寿康宫里顿时一团乱,皇后急忙想让人去找皇上过来,却被乌林珠一把拦下了,她此时的神情倒是显得格外的坚定“不能去,如今蕴柔还没出门,要是这会儿叫来了皇兄,乱了今日的安排,那额娘的一片心血就白费了。”
皇后一时间也失了主意,忍不住求助乌林珠“那公主你说该怎么办”
乌林珠深吸一口气,将思宁扶着好好躺回了榻上,她摸了摸思宁的脉搏,虽然缓慢,但是依旧还有,她心里松了口气。
“叫太医过来吧,不要惊动太多人。”
皇后看了一眼乌林珠,似乎也有些惊讶这位公主如今能有这样的决断,她沉默了一瞬,也不再多言,转身就吩咐人去请太医了。
屋里的人进进出出,而乌林珠此时坐
别看她刚刚说的果断又坚决,可是此时的她的手都
额娘要走了,真的要走了,这念头简直快要将她吞噬,她甚至无法想象没有额娘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更加后悔自己没有
乌林珠悔恨不已,眼泪也越
很快的,太医来了,诊了良久,也没能开口说一句话。
屋里的人心都沉入了谷底。
最后还是三福晋打破了沉静“太后,太后到底还有多久”
后面那句话,三福晋也是说不下去。
太医叹了口气“看能不能撑过今晚吧。”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气氛更加沉重。
皇后沉默良久,终于道“还是让人去找找皇上吧,若是皇上没能,没能”
乌林珠咬着唇,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心中悲意更甚。

皇后心神一震,立刻高呼“去请皇上过来”
底下人知道这是大事,也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就往前头去了。
而此时屋里的人,却都沉默的守
不到一刻钟,绵怡便脚步匆忙的从外头走了进来跟
皇后见着奕煊也一起来了,蹙了蹙眉,但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她急忙迎了上去,低声对绵怡道“太后她只怕”
绵怡脸沉如水,听着这话,脸色更是越
他没有理会皇后,两三步就走到了太后榻前,绵忱也一起跟了上去,他此时看着面色十分苍白,是惨白的那种白,整个人看着都恍恍惚惚的,皇后扫了一眼她,心里都有些惊讶。
要知道
不过皇后此时也来不及考虑这些了,将奕煊拉到了一旁,小声道“就你过来了吗”
奕煊此时脸色也很沉重“二弟去送亲了,是皇阿玛的意思。”
皇后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
而此时思宁榻前,绵怡已经坐倒了跟前,他拉着思宁的手,看着她此时呼吸微弱的样子,心里越
他转过头看向太医们,太医们集体打了个哆嗦。
“太后此时到底如何”
他此时的声音格外阴冷,太医们冷汗直流,但是却也只能实话实说。
“回皇上,太后娘娘她,她只怕是”
太医们到底不敢说出那个字,甚至和那个字相关的字也不敢说。
绵怡此时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愤怒,愤怒他身为帝王,却留不住额娘的命。
有悲伤,这个自小到大唯一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人,终于也要离他而去了。
还有痛恨,痛恨自己为何如此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
这几种情绪交杂

也不知这句话到底触动了什么,绵怡突然泪如雨下。
一边的绵忱也哭出了声。
屋里其他人也都开始默默流泪。
绵怡心酸的厉害,眼泪擦也擦不决,他侧过脸去,不愿让人看到他失态,许久才语气艰涩的道“都下去吧,绵忱和乌林珠留下。”
皇后一脸担忧的看着皇帝,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皇上此事情情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三福晋干脆利索,她看了眼绵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也没有多言,恭敬的退了出去。
倒是索特纳木多布济对乌林珠低声说了几句话,这才跟着太医们一起出去了。
只是乌林珠看着好像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愣愣的坐
等人都走了,屋里也终于只剩下他们三兄妹,还有躺
绵怡坐
乌林珠点了点头,绵忱此时却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以来,他不是不悲痛,不是不难过,只是他将这些感情都积压
绵忱看着躺
那时候人人都说他纨绔不堪,说他白长了玲珑心肠,却只知道跟
可是额娘却理解他,她曾对他说“我的绵忱是个心肠软的孩子,看着什么都不
就因为那句话,他积压
人生
他不想与大哥刀兵相见,更不觉得你自己做皇帝会比大哥更好,既然如此,那又何必相争呢
只要这世上有心疼他的人,那他就算没有白活。
可是现
绵怡回头看了一眼绵忱,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他其实比绵忱更了解他,见着他此时境况,也是早有所料。
三兄妹就这样,以自己的方式,各自坐
一直等到天都黑了,青衿进来给屋里点灯,她如今也老了,鬓边满是白
见着她进来,绵怡并没有生气,倒是十分客气的点点头“青衿姑姑有心了。”
青衿勉强露出个笑,轻声道“娘娘以往最不喜欢天黑,稍稍暗一些就要点灯,说是这样对眼睛好,奴才如今做不了别的,也只好叫娘娘好受些。”
绵怡听到她说起思宁以往的事儿,心中也弥漫出淡淡的悲伤,轻声道“那额娘,额娘对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想着额娘连自己的梯己都分好了,没理由对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个安排。
青衿听到这话,脸上勉强扯出来的笑终于消失了,她垂下头,许久才轻声道“娘娘给我和青黛一人一个庄子,也给了青果他们一些银子,说是等到她去了,就让我们出宫,好好养老。”
绵怡听了闭了闭眼,许久叹了口气“姑姑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老无所依的。”
青衿淡淡一笑“奴才自是相信皇上的。”
说完她似乎不忍
绵怡和两弟妹依旧枯坐
乌林珠拿着湿帕子给思宁擦脸,一边擦一边自己还
或许是屋里亮堂了一些,原本沉沉睡着的思宁,此时突然眼皮微动。
乌林珠手一抖,有些激动的扑了上去“额娘,额娘您醒了吗”
两兄弟听到这声音也急忙走上前来,一脸期待的看着榻上的人,面上忐忑又不安的神情,仿佛是个等着糖吃的孩子。
思宁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身上睡的都没有只觉得,身体也很沉重,几乎不能动。
她一转眼珠,看到了自己的三个儿女,本想要露出个笑来,但是此时她早就没有了控制表情的能力。
可是幸好儿女们各自都迅速的凑了上来,乌林珠哭着问“额娘可是口渴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乌林珠正想转身离开,却没能走开,原来思宁此时虚弱的手,却送送的拉住了她。
这力气微弱的几乎不可能察觉,但是却将乌林珠牢牢的定
她看着思宁,心中止不住的涌上一阵阵的恐慌。
思宁长久的看着自己这三个儿女,屋里昏黄的灯火也不能让她眨一下眼。
许久,她好像是终于看累了似得,终于闭了闭眼,没一会儿,又再一次看向他们,她挣扎着,勉强露出一个笑,这笑太过微弱,若是不认真看几乎就察觉不到。
她的嗓音此时也沙哑了,努力挣扎许久,才终于挣扎出几个字“你们,要好好的”
说完像是终于了了什么心愿,拉着乌林珠的手缓缓松开,她带着最后一丝微笑,缓缓的阖上了眼。
绵怡三人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许久之后,才觉得有一阵冷意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