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中, 殿门处摆着一尊金兽雕花铜香炉,里头正焚着一味檀香, 氤氲了一殿的香云袅袅。
转过海晏河清紫檀木雕屏风, 上首的紫檀描金凤座上,太后鬓
“方才致爽殿中的风波,本宫都听宫人们说过了。勇毅王府已经有军功封赏, 却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妄图夺娶德平。皇帝, 你打算怎么做呢”
献庆帝眸光一紧, “母后严重了, 朕定不会叫德平嫁入勇毅王府。至于应对之策, 朕还需仔细斟酌, 毕竟勇毅王父子为剿灭高兰国立下一等功勋, 若是此事处理不好,只怕会寒了三军将士们的心呐。”
太后眸色转冷, 转了转小指上的鎏金碧玺护甲, 高声道, “本宫只有一句话, 勇毅王父子你打算怎么处置,本宫不会插手,可若是谁要有胆子动本宫的宝贝孙女儿,哪怕同归于,本宫也和他拼了这条老命”
献庆帝讪笑道,“母后严重了,德平也是朕的心头肉,朕怎会忍心叫德平委身勇毅王府更何况,德平与徐颢的婚约
太后闻言,抬手屏退左右伺候的宫女,只留下心腹宫人,声音里听不出来息怒,“皇帝,你不是说尚未有对策吗正好,本宫这里有一条妙计,你且洗耳恭听。”
“方才
献庆帝闻言,心里头“咯噔”一下,额上登时浸出许多冷汗。
太后见献庆帝默不作声,凤面上带了三分冷峻,“皇帝少
当年太上皇新丧,献庆帝初登大宝,太后为稳固朝局,和朝中一帮老臣明争暗斗多年,也是说一不二的强势女子。
后来,太后还政于献庆帝,偏居慈安宫静养,十几年来,极少过问政事,更从未
时年如驶,太后日渐老态龙钟,只想着颐享天年,享一享儿孙绕膝之福,不料,这回怀敬意图谋娶德平,竟是是踩到了太后最不能让步的底线。
太后明显震怒至极,竟是不惜扯破十几年来母子和睦的表象,翻出献庆帝和那敌国南越王女的陈年旧账显然是对薛楼月是龙裔的真相早就了如指掌,显然是有备而来。
献庆帝后背一寒,不敢深想,忙掀了龙袍跪地,“儿子不孝,还请母后恕罪。”
太后冷哼一声,“当年你刚登大宝不久,朝纲尚且不稳,便胆敢和敌国之王女私通,若非本宫执意处死那南越王女,只怕那些内阁老臣知道了这档子腌臜事儿,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些年,你畏惧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将薛楼月养
先前,惠景候曾多次请求献庆帝将薛楼月接回宫去,献庆帝也满口答应了要
如今听了太后的一席话,献庆帝不得不承认,此计确实是一箭双雕,既能抱住德平,又能恢复薛楼月的公主名头。
帝王之筹谋,总是下意识地趋利避害,比常人无情许多。
都是自己的血浓于水女儿,献庆帝千思万想,既觉得对不住养
献庆帝心中七情交织,天人交战了许久,方点头道,“便依母后之言,儿子这便下旨恢复惠景侯府二小姐薛楼月的身份,以公主之名入宗庙,上玉碟,赐婚勇毅小王爷怀敬为嫡妻。”
“侯府的一日三餐都如常由厨房的人送到各个院子里,除了大小姐每日喝的四物养颜汤,二小姐每日用的川贝雪梨汤,并没有多加别的菜色平日里,厨房更不曾有闲杂人等出入实
“主母明鉴我等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给大小姐下毒啊”
“求主母明鉴我等老奴据是清白之身呐”
宛氏柳眉紧锁,望着下首争相辩白哭嚎的婆子,把茶盏往桌上一拍,冷声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好生回想一番平日里进出厨房的可疑之人,若是想不出来,明日便把你们统统
厨房中的一众婆子正伏地哭嚎,那厢,一行丫鬟婆子掀了帘子鱼贯而入,宛老太太寒着脸走了进来,挥袖落座,龙头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来人,取刑杖来我到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逃出了生天,前来祸害我的宝贝外孙女儿今个儿拿不到真凶,这一屋子的人,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我老婆子说到做到”
宛老太太话音刚落,便有身强力壮的护院抡着碗口粗的木棍走了进来,凶神恶煞地立于堂中两侧。
众人对宛老太太的凶悍治家之名早有耳闻,此刻更是被这两排护院震慑的瑟瑟
惊惶失措之中,赵妈妈脑海中灵光一闪,忙膝行到宛氏和宛老太太跟前,哭叫道,“是田妈妈除了我们之外,还有田妈妈曾出入过厨房这些日子,田妈妈每日都亲自去厨房取二小姐所用的川贝雪梨汤定是田妈妈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宛氏闻言,面上又惊又怒,那田妈妈乃是当年她亲自从房中拨出来照料薛楼月的乳母,没想到此刁奴狗胆包天,为虎作伥,竟是和蛇蝎心肠的薛楼月一道给薛亭晚下毒
宛老太太眼角一眯,伸手便砸了个茶盏,“来人,去浮翠坞中将二小姐和田妈妈捆来”
“管她是什么金枝玉叶、龙裔遗珠,敢动我的阿晚,我定要亲手断了她的贱命哪怕是天皇老儿的女儿都不行”
浮翠坞中,薛楼月听闻薛亭晚一朝毒
自除夕观灯之后,薛楼月
数日之前,薛楼月假装染了风寒,令厨房每日炖上一例川贝雪梨汤药,再借田妈妈去厨房取汤药的绝佳契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薛亭晚的养颜四物汤中撒上一些霜花草磨成的粉末
伤寒录有载,将微量的霜花草外敷
此毒无色无味,阴险霸道至极,王妈妈趁每日去厨房中取药,趁四下无人注意,往养颜四物汤中洒入微少剂量的霜花草粉末,日日如此。
薛亭晚用了四物汤之后,看似身子康健如常,和平日并无两样,其实霜花草之毒已经日渐侵入其五脏六腑,这才导致了先前的屡次晕倒,直至今日致爽殿上,薛亭晚体内毒性突然
那厢,薛楼月见阴险奸计得逞,正
高堂之上,宛氏面上泪痕交错,冲上前便甩了薛楼月两巴掌,“你这蛇蝎心肠的东西我念及母女之情,对你一忍再忍你先有谋害阿晚之心,假意逢迎,叫我打消戒心,转头竟是狠心对阿晚下此毒手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可曾念及一丝一毫的姐妹之情可曾念及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
宛氏一向宅心仁厚,御下温和,如今怒火中烧,痛心疾首,浑身
那两耳光下了狠力,薛楼月被按着跪
薛楼月眸光渐渐阴兀,抬起头,咬牙切齿道,“这侯府中只有我是格格不入的外人你们对我的好全是恩赐敷衍,你们眼里只有薛亭晚,从来没有过我如今又何必谈什么母女大恩,假惺惺的满口仁义”
说罢,薛楼月双目猩红,冷笑道,“再者,说我下毒谋害阿姐,母亲可拿的出证据吗”
宛氏看着她这副,气的直哆嗦,“好,好得很”
今日侯府中如此大的阵仗,显然是惠景候默许了的,薛楼月被绑着到繁香坞,又见了上首的宛氏和宛老太太横眉怒目的模样,当即明白下毒之事已经败露。
从浮翠坞而来的短短一路上,她心中早已盘算的一清二楚当日她买田妈妈,便是想借她之手下毒除去薛亭晚,就算将来阴谋东窗事
田妈妈不知薛楼月的盘算,只咬紧牙关,任凭宛老太太怎么逼问,都矢口否认没有下毒。
那厢,丫鬟婆子
宛老太太拄着拐杖,气的浑身
薛楼月打小不得宛老太太欢心,对其一向畏惧,闻言打了寒颤,硬着头皮狡辩道,“投毒之事,都是田妈妈一人所为,与我何干”
田妈妈先前被薛楼月说动了心,死心塌地地为其卖命奔走,本想得了她的信任,后半辈子跟着薛楼月享荣华,如今眼看着她为了自保,将责任都推诿给自己,田妈妈心中大骇,满是性命不保的泼天恐惧,忙抱着宛氏的腿道,“主母饶命主母饶命老奴是主母身边出来的人乃是受了二小姐的蛊惑,一时糊涂,才做下这等错事下毒的事全是二小姐指使我的”
薛楼月闻言,一个阴狠的眼神儿扫过去,压低了声音,银牙咬碎,“哦田妈妈倒真是我的好乳母奈何我光脚的不怕穿些的,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垫背”
田妈妈听见这番威逼的决绝狠厉之言,吓得浑身哆嗦,如筛糠一般,她望着薛楼月扭曲的脸庞,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自己亲手奶大的姑娘。
主子卖仆自保,仆人卖主求荣。真是一对“感天动地”的好主仆。
宛氏见薛楼月和田妈妈窃窃私语,立刻使了个眼色,费妈妈领命上前,伸手便甩了薛楼月一个耳光。
只见薛楼月唇边带血,双眸饮恨,彻底崩溃的歇斯底里,“我还是这府中的二小姐你这狗奴才竞如此虐待我”
说罢,她猛地拔高声音,看向上首的宛氏和宛老太太,尖声叫道,“我日日夜夜盼着薛亭晚去死凭什么她生来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凭什么她生来高人一等我只恨毒下的太少了,让她尚有性命活
宛氏听着这恶毒诅咒,急怒攻心,面上血色褪,捂着心口后退两步,猛地坐
宛老太太气的几欲晕厥,伸手指着薛楼月,颤声道,“来人来人给将这恶主刁奴给我带下去,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堂中,两排肌肉虬结的护院当即上前,将挣扎的薛楼月和瘫软王妈妈拎鸡崽儿一般拖了下去,顿时院子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宛老太太听着耳畔的声音,神色不变,宋妈妈终是忍不住上前道,“二小姐已经被打出了血,老祖宗,是否要叫他们下手轻些毕竟,二小姐的身世”
一旁,扶额闭目许久的宛氏陡然睁眼,沉声道,“叫掌棍的护院打得重一些再打上一百棍,听不到叫声便不算数”
宛老太太看了眼自家女儿,略带诧异,“你这孩子打小便心慈手软,今日被踩到了命门,终于狠下心来了。”
宛氏一脸凄然,闭了闭眼,抹泪道,“当年我就不该叫这恶贯满盈的毒女进门就该叫她流落
院子里,薛楼月、田妈妈二人被膀大腰圆的婆子死死摁
宋妈妈出了屋门,冷声吩咐道,“都没吃饱饭吗主母和老太太吩咐了,再打一百棍,听不到哭声便不算数,给我打重一些”
话音儿刚落,一行宫人匆匆入了惠景侯府,直奔繁香坞而来,为首的大太监李忠德尖声疾呼道,“棍下留人”
“皇上有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惠景候府次女薛楼月,乃朕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