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圣旨来的突然, 宛氏脸色一变,忙搀着宛老太太出了门。
院落里,传旨的大太监垂眸敛目, 仿佛没看见这惠景侯府中的一团乱麻, 只面上堆笑, 望着宛氏和宛老太太, “老太太, 侯夫人, 叫二小姐来接旨吧。”
宛氏和宛老太太听了献庆帝的旨意,知道今日不能亲手处死薛楼月,白白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心中皆是不解气。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宛老太太见这旨意蹊跷,沉吟深思片刻, 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伸手拍了拍宛氏的手背,示意她莫要忧心。
那勇毅王府的小王爷怀敬是什么德行方才
眼人一看便知, 这匆匆而来的旨意, 乃是献庆帝是舍不得德平公主, 拿薛楼月这个如假包换的二公主顶包呢
宛氏也想到了这点, 当即冷冷抬了下巴, 示意执刑的护院退下,“这不,人就
既然今日宛氏狠下心把薛楼月往死里打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倒也不怕叫献庆帝知道这事儿。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叫这九条尾巴的大太监回去传传话,也好叫献庆帝知道,惠景侯府给他养了十来年的女儿,都得了些什么家宅不宁的“福报”
大太监李忠德讪笑了两声,忙道,“侯夫人说笑了。”
那厢,薛楼月满头冷汗,血浸裙衫,早已被打的瘫软
这么一想,这些日子以来,宛氏和宛老太太对她的手下留情、一忍再忍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薛楼月心头漫上一阵狂喜,笑的状若疯魔,喜不自胜真乃天助她也
只是她笑着笑着,突然泛起满面凄惶既然她是公主之身,那和太子便是血浓于水的兄妹也就是说,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嫁入东宫
思及此,薛楼月生生打了个寒颤,心头满是说不清的难堪和无地自容原来,她一直暗恋的太子,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只见她双眼茫然,神情恍惚,脑中飞快转了转,当即下了决心,既然这辈子她无法嫁给太子,那便要嫁个门第高的人家,日后才能
薛亭晚那种嚣张跋扈的性子,定是没有王公侯爵的公子愿意娶她进门,也只能下嫁给地位不如惠景侯府的人家日后她薛楼月嫁入勇毅王府,便是嫡亲的勇毅王妃,说不定,将来薛亭晚见了她,还要行拜见之礼
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是山穷水、走投无路,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不接旨,难道留
田妈妈正被打的满面凄哀,惨叫连连,听见薛楼月是公主之身,不禁大喜过望,心中仔细盘算了起来薛楼月嫁入勇毅王府做王妃,若是自己能跟着她陪嫁出府,定能挺直腰杆子做管事妈妈,更有享不的富贵荣华
这么想着,田妈妈忙不迭地从长凳上滚下来,爬到薛楼月身旁,跪倒哭求,“姑娘如今成了公主,可莫忘了老奴姑娘可是喝老奴的奶长大的啊”
薛楼月冷冷瞥了一眼,神情厌恶至极,狠狠甩开她的手道,“田妈妈莫忘了你可是侯夫人身边出来的人这辈子,田妈妈就算是死也得死
田妈妈已经
薛楼月心下一横,当即匍匐
那大太监李忠德是个千年狐狸成了,仿佛没看见薛楼月一身的血污伤痕,皱褶的面上笑意薄薄,不达眼底,“公主往后要自称本宫了皇上已经
“不必。”
薛楼月抿去唇边的血迹,一脸翻身的趾高气扬,回身拜别宛氏和宛老太太,“这些年来多谢母亲和祖母的照料,侯府待我虽无生恩,却有养恩,本宫日后定当悉数报答。”
宛老太太置若罔闻,懒得多看她一眼,一柱龙头拐杖,转身便被宋妈妈搀扶着回了屋中。
宛氏冷笑一声,语带讥讽,“万万不敢当还请公主一路走好,从此生老病死,喜忧祸福,和惠景侯府再也不相干”
薛楼月咬牙道,“那是自然。”
送走了一行宫人,宛氏广袖一甩,转身回屋,
一旁,费妈妈上前问道,“主母,那田妈妈该作何处置”
宛氏怒道,“怎么办此等两面三刀的刁奴,难不成还点上香供着吗给我狠狠打死,裹上草席扔到乱葬岗去”
费妈妈见宛氏盛怒,当即应下了,下去吩咐执刑。
宛老太太闻言,略皱了眉头,“行了,你也不要太过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方才太医用了些药,阿晚已经醒了,宋妈妈正守着呢。”
宛老太太正端着一盏茶,淡淡开口,“如今皇帝拿一张圣旨便把人带走了,你打算怎么做”
宛氏落座,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盏燕窝粥,递给宛老太太,“女儿自然是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想轻易放过此毒女只是如今她恢复了公主之身,想来不太好办。”
“不知母亲可有什么良策”
宛老太太用了口燕窝粥,悠悠道,“既然皇帝拿她当幌子来敷衍勇毅王府,咱们养她十来年,怎能不送点贺礼呢我听说,阿晚前些日子买下了京中的几家小报作坊,不如便将那毒女的身世书写成文,连夜赶印出来,明日派人
献庆帝的圣旨写的十分微妙,虽然点名了薛楼月的公主身份,对其生母之事却一概不提。
既然皇帝没脸提这档子事儿,那惠景侯府就来提一提
只要明日小报一纷
宛老太太目光一凛,冷声道,“这毒女定是以为恢复了公主之身,这笔烂账就烟消云散了她想得美我老婆子可不答应”
宛氏听闻此计,心头郁结的怨气也消解了三分,叹道,“还是母亲思虑周全,便依母亲所言女儿这便吩咐下去”
大齐平白无故突然多了位公主,如同往京城百姓们平淡乏味的生活里丢了块巨石,扬起水花四溅,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只是,新公主认祖归宗的圣旨张贴出来的第二日,其身世便
百姓们本来以为这是一桩皇族添丁的喜事儿,没想到一路顺藤摸瓜,竟是翻出了献庆帝和敌国王女的陈芝麻烂谷子之事,一时间,京城民怨纷纷,皆是声讨献庆帝为君不端。
那日薛楼月下毒的事情败露,惠景候来到献庆帝一顿怒斥,献庆帝听了自己女儿差点毒死薛亭晚,心中愧疚至极,如今眼见着薛楼月的身世被揭露,虽知道是宛氏和宛老太太的手笔,也实
这些日子每日上朝,面对一群阁臣对薛楼月身世的诘问,献庆帝一开始还能掩面避过,后来实
连绵多日的春雨终于过去,花衰叶繁,夏日将至,这几日每夜云淡月明,星子闪烁,正是夜观天象的好时机。
如此天公作美,钦天监的观测终于有了结果,将国子监女学的结业之日定
那日过后,薛亭晚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第二天才缓缓转醒,幸亏
薛亭晚卧床休养,自然无法参加女学的结业典礼,只得派人去国子监中告了假,领了些留念的书册和文房四宝之物。
“秉主子,禁廷新下了旨意,将勇毅小王爷的婚事定
男人一袭月白色锦袍,峨冠博带,玉冠束
“听说前几日显平伯正
那显平伯和勇毅小王爷往来甚密,臭味相投,借显平伯之手寻些美婢安插进勇毅王府后宅,也好和薛楼月这个嫡王妃“作伴”,总归叫那薛楼月不好过便是了。
十九闻言,忙应了“是”。又听裴勍问道,“贺礼可送过去了”
“依照主子的吩咐,属下一早便差人将结业贺礼送到惠景侯府了。”
十九拱了拱手,又道,“县主的病情日渐好转,今日女学结业,德平公主和几位贵女参加完了结业典礼,结伴去惠景侯府看望了县主。另外太子也差人送了一份贺礼到惠景候府”
裴勍想着美人儿,正负手而立,深思绵绵,听到“太子”二子眉目一寒,沉声道,“去点一点聘礼,明日差媒人去惠景侯府提亲。”
天知道他等这天等了多久眼见着女学结业,他又怎会容太子那厮
十九勉强忍着笑道,“主子便放心罢,聘礼已经点过整整三次了一百二十八担,保证明日一担都不会少”
裴勍听出话里的戏谑,抬了眼帘,唇角也溢出一丝笑来,“叫你去便去,废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