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之人披着一件雪白长袍,往日冷冽的眉眼却像冰雪消融,染上几分无辜。鸦羽般的睫毛眨了眨,他仿若孩童看向闻人桓“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闻人桓瞬间一怔。他喉头滚了滚,一个几近不可能的猜测
床上美人摇了摇头。
闻人桓不敢置信地凝视着这张漂亮的脸,“那你呢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他又摇了摇头,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不记得了。不过,你叫我小情,那你肯定知道我是谁吧”
宋情失去记忆了
闻人桓转过头看向父亲,闻人俊也是微怔,不过他很快便道“他当日身死魂散,幸得有独角兽。残魂重聚,记忆出现缺失也是有可能的。”
“爹,那他会想起来吗”
闻人俊看着那张茫然的脸,朝儿子摇了摇头,“这个我也无法确定。或许他很快就想起来,又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想起以前那些事。”
闻人桓转过头,记忆中那个冷艳美人此时瞪大眼睛望着他,那目光隐隐透出几分无助。
透过这张脸,他仿佛看见那日落星剑穿透他胸口的一幕。
不知为何,闻人桓心口微窒,转念之间他已是有了决定。
“是,”闻人桓
宋情看着他,又望了一眼闻人俊,歪着头像
闻人桓只觉得他这动作娇憨可爱,不自觉便放慢了声音“不用急,你之前受了伤,若是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他覆上宋情搭
“我和我爹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闻人桓生来俊雅,如今这般温柔说话,宋情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慌渐渐消退,当下便弯起嘴角,“嗯,我相信你。”
闻人父子一前一后出了房间,闻人桓将门关好,转过头,却对上闻人俊意味深长的目光。
“爹,”闻人桓被瞧得有些不自
闻人俊盯着他,问道“你喜欢他”
“没有”闻人桓想也不想就否认,可是他又不敢直视闻人俊的视线。
大概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闻人俊冷哼一声,“大丈夫敢爱敢恨,你若是喜欢他,又有何不敢说的”
闻人桓双手握紧又松开,尔后才幽幽道“爹,我跟您说过,明烟与小情早就互许终身,心心相印。”
“好个心心相印,”闻人俊冷笑道“可顾明烟那小子却亲手杀了自己互许终身的人,这一点倒跟他那假仁假义的爹有得一比。”
闻人桓皱了皱眉,“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顾伯伯做错了什么”
自从他回到飞阳宗,闻人俊的种种行径着实怪异,他不仅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而且对顾修平的态度也极为反常。
往日,他知道闻人俊并不待见顾修平,可未曾见他像现
莫非,当年之事真的另有隐情闻人桓正要开口,可闻人俊却只道“阿桓,其他事你不要过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但是”
闻人俊声音微沉,儒雅清冷的容颜平添了几分郑重,“你若真是喜欢小情,便要好好待他。无论他与顾明烟曾经许下何等山盟海誓,可顾明烟亲手杀了他,如今他因独角兽而留得一丝残魂,得以寄莲花为体,死而复生。既然他已忘却前尘往世,你也不要再困于他与顾明烟之间的因缘。”
“这”父亲的话自然让闻人桓心动,可是想到自己的好友,他别过脸,闷闷地道“夺人所爱,又岂非君子所为”
闻人俊只是叹了一声,骂道“真蠢。你可曾想过,倘若小情恢复了记忆,你猜他会不会找顾明烟报仇”
闻人桓浑身一震。
当日天门宗山顶宋情眼底的恨意与决绝,都深深刻
闻人俊知道自己儿子听进去了,继续说道“当年,宋家之祸我无能为力,如今小情尚存于世,我自当待他如子。阿桓,你想清楚了。如果你真的喜欢小情,那便起玩心,好好留
“爹”闻人桓嘴唇轻抖,闻人俊说的话太过于美好,也过于诱惑。
“我言于此,至于如何抉择,你好自为之。”
目送闻人俊离去的背影,闻人桓欲言又止,他转过头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顿时陷入沉思。
风,吹过竹叶,
冬天一过便是春。这个万物初生的好季节,修真界也迎来一桩盛事。
天门宗少主顾明烟要继承宗主之位,同时也将成为仙宗盟之主,统领整个修真界。
说起顾明烟,大名鼎鼎的浣星君。出身高贵,天姿聪颖,如今已突破金丹期,已是元婴期大能。除此之外,他还除掉当年玄心宗的余孽,企图利用血月镜召唤出血麒麟想为祸人间的宋情。
无论从资格、实力、名望还是功绩,顾明烟都是当之无愧的天门宗宗主,修真界的至尊。
天门宗上下早早便为继位大典的事忙碌,各宗派宗主早已来到天门宗参加盛典。
这日风和日丽,祥云飘于青空,天门宗大殿奏起乐曲。身着华贵白裳的身影被众人簇拥,
无悲无喜,高坐于至尊之位的人,已然如神佛雕像般不见一丝情感,只有令人心颤的压迫感。
众人附身作揖,齐声高喊“拜见顾盟主。”
顾明烟一双眼扫过石阶下泱泱人头,摆起手,“起来吧。”
言语间,已显王者之姿。
闻人桓站
如今的顾明烟他当真已经陌生了。
这场庆典举行了一天一夜,当天夜里,众宗主
如今的顾宗主门口自然是守备森严,闻人桓也没打算闯,他让侍者通报,随后踏着月色来到顾明烟的房内。
案上灯火明亮,顾明烟俨然是
见到他来,顾明烟放下笔,只当是好友来叙旧。继位大典飞阳宗宗主闻人俊并未出席,只是声称正
闻人桓今夜来到此处,他看着顾明烟许久,却不知要从何谈起。毕竟,现
那个威严、高大、修真界至高无上的存
顾明烟等了许久,见他并未开口,才道“怎么了今日客人繁多,阿桓,有待慢之处,你也莫要见怪。”
“我”闻人桓犹豫片刻,最后却是问他“我许久未见顾伯伯,今日你说他伤还没好,不便出来见客,那可以让我去看看他吗”
顾明烟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我爹他近来因身上的伤未愈,一直心情不好,也不想见客。阿桓,你有这份心便够了,我自会跟他说。等日后他老人家心情好些,届时我定会带你去看他。”
这番话滴水不漏,瞬间就堵住闻人桓下面想说的话。
面对这样的顾明烟,闻人桓心中只觉得自己这位从小到大的好友真的变成了天门宗的宗主,不再是以前坦诚待人的浣星君了。
见他闷闷不乐,顾明烟敛眉,隐隐有了猜想,“怎么,阿桓想见我爹,莫非是听了外面什么风言风语”
闻人桓盯着他,摇头,“没有,外面没人说顾伯伯任何事。”
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整个天门宗所有人都闭口不提顾修平,任凭他私下如何打听,也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这也证明了,顾明烟现
“明烟,你”闻人桓盯着这张似笑非笑的脸,决定不再绕圈子,“你是不是因宋情的事而记恨顾伯伯”
顾明烟神情微凝。只是,他很快便嗤笑一声,“阿桓,你别想太多。我爹真的是身体不适,你也知道他老人家自尊心强,怎愿意让外人见到他卧病
闻人桓不想听他这些冠冕堂皇之辞,“明烟,我我问你,倘若宋情没死,那你是不是就能变回从前的那个你”
这话一出,顾明烟当场冷下脸。清冷的眸染上几分阴翳,“从前的我从前的我有什么好,愚蠢、迂腐。”
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又看向闻人桓,一字一句道“倘若小情真的没死,那我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亲手用剑刺穿我的心脏。”
闻人桓瞳孔微缩,“明烟,你当真这么想”
“当然。”顾明烟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杀人偿命,这便是凡间十岁孩童都懂的道理。我欠他一条命,如果他还
顾明烟抬眼,脸色却蒙上一层哀戚。“他已经死了。”
闻人桓后退半步,他凝视着顾明烟哀默大于心死的容颜,久久不能言语。
袖子底下,指甲已穿透掌心。闻人桓死死按耐住心中澎湃的情绪,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明烟,我知道宋情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你能快些从这件事里走出来。我”
一个“我”字说到最后,闻人桓最终什么话也说不下去。
顾明烟已然恢复往常神色,“阿桓,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定然会走下去。”
宋情活着,他愿意死
他要活着,活
这样才是最好的惩罚。
继位大典之后,闻人桓变便向顾明烟到了别,回到飞阳宗。
此去经年,两人就断了联系。等顾明烟再次听到闻人桓的消息时,却是宗派里的人来报,飞阳宗少主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