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与道侣成亲乃是修真界再寻常不过之事。只不过,大多数修士除非情投意合,否则很多结成道侣更多为的是宗门利益,或者是双修有益于提升修为。
飞阳宗少主年纪轻轻竟然就要成亲道侣姓甚名谁这些都无人知晓。
其实此事若不是天门宗有弟子与飞阳宗的弟子同为兄弟,时常互通音讯,这才得知此事。
消息传到顾明烟这边时,他批示公文的笔顿时停住,墨水瞬间
闻人桓要成亲这件事并不奇怪,然而怪就怪
虽然这些年二人已无联系,可顾明烟深知,以闻人桓的性子,即使对自己颇有微词,可这等大事定然还是会通知他这个好友的。
思来想去,顾明烟推掉所有事务,决定亲自去一趟飞阳宗。
临行前一夜,天门宗宗主来到后院一处偏僻之处。这间房座落于后院西北角,极不起眼。可此处却是遍布暗哨,若是有人接近,马上就会被拦下。
门一推开,迎面而来就是浓重的药味与潮湿阴暗的气息,还伴随阵阵咳嗽声。
雪白的靴子一步步向前走,很快就
顾明烟平静地望着床上那道佝偻的身影,说道“爹,孩儿明日即将出远门,今夜特来看您。”
回答他的,是顾修平一阵剧烈的急喘。
顾明烟就这么站着,等待自己的父亲熬过去。那喘声越
顾修平已然被折腾去了半条命,浑浊的眼看向自己出尘俊逸的儿子,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此刻平静无波。
“孽、孽子,你、你杀了我吧”光是说这句话,就已经耗费他大半力气。
这些年,诚如顾明烟所言,他不缺吃、不缺药。可顾明烟却让人吊着他的命,用药只用三分,保住他性命,让他
顾修平现
节骨分明的节上前替他拢好被子,年轻的天门宗宗主用着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爹,您
听着自己儿子冷冰冰的话,顾修平满是皱纹的脸上不禁落下泪来,可他怒气一上来,又是重重咳着。
顾明烟替他拍背,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爹,阿桓要成亲了。你知道吗听到这消息时,其实我挺羡慕的,以他的性子,怕是寻得心爱之人才会与之共结连理。”顾明烟手下动作没停,眼底却蒙上一层阴翳,“曾经,孩儿也想过带小情回来见您,希望他能消解仇恨,您能替我们主持婚事。成亲之后,我会与他云游四海,做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可是”
“这一切都毁了。”
顾修平咳得更加厉害。顾明烟却是回手,重新站回原处,神色阴沉,他好像
顾修平终于咳出了血,他颤巍巍地伸出手,
视线落
说到心上人,顾明烟神情倏忽又变得温柔起来,“不过他也是嘴硬心软,我知道他表面说着狠话,心底还是样样依我。”
顾修平看着这样的顾明烟,只能往挪前两步,嘴里念着“孽子、孽子,杀了我”
这声呓语打将顾明烟从甜蜜的回忆中拉回,他眼神瞬间又变得冰冷,只是拂袖转身。
走到门外时,他对着
“是。”
天门宗距飞阳宗路程并不遥远,上回闻人桓自己御剑飞行不过十天十夜。只是此次既是听闻好友成亲,顾明烟出
这些年,闻人俊甚少出关,就连闻人桓也是常呆
天门宗宗主来访,人才刚入飞阳宗境内,早就有弟子密讯上报。闻人桓早早就到山下相迎,许久未见,顾明烟看着好友,倒觉得闻人桓比着从前少了些跳脱,多了几分沉稳。
“阿桓,我听闻你要成亲一事,可是真的”
闻人桓神色微凝,随后只是点头,“是,日子定
“那岂不只有十来日”顾明烟微微皱眉,“阿桓你可曾把我当成朋友成亲如此之大的事,竟也不先跟我说,若非我亲自上门拜访,你是否连杯喜酒都不请我”
“抱歉,”闻人桓抱拳,言辞诚恳,“明烟,你如今已是仙宗盟盟主,每日事务繁忙,我岂敢因私人小事打扰你。况且,我这道侣怕生得很,他也希望婚事从简,所以我们打算只
这些年飞阳宗行事低调,少宗主成亲之事不对外宣扬这并不奇怪。可顾明烟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这人,心中疑云更重。不过,他轻叹一声“阿桓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我从幼时便相识,你成亲此等大事,我便是再忙也会来参加的。对了,我千里而来,你该不会就让我站
闻人桓眼底掠过异色,随后却是伸手“是我失礼了,请。”
一行人上了山,到达飞阳宗大殿,只见殿内冷冷清清,顾明烟还未开口,闻人桓主动解释“家父正
闭关修炼乃修真者突破修为的不二法门。特别是闻人俊这样的高阶修士,每次闭关都是突破自己局限的重要关卡。顾明烟当然不会见怪,“无妨,是我突然来访,叨扰到你们才对。”
他目光环顾殿内,忽然问道“怎么,阿桓的道侣,我的这位嫂”话到嘴边,顾明烟轻笑“还未曾知道,阿桓的道侣是女修抑或男修”
闻人桓低垂眼帘,掩去了所有神色,“他是个男修,不过修为很低。眼下大婚
言语之间,顾明烟便知今日想见闻人桓这位道侣的想法落了空。
他用眼神示意,旁边侍者便将手中所捧之物呈上,“阿桓,你大婚
侍者所捧的盒中,是两枚火红的玉玦,玉质澄澈,还是祥鸟兽纹。闻人桓着实惊讶,“明烟,这礼太贵重了。”
朱雀同心玦
当然,此等礼物价值足以与一条灵脉相当,贵不可言。
不过对于天门宗宗主,这样的贺礼并不算什么,他道“阿桓无需客气,你我之间,便不要再推脱了。”
顾明烟态度坚决,闻人桓推脱不下,最后只好下这份礼。此后二人又是饮茶叙旧,聊得不甚欣喜。
顾明烟
“宗主,看来闻人少主无意邀您参加他的婚礼。”
顾明烟站
侍者摇头,“没有,飞阳宗上下守口如瓶,任我如何打听,都没人愿意提及那位男修之事。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存
“不存
侍者“是。”
翌日,顾明烟向闻人桓请辞,他言仙宗盟事务繁忙,眼下有几桩要事正等他回去做决断。
顾明烟说着,就瞧见闻人桓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心中多了几分猜想,可表面上,他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大队人马下了山,闻人桓一直绷着的身子终于缓了下来。飞阳宗这山终年云雾缭绕,他已经看不见顾明烟的身影。
内疚与窃喜反复交织,不断撕裂着他。俯视山中那层层叠叠的青翠,闻人桓最终只是满怀愧疚地喃喃道“对不起,明烟”
顾明烟下了山并没有走,他们
“宗主,过两日可就是闻人宗主的大喜之日了,您这是要等什么”
顾明烟单手支着下颌,把玩起茶杯,饶有兴致地道“等的,自然是他们成亲之日了。”
侍者听不懂,闻人桓并未邀请他们参加婚礼。莫非,他家宗主这是要硬闯飞阳宗
可少主大婚,想必当天飞阳宗必定守卫森严,硬闯的话恐怕不容易
顾明烟抬眼瞥过侍者那张充满疑惑的脸,只是轻笑“放心,我无意扰乱他们的婚事。”
闻人桓想跟谁结成道侣他都无所谓,只是他对那男修避而不谈,又一副巴不得他快走的模样倒让他生出几分好奇。
闻人桓的道侣究竟是何方神圣
诚如他所讲,顾明烟并不想破坏闻人桓的婚事。只是这份好奇促使他特地
闻人桓若是有意
可是大婚前夜,无论如何,这男修总归得
依顾明烟的修为,三更半夜躲过飞阳宗布
飞阳宗他自小来过几趟,路,他是熟得很。要找到人也不难,今夜飞阳宗明显都
顾明烟如风般掠过这些人,很快他便瞅到有侍女捧着一件红衣正往左前方拐进去。
红衣,便是婚服。
看来还真是好找。顾明烟
那侍女敲门进了一间房,顾明烟无声落于房顶,只揭开瓦片,就见里面那道身影已然开始脱下原有的衣裳,换上红衣。
那人是背对着他的,顾明烟初一见,目光微怔。
那背影太像了。
记忆中的那抹红好像变得鲜活起来,顾明烟恍惚间,就看到那心心念念的人正
不他握紧拳头,让理智重新回笼。
他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然而,当他继续看下去时,浑身的血液却宛若瞬间被抽干。
屋内那道红衣身影走至镜子前,那镜子照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与宋情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