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何卉跟景明打招呼。
景明点点头,温和地笑道,“你们两个要是困了,就去睡吧”
曾立嘴角一抽搐,“我俩早上五点才睡醒,现
老实说,虽然大家都
平均算一算,每天睡眠时间不过四个小时。
已经持续两年了。
“我没事”,景明摇摇头。
神力的增长不仅缓解了他眼睛的状况,还令他力比常人更旺盛。
顶着何卉、曾立担忧的目光,景明坐下来,“实验怎么样了有没有出现异常数据”
“准确来说全都是异常数据,基本没有正常的”,何卉郁闷道,“咱们每次花费大量时间点火,点火成功后,核聚变持续时间也不过一两秒”。
“这一两秒里产生的数据和之前的差别非常大,几乎每一次都是异常数据”。
“我知道”,景明赞同地点头,“每进行一次实验,对于第一壁都是一次损伤,损伤程度越来越严重。”
“因为实验中第一壁材料的状态等等都不相同,所以每次实验所产生的等离子体的数据均不相同。”
景明看向何卉这团凌乱的线条,问她,“一般情况下,每进行两次实验第一壁就要换掉,所以按照更换一次第一壁为一组实验,我问的是组与组之间,有没有什么极其异常的数据”
何卉想了想,“我好像没有”
“等等”
曾立忽然插话道,“我今天早上正好和何卉换过一次第一壁,新出来的数据还没传给你,如果你想看的话,要不我俩现
景明点点头,“谢谢”。
曾立忙于传数据,景明打开自己的电脑,眼前的数据也全都是凌乱扭曲的线条,根本看不了。
他习惯了,也不难受,干脆等着曾立把数据传给他。
“行了”,曾立点点头,考虑到景明的眼睛,“需要我帮你打印出来了吗”
“不用了,谢谢”,景明起身,自己把一摞厚实的数据打印了出来。
这些数据杂乱无章,间或夹杂着大量的图表,看得人眼睛疼。
景明也习惯了,不疾不徐,一点点摸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有的思绪都放
检测室里的台面很大,景明将今日的数据一张张摊开,很快就铺满了整个台面。
他细细的给每一张纸编号,紧接着他取了第九到十五号。
这些是等离子体密度的记录。
这一张纸上,记录了毫秒级的密度变化。从点火开始到聚变结束,一次聚变就要产生两千余个密度的数据。
每一日,他们要进行四到六次的聚变。
这意味着景明一天光是密度这一项数据,就要看一万多个。
这样的日子,景明过了两年。
“哎哎,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景明最近总
何卉给了曾立一肘,余光还
“别想了”,曾立长叹一声,“咱们俩也得看数据了”
“救命啊这一天的数据堆起来比我人都高”
何卉简直要哭了,“这么多数据,能看出个鬼来啊”
“看不出来也得看,谁让我们俩就是干这事儿的呢。”
曾立无奈道,“我们总不能只指望景明吧”
来这里的都是学神,自然都有自己的傲气,谁肯居于人下
“看吧看吧”,何卉深呼吸一口气,盯着电脑屏幕继续尝试拟合模型。
曾立也是,他不断地尝试,能不能推导出一个物理学方程,来描述聚变时的等离子体运行机理。
就像引力方程,可以描述宏观宇宙一样,或许也有一个方程可以描述微观世界里的等离子体。
三人相顾无言,各自默默工作。
景明双手摩挲
现有的方程与模型根本无法包含如此庞大的数据量,更无法描绘这个复杂的聚变过程。
唯一可能的是像曾立那样,去推导一个方程出来。
但问题是,曾立要做的,是直接从数据反推方程。
景明轻轻地摇摇头,这样是不行的,连他都没办法从超过百万的数据里,直接推导出一个方程来。
所以,这中间得有转圜的一步。
从数据中整合出一个理论,或者这个复杂理论就能解决问题,那么就不需要推导方程。
但如果该理论不够,那么再考虑能不能从该理论中推导出一个合适的方程,相当于以简练妙的数学语言来概括或者补充理论。
景明总觉得,这个理论的突破口,或许就
“我出去一下”,景明起身。
他从资料室内取出了归档好的大量等离子体密度的数据记录,来来回回跑了数趟,终于把它们搬去了一个空的实验室。
“景明”
景明头一抬,空实验室的大门口出现了一团凌乱线条色块。
两年来,景明已经能够分辨这团线条色块是冯康乐了。
“冯总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冯康乐笑笑,“我听说、咳咳、你搬了很多资料走,我过来看、咳咳、看看你、咳咳”。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全是浑浊的咳嗽声。
“您的病还没好吗”
景明微微蹙眉,“医生开的药不管用吗”
“没事,换季、咳咳感冒而已”,冯康乐走进来,看了看几乎堆满了半间空实验室的资料,问道,“你这是、咳咳、有想法了”
“没,就是一点模糊的念头而已”,景明站起身,含含糊糊地说道。
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景明是不会开口说大话的。
“哦对了,总师,我最近想申请一下,能不能不去值班”
他现
“行”,冯康乐点点头,“我们这儿搞科研、咳咳、挺自由的”。
冯康乐压着自己喉咙口的痒意,他脸色煞白煞白的。
“任何一个人,想要、咳咳、申请自己的时间都行的”。
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奔着完成项目来的,没人想来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偷懒。
所以冯康乐一点也不担心有人乘此机会摸鱼。
“好,谢谢冯总师”,景明道谢。
“没事”,冯康乐摇摇头,咳得弯下了腰,“那行,咳咳、你先忙,我先走了,最近第一壁小组那边、咳、卡住了,我得去看看”。
景明忧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冯总师”
景明喊住了他。
“怎么了”
冯康乐回身,笑道,“有什么事吗”
“没”,景明犹豫了一下,“您保重身体”。
“哈哈哈、咳咳”,冯康乐想笑,又忍不住嗓子眼里的痒劲儿,咳嗽了几声,“谢谢,我没事”。
景明低声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这样的人,不
去世的老谭是,冯康乐是。
景明也是。
景明长舒一口气,缓了缓心神,继续低下头,研究手上的数据。
实验室的地面上全是景明摊开的记录。
他将近乎千万的数据先按照日期分类,然后一张一张地摸过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景明再也没有去值班,他三餐都靠面包、矿泉水,就连睡觉都
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到等离子体的密度中。
他看完一批就换一批,这半个月里,景明只干了一件事复习这些数据。
每一日看过的数据景明都可以记住,但为了确保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问题,景明才会花费半个月的时间又看了一遍。
紧接着,景明随机取了一次实验的数据,将它输入了电脑中。
电脑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张图。
这张图,由密密麻麻的数据点构成,去掉那些离散
也就是密度先增大后减小,就像是先上坡后下坡一样,所以这图叫等离子体密度爬坡图。
景明双手一点点摸过去。
这张图,他看过无数次了。
烂熟于心。
景明研究机理的目标是为了控制核聚变,让它能够长时间运行,从而供电。
至少也得稳定运行一天吧
可托卡马克里的核聚变更像是爆炸,一瞬间,几秒钟就完成了,根本无法长期运行。
景明要做的,就是驯化它,让核聚变时产生的等离子体能够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运行,所以才要研究透彻它的机理。
这张图看
按理,他不应该再看这张图了,毕竟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可景明总觉得这张图怪怪的。
他顺手拿了一张白纸,
等离子体的密度代表着什么
氘、氚两个元素的原子进入托卡马克装置,高温电离后,产生了离子、电子、还有未被电离的原子,这些东西混
等离子体内部
景明拿着笔,
所以简单理解,等离子体的密度就代表着一个密闭空间内,等离子体数量的多少。
密度越高,原子核之间
紧接着,他又
密度碰撞率
他看着这张爬坡图,看了一会儿,取出了之前绘制出的每一次实验的密度爬坡图。
景明挑选了近期二十张纸,放
这些图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先上坡,后下坡。
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
景明之前就被困
今天又卡
他的笔无意识的
是因为聚变到一定程度后,一个原子核周围已经没有别的原子核可以聚变了吗
不对,景明摇摇头。
氘、氚的原子进入托卡马克
景明
等等,等离子体被电离后,产生了大量的电子。
而电子是有自旋态的。
也就是说,等离子体内部也是维持着一种固有的旋转状态,然后跟周围的原子去聚变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种固定的旋转状态被改变了
景明眼前一亮。
这个想法他之前从未触及过
如果要改变等离子体固定的旋转状态,那么会不会是有一个力
如果有的话,这个力要从哪里来
景明猛地站起来,宛如离弦的利箭,冲出了这个空实验室。
他知道这个力是从哪里来的了
景明冲进资料室,找到了之前录下来等离子体的磁流体动力学上的各项参数。
托卡马克装置,本身就是一个磁约束装置,设计的时候,就是
所以那么多的力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磁力。
这种力,不是他们用线圈施加的外部磁力,而是等离子体内部产生的力。
景明眼睛亮晶晶的,他哗哗哗地抽搐一沓又一沓的纸张,用手快速的摸过去。
对对
就是内部的磁力。
因为这些磁性的数据显示,磁通面
因为位移,直接导致了螺旋状的波纹,从而产生了输运通量,也就出现了这种内部的磁力。
可这种位移又是怎么来的呢是因为磁场扭曲、震荡吗
景明干脆把所有磁场的数据也搬去了空教室。
这下子,整间空教室都被填的满满当当,景明只有可怜的一个落脚之地而已。
然而景明非但不觉得自己可怜,他简直欢呼雀跃的沉浸
脑海里琐碎的想法被一一整合起来,像是找到了这团凌乱毛线里的线头,景明只需要顺着这个线头,就可以把它理顺。
一个月后,景明心满意足地放下笔。
他站
可景明一无所觉,他看着眼前散乱的、一堆一堆的草稿纸,痛痛快快地笑出了声。
恣意的,快活的,肆无忌惮的。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如此兴奋了
攀登一个科学高峰,踏入人类未知的科学领地,解答出一个困扰他两年多的难题,其快乐,简直无与伦比
景明脸颊潮红,一双眼睛灿若星河。
他的眼睛原本就生的好看,半恢复以后,即使看东西依然不方便,可他至少能够看见凌乱线条了,这样一来,他的眼睛越
星辉熠熠,润如秋水。
景明激动地起自己的草稿纸,他没有将这个等离子体环向转动理论整理成论文,而是直接抱着这一沓草稿纸去找了冯康乐。
一出门,地下实验室恒温,又一直是灯火通明,景明根本感觉不到时间。
到了冯康乐的办公室,景明才
“咦,组长,你来了”
关修远奇怪道,“你不是不值班了吗怎么忽然来了”
景明笑容满面,“现
他赶来实验室就是来问时间的。
关修远被笑得一阵晃神,禁不住脸一红。
他暗骂一声,都看了两年多了,怎么还不习惯
“凌晨两点”,马飞航说道,“组长,你是要重新来值班了吗”
都已经凌晨两点了啊,怪不得冯总师不
“以后都不值班了”,景明坐下来,“不过今晚还是要值一下的,我得等冯总师醒过来,去找他聊聊”。
回去了也睡不着,还不如
“找冯总师啊”
关修远没敢再去看景明,他点着鼠标,继续去看实验数据,边看边随口问道。
“你找他干嘛”
“哦”,景明也随口答道。
“我整理出了一套环向转动理论,打算拿给冯总师看看”。
景明话音刚落,关修远手一抖,把正
马飞航更惨,他本来
“你、你说什么”
马飞航呆愣愣,“你刚刚是不是说,你整理出了一套理论”
“嗯对”,景明认真解释,“如果这套理论可行的话,我们就不用
“你是说你已经用这套理论,研究透了等离子体聚变时的机理,每一个变化”
“唔可以这么说吧”
景明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严谨一点,“但是我还没有跟别人讨论过,或许会有我自己不知道的漏洞”。
关修远条件反射地问,“什么漏洞”
“哎呀,你现
马飞航一急,打断了关修远,“景明,你理出论文了吗能不能给我们看看”
对呀
现
关修远回过神来,“是这叠草稿纸吗”
“对”,景明把纸张放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凌晨六点,换班的人来了。
“怎么从这里讲起啊景明,你能不能从头讲”
何卉一急,他们来换班,前半截根本没听见。
“别别别”,关修远连声说道,“景明,你继续讲”
马飞航也附和,“对,你俩要听的话,之后冯总师会从头讲起的”。
面对着四人殷殷期待的目光,景明很抱歉。
“现
“啊啊”
众人痛苦不堪。
最恨听东西听一半了
“不是,景明我有好几个地方没听懂,你能不能等等再去找他”
“反正你以后也要给我们解释的,今天就当提前解释了”
“对对对,我们听完了,你再去找冯总师也来得及啊”
景明无奈,“这里只有你们四个人,还有宁瑞、乔兴河他们五个呢”
要讲总得一块儿讲啊
何卉哀叹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景明还没来得及回答,关修远提议道,“不如我们把宁瑞他们几个喊上,一块儿去找冯总师,就当开小会了”
“对呀,正好你给我们一块儿讲了”。
景明想了想,点点头,“那何卉,你去喊宁瑞她们,关修远你去喊乔兴河他们”。
男女宿舍不同。
“行行行”
两人纷纷点头,从小跑八百米都没这么认真过,简直跑的飞快,眨眼之间就上了宿舍楼。
景明带着马飞航和曾立,先去找了冯康乐。
“你、你说什么”
冯康乐表情有点空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大早来上班,居然就会得到一个这么好的消息
他开怀大笑起来,“怪不得我今早听见喜鹊枝头叫呢”
马飞航“”
这里可是沙漠
你只能听见沙漠蜥蜴嘶嘶嘶。
“你赶紧说”
冯康乐催促道,“别愣着啊”
“冯总师,请等等”,景明解释道,“我们组的组员打算一块儿来听”。
冯康乐一愣,顿时百爪挠心,眼神总也忍不住往景明手上那叠纸上瞟。
可一块儿讲了,既能节省时间力,又能集合众人的力量共通给理论找漏洞、挑刺。
“也行”,他无奈答应,又急得团团转。
“哎呀,曾立,你赶紧催催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曾立“”
这才半分钟呢
“来了来了”
一行七人急匆匆的跑过来。
曾立脸皮一阵抽搐。
唐红星头
这俩还算好的,乔兴河还穿着睡衣,拖鞋都跑掉了一只。
众人以一副奇形怪状的样子,出现
奈何这会儿没人有心思打理自己,全都目光炯炯的盯着景明。
“组长,你赶紧的啊”
“快快,准备白纸”
“这么多人,一张白纸哪里够看我去弄白板来”
众人忙乱着,替景明准备好东西。
景明轻轻地放下草稿纸,打开马克笔的盖子,开始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从早上六点半到中午十一点,四个小时的时间,景明才讲解完了自己的理论。
理论本身就相当复杂,再加上大量的实验数据图表佐证,能够只花四个小时讲完,还是景明加快了语速。
“别停啊继续”
“怎么停下来了
众人纷纷催促景明。
景明无奈,“你们都不饿吗”
“哎呀,这会儿吃什么饭啊”
“不饿,我早上刚吃饭。”
“不吃了不吃了,你赶紧讲啊”
大家急得不行。
“可我饿了”,景明认真道,“我从昨天白天吃完饭开始,到现
他现
“我这儿有两个馒头,你要吗”
姜宇从兜里掏出两个塑料包装的馒头。
这种是食堂特地拿塑封机包起来的,就是怕这帮人做起实验来过于专注,忘记来食堂吃饭,专门给他们的。
想吃了,撕开塑料就行,干净卫生不沾灰。
姜宇还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早上跑得急,顺手从食堂那儿拿了两个,就想着早饭吃了一半,估计一会儿要饿,能垫垫”
结果听得太入迷,呼吸都提着,生怕漏听了一句,根本没时间吃。
“你吃吧”
姜宇把馒头递给他。
“呃”,姜宇看着馒头,这下是真不好意思了,那馒头外包装上油腻腻的手指头印。
“对不住了,我早上吃的油条”。
跑的太急了,连手都没来得及洗。
“没关系”,景明认真说道,“这馒头肯定比我干净”
他为了节省时间,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好了好了,继续吧”
“快快快”
景明一边咬着馒头,一边继续讲,还得接受众人犀利的提问。
从中午十一点,到下午四点,众人没出过冯总师的办公室门,有的甚至连厕所都不敢上。
本来就不怎么听得懂了,要是上个厕所,回来就彻底跟不上节奏了
下午四点半,室内全都是白板,一块接一块。
景明捏着笔,疲惫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接近十个小时的讲解和答疑,按理,大家应该无比疲惫,有气无力才是。
然而事实上,过度的亢奋压制了疲劳。
努力了十几年的东西,今天终于获得了答案,那一点疲惫算得了什么
室内,激动、兴奋
姜宇面对着景明,不可置信地问,“我们是不是真的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
感性的何卉两眼通红,几乎要涌出眼泪。
十几年的艰辛困苦,一次次的陷入迷雾,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都要含泪往下走,那些汗水都
“啊啊啊”
“我们终于找到了”
室内,大家兴奋地拥抱
“谭老师应该很高兴的“,关修远没有加入他们,只是坐
已经去世的谭组长是他的导师,他本硕博都
两人如师如父,感情深厚。
关修远说着说着,眼眶里涌上了泪珠。
他看着眼前这群欢呼雀跃,兴高采烈,甚至激动到癫狂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老师,您看到了我们成功了我们找到机理了
“走走,我让食堂今天煮红烧肉吃”
冯康乐大手一挥,笑道,“马兰煮红烧肉”
“哦哦”
“我、我还要吃鱼肉”
“去去去都吃都吃”
大家欢快的奔向食堂。
“十几年前,这个项目刚刚立项,咳咳国家还没那么富裕,再加上沙漠里、咳、物资运送不便,大家只好节衣缩食,咳、那会儿食堂烧一次红烧肉得隔上一个月”
冯康乐一边笑,一边给景明夹了一块红烧肉。
他时不时闷咳两声,声音也浑浊,脸色也微微
“咳、现
景明咬一口油滋滋的红烧肉,听着冯康乐给他讲古。
“只有迎接、咳咳、新人、或者子项目获得了成功,
“这是我第三次
第一次是他作为新人加入。
第二次是他铺设完所有的检测数据的仪器软件,也就是这一次,他给谢半珩写了那封信,
第三次,就是现
“是啊,所以、咳咳、希望我们之后能常常吃到红烧肉”
多吃肉,多成功。
景明笑道,“借您吉言了”
冯康乐举起紫菜蛋花汤的碗,豪爽大气。
“来干杯”
景明笑着,拿起汤碗,和他磕了一下。
“景明”,赵倩正好端着碗筷
全小组都高兴成这样,食堂还加做了红烧肉。
“对”,景明抬起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扭曲的视线。
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他的眼睛可以看到色了。
“恭喜你们”
赵倩真心实意。
所有来这里的人,都希望项目能成功。
“谢谢”,景明认真道谢,
“怎么了”
还是冯康乐老道,直接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儿想找景明吗”
一个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人,忽然来找景明,总归是有事情的吧
“唔也算是吧”
赵倩犹豫片刻,“其实我是想问问您,我们这里能不能调一个搞数学的进来”
景明捏着筷子的手一顿,“你想找数学家来算第一壁的材料”
“对”
赵倩点点头,“我们本来想找你的,但是你完成了机理,估计下一步要忙于设计新的托卡马克装置了,没有时间。”
“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调个新人进来”
冯康乐皱着眉,“挺麻烦的。新人进来得政治审查,还得把祖宗三代都查清楚,估计要个半年吧”
赵倩一急,“能不能加急我们已经实验过很多次了,没有头绪”
“你们的实验数据能给我看看吗”
景明放下筷子,认真看向赵倩。
赵倩被他看得一愣,“你之后不忙于设计托卡马克吗”
“忙的”,景明点点头,“但是我还是希望等你们找到合适材料后我们再来设计”。
“否则一旦我们的设计稿定下来,却
“这样吧”
冯康乐忍不住闷闷地咳嗽了两声,“景明,你先把你手头的工作放一放,暂时、咳、去帮帮赵倩他们”。
他脸色越
“好”,景明点点头,“我吃完饭就过去”。
“那行”,赵倩松了一口气,“我一会儿
景明点点头,又被组员们围着,闲聊了几句。
他吃完了饭,放下筷子,碗盘的话食堂的行政人员会来掉的。
“走吧”,冯康乐也站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起来得太猛,冯康乐忽然觉得胸口
他缓了缓,指指门外,“正好,我有点事跟你说”
下一刻。
“砰”
巨大的倒地声。
景明即刻回身望去,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被突
他的视线里,冯康乐的那团线条色块是横
“快快去喊医生”
“冯总师”
“医生呢医生”
周围人纷纷涌上来,只有景明,呆呆地站
他的记忆里,好像也有这么个人,是倒
景明痛苦的咬着唇瓣,活生生咬出了血,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强行想起的痛苦令他头痛欲裂。
“景明,你怎么了”
“医生医生”
当晚,小楼的医护室内同时住进了一老一少。
“我说你们这群人,还真是不要命了”
李医生号称外科圣手,他又想骂人,又很无奈。
冯康乐是这样,景明也是这样。
“我刚给您做过张力性气胸的手术,休息不到半个月又重回工作岗位。现
冯康乐戴着氧气罩,躺
“景明是吧”
李医生看了看检测器上的心跳。
体征平稳,暂时没什么大问题。
“景明就
冯康乐一急,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您放心,您放心,他没事”
李医生怕他着急,赶忙给他解释,“我们给他做了脑部ct,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有点偏头痛,怀疑是常年熬夜引起的”。
再好的身体底子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啊
“您放心,他
李医生无奈的看着安心的冯康乐,忍不住想数落他,“冯老,您才五十都不到啊再这么工作下去,等到第三次气胸复
他最大的病根本不是气胸,而是身体虚所引
“您这一次感冒,就是因为免疫力下降所引起的”。
每天凌晨一点睡,早上五点多起来,接连不断十几年,平日里又多思多虑,身体亏空,不到五十岁就两度病危。
“冯老,我会向上级提交您的医疗报告”,李医生
冯康乐声音微弱,“几、几天”
还得
李医生满脸无奈,却又没有办法。
冯康乐全身心都扑
“您这一次,至少也要躺两个月”
冯康乐浑浊的眼睛顿时失望不已。
“好了”,李医生查完房,“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您了”
冯康乐一急,伸手就想拽他,可他没力气,只好
李医生凑过去,“您想说什么”
“景、明”,冯康乐一字一顿。
李医生猜测道,“您想见他”
“唔”,冯康乐艰难地
“好,我找他来见你”。
冯康乐这才安下心来,等着景明过来。
“冯总师,我是景明”,景明过来之后,等了一会儿,等到冯康乐从昏睡中醒来。
他恢复以后一直没来看冯康乐,不是不想,而是对于这时候的冯康乐而言,让他安生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同事们委托我来看您”,景明坐
“工作”,冯康乐一醒来,声音微弱,宛如风中的残烛。
景明一愣,心里
“唔”,冯康乐一急,“唔唔”。
不是这个意思吗
景明困惑,连忙安慰他,“您不要急,慢慢说”。
“你、工作”
我的工作还是我来承担工作
“您是想让我接替您的位子吗”
冯康乐这才安下心来,轻轻地舒一口气,
景明心里一酸,
景明看不见,不知道冯康乐样貌如何,可估摸着应该与这双手别无二致了。
厚实的笔茧、瘦得能摸到经络、皱起的皮肤这哪里是一双四十八岁的人该有的手啊
还没满五十,正是壮年,却两度病危,为这个项目殚竭虑,熬干心血。
怎么不答应啊
你得答应啊
所有人里,只有你最有可能接过我的担子完成这个项目啊
冯康乐一急,开过刀的胸口顿时痛起来。
“唔唔”。
“我知道,我答应您”,景明哑着嗓子,连声说道,“您放心,我肯定带着大家做好工作”。
屋子外头狂风呼啸,黄沙阵阵,这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五年以后,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