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萩原研二刚走进会场的大堂。就看见松田阵平倚着旁边的柱子, 低头漫不经心地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居然还知道等我。
萩原研二因为被甩在后面生出的一点郁闷消散,他走到松田阵平身边,伸手拍他肩膀,看起来很专注的卷发青年却敏锐地抬头, 目光锐利地刺向他。
萩原研二的手顿了顿, 但卷发青年很快放松下来, 如同往常一样抱怨他,
“真慢。我们快点过去,要开始了。”
说完,松田阵平就率先转身往里面走, 萩原研二心中生出的一丝异样立刻被他雷厉风行的动作打散。
“别急嘛,还有五分钟呢。”
萩原研二笑嘻嘻地跟上,目光却注意松田阵平黑色T恤的右肩处有一点水痕。
“小阵平?你衣服怎么有点湿。”
松田阵平肌肉紧绷了一瞬, 控制着表情尽可能随意地看了一眼, 顺势与萩原研二的肩膀错开。
“刚刚去洗手间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溅上水了。”
他刚刚把失忆的自己打晕之后, 就迅速扔进了洗手间最后一个隔间里,挂上了维修中的牌子。
接着在组织那边的手机上面开启了他自己曾经设置过的程序,将收到的所有短信邮件电话全都暂时转到松田阵平的手机上, 还不会被联系的人察觉。
为了防止自己中途醒来,他还给自己打了一针麻醉剂,而且用量特别大,足够他睡到下午第一天的交流会结束。
至于醒来之后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那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松田阵平其实已经在缺德地考虑, 如果到时候拦不住, 就试着引导自己像是海滩时候那样主动来探究希拉。只要希拉感应到,能够回到另一边, 就不需要再解释了。
至于为什么不需要解释……他之前和希拉讨论过,希拉离开后他的记忆会变成什么样。
假如他完整的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却不记得组织相关、和希拉相关的内容……自己和陌生小女孩熟稔的交流,忽然打电话毁掉自己信息并和人要了一笔钱,晚上还杀了人,与工藤优作对峙,单方面发给神奈荒介一堆奇怪的短信。
松田阵平怀疑明天的加宫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就会多一个熟客。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而且万一失忆的自己自己顺藤摸瓜摸到了组织怎么办?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麻烦。
所以松田阵平想起了很久之前希拉破解过的一个奇怪的规则。
叫做“当事人未察觉到的失忆”。
简单地说,如果一个人遭遇一件冲击性较大的事情,希拉可以暂时性地让他忘记这件事,并且不会意识到自己失忆过。直到下一次碰到有联系的物或人,才会逐渐唤醒。
不只是失忆者察觉不到,甚至和失忆者共同经历这段记忆的人,也不会注意到他失忆过。
而且在希拉的控制下,这个失忆并非是突兀地少了一段记忆,而是一种类似于时间流逝,自然而然忘却的感觉。大脑中会有一些依稀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印象,只是模糊了所有重点。
松田阵平刚听到这个规则时,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让人忘记一段记忆并且毫无所觉,是多可怕的能力。
但在希拉这里,这个人……特指松田阵平。
好鸡肋,他没事干让自己失忆干什么?
[但你现在需要。]希拉幽幽地强调,[你之前说绝对不会用上,如果不是我要求你连测试都不肯测试。]
[……]和萩原研二穿过走廊的松田阵平移开目光,[总有没想到的事情。]
已经生效的规则,不会因为希拉的离开而忽然失效。
比如放在‘白兰地’身上,就是之前吃过的药物不会因为希拉离开而重新出现副作用,除非继续吃……
所以如果希拉在的时候,将这条规则应用在松田阵平身上,那就算是祂离开了,松田阵平依然会保持失忆状态。
但是只有这个也不够安全,毕竟萩原研二不可能半点不提起这几天的事情,就算他模糊了这段记忆,在希拉的影响下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根据他对自己的了解,他依然会本能的推断完整的逻辑。
所以松田阵平决定上一下双重保险,比如误导一下自己。
他在自己的手机里面制造了数量不多,但是显得极为真实的的假信息。
伪造出自己真的曾经在下午见过石井祐辅,并且帮过对方的假象,其中甚至包括几张他‘调查’时拍的照片,对方发给他的酒店预约等等。
因为有了昨天晚上工藤优作的查漏补缺,整段过程都显得十分真实可信。
这样一来,手机里的各种记录、和警察交流的确凿事实、再加上萩原研二的表述种种真实可信的信息,就会共同编织成一段假的事实。
如果换一个人,松田阵平绝对做不到这地步,但他现在要骗的人是自己。聊天的习惯,说话的习惯,甚至拍照习惯的角度,甚至都不需要他动脑子去琢磨。
只要现在的他看不出问题,那失忆的自己绝对也看不出来。
虽然不一定特别牢靠,但是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两人转过走廊,萩原研二停下脚步,看向前面的左右两扇打开的大门,和旁边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
整个交流会根据主体不同分为四个会厅,这边是一号和二号,楼上则是三号和四号。
"我记得第一个就是……”萩原研二沉吟,还没说完,就看见松田阵平又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回答,
“汽车硬件方面的,有个EGR冷却器的改进不错。”
“你找到了发表项目的介绍?”
萩原研二有点惊讶,他昨晚上网查的时候怎么没找到详细信息。
“……”松田阵平在他灼热的视线下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松田阵平应该知道的东西。
因为要糊弄组织,他以‘神奈荒介’这个身份在美国参加过几次交流会,稍微有一点名气。
而且他太年轻,又故意公开过一些用处不大、但明显是非个人能完成的技术改进,所以大部分人默认他只是个招牌,身后有实力不弱的企业或研发团队支撑。
这样一来,‘神奈荒介’收到的邀请更多了。每次交流会上,都会有人故意找上他寻求门路或拉投资。
萩原研二从有希子那边拿到的邀请函类似于旁听名额,而‘神奈荒介’拿到的确实实打实的业内邀请,因此介绍的详细程度当然也不一样。
“我从专利局的官网上查到的。”
松田阵平努力遮掩,并祈祷对方真的已经申请了专利。
他生怕萩原研二真的好奇查一查,立刻伸手按住对方,
“我们先去……”
他正说着,目光撇过二号厅,忽然看见了工藤优作和他刚刚介绍过的朋友阿笠博士——虽然不是对着他这具身体介绍。
在二号厅正好,和他们岔开,松田阵平松口气,和萩原研二一起走进了一号厅。
而他身后,工藤优作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
“优作,你在看什么?刚刚你打招呼的那个学生进来了?”
“唔。”工藤优作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阿笠博士挠挠头,“该不会还在洗手间吧?”
“我也不知道,没准就是呢。”
“那不会是吃错东西闹肚子了吧。”阿笠博士信以为真地有些担忧。
“嘛,我开玩笑的,有人会关注他情况,我们就不用操心了,不如再确认一下你新发明的介绍?这里好像有几位眼熟的企业家。”
“啊我我马上……”阿笠博士顿时手忙脚乱,不再想那个门口见过的卷发青年的事情。
而这时,工藤优作后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让开。”
一句不客气又腔调生硬的日语响起,工藤优作侧开身回头,看见一个个子高大、金发碧眼的男人沉着脸在场内张望一圈,就从二号厅匆匆离开。
找人的?
工藤优作目光扫过他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又注意到他几次视线落点都落在较为年轻且黑色卷发的人身上,微微拧起眉。
“我先离开一会。”
“啊?哎,优作!”阿笠博士刚听清,就发现工藤优作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了。
而一号厅,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进去之后没几分钟,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虽然两个人都在机械上面感兴趣,但也有爱好上的细微差别,这种时候自然去挑自己感兴趣的去了解。
当然,松田阵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能让组织的人看到他和萩原研二在一起。
虽然组织更加关注软件方面,也就是二楼的三号厅和四号厅。
琴酒安排混进来策应的外围成员也都集中在上面。
但也说不准,以琴酒的谨慎,下面留了人不是不可能。所以松田阵平打算整个交流会都和萩原研二保持一定距离,就算是靠近,也要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总之就是不能让人觉得他们很熟。
他在一号厅里面转了一圈,确认萩原研二已经乐在其中,完全想不起他来之后,就打算悄悄离开一号厅上二楼。
但这时,松田阵平忽然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窥视感。
他没露出丝毫异样,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当到了门口,后面的人变得稀疏起来之后,忽然猛地回头,目光准确无误地锁定了一直在看着他的人。
但是看清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后,松田阵平瞳孔骤然一缩。
对方被他抓了正着,也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古怪地咧开一个笑容。
“白兰地,我看见了。”
他盯着松田阵平,目光像是看实验台上正被剥皮的白鼠。
那是,‘白兰地’熟悉的目光。
第162章
松田阵平双手插在兜里, 缓缓收紧,冷漠地看着人群中的那个他见过无数次的研究员。
葛兰哈维。
他是个天才科学家、也是个疯子。
葛兰哈维第一次在他身上实验的时候,就试图给他注入神经毒素。
第二次甚至想将他的大脑解剖。
如果不是BOSS阻止,“白兰地”已经杀了葛兰哈维。
但偏偏在目前研究的项目, 葛兰哈维的重要性几乎无可替代。
最后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开枪打断了葛兰哈维惯用手的食指, 逼着对方只能从头开始练习用右手。
而且因为葛兰哈维是自愿加入组织, 并且已经疯狂到毫无底线,反而是研究员中少有的没有被限制行动的人。
但葛兰哈维为什么会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葛兰哈维看见什么了,洗手间里被他打晕的另外一个自己?
不,如果只是单纯看见了白兰地打晕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至于如此兴奋。
也不可能是看见了他和萩原研二走在一起,葛兰哈维明显是刚进入一号厅没多久,而且他也根本不会掩饰视线,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的被松田阵平发现。
所以他是看见……“松田阵平”打晕了“白兰地”。
而他现在, 却叫“松田阵平”为“白兰地”……
得出这个可怕的结论的瞬间,松田阵平感觉电流从他的神经上穿梭而过, 血液被电火花点燃,呲呲作响,灼烧着他的理智。
怎么可能?
那葛兰哈维就不应该清醒的站在这里。总不是因为他早就彻底疯了, 所以就不受影响了吧。或者他猜两个人是双胞胎,认为两个人不是第一次互换身份?
松田阵平尽可能想得轻松一点,但是焦躁却如暴雪,层层叠在脆弱的枝梢,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压断。
而悬在他心上的摇摇欲坠的, 是葛兰哈维有没有把这件事情上报给boss。
假如boss发现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未必会做什么, 最多顺手处理掉。
但如果发现他和“松田阵平”有所联系,哪怕就只是双胞胎, 事情都会不可挽回的滑落深渊。
连莫里森那样的家族都会在组织轻易的设计下分崩离析,松田家和萩原家更没有承担这个后果的实力。
不,别乱想,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先问清楚。
松田阵平冷静地看着他走来的葛兰哈维。
“你看见了什么?”
金发研究员炽热的目光像是在阳光底下烤化的柏油,漆黑黏腻中带着刺鼻的恶意,
“当然是洗手间的。”
“白兰地。”他轻微地动了动唇,近乎无声的用英语道,“你知道怎么收买我?”
我更知道怎么弄死你。
松田阵平起码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格兰哈维想威胁他,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告诉boss。
一个坏消息,葛兰哈维还在打用他私下实验的主意。虽然对方现在不敢真的在他身上做什么手脚,普通的实验也没办法,真的伤到他,纯粹就是睡一觉的事情。但松田阵平还是不想让这个疯子得意。
可这里是东京,而他还和Hagi在一起,如果葛兰哈维在这边出事了,那一定会惊动boss。
先稳住,换个地方再套话解决。
倚在门框边缘的卷发青年垂眸,即使是被威胁,漠然的语气也像是在施舍,
“行,我同意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松田阵平忽然感觉身前的人扭动起来,发出嗬嗬声音。他猛地抬头,就看见葛兰哈维抓着自己的脖子,表情狰狞,满脸痛苦。
接着,葛兰哈维摔倒在地上,身体激烈地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音。整个过程极快,加起来也不过短短几秒,但是造成的影响却让旁边人立刻发现了。
松田阵平和倒下的葛兰哈维,骤然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松田阵平顿觉不妙。
果然,几声尖叫之后,整个会场像是被龙卷风洗过了一圈,混乱得让人糟心。场的负责人脸色苍白地冲过来,紧急的安排守住1号厅的门,既要拦住外面的人向里面窥探,又要拦住里面的出去。于是场面更加复杂,松田阵平起码听到了同时有五个人在打报警电话或急救电话。
但最先过来的,其实是工藤优作和萩原研二。
在松田阵平刚刚拿起手机的时候,工藤优作已经半蹲在葛兰哈维面前查看死因。
在松田阵平手速极快地联系了琴酒安排在会场的人要求他们不要留在一层时,萩原研二就紧跟着跑过来了。
松田阵平只稍微和他对视一眼,萩原研二就立刻停下。
他的幼驯染平时或许轻佻不着调,甚至有些气人,有时候还故意骗他背黑锅,但从来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半长发青年扫了一眼和松田阵平距离极近的尸体,目光凝重地后退一步,回到人群中,装作和松田阵平完全无关的样子,仅作为普通的参会者,不着痕迹地观察旁边所有人的神情动作。
这时,松田阵平才半蹲在工藤优作旁边:
“怎么样?大作家,有结论了吗?”
“看这里。”工藤优作隔着手帕托起葛兰哈维的左手,让他手心朝上。
葛兰哈维左手的大拇指上有一小道浅淡的新鲜伤口,像是被锋利的瓷片或者刀子划伤。
而伤口边缘,还有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的淡黄色,就像是不小心沾到的果汁。
看清的瞬间,松田阵平目光凝固。
“应该是某种毒素,可能是蛇……”
“眼镜蛇的神经毒素。”松田阵平即答。
之前葛兰哈维想给他注射的就是这个,看来动手的人很了解葛兰哈维。
工藤优作顿了顿,微妙地侧过头看他一眼。
“虽然警察还没到,但下次还是别回答得那么快。”
松田阵平:“……人不是我杀的。”
“嗯。我知道。”
听见警笛声响起,工藤优作将葛兰哈维的手丝毫不差地放回原位,站起身后退一步。
“等下有点麻烦了,我恐怕和你一样都要先避嫌。”
松田阵平跟着站起来,挑挑眉,“他是死在我面前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工藤优作委婉地说,“我和他的路径重合度比较高。”
松田阵平:?
等警察进来之后询问情况,他才意识到所谓的路径重合度比较高到底是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看工藤优作的目光顿时变了。
你直接说你跟踪他不就行了?
被盘问的工藤优作注意到他质疑的目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
然后松田阵平就被和工藤优作隔开了。
警察问询坐在一边松田阵平,“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沉吟:“我是他路径的终点。”
警察:?
想到葛兰哈维死在这可能造成的影响,松田阵平其实相当头痛,但是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也可以说是一件好事,没必要再继续纠结。
不过凶手还是需要尽快找出来,免得组织介入。
松田阵平仿佛不经意地抬起头,和正在跟别人聊天的萩原研二目光交错又分开。
他们两个不是一起进的会场,在外面大堂也只是短暂地接触了几分钟。
因此就算警察问起同行者,松田阵平还是可以说是单独过来的——只要能在警察去查他的入住酒店之前把事情解决。
不过,还要保证他们别查到洗手间那里。
如果Hagi现在没有线索的话,那他只能冒险多透露点葛兰哈维的信息给推进破案速度了。
松田阵平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见萩原研二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在他听来明显是演出来的关切:
“这位先生,你好像出了很多汗。救护车还在外面,需不需要我帮你和警察先生说一下,先送你去医院?”
第163章
松田阵平顺着萩原研二的声音看过, 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满头冷汗,甚至连腿都在轻微的颤抖。
他仔细打量那个人的长相,却没有什么印象,看来不是组织的人。
如果这个人是凶手的话, 那可能是和葛兰哈维和对方有私怨。但如果有准备的杀人, 心理素质应该不至于这样。
松田阵平正思索着, 就被旁边的警察拉回了注意力:
“葛兰哈维旁边的人说他临死前曾经和你说话,既然你说你们两个人不认识。那他为什么过来找你,你们说什么了?”
“他当时说话了吗?我没听到。”松田阵平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回答, “要不然你们查监控吧,我根本就没碰到他。”
对面警员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松田阵平猛然反应过来……哦对,从门口到大堂这段路的监控被他提前干扰了, 现在应该是失灵状态。
他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虽然门口的监控损坏了, 但是厅内的监控应该还是完好的。”
另一边,工藤优作温和对询问他的八矢警部说,
“我虽然和那位先生在二号厅相撞了一次,但除了肩膀以外,没有任何地方有肢体接触, 等下去查监控的警察回来,应该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我确实跟了地上那位先生一小段路,可中途都没有和他有肢体接触,更何况我在他后面, 也没有提前动手脚的机会。”
“至于跟着对方的原因, 其实因为觉得他有些眼熟, 像是我美国认识的朋友,想追过去确认下。”
工藤优作无奈地解释,
“这里是会厅内,又不是什么偏僻的角落,没人会在这种地方尾随。假如我是凶手的话,也不可能在监控下做这么可疑的事情。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联系我在美国的朋友。他们两个长得确实有一点像。”
负责这个案子的八矢警部本来就对这位知名作家没有什么怀疑,在这一通诚恳的解释下,国字脸上的严肃神情已经缓和了不少,
“那你既然跟了他一段路,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我跟到一号厅之后没多久就发现认错的人,于是中途停下了,大概是在死者死亡前三四分钟左右,在这之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又解释了两句之后,工藤优作逐渐反客为主,
“死者的袖口稍微带着一点果汁的痕迹,如果毒素是通过手上的伤口进入体内,那很可能一开始是被下在饮料里。死者接触毒素的时间应该就是在我停下之后,也就是死亡前的5分钟之内。”
他刚说完,八矢警部立刻提高声音,“去催一下监控……”
“倒也不用啦。”
八矢警部还没说完,一个半长发的青年笑眯眯举起手,“最后和地上那位先生有肢体接触的人在这里。”
“你?”
“欸,不是,是我旁边这位,不过情况稍微有些复杂呢。”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穿深蓝色西装的中年人,“要不还是您自己和警察先生解释吧。”
“好。”中年人嘴唇哆嗦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镇定下来说“我刚才拿着一杯橘汁正要转身,结果和他撞上了,高脚杯不小心脱手,被他接住,但是果汁也撒在了他手上……”
“你是说那杯果汁有毒?”走过来的年轻警察瞪大眼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里面有毒……我差点就喝下去了……”
“凶手想杀的人是我……”
他哆嗦着手抓住那个年轻警察,“警官,警官,我差点就死了,有人想杀我。”
“好的好的,你不要着急,慢慢说,绝对不会有事的。”
年轻警察连忙安抚对方,而萩原研二站在一边,嘴角弯起的弧度丝毫未变。
另一边,因为嘴里没一句有用的所以被暂时放置的松田阵平站起身,往葛兰哈维的尸体那边走去。
他还没走两步,确认监控的警察也已经回来,小跑到八矢警部身边低声说:
“葛兰哈维死亡三分钟前,自己撞上了一个背对着他的穿着深蓝西装的男人,看上去是巧合……”
松田阵平听清了这句话,默然。
如果葛兰哈维的死因不是他自己曾经研究过时间不短的神经毒素,他也没准会相信对方是作恶多端遭报应了。
但现在……松田阵平抬起头,恰好和工藤优作对上目光,这位知名的推理小说家却轻轻摇头。
然后他们同时听到了萩原研二安慰的声音。
“别慌,这里这么多警察,总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杀你。这位……岛中利明社长?啊,不好意思,刚刚看到您的邀请函了。”
半长发青年的手按在对方肩膀上,十分无害地笑了笑,
“所以好歹也要对警察说明下,你和地上那位先生是熟识吧?刚刚有人说你们两个是一起从二楼下来的。”
此话一出,旁边本来正在安抚岛中利明的年轻警察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岛中利明抓着警察衣袖的手僵住,“我……”
萩原研二贴心地帮他说完,“一定是害怕被误会是杀人凶手对不对?”
“对…没错……”岛中利明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
但本来正常的理由现在这样被萩原研二先说出来,反而听着假了许多,起码警察的表情不像是相信了。
工藤优作也和八矢警部一起走向了岛中利明。
松田阵平留在原地,听见工藤优作接着萩原研二的话继续问,
“也许岛中社长还可以解释下,为什么中途换了一身衣服?您现在这条领带和西装的颜色不太搭,而且袖口上的褶皱似乎有点明显。”
岛中利明脸色青红交加,后退一步,
“我换了衣服又怎么样,我只是不小心弄脏了而已!而且换衣服和他的死有什么关系?别忘了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我根本就没看见!”
“因为我知道这位先生对陌生人很没耐心,而且极不礼貌。”
工藤优作缓缓道,“尤其是他正急着做什么事,遇到挡路的人就会直接撞过去。单假如他认出前面的人自己认识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看没看见……玻璃杯也是可以折射的。”
萩原研二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玻璃杯,当着他的面轻轻晃了晃,上面印出一个深蓝色的细长人影。
“只要确定对方走到身后之后,故意卡着时间转身就好了,到时候再假装杯子被撞掉脱手。撞你的人要是不想被果汁泼一身,第一反应就是抓住杯子或者躲开用手挡一下,不论他做哪个动作,果汁都会啪地——溅在手上。”
萩原研二故意在用语气词拖长了声音,“是这样吗?岛中社长?”
“……”岛中利明脸上不安闪过,但是没过两秒,反而冷静了下来。
“这都是你的臆测而已。”
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人攥紧手帕,沉下目光,
“我听见了,他是因为左手上有伤口,又正好左手碰到了毒才意外死亡的。按照你的说法,我是故意的,那正常来说,一般人都会用右手去挡或者接住杯子吧,他也不是左撇子。”
“确实。”八矢警部皱起眉,“葛兰哈维衬衫衣兜里的笔是放在左边,而且右手上有明显的写字的茧子。”
工藤优作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道略带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因为他左手食指断了。”
他立刻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卷发青年冷淡地道,
“所以不得不锻炼使用右手做写字之类的精细动作,但是在紧急情况下,还是会下意识地用左手。”
“你怎么知道?”国字脸的八矢警部愕然。
因为手指是我打断的,我还能不知道吗?
松田阵平正想编一个合适理由的时候,工藤优作忽然瞥了他一眼,正当松田阵平愣神思考对方想传达的意思时。
这位现推理小说家、现兼职侦探、前犯罪导师自然地代替他对警察回答:
“因为死者左手上有略淡一些的茧子,应该是这几年不常用,所以已经淡去了,但依然还有一些痕迹。刚刚我们两个一起检查过尸体。”
松田阵平:……
等下,你刚刚不是觉得我会当场承认吧?
但是话都被工藤优作说完了,所以松田阵平也就默默闭上嘴,迅速把情况理了一遍。
他打晕自己的位置是在西侧门,那边有一条消防通道和一个公共洗手间。
他之前躲在公共洗手间那一侧,还确认过消防通道的楼梯间没有人,但是葛兰哈维还是看见了,那大概率就是从二楼的楼梯间通过窗户折射。
不过西侧的楼梯间是上锁的,没办法下来,所以葛兰哈维就绕到另一侧的楼梯。
但可能因为遇到了岛中利明,所以没有直接去洗手间查看,而是进了二号厅。
结果出来后就被工藤优作跟上,最后一起来了一号厅。
……所以他们两个人到底去没去洗手间那边?
外面的监控被他干扰了,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查,但要让他直接问工藤优作……那就算是没暴露也要暴露了。
松田阵平正纠结着,那边的杀人动机已经被盘问出来了。
是葛兰哈维为了做实验,私底下对岛中利明的女儿动手,导致对方成了植物人,接着又假装成医生取得岛中利明的信任,继续在她女儿身上研究。
“可是却被我发现了,哈,没错,我早就想杀了他。几天前,他找我要这场交流会的邀请函时,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生硬地笑了几声,最后终于笑不出来。他捂着脸,痛苦中夹杂着恨意的声音泄露出来,
“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恶魔,他该死!”
旁边人的的神情大多是震惊痛惜,萩原研二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工藤优作目光沉凝,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松田阵平。
而卷发青年却正垂着头,平静地盯着葛兰哈维的尸体,像是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小阵平……”
又过了十来分钟,松田阵平做完笔录,身边的警察离开,工藤优作还在和那个警部说着什么,萩原研二终于能凑过来,
“你还好吗?”
“我怎么了?”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
“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谁碰到杀人案心情会好。”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过于直接的回答反倒让萩原研二不知道说什么了。
小阵平说的没错,他知道自己找出来的“凶手”是这个情况后,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心情不好的明明是你吧?你在想什么?”
松田阵平这时候忽然敏锐起来,“就算是你没把人找出来,监控也能看到对方。找出凶手难道是错的?”
“当然不是。只是他……”
“他情有可原,所以怎么减刑就是法官和律师的事情了。要不你现在转专业,争取毕业的时候帮他打官司?”
“啊?”萩原研二愣愣地眨了眼。
“没这个打算的话,难道下次遇到谋杀案,你看见了有人有嫌疑,想要当做没看到?”
“那不太好。”萩原研二诚实地回答,他那点纠结的想法已经差不多被松田阵平一连串的话冲散了。
而他的卷发幼驯染挑了下眉,毫不迟疑地说,“既然这样,你再胡思乱想,我就把你扔进外面喷泉里洗洗脑子。”
“不行!”萩原研二一激灵,两条手臂在比划了大大的叉,“动手禁止!啊!小阵平,你怎么可以来真的!”
萩原研二本来还想问下那个葛兰哈维和松田阵平说什么来着,现在只能匆匆捂住头挡住他的突然袭击。
松田阵平看萩原研二脸上那点碍眼的内疚消失,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行了,我们先回去。”
那个自己也该醒了,他得先想办法怎么解释葛兰哈维的事情……尤其是岛中利明。
岛中利明现在被警察带走反而更安全,如果今天没被识破,那明天的新闻头条就变成了某会社社长意外死亡自杀。
但松田阵平刚说完,手机铃声响起了——今天新设置的铃声。
他顿了顿,
“我去接个电话。”
不等萩原研二回答,松田阵平就快步离开会厅,来到走廊上,
“琴酒,你……”
“是我。”
松田阵平的声音戛然而止,神情凝固。
被电流扭曲、听不出原本音色的声音继续平缓地从手机中传出,
“白兰地,我听说你那边出了一些意外。”
但后面半句松田阵平已经听不清了。
白兰地一词,像是凿子一样,重重地凿在他的神经上。
第164章
“白兰地?”
是在……叫我吗?
松田阵平恍惚间, 闻到了清洁剂的气味,他挣扎了摸索了一下,手指触碰到冰冷光滑的瓷砖。
“葛兰哈维是怎么死的?”
葛兰哈维?
他早该死了。
不对,他是谁?我认识吗?
“白兰地, 琴酒说你昨晚刚吃过药, 你那边发生了别的意外?”
最大的意外是你的电话。
不对, 电话里的人是谁?
一个个想法以松田阵平的脑子为战场互相厮打,让他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眼眶发胀,眼球像是要爆裂开, 耳朵里乱糟糟一片。
他努力睁开眼,看见了方块似的白色天花板。
“你在一楼?”
那个带着电流的声音继续问道。
松田阵平本能地把手伸进上衣兜,摸出了衣服里的手机, 举起来盯着看了两秒, 目光露出一点疑惑。
奇怪,明明手机没有放在耳边, 还黑着屏,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
声音消失了。
松田阵平意识又缓慢地沉下。
下一秒,他骤然重新睁开眼, 整个人都猛一激灵。像是终于从炸。弹混乱的排线中分析出了火线和零线,却发现犯人还把电源线和雷管连在了一起。
不对,不对。
这是琴酒的手机, Boss一定会让琴酒安排他的人下楼查看。
快说话。快说话。回答点什么。
他打开了手机。
“我在一楼……西侧门这边, 警察已经……”
另一个自己的视角中, 警车从会场门口缓缓驶离。
“警察已经撤走了。”
坐在马桶盖上的松田阵平站起身, 同时打开反锁的厕所隔间的门要走出来。结果站起来的瞬间就感觉双腿发麻,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肩膀撞上了对面隔间门上维修中的牌子。
松田阵平:……坐了几分钟怎么就腿麻了?
他索性靠在门上,晃了晃脑袋,继续回答:
“葛兰哈维是东京本地一个会社的社长毒杀的,他自己手脚不干净,被人盯上了,死了活该。”
“当地的一个社长杀的?”
Boss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松田阵平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琢磨着说,
“那个社长好像不知道组织的存在,所以我就任由警察带走了……”
结果Boss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打断他,“这个不重要,我知道葛兰哈维不敢对外泄露组织的情报。”
“但是,白兰地,当时只有你在现场。琴酒说他安排的人都在二楼,当时都被隔在外面了。”
“他的人隔在那又怎么了?”松田阵平愣了一下,“我不是在里面……”
他顿住,忽然意识到Boss的言外之意。
现在Hagi和另外一个自己确实是摘出去了,但整件事情似乎对他不太妙了。
琴酒的人一开始是均匀的分布在会场内的,但是他早上过来之后给琴酒发邮件,让他着重盯着几个和研究所那边内容重合的几个科研人员。
为了和萩原研二以及另一个自己避开,他故意选了在楼上的。所以也可以说是,琴酒是在他的要求下把人都安排在二楼。
而他在一楼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本来正打算上二楼,结果遇到了没事找事来威胁他的葛兰哈维。
因为葛兰哈维死的太快了,所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威胁他的是什么。
是看见了另外一个他和Hagi在一起,觉得他还有个双胞胎兄弟?还是干脆没有认出出他两边身体的区别,认为他和Hagi关系匪浅,所以想利用Hagi威胁他?
不管哪个都不重要了,毕竟人已经死了。
所以,这件事情在boss眼里就是,他故意把琴酒的人安排在楼上,和格兰哈维在1楼“巧遇”,然后葛兰哈维死了。
噢……如果这个时候琴酒的人已经在调查,甚至还知道更多,比如他曾经是第一嫌疑人。
“我懂了。”松田阵平面无表情,“那您就当成我杀的吧。琴酒那边应该查到了,他就死在我面前,距离我不到半米。”
Boss停顿了一会,松田阵平仅能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
如果是别人的话,大概会觉得颇有压迫感。
但松田阵平倒是习惯了,如果怀疑的只是这种小事,那根本不带担心的。
松田阵平甚至真的开始假设:
“我给他用的就是当初他想给我注射的眼镜蛇提取的浓缩神经毒素,他当初不是想测试浓缩毒素造成的意识障碍呼吸抑制和我平时出现的是不是同一种吗,我让他自己体验一下。”
但凡有一个警察没走,听到这段话,都要立刻亮出手铐和配枪。
“白兰地。”
Boss加重了语气。
“啊。”松田阵平走到镜子面前,用肩膀和头夹着手机,拧开水龙头洗手,
“交流会因为这件事已经中止了,我这就回去,琴酒的人撤了吗,要不要让他们绑着我走。”
“……”
松田阵平真的完全不介意,反正案情明明白白,又没牵涉到另外一边的自己,Boss总能查清楚。
就算是真的被绑回去了也无所谓。
他甚至可以睡一觉,专心和Hagi吃饭。
虽然下午四点吃饭有点奇怪。
“没办法嘛,刚刚在交流会上耽搁太久了,连午饭也没吃。不过也没看到什么,这样草草中止有点可惜。”
因为想要帮松田阵平去去霉运,所以萩原研二大出血选了一家高档寿司店,现在两人正坐在装修古典的和室包厢里。
萩原研二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单手撑着下巴,晃了晃筷子上夹着的三文鱼刺身。
“……你今年是上幼稚园吗?不要玩食物。”
松田阵平捏着寿司蘸了一下酱油,顺着他的话稍微思索了下,脑海中零星闪过会厅里的一些画面,
“感觉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也可能是看的时间太短。”他甚至没想起什么特别有印象的设计。
“小阵平,眼光越来越高了啊。”
萩原研二感慨了一句。
松田阵平盯着他看了两秒,“这个语气有点熟悉。”
“有吗?”萩原研二心虚地移开目光。
半秒后,松田阵平放下手里的寿司,扯起嘴角,语气平和,
“这是过年的时候,阿姨劝千速姐找男朋友时候说的话。”
萩原研二立刻后撤三步。
“不许动手!!!啊!小阵平,寿司!寿司!别撞到茶几!”
最后,萩原研二用店里提供的湿毛巾擦掉脸上的酱油。
“我只是稍微的占了一下便宜而已。”他控诉道,“这顿饭甚至都是我请的。”
“你现在住的酒店也是我请的。”松田阵平反应极快,但说完之后却怔了一下。
酒店……
那是昨天的事吧,萩原研二一直没回来,他有点头晕,所以从海滩上回来,路上……去了别的地方。
然后把钱花光了……
奇怪,他把钱花哪儿了?
松田阵平猛地坐起来,忽然意识到牛仔裤的兜里好像放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萩原研二转过头,就看见卷发青年做起来一动不动地愣了两秒,忽然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个略微扁长的礼盒。
这个形状……萩原研二隐约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果然。卷发青年打开看了一眼,像是确认了什么,脸上疑惑消失,又合上扔给他。
“昨天买的……送你了。”
他语气随意得就好像是昨天逛街时买的当地特产。
看清里面东西的萩原研二却一句话没说。
干嘛不说话。
坐在保时捷356A上的松田阵平有些郁闷地回忆了一下。
这块表好像是昨天花光了他这段时间攒的所有钱吧,接下来要是不快点打工,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上了。
他按了按眉心,目光转向旁边居然专门开车来接他的琴酒:
“Boss怎么忽然来日本了?”
“不知道。”琴酒在红色信号灯前踩下刹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boss的行程才对。”
……所以他才觉得奇怪,总不会是因为葛兰哈维,难道是因为朗姆那边对研究所的关注度太过,所以boss想要亲自来确认一下朗姆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后面验证大概确实是这样,因为没过两天boss就打算离开了,而这时另一边的自己和萩原研二已经回了神奈川。
松田阵平干脆和Boss一起顺路回了美国。
嗯……他也没有不顺路的余地,毕竟boss也不希望他长时间留在日本,引起朗姆的注意。
所以接下来几年,松田阵平大部分时间都在欧洲或美洲,以及卡拉斯号上。
直到他二十二岁。
第165章
“真没想到, 你就要当警察了。”
心理咨询室内,加宫医生走到饮水机旁边,从下方储物柜取出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之前不是说过吗?”
“唔……已经定下是□□处理班了?感觉有些危险。”
“那边邀请了我和hagi, 毕业就去。”坐在转椅上的松田阵平低着头, 把打印机的右侧边盖扣回去, 重新用螺丝刀拧紧,“应该好了。”
“这么快?”加宫叶生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很麻烦,都打算重新买一台新的了。”
“有什么麻烦的, 就是皮带断了,弹簧掉了一个。”卷发青年吐槽,“而且你这个打印机是新的吧, 怎么搞成这样。”
“遇到调皮的小孩子, 被推下桌子了。”他把纸杯递给松田阵平。
“谢了。”松田阵平随手接过来,目光扫过旁边的电脑桌面, 看见有打开的文档,就直接按下打印键测试。
打印机顺畅地吐出印满了油墨的a4纸。
他拿起两张,打算确认下打印是否清晰, 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份病例。
“抱歉。”
松田阵平猛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一位心理医生,立刻放下手里的纸。
“放心,都是经过允许被公开的案例, 姓名和住址之类的真实信息也被处理过。”
加宫叶生平和地笑了笑, 眼角细微的纹路加深了些许,
“如果我真的把打开的病历文档放在桌面上,被你看到了。那也不是你的问题, 而是我这个做医生的失职。”
松田阵平愣了愣,“这么严格吗?”
“不是严格,是医生的职业道德而已。”
松田阵平捏了捏纸杯,看着里面晃晃荡荡的清水,若有所思,
“那当初我第一次来找你咨询的时候,还是未成年吧。你还同意了没告诉我爸,这也符合你的……”
“咳咳。”加宫医生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
松田阵平挑眉,就看见面前的医生泰然地回答,“那我当时收你诊费了吗?”
“……没有。”甚至还倒贴钱带他做好几次检查。松田阵平当初还想拒绝来着,但是成年人有一百个理由,比如什么课题研究之类。
“所以那根本不是治疗,仅仅只是和侄女的同学聊了聊天而已。”
“啧,这也太狡猾了。”松田阵平不太认真地指责。
加宫叶生笑着摇摇头,“开玩笑的,我当时没有告诉你家人也是有我自己的考虑。”
“什么理由?”
“一是你自己本身的强烈要求,二是你的情况很特殊。虽然出现了时间错乱的情况,但却找不到任何明显的诱因。最重要的是你思维清晰,记忆力正常,也没有出现任何疑似应激反应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判定是心理疾病,以我个人的准则来看并不合适,反而会给你和家人带来压力。”
松田阵平还真不知道当时加宫叶生还考虑了这么多,但想起自己当时的烦躁,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他手指在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却又听见加宫叶生说,
“其实我还有过一些疑虑……不过后来觉得是我想多了。”
“什么疑惑?”
松田阵平回神,随口问了一句,又闲不住地重新拿起旁边的a4纸,扫了两眼,目光忽然凝住了。
他缓缓念出上面的内容:
“虚构症,患者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进行回忆,把过去从未发生过而可能是纯属幻想的事件,当作亲身的经历,并坚信确有其事。以虚构的事件来填补其记忆的空白。”
“嗯,是记忆障碍的一种。”加宫医生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解释。
松田阵平却没注意到,他只是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熟悉,像是哪里看见过。但是他平时也不会关注这些,怎么会对这个有印象。
记忆……
啊,难道是景光?
浅金色的夕照洒落室内,将卷发青年脸上思索的神情勾勒得有些晦暗,
“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其实事情真的发生过,只是时间、地点或者别的什么不小心混乱了……”
加宫叶生沉默了一会,又在卷发青年抬起头求证时露出平和的笑容,“确实有这么一种,被叫做错构。不过除非是器质性脑部疾病,也不用太过担心,也许只是……”
“只是因为收到冲击,短暂地记忆混乱或者缺失,可能慢慢会想起来?”松田阵平根据诸伏景光的情况推测。
“……嗯,有这种可能。”
加宫医生的声音莫名低了一些,神情也有些严肃,松田阵平觉得他可能是想到自己的病人,就体贴地没有问。
“行了,我先走了。”他放下手里的a4纸,往门外走去,结果刚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松田……”
“嗯?”松田阵平回头看向加宫叶生。
“你……”已近中年的心理医生和他对视了片刻,忽然迟疑了起来。
就在松田阵平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加宫医生忽然耸耸肩,
“没什么。哎,本来想问问你,之前这边是不是有什么流窜的小偷或逃犯之类的,不过想想你还没正式入职,而且就算入职也是在东京,不清楚这边的情况。”
松田阵平皱起眉,“多久了,你丢东西了?”
“应该是你刚要去警校之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感觉附近总有陌生面孔晃来晃去。”
“算了,不用在意,都几个月过去了,就算有也已经离开或者被抓了。”反倒是加宫叶生先改了口,“行了,快回去吧。”
松田阵平看他不打算细说,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继续问,最后还是打算先自己查查,便点点头离开。
加宫叶生看着卷发青年走下来,出现在马路上,转身回到里间,打开档案柜。
柜子里是一排排扁平的文件盒,上面只有姓氏、日期和编号,没有全名,尽可能地保证了隐秘性。
但……
加宫叶生的手指缓缓扫过标注着松田的几个不同的病人的文件盒,最后一起抽了出来。盒子被一个个打开,空空荡荡地盛着即将消散的日光。
“真的是遇到小偷了吗?”
萩原研二沉吟片刻,“哪有小偷会去心理咨询室偷东西?怎么也应该去家里吧。“
“我也觉得奇怪。”松田阵平走在他旁边,审视着周围的人群,“完全都是……陌生面孔啊。”
“那是因为我们经常不回来!”萩原研二无语,“不要盯着看了,那个大叔是街角那家杂货店家的。”
“有这么个人吗?”松田阵平质疑,“我记得杂货店老板是女的,好像四十多岁,她家还有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是她三年前再婚的丈夫。“萩原研二放低声音,“而且人家的儿子已经十几岁了。顺便,小阵平,你再继续盯着他,他就要跑起来了。”
“……看一眼又怎么了。”松田阵平悻悻地收回目光。
“好歹把墨镜摘了再说吧。”萩原研二好笑地揶揄了一句,然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陌生面孔……好像几年前姐姐提过,说是看见有人在你家门口。”
“我家?千速姐说的?”
“对,当时姐姐过去搭话,但是对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后来也没再看见,应该就是普通的过路人……哦对,是我们从东京回来的时候她说的。”
因为时间太久了,萩原研二也没有特别在意。
但远在美国的松田阵平却开始苦思冥想。
上辈子有这件事吗?完全没印象。
总不会是组织的人注意到了松田家,但是不应该,如果是组织的人,不可能三年了没有任何动静。尤其是另外一边的自己还和上辈子一样顺利上了警校,甚至马上就要毕业了。
不过毕业之后,马上就到11月了。
[希拉……]
[怎么了?你好像很紧张。]
[我还可以更紧张点。]
松田阵平在图纸上画了一个毫无意义地圈,破坏了自己半天的心血,在发现这件事情后,他又接着多画了几圈,让这个改进设计彻底报废。
[这不是你紧张,是经费紧张。]
[那不是更好了。]松田阵平撂下笔,站起身走到高楼的窗边,[死亡置换那边……我还需不需要做别的准备?]
[准备?]希拉有些迷惑,[还准备什么?不是都已经做完了?]
[我也没做什……]
手机来电打断了松田阵平冒出的疑问,他接通boss的电话,随着电话的内容,目光逐渐错愕,
“琴酒重伤?谁这么有本事……啊,不,我的意思是琴酒真倒霉。”
第166章
“白兰地要来东京了。”
贝尔摩德指尖夹着细长的香烟, 在袅袅烟雾中噙着笑意,
“琴酒,他可是为你来的。”
给伤口换完药的琴酒将上衣穿好,抬眸看向不请自来闯入房间的金发女人, 幽绿的瞳孔中泛着粼粼寒光,
“那是boss的令。朗姆手底下的藏的东西比我们想象得还多, 仅靠行动部门没办法真正影响到他,需要有足够分量的人引诱他做出更多动作。只有他行动起来,才能抓住破绽。”
“难道弗朗布瓦斯不行吗?他可是boss手下的老人了,现在还负责着英国分部。”
贝尔摩德将烟按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注意到上面已经堆了七八个烟蒂。
琴酒虽然抽烟,但明明是该养伤的时候……也对,谁能想到, 明明琴酒刚来东京地位不稳时还能下手坑朗姆一把, 现在地位稳固将行动部门全盘握在手里后,反而被朗姆轻而易举地掀了个大跟头。
只是一次普通的利用议员和当地□□勾结的把柄威胁对方的任务, 却在朗姆不声不响地运作下,演变成了另一种局面——帮派头目以为议员要将他们出卖给另外一个势力,所以决定暗杀议员, 还嫁祸给另外一个高官,却被出任务的琴酒“恰好”撞破。
比起之前的行动,这样既给组织赚了一大笔,又让组织和某些政要的关系更紧密了, 除了一不小心害得琴酒不得不背下了暗杀议员的黑锅, 陷入了当地势力械斗和日本警方追捕之间。
琴酒和贝尔摩德都知道朗姆是在报复, 报复三年前琴酒假借东京本地势力之名向库拉索动手,让他吃了个暗亏的事情。
但朗姆做得比当时的琴酒还要技高一筹。
哪怕琴酒这次几乎算得上死里逃生, 也没有立场责怪擅自更改计划的朗姆。
组织的利益最大,就算琴酒现在是日本分部行动部门的负责人,也越不过这一层核心准则。
这一巴掌打在现在,远比打在当初刚到东京的琴酒脸上要响得多。分部里许多摇摆不定的组织成员,这时候也会重新考虑自己的倾向。
仅仅这些还不算什么,说到底,在普通的代号成员眼里,这只是两位核心干部的一次“摩擦”,琴酒失利而已。
唯独贝尔摩德清楚,对于琴酒而言,这是boss交代的任务出现了重大失误。
琴酒表面上冷静,实际上压力不小。
但……来的人却是白兰地。
“听见是白兰地,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金发女人曼妙地轻笑,说出的话如美杜莎的吐信,
“你本来也以为是弗朗布瓦斯吧?”
弗朗布瓦斯和琴酒都是以行动部门为主,两人同在一个区域,必定要分出主次地位高低。弗朗布瓦斯不是重权的人,但是boss如果真让他过来,他也绝对不会放弃到手的东西。
这就是组织的人。
也正是因此,受伤的琴酒避开了几乎所有的组织成员,没有留在据点,而是在私人安全屋养伤,仅留下他一手提拔的伏特加听他安排。
要不是贝尔摩德和琴酒多少有些私交,也根本找不到这里。
但她和琴酒的关系,现在也算不上太融洽。或者说,在组织里,boss之下,没有谁真的和谁关系太好。
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平时尽可以互相无视、反正危险时谁都跑不掉,到了迫不得已的那一步,还能把对方当做挡箭牌和储备粮。
不管是贝尔摩德还是琴酒,都是如此。
但白兰地不一样,他的地位现在远比弗朗布瓦斯要更高,但是负责的却是研究所和自己一手带起来的武器研发部门。
更重要的一点……
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却绝不会提起的——那个被刺目火光吞没的伦敦之夜。
“伦敦?”
卷发青年拧着眉思考,“是在伦敦吧?我好像见过帕波米特。他也掺和进这次的事情了?我当初就说琴酒不应该去救他。“
琴酒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句。
“如果当时不救,那朗姆一定会再派更多人过来。”
他扫了一眼白兰地在地图上勾出的几个区域,
“你想动加濑组?虽然他们在东京的势力不弱,但本部在广岛,意义不大……”
“不参与行动的人别指手画脚。”
卷发青年头也不抬地打断他的话,又接着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贝尔摩德姿态优雅地坐在旁边沙发上,看琴酒被白兰地一句话堵回去,冷着脸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她故意附身靠近白兰地,看向他手里的地图:
“那我参与行动,总能看了吧?”
松田阵平立刻闻到一股清冽的薄荷香烟的味道,他嗓子发干,感觉烟瘾犯了。
“白兰地”因为长期实验的原因,被boss禁止吸烟,只抽过初从琴酒那里顺来的一包,本来不应该有烟瘾。但是架不住另外一边的自己还是和萩原研二一样,稀里糊涂……可能为了耍帅就开始抽烟了。
不过他喜欢的烟和琴酒不一样,更偏向柔和清淡,就类似贝尔摩德手上夹着的这根。
在被迫戒烟的人面前抽他感兴趣的烟,还能有比这更过分的吗?!
“抽烟的人离我远点。”
白兰地绷紧下颌,毫不客气地开口。
贝尔摩德却在灰白色的烟雾中,看见卷发青年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神情少见地有些不太自然。
美艳的金发女人怔了怔,夹着香烟的手指顿在空中。
她其实有大概一两年没见过白兰地,不,就算是两年前,白兰也已经二十岁了,只是她从来没意识到。
直到此刻,贝尔摩德贴近他,细细打量卷发青年俊美锐利的眉眼和线条利落的侧脸轮廓,才猛然间发现,当时那个船上身形单薄的少年原来早已经被漫长的时间雕琢成型。
烟灰落在白皙的指尖,让她手指被烫得蜷缩了一下,细微地动作却引来旁边青年的关注,
“如果你敢把烟灰抖在我衣服上……”
“就怎么样?”贝尔摩德不以为意,对一脸不爽的青年吐了口烟气。
如果面前的是当初的琴酒,可能会口头警告她,也可能配合着你来我往几句成年人心照不宣的话题。
但白兰地,白兰地真的有可能开枪。
可贝尔摩德还是乐此不疲。
被两人忽略的琴酒坐在一边,无视白兰地刚刚的话,也无视正在“对峙”的两人。
他拿过地图,低头看了一会,语出惊人
“我把行动部门的权限暂时交给你。”
贝尔摩德细长的眉梢挑起,讶异地看了琴酒一眼。
虽然他们两个都知道,白兰地很大几率不会借此对行动部门伸手,现在将行动部门直接交给白兰地,也是能最大限度让白兰地的任务指令准确传达,并且实施指挥的方案。
但这就意味着琴酒要将手上的权力暂时出让,相当于被架空……不,比架空还糟糕一点,因为他自己还受伤了。
当然,她知道琴酒一定还有其他的后手,在日本发展三年,要说因为朗姆一次计划就元气大伤一蹶不振,那也太看不起琴酒了。
可琴酒本来不必冒这个险。
白兰地连夜过来,早上到这边就开始琢磨东京的局势,根本没提过要动行动部门的事。
噢,除非刚刚那句话也算。
贝尔摩德稍微一想,也猜到了原因。boss既然让白兰地过来,就是表示不再追究琴酒,那琴酒自然要做出让boss满意的态度,哪怕冒险。
那白兰地呢,他怎么想?不主动出手,和不动已经交到手里的权力,完完全全是两个概念。
贝尔摩德将微妙中夹杂探究的目光投向白兰地。
但卷发青年像是根本没在意其中的种种纠葛。
“没必要。”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稍微避开了一点贝尔摩德,
“你受了伤,消失了好几天,行动部门都没出什么乱子,就是因为你之前的威信还在,不少人在等结果。这时候让我经手,人心不稳,被朗姆钻空子,之后又是一堆麻烦事。”
典型的白兰地式回答,boss任务永远高于个人利益。
贝尔摩德难得升起的愉悦从心里散去。
她百无聊赖地从烟盒中抽出一根新烟,按下打火机,看火舌看似温和实则炽烈地跳动,将卷曲的烟丝烧得发白,最后簌簌落下。
而另一边,白兰地已经漫不经心地说,
“东京这边的研发部门不太行,研究所的资金也经常被朗姆盯着,我这次会换个身份,替‘白兰地’处理这两件事的。”
“人你借我一些,当着‘科涅克’从行动部门借的,至于钱和地盘……”
他低头,敲了敲桌上的地图,“让这个加濑组滚回他们的老家,不就腾出地方了。”
琴酒冷静反驳:
“那一部分人恐怕不够,而且加濑组在东京也有不少路子,产业一被袭击就立刻反应过来,等不到你下次动手,可能就已经联合了其他势力甚至让某些议员高官从上面施压,到时候可能白白浪费精力和人手。”
结果卷发青年满眼莫名地看他一眼,
“谁说我要分好几天动手了。”
琴酒:……
贝尔摩德:……
她觉得琴酒说的不是几天,是几个星期到一个月。
但白兰地看起来真的不打算和任何人商量。
或者说,他们这时候商量,对于已经思考半天的白兰地来说太晚了。
一向我行我素的卷发青年站起身,冷淡地开口:
“就今晚。”
第167章
松田阵平的决定遭到了琴酒和贝尔摩德的一致反对,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两个人这么默契的声音。
但是反对无效。
松田阵平强硬地让琴酒安排了人。
而他自己则去了一趟武器研发部。
他虽然是第一次到日本分部这边的武器研发部,但之前以白兰地的身份远程了解过这边的进度,在他的英明把控下……每一项研究都非常高端,但成品约等于无, 基本全靠美国那边的武器研发部门捡饭吃。
只有一些用处不大的改良产品, 可以在表面上充充数。
比如上次那个内嵌微型信号干扰仪, 却能准确接受特定频段的操控信号的无人机,技术很高级,但是……
“干扰范围30厘米。”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一目十行地扫过产品说明,然后扔到一边桌子上。
厚厚的一沓白纸砰的落下, 声响砸得研发部的负责人芝尾勋嘴唇哆嗦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对这位空降过来,有资格全权处理武器研发部的科涅克大人解释,
“一开始为了隐蔽性, 所以尽可能地将干扰芯片的微型化, 结果一不小心牺牲了范围……”
结果就是最多能一对一地干扰下监控设备,还需要有人精确操控, 确保被干扰的机械在30厘米以内才行。
“是我的……“失误……
就在芝尾勋想要承认错误时,卷发青年却说:
“可以,够用了。”
芝尾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存货还有多少?”
“还有三箱, 一箱十……不不、30个。”
芝尾勋看见科涅克不耐烦地拧眉,立刻改了口。
说起来,这30个也是因为他当时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报了上去,结果居然被白兰地大人通过了, 做出了一批。
听到这个数量, 卷发青年眉毛舒展, 脸色缓和了一些。
“按照我的要求设置目的地。”
“那个……如果是不是人工操作,可能不够精确……”
“我知道。十五分钟后, 会有人运一批东西过来,给你们两小时,想办法把它们组装到一起。两小时后我叫人来拿走。”
“好好。”
芝尾勋连连点头,但等到“东西”送过来,他手都在颤抖。
居然是一批炸弹。这为什么不能提前说啊!
但这时候,松田阵平已经坐在了前往目的地的车上,车上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的任务是去抓加濑茂名的二儿子,不是和我去加濑茂名的私人庄园。”
又一个信号灯转红,松田阵平不爽地靠在车座椅上,第三次下逐客令。
但是贝尔摩德却慵懒地剔了剔指甲,
“加濑茂名的私人庄园戒备森严,安保系统完善,连只鸟都飞不进去,你带着几个人,打算怎么处理?”
“更何况我去解决加濑智冶,那琴酒干什么,你真打算让他留在安全屋里等结果?”
“……?”重伤的人不是琴酒吗?不然他在安全屋等结果?
松田阵平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懒得管。
他继续赶人:
“庄园这边不用你管,我让武器研发部等下送东西过来。你去处理加濑茂名在世田谷区的别墅里养的情妇,那边还有一对不到十岁的双胞胎。”
“琴酒也安排了。”
“加濑茂名的大儿子。”
“在你的后备箱里。”
松田阵平:……
怪不得他觉得重心不对。他还以为是贝尔摩德放了枪械之类的。
“既然没事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贝尔摩德那双水绿色的眸子含着冰冷的笑意注视着他,“你怎么知道加濑茂名的庄园的位置,这可不在组织的情报里。哦对,还有他那个藏得很严实的情妇。”
卷发青年冷淡地反问,“我不能找人调查?”
“当然可以,但你今天才到东京,就算是找人调查也太快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科涅克,你这样简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琴酒,你早就暗中关注着东京的情况。”
事实上,意识到这一点后,连贝尔摩德也吃了一惊。
虽然说这边也有武器研发部门和不少研究所,但是她一直以为,琴酒将重心放在压制朗姆上时,白兰地尽量不过多涉及日本的事务,是他们两个的默契。
但现在想想,三年前白兰地突然来东京这件事本身就有些莫名其妙,也许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出安排布置人手了,但当时她和琴酒居然谁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你在东京有自己的情报网络,而且他却毫无所觉。”
贝尔摩德审视着卷发青年,却只能看见他不为所动的神情和被墨镜遮住的眼神。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亲自出来了。”
“……”卷发青年沉默了几秒,继而嗤笑一声,“我以为他吃饱了撑的,没想到是疑心病犯了。”
“那就让他伤口裂开失血过多死了算了,我还省点事。”
贝尔摩德:?
但卷发青年说完这句就不再解释,自顾自地闭上眼睛。
大地吞没夕阳,月轮自西而起,悬上高空。
琴酒熄灭了最后一根烟,听着通讯里传来基安蒂的抓狂声音。
“琴酒!这两个小孩子还在哭,我能不能先杀一个!”
“要活的。”
“啊!知道了知道了!”
通讯频道里没了声音,身边脚步声响起,伏特加走过来。
“大哥,人抓齐了。”
“走。”
“去和基安蒂他们汇合?”
琴酒停下脚步,看了伏特加一眼,才确认他是真的在发问。
“……去和科涅克汇合,让基安蒂他们自己过去。这种时候分散从不容易被加濑组的人注意到。”
“噢噢,大哥您说的对。”
起码比你说的对。
琴酒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驶上,倒没有生气,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伏特加偶尔反应不过来的情况。
但是这很合理,如果不是鱼冢三郎综合实力中上但却不突出,脑子不够灵活但忠诚,也不会成为伏特加。
不过当时白兰地知道伏特加的情况后,拒绝认为伏特加是不够灵活。
“不够灵活充其量是做事比较死板,和脑子不好使是有区别的。比如弗朗布瓦斯,他能管英国分部,伏特加可以吗,这是智商上的差距。”
事到如今,琴酒不得不承认白兰地说得对。聪明人即使无心,也能判断出局势,适当给自己留下后路。
半小时后,他们赶到加濑茂名的庄园附近。
但预定的地点没有人,灯火通明的庄园也安静得有些异样。
琴酒皱眉,拿出手机,但白兰地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直接进来。”
青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又近乎令,
“这位加濑先生不太相信我的话,看来一个儿子的分量不够。”
第168章
白兰地说完这句后, 就挂断了电话。
琴酒拿着手机,神色平静地扫视这条被树木包围的小路。
纹理粗糙的树干上,没有。
枝蔓缠绕的灌木丛,没有。
枯萎干黄的草地, 没有。
他可以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发信器, 车上也没有, 所以科涅克是怎么知道他过来的?
琴酒审视的目光落在了伏特加身上。
但伏特加却误会了,机灵地主动地问道,“大哥,那我们现在去找科涅克汇合?”
琴酒:……
“走吧。”
保时捷一路畅通无阻地开进了庄园, 虽然白兰地调动了不少普通成员,但是这里并没有看见他们的踪迹,庄园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但……
走下车的琴酒仔细闻了一下, 闻到了一股不太浓重的硫磺味。
“你用了炸弹?”
伏特加刚打开车门, 就听见琴酒大哥的声音。
他抬起头,恰好看见琴酒大哥走上一楼大堂外的台阶上。
倚着柱子有一下没一下抛着手机的卷发青年侧过头, 看了琴酒一眼,撇撇嘴,
“那种算不上吧。就是个烟花。”
“是三十个被探测仪检查不出来的无人机扔到室内、还能持续燃烧半小时以上的烟花, 而且还顺便干扰了火灾报警器。”
一个黑发的陌生女人从走出来,态度自然地接话。
这是谁?伏特加下意识警惕起来,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琴酒开口:
“贝尔摩德, 里面的人现在谁看着。”
“谁都不需要。”女人用下巴点了点旁边卷发青年的方向, “都被你面前的这位……科涅克, 打晕昏迷了。”
伏特加松了口气,站在在一边, 悄悄打量这个科涅克。
但仔细看过去,伏特加才发现对方有些眼熟。
等等?!
“神奈?!”
这个青年不就是三年前在日本分部这边短暂待过几天的神奈吗?
“嗯?”
卷发青年移过目光,“嗯。你还没死啊。”
伏特加:?
他什么时候死了?不对,这句话难道是在威胁他吗?他什么时候得罪了科涅克?伏特加目光有些惊恐。
伏特加胡思乱想的时候,基安蒂他们也已经赶到了。
先是一个个子高大的灰发男人从副驾驶出来,接着红棕色短发的高挑女人推开驾驶座的车门。
她跃下车,先吹了一声口哨。
“这个园子不错嘛。 ”
她称赞了一句后,但目光转向车后排的位置,又变得暴躁,
“喂,还哭什么哭,再哭我就撕了你们的嘴,挖出你们的眼睛!死在这种地方你们也该满意了吧。”
“羡慕的话,你也可以死在这。”
伏特加刚想开口把人喊过来,懒散的声音从他身侧响起,他猛地闭嘴,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而基安蒂的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
“哪个孙子在说话?”
她开口时,手就已经摸出腰间的枪。
咔嚓一声,枪迅速上膛!
但是科涅克的动作比她还快。
伏特加站在侧面,因此看得清楚。
明明基安蒂是先去摸枪的那一个,科涅克随后才有了动作。
但她的枪还没完全抬起,伏特加就听见了扣下扳机的声音。
砰!
子弹凶狠地打在基安蒂旁边的防弹材质的车前盖上,火星爆裂,弹壳碎片飞溅,逼得基安蒂骂了一句,和科恩一起狼狈仓促地闪开。
还好科涅克有分寸,没有对着人打。
伏特加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想法,毕竟从基安蒂声音落下,到科涅克先一步开枪,也不过短短半秒钟,他根本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科涅克真的瞄准了基安蒂,那任务还没结束,一个同伴先伤于内斗,就太离谱了。
但是等他转过头看向科涅克,冷汗唰地落下。
哪里是科涅克打偏了,分明是琴酒大哥按住了对方的手,强行让子弹偏开。
“琴酒?”
科涅克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问题,他垂眸看了一眼琴酒的手,又看向台阶下面满眼戾气举起枪的基安蒂。
“我杀人也不是非要用枪。”他平缓地说。
“基安蒂,放下枪。”琴酒开口。
“什么?明明是他先……”
“基安蒂。”
“我,他……”
基安蒂看起来快气疯了,但到底还是咬着牙把枪放下。
松田阵平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敛目沉思。
虽然一开始开口只是看不顺眼,开枪还击也是顺势而为——因为他知道琴酒一定会拦住。
但是对方一定是不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她都能忍住听琴酒的……看来琴酒这几年在日本分部这边,确实已经很有威信。
松田阵平的沉默却被琴酒误认为是另外一种意思。
琴酒开始烦躁。
这和意识到科涅克可能早在几年前就在东京布置了暗手的烦躁,并不是同一种。
非要让他去比较分类的话,那应该是他十七岁的时候,在车上得知旁边的代号成员空手毫无准备出任务,躺在旅店的床上后又听见隔壁的人开窗户跳了下去那种烦躁。
并且琴酒几乎可以预见,这种烦躁在接下来几年里恐怕还不会少。
他对上那双暗青色的眼睛,
“科涅克,到此为止。”
“行啊,让她看紧自己的。”
卷发青年嗤笑一声,冷淡地抽回手,往灯火通明的大堂内走去。
人都抓来,以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松田阵平的目的并不是杀人,或者说他之所以用这种方法来快速解决加赖组在东京的势力,就是为了尽可能地不伤人。
接下来只需要把加濑组在东京的东西原原本本地掏出来就行。
松田阵平不是很擅长审讯,但是反正琴酒也来了,既然他愿意劳心劳力,那就让他自己接着问吧。
在加濑茂名的两个年长的儿子各断了一条腿,琴酒又将枪支向那对年幼的双胞胎时,加濑茂名终于松了口。
松田阵平紧绷的肌肉重新放松下来,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把对方说的内容和自己得到的情报一一对应。
一部分是情报上没有的,真假没法验证。
但也有一部分是加濑茂名没说的,等对方痛哭流涕的说真的没有了的时候,松田阵平只好给他提示,
“新宿那边,是不是还少几家夜总会。”
已经快趴在地上的加赖茂名不可置信地望过来,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盯着恶魔。
其他几人的视线也瞬间转向他,靠在椅子上的卷发青年骤然变成众人的焦点。
而贝尔摩德已经有些心惊了。
从白兰地说要对加濑组动手后,她就开始着手调查情报,很清楚有些信息的隐秘程度,但是白兰地却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这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
卷发青年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看我干什么?”
他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琴酒脸上。
贝尔摩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注意到了琴酒已经略微泛白的唇色,
琴酒毕竟伤得不轻,虽然表面上能在安全屋里行走自如,和她以及白兰地语气正常的说话。
但是就贝尔摩德闯进他房间时的匆匆一瞥,琴酒的状况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已经五六个小时过去了,现在琴酒还能站在这里,除了他本身的毅力以外……大概就是因为白兰地今天表露出来的实在是太让人惊心。
白兰地本身并不擅长情报方面的收集。这件事情过去是她和琴酒的共识。但是假如连短板都已经到了这个程度,甚至还是在琴酒已经经营了几年日本分部,那他们不知道的还有多少?
要真是这样,别说现在琴酒能够走动,就是他现在一动就会伤口裂开,都没办法待在安全屋里。
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让贝尔摩得回神。
卷发青年突兀地站起来,走到加濑茂名面前,手里拿着刚刚亮起屏幕的手机。
“现在加濑组的头目,是你父亲吧。”他半蹲下,“我知道你是被认回来的私生子,想指望在靠东京这边的利润,将来掌控加濑组。”
“但是光这边不够,还得有你妻子……你妻子背后,她父亲的财团的支持对吧,如果她死了,她的两个儿子也死的话……”
他在手机上按下一个按键。
女人恐惧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你们想要什么?钱?钱好商量,你们想要多少?”
录音被暂停。
“我不像他们那么有耐心。”卷发青年漠然地说,“十、九、八、七……”
他没有说倒数计时结束后会做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未知本身就是一种极可怕的压力。
没等他数完,加濑茂名彻底崩溃了。
贝尔摩德站着他侧后方,神情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怔然迷惑。
怎么可能?
这么短的时间内,白兰地怎么可能派人去广岛,绑架了他的妻子。
要说是制造的虚假音频……那更没有必要了,她人就在这里。
难道让她伪音做一段假的不是更快?
如果说白兰地在东京布置了人,那还在她能理解的范畴内,要说白兰地人在国外,却悄无声息地在日本的关东关西都布下情报网。
这是什么愚人节玩笑吗?
贝尔摩德心中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忍不住看向旁边的琴酒确认。
但穿着黑色风衣、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的银发男人却并没有看向她,只是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这时卷发青年已经站起身,对加濑茂名懒散地重复,
“行了,现在可以挑一个你想先送回广岛的人了,五天后我会再让你送两个回去。十天后……要是十天后这边的清算还没能完成,那你和剩下的人就不用回去了。”
“对了……别指望在广岛那边做惹我不高兴的小动作。”
太怪了。
按照这个说法,他是真的想要放虎归山。
整个计划的风格都不像是白兰地,过于完善、周密,最重要的是整个计划中体现的掌控力。
要让贝尔摩德说,只有说干就干定下当晚行动,和空投炸弹放烟花这两步像是白兰地毫无顾忌的风格。
但是仔细想想,选择了声响小威力弱的“烟花”也不像是他会做的。
贝尔摩德动了动嘴唇,但却没有说一句话,旁边的琴酒同样如此。
松田阵平搞定后,转过头,就看见身后的两人神色各异的样子。
……他也懒得猜这两个人在想什么。
安排人把加濑茂名一家带走控制起来,收尾结束后,几人都换了车离开。
其中琴酒、贝尔摩德、松田阵平在一辆车上。
伏特加本来想开车来着,结果就看见贝尔摩德占了驾驶位。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又看了一眼戴着墨镜的科涅克,终于机灵了起来,乖觉地站在原地任由车开走了。
松田阵平坐在后排打了个哈欠。他从昨天收到消息之后过来,接着就安排计划,现在已经差不多24小时没睡觉,一放松下来就越来越困。
但这时,同样坐在后排的琴酒冷不丁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到了庄园外面。”
“啊?”
松田阵平满脸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经过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我武器研发部留下来调试的人刚好回去,他们看见了你的车。然后稍微推一下时间就知道了吧。”
车子忽然猛地转弯加速。
松田阵平一把按住前面的椅背,“贝尔摩德?”
“超个车。”
松田阵平不太相信地通过后视镜看向已经卸下易容的金发女人,但是对方神色自若,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旁边的琴酒稍稍沉默了一会,就继续发问:
“你刚刚故意暗示加濑茂名广岛那边有人盯着。但是在广岛能够隐隐压制加濑组的只有丰吉会。你想挑起两边争端?”
“对,有这么明显?”
松田阵平沉思,他还以为自己做的比较隐晦呢。
“丰吉会……”
“当然和朗姆有关,这就不用问了吧。”松田阵平理所当然地道。
之所以要速战速决,并不是他急于求成,而是Boss提出的要求。
选择加濑组同样也是如此。
朗姆这次的计划虽然让琴酒吃了大亏,但是中间动用人脉手段时,却也暴露一些情报,让Boss发现了朗姆和广岛那边的第一大势力丰吉会有所联系。
正好,这次事件中同样出身广岛,且在当地势力不弱的加濑组仗着有背景,混水摸鱼捞了不少利润,相当扎眼,正适合被组织杀鸡儆猴。
所以松田阵平得到的令是先从东京入手,把他们逼回广岛,再将加濑组在整个关东地区的势力地盘犁一遍。让加濑组伤筋动骨,但又要尽可能的保存他们的实力。
他们在东京失利,再加上对丰吉会的怀疑,必然会将矛头指给丰吉会,借此机会,就可以削弱朗姆对关西地区的掌控力度。
“加赖组的情报也是Boss给你的。”
“不然呢?你能一天之内查到,还是让我去问朗姆?”
松田阵平想起贝尔摩德白天试探他的事情,随口怼了一句,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你们两个盘问完了吗?我接下来还有得忙。”
Boss的计划和情报援助也就到今天为止了,接下来才是他自己要既费心又费力的时候。
车上的两个人都没在说话,于是松田阵平继续开口。
“停车吧。”
他在市区的路边下车,又随便打了一辆出租车到酒店休息。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松田阵平都在忙加濑组的事情。琴酒再没有像今天一样忽然参与任务,贝尔摩德也接近半隐身的状态,除非他主动联系,不然就看不见踪影。
但松田阵平也不太乐意找她,他甚至本来想继续把人放回黑名单来着,可惜被Boss阻止了。
倒不是说因为当年的事情,而是这几年里贝尔摩德依然还在关注当初卡拉斯号那对宫野姐妹的情况,那他当然也要表明组止的态度,防止贝尔摩德再动杀人的心思。
尤其是那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女孩现在就在日本的情况下。
但贝尔摩德最近却也没有再提她们。哪怕松田阵平没找她帮忙,她也会神出鬼没地偶尔搭把手。
而除了加濑组之外,松田阵平还得用各种手段处理想要趁机浑水摸鱼的其他势力,其中也少不了用炸弹。
次数多了……难免有自己和自己撞上的时候。
已经第五次自己安装炸弹自己拆,自己痛骂自己后,时间来到了让他难以安眠的十一月。
一号过去了。
二号过去了。
三号,四号……松田阵平接到了一通来自加宫叶生电话。
“松田,明天有时间见一面吗?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第169章
“小阵平?”
萩原研二走过来, 就看见松田阵平挂断电话,“我刚刚拐过来的时候,听见你说回神奈川?”
“加宫医生说有事找我。”
“欸?”
“他说有点事情想要问我,但是电话里不好说清楚。正好我明天休息, 干脆就回去一趟算了。”
“听起来也不像是急事, 也没听说家里那边有什么事情发生。”
萩原研二思索片刻, 无果,升起了好奇心,
“要我请假和你一起回去吗!”
“哈?你还是好好值勤吧。”松田阵平拒绝,“才上班一个月就要请假, 你怎么比我还过分。”
“那是因为这一个月真的很累啊。”萩原研二痛苦地捂住脸,“为什么最近忽然会有什么这么多炸弹,炸弹犯们也都要过年冲业绩吗。”
“不一定是多人吧。”松田阵平抿唇, 有些纠结。
“唔……所以小阵平你还是觉得你遇到的那几个火药配比和电路设置完全不一样的炸弹, 都出自一个人?”
“对。”松田阵平心烦地抓了抓头发,“虽然没有证据, 但我总觉得是一个人。如果你遇到他的炸弹,一定也会这么想。”
“可惜那些炸弹最后都被公安带走了,连个解释都没有, 特殊犯罪三系那边的增山警部似乎还因为这个和公安吵起来了。”
萩原研二接了一句,又忍不住感慨,“说起来,小阵平你居然都没有生气欸!脾气变好了。”
松田阵平本来抓着头发的手缓缓下落, 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 目光移向空无一人的走廊,
“嗯……这个我背下来了。”
他在萩原研二震惊的眼神中干巴巴地解释,
“因为都拆过一遍……别这么看着我!我也知道拆过也不一定能记住, 但是那几个真的很好记,很奇怪,当时上手就特别顺利……总之等明天晚上,我回来后试着复原一下,没准能看出什么。”
“小阵平。”萩原研二惆怅地开口。
“干什么?”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买了什么提高记忆力的药,这种好东西不能私藏,要拿出来分享才行。”
“哈?那我一定给你和z……”zero他们。
松田阵平顿了一下,想起来其中有两个人的名字已经不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了。
他有点不爽地双手抄在兜里,往办公室走去,“给你和班长一人买十瓶。”
萩原研二笑着跟上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谢谢小阵平,不过在那之前,先顺便帮我带点东西给姐姐。”
“所以我还要跑一趟横滨是吧?”
“嘛,反正都要出门。”
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警局走廊里的声控灯随之熄灭,却又在下一秒突兀地亮起。
光明和阴影的交界处,隐约露出一双皮鞋的鞋尖。
“松田……阵平。”
“过来下。”
“干嘛?”刚想下班回去的松田阵平走到高桥邦彦身边。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上冒出的青茬,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明天……”
“我休假。”松田阵平警惕起来,“你知道我已经连上了多少天吗?”
连hagi昨天都休息了一天,他都没轮上休假。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能吞了你的假不成。”高桥警部恼羞成怒,“调到7号而已,就晚两天,竹内警官今天受伤住院了,万一明天要出勤得有人替他带队。”
“……行吧。”
松田阵平也没想起竹内是谁,但是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没办法。
他点点头答应下来,接着给加宫医生打电话,要把时间改到7号,但加宫叶生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勉强。
就在松田阵平怀疑他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紧急又不好明说的情况,考虑联系千速姐让她先去问问时,加宫医生忽然改口了:
“那7号我到东京来找你吧。”
“耽误两天没问题?”
“没有。”加宫叶生的声音在电流中轻微的扭曲,“其实本来就应该我去找你,这次应该能解开一个我很长时间的疑惑。”
最后,两人将时间定在了11月7号中午,神谷町二丁目的一家餐厅。
但接下来两天却意外的不是很忙,松田阵平只出去了一次,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补之前的报告和想办法复原炸弹,一眨眼就到了11月6号下午。
今天出现场的萩原研二一回来就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防爆服好重又好热,明明已经要冬天了,穿上了却比夏天还热。”
“那也要穿上。”
不远处研究炸弹模型的松田阵平头也没抬地警告他。
“放心啦。”萩原研二心虚地动了动眼珠,打起精神坐起来,“这个炸弹模型是你复原的……啊不是,只是个基础模型。”
他稍微仔细一看,就看出来不是松田阵平的风格。
“那个下午也做了。”卷发青年英挺的眉皱起,“但是正好撞见特殊犯罪三系的那个警部,说想借过去研究一下,我就先给他了。”
“这么巧啊。”萩原研二有些可惜没能立刻看到,但是也没有特别在意,“那等他还你的时候我再看。”
“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明天我再做一个。”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中间平安无事的没发生任何其他情况。
“一星期以来第一次准时下班!大成功!”
萩原研二走出警视厅的时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松田阵平,
“要不今天去买上次说的那个模型?”
他刚说完,就被松田阵平往前推着走了两步,
“既然去就走快点,别等到那家店关门。”
“不至于啦。”萩原研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才五点二十,急什么,最多走十五分钟就能到。”
萩原研二不着急,但是另外一边的松田阵平却觉得不妙了。
“我们就非得在这种地方等贝尔摩德?”
他坐在车里,目光扫过前面巷子里的那家模型屋。
坐在前面的琴酒还没说话,贝尔摩德的先声音从通讯频道中响起,
“这里怎么了?难道离警视厅太近让你觉得膈应?”
“是你地点选的太奇怪。”
松田阵平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听起来正常,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神经已经绷紧。
再有不到十分钟。另一边的自己和hagi就会走到这边。
如果到时候两边撞上……
他正想找个借口,先让伏特加把车开到其他地方,贝尔摩德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是因为你前段时间的动作太多了,不少地方戒严,反而是警视厅附近宽松一些。”
接着易容后的女人出现在后视镜中,她走过来,径直打开后排车门坐下。
“等下朗姆可能安排人加入任务。”
“他前几天一直没有动静,但是你今天刚从神奈川回来,他就立刻派人过来了。科涅克,你说他是冲着谁来的?”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故意念出了他的新代号。
“冲着谁来都无所谓,想查就让他查,我既然来了日本,那不管早晚都会被他盯上。”
松田阵平有些心烦地闭上眼,却从另外一边自己的视角远远地看见了另一边的小巷入口。
“行了,走吧,该去港口了。”
他尽可能平静地说。
车辆启动,坐在副驾驶的琴酒看向马路一侧,坐在副驾驶后面的贝尔摩德低头摆弄着手机,开车的伏特加专注地看着路。
黑色的丰田车缓缓驶过小巷的瞬间,半长发青年和卷发青年说笑着拐过来。
松田阵平坐在车里,克制着没有转头。
但穿着西装的卷发青年却恰好抬眸望过来。
街灯将明未明,日光将落未落,月华将生未生。松田阵平就在这半昏半暗的光线中,从自己的视野里,看见了车后排那个穿着黑色皮衣的身影。
第170章
等等, 那是?
天色昏暗,松田阵平看不清车里那个男人的面容,但是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却促使他向前迈步。
那是……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记忆如被风吹乱的纸页, 骤然散落满室。被埋在深处, 落满灰尘的画面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带着墨镜的卷发青年走进交流会的会场大门。
卷发青年拐进走廊,走到尽头,伸手触碰门锁。
卷发青年紧闭着眼倒在他怀里。
卷发青年靠着厕所隔间的墙壁昏迷不醒。
那是……
那是我。
可如果昏迷的人是我,醒着的人又是谁?
也是……我。
等等, 停下。
不要想。
为什么不要想?
停下。
为什么要停下?
你是谁?我是谁?
我是……松田阵平。
我也是松田阵平。
高楼上的爆炸撕裂灵魂,摩天轮上的爆炸撕裂身体。
接着,一切归于寂静。
他坐在墓碑前, 看前来拜祭的好友越来越少。最后金发青年形单影只, 笑容落寞,也消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但上天给他一个奇迹。
他遇到了[希拉]。
——我能逆转时间的洪流, 让死人复生。
——我要付出什么。
——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
松田阵平不怕付出代价,但只能是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不能牵涉到其他人。
——有可能会变得更糟糕吗?会影响无辜的人吗?
——两种规则叠加, 让时光倒流,发生的事情我无法控制。我也不知道以人类的标准来说,怎样才算是更糟糕。但我可以让规则来告诉你。
——那该怎么做?
——我们可以在契约中加入一条,假如未来你会后悔, 那契约将不会成立, 什么都不会发生。
——签订契约是现在的事情, 规则怎么知道我将来会不会后悔?
——规则不以时间为限,同时影响现在过去和未来。
——我答应。
[契约成立。]
[死亡置换之前,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松田阵平。]
[世界上只有一个松田阵平,即,死亡置换开始。]
开始了。
大脑就如被搅动般晕眩,眼前昏黑一片、耳边被诡异的低吟充斥,口鼻间像是被柔软滑腻的胶质流体覆盖,无法呼吸、无法出声。
后排的一道呼吸声忽然粗重,琴酒抬头,透过后视镜看过去,却看见白兰地忽然俯下身,紧紧抓住前面的椅背。手臂青筋崩起,肌肉鼓起,从肩胛到腰背更如绷紧的弦,蓄势待发又隐隐颤抖。
“停车。”
黑色的丰田车猛地停下,同样注意到白兰地情况的贝尔摩德目光错愕,下意识抬手想碰卷发青年的肩膀。
“科涅克?”
“别碰他!”
琴酒眼皮一跳,立刻开口。
金发的女人倏然一惊,反应过来,但已经迟了。
纤长的手指停在白兰地肩膀上方,带起的气流比蝶翅扇动的力道还轻,却还是被身体明显不适的白兰地敏锐感知到。
卷发青年身体顿住的刹那,贝尔摩德脸色骤然发青,迅速往后撤身。
但是车内的空间狭小,根本就躲无可躲。
几乎是同一时间,面上毫无血色的青年就已经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接着瞬间暴起。
失去先机的贝尔摩德立刻反击,但下一秒,膝盖、手肘、所有有攻击预兆的部位,立刻被半压在她身上的白兰地控制。
卷发青年的呼吸撩过她脖颈,带来的强烈威胁感,让她错觉像是被猛兽撕咬的刺痛。
也不是不能反击,贝尔摩德一只手空着,身上还有迷药和匕首、甚至伪装成口红的单发袖珍枪。
但是现在又不是什么非打不可生死相搏的时候。
贝尔摩德对上卷发青年有些涣散的暗青色眸子,感受着手腕肩膀以及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悄无声息地咬了咬牙。
而琴酒从白兰地动手,就开始故意保持沉默,防止被他盯上。
等白兰地清醒的时间,他的目光随意地越过伏特加,看向小巷那侧。接着,瞳孔骤然紧缩。
“科涅克身上应该带着药。”
贝尔摩德正等着白兰地清醒,琴酒却冷不丁地出声,嗓音有些异样的低沉。
“亲爱的Gin,你是希望我现在从他身上拿药吗?”
贝尔摩德笑容僵硬了。
琴酒这是在说什么废话?她从自己身上摸出枪,都比从白兰地身上拿出药容易。
但琴酒迟迟没有回应,旁边的伏特加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那那那个……”
贝尔摩德疑惑地转头,看清小巷里那个靠着墙按住眉心的青年,眼睛也震惊地睁大了。
青年穿着西装,但衬衫的扣子却系得相当随便,最上面被拽开了两颗。
他和科涅克一样戴着黑色墨镜、甚至连款式都是近似的简单造型,再往上,也是几乎一致的、略有些凌乱蓬松的黑色卷发。
不,这些都不是重点。
贝尔摩德借着街灯朦胧的光线,目光细细打量他的侧脸。
她擅长易容,哪怕人脸上的细微差别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但即使以她的眼力,都没能发现两人五官上的丝毫区别。
怎么可能?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那他和白兰地又是什么关系?
贝尔摩德脑海中瞬间闪过种种猜测,而这时,远处一道担忧的声音响起:
“小阵平?你怎么了?”
上方的白兰地忽然动了动,像是逐渐清醒,但贝尔摩德却没有立刻转回视线。
她耳边还回荡着那个称呼。
阵平酱?这个叫法实在过分亲昵。
她没办法想象被这样喊的是和白兰地同一张脸的人。
贝尔摩德脑子乱糟糟的,表情古怪地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模型屋的店门口,半长发的英俊青年从明亮的光线中踏入巷边的阴影,关切地看着旁边的人。
“……我没事。”
松田阵平放下紧按着眉心的手,
“白兰地”身上产生幻觉正在希拉的帮助下褪去,但呼吸的艰涩,胸膛被重压的不适感,依然若有若无地影响着……他。
影响着“松田阵平”这具身体。
松田阵平也没想到,死亡置换会让他两边同时恢复完整的记忆,甚至联系希拉。
[不单单是死亡置换,是时光回溯和死亡置换的效果叠加出了一个规则的模糊时间区域。在这段时间里,你的两具身体会被判定成一具,所以我也可以在任意一边和你交流。]
希拉一边分析一边解释,
[不过,你一定要在死亡置换结束之前,固定选择一具身体作为松田阵平死去才行。否则规则重新清晰后,你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需要清除的错误。到时要么死亡置换失败,要么就是两具身体一起死亡。]
[嗯……那和之前预想的也没什么区别。]
松田阵平思索着,又因为思索而略微晕眩。但车内属于“白兰地”的紊乱感知,却终于重新明朗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压制着贝尔摩德。
松田阵平:……
他松开手,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时。另一边身体移动了下,挡住萩原研二可能看向汽车方向的视线。
他一边开口打算支走萩原研二,一边坐在车里,继续询问希拉刚刚脑海中浮现的那些奇怪的画面。
虽然基本上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他却能猜到,那大概率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应该是上次到东京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他不得不让希拉利用规则让自己失忆。
这样说的话,他估计还做了别的安排。
[关于我的情报是不是都处理完了,还有明天的事情。]
[是吧,应该就差再布置一个炸弹,到时候会引爆炸物处理班的人过去。]
希拉完全没察觉他是询问的语气,只以为他是在确认自己的布置。
松田阵平无奈,却又松了口气。
但贝尔摩德的一句话惊醒了他。
“科涅克,看窗外。”
第171章
贝尔摩德说出那句话之后, 卷发青年怔了怔,望向窗外。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车内更是近乎漆黑一片。白兰地的五官本来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但是他这一转头, 稀薄的光线便落在他侧脸上。
恰好此时, 那人也和身边的半长发青年一起走进模型屋。
模型屋内的灯光同样点亮了他的侧脸。
一样的五官, 一样旁若无人的神情。
甚至眉宇间隐约的倦怠,都重叠得恰到好处。
他们像得让贝尔摩德有些心惊。
简直……就像是白兰地在这一刻被切割成了两份,一份在车里,一份在车外。
这真的只是长相相似吗?
贝尔摩德装作无意地扫过白兰地的神情, 却发现对方脸上出现的不是震惊亦或者不满,而是一丝……抗拒?
他那双暗青色的眸子浮出些许混乱,似乎想要移开视线, 却不知为何一动不动, 直到两人走进模型屋后,才垂眸说道:
“走吧, 去港口。”
大概是车内的气氛诡异,让伏特加不知道该不该开车,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琴酒。贝尔摩德却不打算去港口了, 她正想找个借口下车,忽然感觉到微弱的震动。
她拿出手机。
【去查那个人。——Gin】
果然,想到一块去了。
贝尔摩德干脆以此为借口,装作收到了新情报, 把自己故意藏着没说的信息说出来:
“已经确定了, 朗姆会派玛克到港口, 既然这样,我就不去了, 这个任务不需要那么多人。”
立刻,旁边一道视线投来。
贝尔摩德当做不知,若无其事地将手按在内侧开门的按键上。
车门锁弹开的瞬间,她听见白兰地嗤笑了一声。
“装模做样。“
贝尔摩德怀疑他其实猜到了,只是懒得阻止。
之后琴酒发话,伏特加才开车到了港口。
如贝尔摩德所说,朗姆手下的玛克已经在他们和基安蒂约定的见面的地点等着。
他们几人一过来,玛克的目光就放在科涅克身上,但科涅克一路上都似乎在想什么,现在也频频走神 ,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伏特加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这次任务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远超出预定计划分量的炸弹提前爆炸后,玛克和科涅克的通讯同时消失。
回去的时候,基安蒂的痛骂和诅咒声在伏特加的耳边响了一路。
伏特加惆怅,但是伏特加忍耐,谁让他不得不搭基安蒂的车回去。
而扔下他的琴酒,此刻还在港口附近。
他留在这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玛克出来了,但是白兰地却消失了。
白兰地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他只是疯,又不是没有脑子。
提前引爆炸弹的举动虽然让人火大,但是仅以任务而言,这个决定并没有错误。
就基安蒂所在的位置,即使琴酒不提醒也不会出事,唯一一个真正会倒霉的只有玛克。
所以琴酒很清楚,白兰地只是想给朗姆的人一个下马威。唯一的问题就是,白兰地今天的状态似乎真的不太对。
而另外一个原因……琴酒看了看贝尔摩德发过来的情报,直接转发给了boss。
就算那个叫做松田阵平的拆弹警察仅是和一个普通的代号成员长相似,都要被查一遍,更别说撞脸的是白兰地。
琴酒在原地等了一会,BOSS的电话就响起了。
但奇怪的是,当他复述完情况后,boss反而先问起了白兰地。
“他看到那个叫做松田阵平的警察后,是什么反应?”
琴酒据实说明,
“白兰地一开始精神状态不对,在贝尔摩德提醒后才发现松田阵平,虽然看了一会,但是反应不强烈。”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只有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响起。
半晌,boss才平静地问:
“你的意思是白兰地可能早就见过对方了,所以不惊讶?”
琴酒皱了皱眉:“如果只按照态度推测,也有可能是白兰地并不在乎这件事。”
“嗯?不按照态度呢?”
“我觉得这两个可能性都不大,他应该有别的打算。”
Boss终于轻笑了一声,
“那还是不要等他的打算了,琴酒,如果我让你和贝尔摩德今晚就把松田阵平抓来,要活捉,能做到吗?”
今晚……根据贝尔摩德的邮件,对方已经回到警局安排的宿舍了吧……
琴酒沉默片刻,还是应下:“没问题。”
“别担心,这件事没那么困难,找个理由把对方引出来就可以了。”
boss又道,“这件事不用白兰地插手,也不用知会他。”
“是。”
咸腥而潮湿的海风卷着硫磺味和焦糊味,扬起男人的大衣衣角和银色长发。
正在爆炸现场勘验痕迹的松田阵平,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
“加宫医生?你说你已经来东京了?”
独自开车前往神奈川,已经到达目的地的松田阵平目光微凝,悄无声息地熄灭车灯,看向前方写着【加宫】的一户建。
那里亮着灯。男人的身影映在窗帘上,清晰得一目了然。
他沉下心神,和那边的“加宫”对话。
“临时有事要离开日本一段时间,所以只能今晚见面?”
“好吧。我现在正好在外面。我在……”
贝尔摩德熄灭手机屏幕,脸色有些古怪。
“松田阵平就在港口,他似乎一直在调查最近的炸弹案的关联,所以被特殊犯罪三系临时叫来帮忙了。”
“要现在过去吗?”
金发的女人缓缓问道。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不远处的港口依然闪烁着红色的警灯。
“等他们结束。”
琴酒回答。
而这时候,松田阵平已经开始头痛。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加宫叶生家,无奈掉头赶回东京。
之所以要来神奈川,就是因为加宫医生的事情。
4号的时候加宫医生打电话联系另一边的自己,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但是当时“松田阵平”又没有恢复记忆,于是对方改约了11月7日。他虽然知道那一天注定要失约,却也不能做什么。
既然现在暂时没了限制,那他总要把事情都处理完才能安心,只要到时候让加宫叶生保密他曾经来过的事情就可以。
但他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这么着急。那个电话中的声音和加宫叶生本人没有任何区别,一想就是贝尔摩德的变声。
他才离开了不到两个小时,贝尔摩德就要对“松田阵平”动手了?!
哦对,应该还有琴酒。
早知如此,他在车上就直接表态要自己处理就好了。
可惜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能看见自己好怪。
再看一眼。
戴着墨镜果然很帅气,但还是好怪。
一直到自己走进模型屋,松田阵平还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心情。
因此,在琴酒给贝尔摩德发邮件时,也没有点破。虽然想不起三年前来东京的那段记忆,但是松田阵平还是相信自己的。
既然已经处理过,那贝尔摩德一时半会应该查不到什么太有用的信息。等明天爆炸发生后,他再把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接着找个借口,把表面上的资料再清理一遍就行了。
松田阵平想得很好,但是现在计划全都被打乱了,偏偏他还不能戳破贝尔摩德,只能配合,免得她用出什么更极端的手段来。
眼看着那边警局的任务就要结束,松田阵平有些焦虑,却不敢把车开得太快。毕竟以他的情况上路还是稍微有些危险,就算是希拉不主动和他交流,万一他想到了什么不小心触碰到了规则,同样会有影响。
可琴酒和贝尔摩德合力不容小觑,如果另一个自己真的被抓住,那明天的死亡置换怎么办?
就算是两具身体都能实施,他同样也能作为松田阵平去神谷町拆弹,但组织那边说不过去。
如钩的弯月一点点划过天际,向东倾斜,港口的炸弹勘验终于到了尾声。
增山警部询问面前虽然只正式入职一个月,但是已经可以称之为爆炸物处理班的精英的松田阵平,
“现在太晚了,你等下和我们的车一起回去吧?”
“那也要等太久了吧?我自己走就行。”卷发青年打了个哈欠,就转身离开。
增山警部捏着自己的手机,对着卷发青年毫不留恋的背影喊道:
“这附近封锁了,你打不到车。”
但松田阵平背对着他摆摆手,洒脱地说:
“没事,我自己走一段路。”
这下增山正树再也没有理由把人叫住,只好看着松田阵平一路往前。
交织的警灯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背影染成热烈的红色,但下一秒,卷发青年已经越过形色匆匆的警员,彻底没入无光的黑色阴影。
而另一边,站在某栋楼上的贝尔摩德放下望远镜,声音有些低哑:
“琴酒,他拐到了你前面那条街道上。”
“知道了,你怎么了?”琴酒敏锐地发觉她语气的异样。
“……”
贝尔摩德回过神,摸了摸手臂,甚至错觉上面有细微的颗粒感——为松田阵平和白兰地可怕的相似。从望远镜中,她根本分不出来两个人的区别。
这个任务简直就像是……
贝尔摩德压下复杂的心绪,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了优雅曼妙,内容却不那么美妙:
“Gin,我只是很好奇,等你抓他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像是在抓捕……白兰地。”
对面的人没有再说话,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无聊。
而无人的街道上,松田阵平听见一点响动。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这一声太过明显,就像是在提醒松田阵平不要反抗。
第172章
琴酒的伯莱塔枪口对着前方过于熟悉的背影, 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刚刚贝尔摩德说过的那句话。
“你会不会觉得像是在抓捕……白兰地?”
但仅仅是一秒,琴酒就将这个想法甩开了。
这是个不可能的设想,就算是他和贝尔摩德背叛了,白兰地也不会背叛。
因为白兰地无处可去, 也无法可去。
像他们这样的成员, 多少还和外界有所牵扯, 但白兰地就是彻彻底底地与普通人的社会毫不相连。他是Boss亲自培育的荆棘,仅能从这片剧毒的土地上汲取养分。
琴酒的心神重新回到不远处的卷发青年身上。
对方也不知道是胆量惊人,还是过于愚蠢看不清形势,明知道自己正暴露枪口下, 却依然一动不动,甚至手都没有从衣兜中拿出来。
“需要我提醒你应该怎么做吗?还是你正在遗憾子弹没打在你身上。”
琴酒的声音落下,背对着他的卷发青年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顿了顿, 将手抬起。
西装外套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略微的下滑,露出里面衬衫的一圈白边。
但奇怪的是, 衬衫袖口上的扣子居然是解开的。
琴酒察觉出一丝不对,
“转过来。”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通讯中立刻传出贝尔摩德的疑问:
【你不先蒙上他的眼睛吗?为什么要让他转过来看见你的脸?】
琴酒没有答话, 目光盯着前面还是丝毫没有惊慌害怕,像是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依然自在地站在不远处的青年。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转过身。”
卷发青年低沉地笑了一声,
“好啊。”
他配合地转过身, 露出和松田阵平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琴酒凝视着他, 把这张脸和自己当时在车窗外看到的进行比对。
但就和当时的贝尔摩德一样, 仅看外表,根本分不出两人的区别。
于是琴酒的目光从那张脸上移开, 向下。
西装外套上面沾了一些尘土,毕竟他在爆炸的现场待了好几个小时,这很正常。但是里面的衬衫却多了几道不自然的褶皱。
之所以说不自然,是因为那几道折痕的角度不像是正常穿上脱下造成的,更像是面对面扒下别人的衣服时过于粗暴,才不小心拉出的痕迹。
琴酒沉默了片刻,而贝尔摩德也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心头生出一丝荒谬感:
【Gin,他是松田阵平还是……白兰地?】
如果是白兰地的话,那怪不得他消失了好几个小时。
也许就是琴酒还在Boss汇报的时候,没有离开的白兰地就看见了赶来港口松田阵平
那已经结束了任务的白兰地,会什么都不做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贝尔摩德回顾刚刚自己盯了松田阵平两个小时、越看越觉得像是白兰地的复杂心绪,已经开始牙痒痒了。
【Gin,如果他是白兰地,你觉得松田阵平还活着吗?】
好问题,同样想到上面的可能性的琴酒也想知道。
如果松田阵平已经被白兰地杀了……那就是说,他们接到Boss的任务的时候,任务已经失败了。那他们在这里耽误几个小时,也太可笑了。
但琴酒却没有直接问。
他只是维持着举枪的动作问:
“你刚刚去干了什么?”
这句既是试探他身份,也可以说是质问他任务为何失联。而卷发青年的语气,和白兰地平时一样漫不经心又漠然:
“杀了个人而已。”
“什么人?”
卷发青年轻轻扯开嘴角,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讥嘲,分明是知道琴酒在明知故问。
但大概抢在他们前面动手让他心情不错,他还是继续回答了:
“那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警察。”
琴酒:……
事已至此,他没有再说其实这是Boss的任务。
刚刚在电话里,Boss特意提了不必告诉白兰地,就是有隐瞒白兰地这次行动的意思。
如果松田阵平真的和白兰地有血缘关系,就算白兰地不在意,Boss亲自下令杀或者留下做点什么都不合适。
白兰地能猜到他们的目的,却未必能想到Boss的令。
倘若任务已经失败,那更没有必要先对白兰地暴露这件事。
最后,琴酒只能先应付道:
“手脚处理干净,别被警察怀疑到你身上。”
“我已经安排了。”
琴酒皱了皱眉,忽然察觉出一丝异样。但是他还没想清楚,就被白兰地冷淡的声音打断。
“你问完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琴酒心知以白兰地的脾气,能耐着性子和他解释完这几句已经是极限了,再问下去,就容易彻底闹僵。
于是他垂下枪,任由卷发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接着,琴酒才关闭通讯,走到偏僻的角落联系Boss。
而另一边松田阵平终于开着车赶回了东京。
[你现在要去……接你自己?]希拉推测。
[不是接我,是要换衣服。虽然刚刚成功骗过了琴酒,但既然已经和琴酒说了‘我’杀了‘松田阵平’,那‘松田阵平’的衣服应该在我这里。]
[你也可以用另一边的身体继续演白兰地吧。]
松田阵平无奈,
[两边的身体还是有细微的区别,刚才是实在没办法,既然现在来得及,就没必要留下这种隐患。]
[而且就算让另一边的我来演白兰地,那‘白兰地’的手机还在这边,不管怎么样都要汇合一次。]
[那汇合之后呢?]希拉问。
松田阵平略微思索了一下,忽然纠结,
[现在松田阵平在组织的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那这样子死亡置换算不算是已经达成条件了。]
希拉也跟着纠结起来,不过想了想还是严谨地说:
[应该不算,除非你真的留下一具尸体,给警局的人看到,让他们确认松田阵平在事实上死亡了。]
[那还是算了。]松田阵平果断换了想法,[如果我真的是这么个不明不白的死法,那hagi他们恐怕要追查一辈子,还不如在任务中被炸……]
松田阵平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道,
[也就是说我只需要保证明天自己在任务中被炸死就可以了,炸弹是谁的其实不重要吧。]
[应该是这样。]
希拉的声音落下的刹那。
已经走到拐角处的松田阵平,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的松田阵平。
在这一刻,忽然同时目光闪过凌厉的冷光。
穿着西装的卷发青年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一开始松田阵平远远的看见另外一个自己的时候有点奇怪,但是真坐到同一辆车里,反而没有了任何感觉。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和照镜子差不多。
他还试着自己碰了一下自己,那种感觉也像是左手触碰右手,因为提前预知的太清晰,所以感知十分平淡。还没有班长忽然一下子拍在他肩上,或者hagi忽然勾住他脖子的感觉明显。
迅速的探索完满足好奇心之后,‘两’个人安静地交换了衣服,期间没有任何的‘交流’。毕竟也没有人会觉得左手和右手合作前应该互相握一下。
不过,其实‘松田阵平’本来没有必要换‘白兰地’的衣服,只要‘白兰地’穿上‘松田阵平’的西装就行。
可车是临时搞来的,也没有准备另外一套衣服。松田阵平虽然在组织的人眼里已经死了,毕竟还活着,没办法真的让自己裸奔。
接着,‘松田阵平’下了车,拐过一条街后打了一辆出租车
“去吉岡町。”他对司机说道。
而‘白兰地’则调转方向盘,往神谷町开去。
希拉并没有阻止他,但平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那两个炸弹犯是萩原研二死亡运中的重要一环,虽然理论上来说,死亡置换的条件只要求在节点中死亡。但是置换是欺骗,并不代表你能够改变萩原研二死亡的运本身。]
[我知道。]
[如果你强行去做的话,反而可能会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情,即使我也没办法掌控。]
[我知道。]
[就算是你成功了,强行干扰这种和你牵扯极深的运,你也会被规则影响的。]
[这个我也知道。]
松田阵平的回应是在还没到神谷町时就停下车,谨慎地销毁了车上一切可能会证明他身份的痕迹,开始步行。
另一边的自己已经先到了吉岡町的那栋公寓。轻松撬锁进去后,在楼上看见了上辈子拆过的,那枚熟悉的炸弹。
已经来到神谷町三丁目的松田阵平脚步顿住。
他仰头看向前面毫无动静的高层公寓,却因为这个熟悉的视角而有些晕眩和心悸。
幸好现在是晚上,让他不至于看得太清楚。
松田阵平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却感觉腿上像是灌了铅一样,他的手按在胸膛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心跳紊乱又聒噪,一下下的、像是撞在他的耳膜上。
让他听不清……听不清高层上的爆炸声。
松田阵平攥着拳闭了闭眼睛,又深呼吸了几次,把那个噩梦般的场景从脑海中甩开。他正要再次往前,前面的公寓侧门忽然悄悄地开了。
两个身影从里面鬼鬼祟祟的出来。
是他们!
松田阵平脑子里嗡的一声。
手机恰好震了起来,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
松田阵平迅速掏出枪——他甚至在这一刻开始庆幸,来到这边的是‘白兰地’这具身体,因为‘白兰地’身上有枪。
“站……”站住。
松田阵平没能说完,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两具身体同时感觉到地面忽然震动了起来,近乎墨色的夜空挟着星光瞬间倾倒,高楼也倾倒。
它们旋转,和街灯、行道树、停在路边的车辆一起在他眼前扭曲成漩涡。
松田阵平从眩晕中恢复了些许清醒后,发现自己已经摔倒在地上。
那种并非真实存在的窒息和反胃感依然残留在大脑中,让他下意识的大口呼吸了几下,却又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还没等他缓过来,手机又一次震动。
松田阵平勉强摸出手机,但是眼前的屏幕已经是扭曲的光和线条,什么也看不清楚。甚至手上的触感都已经变得像是粗糙的麻布。
他习惯性地去摸自己兜里的SOI-H,接着就想起晚上已经吃过一次了,只好松开手,接通电话。
“白兰地。”
混沌发木的大脑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冰水。
这种时候?为什么忽然打电话过来?
“Bo……”他刚发出半个音节,就像是肺中的氧气存量不够了一样,不得已地停下喘了口气。
一片嘈杂中,他听见了Boss的略有些失真的声音。
“你在哪?”
“我在……”
他轻轻地晃了一下脑袋。
我在哪?
他脑中同时闪过了两个地名。
哪个?
“我在……吉岡町。”他有些恍惚地说,接着又确认了一遍,“吉岡町二丁目……”
十来分钟以后,T03研究所的人到了吉岡町,带走了穿着皮衣的卷发青年。
冰凉的液体涂抹在他身上。
冰凉的液体注射进他体内。
有什么贴在他的额头、太阳穴、胸口、腹部。
有光线不断扫过他。
松田阵平猛然惊醒。
从实验台上。从神谷町三丁目的小巷阴影中。
等下,被带走的好像是……
松田阵平开始怀疑人生。
[怎么了?]
[身体数据可能不一致。]
松田阵平先是紧张了下,又松口气,
[我之前没在东京这边检查过身体,这边也没有过往数据的权限。而且报告不会那么快同步,我尽快把这边的数据处理掉就行。]
又过了几分钟,身上紧贴着的滑腻如触手的仪器被拆下来的后,松田阵平听见旁边某个长眼睛的肉瘤中传出Boss的声音:
“感觉怎么样?”
松田阵平踩在实验室的地面上,不太确定,脚下是真的不太平整,还是自己的幻觉。
“还好,没什么问题。”
“那就是药效不够了?”
“可能吧,已经快两年了。”
松田阵平心知自己的情况大概就是毫无准备下强行干涉运的造成的,但需要提高药效也确实是连带的结果。
“嗯,那从明天开始彻底检查下,你今天就留在这边。”
“……”松田阵平沉默。
就不能等一天吗?现在“松田阵平”在组织的人眼里应该是个死人了,但是明天“松田阵平”还需要去神谷町,起码给他一个伪造“松田阵平”被炸死的时间。
“还是你有别的事情?”
松田阵平嘴唇动了动,差点说出这个理由,但是突然间察觉不对。
Boss的话说的太恰到好处了,简直就像是专门留给他的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太对劲。
松田阵平心中微紧,表面上却不太高兴地说:
“琴酒是不是说了什么?他又告状了?”
结果Boss轻笑了一声,
“难道他不应该告诉我吗?毕竟你可是骗过了他。”
松田阵平的手抖了一下,不祥的预感促使他闭上了嘴。
但Boss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像是洞悉全局般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不解释吗?”
寂静中,松田阵平又清醒了几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要对他动手的不是琴酒和贝尔摩德,而是Boss。
但这时候知道太晚了,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连轻微的呼吸都显得干涩艰难。
Boss这样的问法,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到底是真的知道了,还是仅仅在诈他?
要说谎吗?说谎可以骗过这位心思深沉的Boss吗?
最终,松田阵平垂眸道,
“您说的对,我骗了琴酒,松田阵平还活着。
“我在港口的时候就已经抓住了松田阵平……我没有立刻杀他,是不想让他的死因和港口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句话算是真的,毕竟他不想hagi调查这件牵涉到组织的案子。
“所以我换上了他的衣服,打算等勘验炸弹痕迹结束后回到他住的宿舍,第二天再找个理由把他炸死。”
这句也是真的。
假如Boss不是今晚下令的话,那第二天就能听到松田阵平的死讯。
“那为什么要对琴酒说谎?”
“因为这件事情和他无关,我不想他和贝尔摩德掺合起来……我当时不知道是您故意绕开我派的任务。”
松田阵平还是没忍住,把‘故意绕开我’几个字加上了。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很没有必要,难道在Boss的眼里,在组织里长大的白兰地还能为了一个只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松田阵平违抗令吗?单纯就是Boss的疑心病而已。
松田阵平在这边和Boss解释的时候,另外一边的他已经开始悄悄往警局宿舍方向走,一路上他都谨慎避开了监控。
如果按照他之前和琴酒说的,松田阵平已经死了,那白兰地身在实验室的时候,无法‘扮演’松田阵平时,他是绝对没办法回去宿舍和警视厅的。
毕竟组织很有可能在宿舍和警视厅附近留了人盯着。
但现在已经被戳穿了。
那干脆就换一个计划,比如他被白兰地威胁,不能透露任何组织的信息,甚至第二天继续见面。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边居然没有人留守,他回去得堪称畅通无阻。
松田阵平心中疑惑,但在T03研究所中,还是用了这个理由对Boss回答:
“虽然他刚刚趁乱跑了,但是我威胁了他……”
Boss听完之后,却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假如我说要活的呢。”
卷发青年沉默,然后不太情愿地说,
“那就明天等他从警局宿舍出来后,再把他抓过来。或者等到他到和我约定见面的吉岡町也行,我在那边安装了炸弹。”
“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琴酒和贝尔摩德。”
“是。”
松田阵平答应的很好,像模像样的和琴酒他们商量了计划,甚至还得知了另外一个意外的事情。
昨天晚上琴酒和贝尔摩德他们确实在警局附近和宿舍附近都留了人,但是那边忽然发生了一场抢劫案,导致警视厅附近大街小巷的搜寻嫌疑犯,他们的人不得已撤离。
而第二天的抓捕计划,地点自然定到了吉岡町。
松田阵平“恰好”就有一个安全屋在那边,所以干脆连夜过去了。
至于琴酒和贝尔摩德,松田阵平不太乐意……但是也不得已暂留了一晚,就当做给他自己留下证人了。
因为第二天,最先响起的是警笛声和直升机的声音。
新闻和情报几乎同时到来。
有人在两栋高层公寓上放了炸弹,意图勒索警方十亿日元,其中一栋正是白兰地放了炸弹的那栋楼。
琴酒:……
贝尔摩德:……
大量的警车和直升机,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松田阵平现在在哪?”琴酒问。
“他在……他往神谷町去了。”
神谷町有另外一枚炸弹。
松田阵平坐上车,和琴酒他们赶往神谷町时,又回头望了一眼高高伫立的大楼。
即使这一枚炸弹是他赶到后拆卸又重新更换的,即使他知道这一面炸弹绝不会爆炸。松田阵平也一直等到手机上信号彻底断开,吉岡町广播解除交通管制才安下心。
但神谷町还设置着路障,他们不得不停下,各自想办法混了进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松田阵平已经上去了。
贝尔摩德打过来电话:
“白兰地,神谷町这一枚炸弹真的不是你放的吗?”
“在日本,就别叫我白兰地了。”松田阵平先说了一句,忽然察觉出不对。
如果以身体来论,现在在神谷町的高层公寓上的,其实是‘白兰地’。
虽然说因为昨天故意设置了转接,所以另外一边也能接听查看‘白兰地’的电话短信,但实际上手机还在这边。
他略微卡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个炸弹确实是我放的,但是定时炸弹,我控制不了,除非他能自己在倒计时之前拆了。”
“我给他的地点是吉岡町,那边才是安全的,是松田阵平自己非要过来。”
贝尔摩德:“……那炸弹还有多久爆炸。”
“还有……你自己听吧。”
松田阵平看着上面的倒计时6秒,按下了挂断。
五。
贝尔摩德听见电话里的忙音。
四。
琴酒扫视了一圈人群,注意到仰头看向高楼之上的白兰地。
三。
长谷川和辉推着矢野绘美跑出大楼。
二。
萩原研二乘坐的警车赶到了吉岡町。
一。
萩原研二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嘴角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零。
砰——
[死亡置换完成]
[松田阵平已死亡。]
松田阵平已死亡。
贝尔摩德敛下目光,悄然退出人群。
松田阵平已死亡。
琴酒低头发送了一封邮件,再抬头却发现白兰地的身影已经消失。
松田阵平已死亡。
萩原研二茫然地看着高层公寓上的火焰和黑烟,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松田阵平已死亡。
松田阵平半蜷着藏在仅有一人宽的死胡同中,背抵着墙,头抵着墙。
他想说别吵了,但却迷蒙中意识到,他‘听’到并不是真正存在的声音,是人类不应该理解也不能理解的某种规则尘埃落定所下的结语。
而从那结语落下,他就感觉属于松田阵平的那部分,正缓缓从他身上下沉,沉到他自己也抓不住的地方。
这一刻他想不起来希拉,想不起来自己的重生和死亡,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忘。
身边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男性声音。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打急救电话。欸,我好像看你有点眼熟……”
他抓住对方的衣袖,艰难地说
“我的名字是……松田阵平。”
我是松田阵平。
不能忘。
不能再忘记。
璀璨的火光在摩天轮的观景窗外炸开时,映入缓缓闭合的暗青色眸子。
等松田阵平再睁开眼,上方是熟悉的天花板纹路和昂贵典雅的顶灯。
太熟悉了,以至于他过了几秒,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所知的日本任何一个研究所的房间。
而是他多年以前就来过的。
Boss的庄园。
“我睡了多久?”
他看向走过来的穿着白大褂的陌生医生。
“睡?”
医生欲言又止。
半个小时后,琴酒在电话里平淡地嘲讽道,
“如果正常人一觉可以睡三个月的话,那你就当做自己睡了一觉吧。”
“但有件事情你需要知道。”
“什么事?”
琴酒却没有立刻回答。
松田阵平疑惑地等了等,听见那边隐隐传来按下打火机,似乎在点烟的动静。
“苏格兰叛逃了。”琴酒说。
第173章
东京的二月本来已经回暖, 但是最近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翻了脸。
晴空不见,只剩下寒意料峭,风将灰蒙蒙的雨丝吹向街边的行道树, 令树梢上嫩芽伶仃的颤栗。
即使如此, 那风竟然也是柔和的。
柔和又冰冷。
像是苏格兰。
赤井秀一因为自己的联想而略略失神, 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大君?”
旁边的人脚步也跟着慢下来,疑惑地出声。
赤井秀一回神侧头与她对视,却发现那双在他面前一向澄澈明媚的眸子,居然也积攒了些许忧虑的阴云。
他持伞的手顿了顿, 向宫野明美那边倾斜几分,却发现对方手里还拎着两人从超市买的蔬菜和肉类。
往日两人一起去超市,从收银台离开时, 这些东西就由他接手了。
赤井秀一伸手去勾明美手里的袋子, 顺势又问,“你怎么了?最近有烦心的事。”
他忽地注意到宫野明美手上细碎的划痕, 像是擦伤,
“组织给你派任务了?不是说这种我去处理……“
“但最近大君也有很多烦心事吧?”
穿着杏色呢子外套的女人挽住他的手臂,却没让他去拿装满了食材的袋子,
“你伤还没好,不要总想着照顾我。”
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如果不是以养伤为理由,赤井秀一都挤不出时间来见宫野明美。
事实上, 大概还有研究所那边到现在也见过面的雪莉的功劳。
去年宫野明美还说过, 这次可以和他还有妹妹三个人一起过新年了, 到时候想要正式介绍他给雪莉认识。
赤井秀一当然答应下来,连科涅克都知道这件事, 还特意对他保证那时候不会有任务,也一定让雪莉能在新年离开研究所。
但是没想到,还没到新年,做出保证的人已经随着电视中传出的一声爆炸……尸骨无存。
接着,赤井秀一就忙起来了。
作为组织的莱伊,他是科涅克专门从琴酒那边要过来的下属,又替科涅克完成了不少任务,因此,他本以为他已经足够清楚科涅克的权力范围——除了始终被科涅克严防死守的研究所。
但是当两家近年来经常在日本财经新闻上出现的企业被吞并收购,几个个议员高官被暗杀或是被“查出”污点,甚至连他的上司、FBI的高级搜查官詹姆斯·布莱克都传来消息美国那边有些势力乱起来了后……
赤井秀一才意识到,他还是低估了科涅克的影响力。
而那时距离科涅克死亡,还不到一个月。
如果说组织内的动荡是海面上的剧烈风浪,在知情人眼中鲜明的一目了然,那组织内部的变化就是诡谲的暗涌。
开始只是任务频繁,后来任务又变得比以往更加隐秘,有时甚至到行动前一刻才能知道具体内容。
莱伊起初以为,因为他是科涅克曾经的下属,所以被刻意防备了。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只是他,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起初代号成员还稳得住,但几次任务互相冲突和仓促草草收场,终于将将组织的日本分部在进行的权力洗牌摆在了明面上。
赤井秀一也是那时候,在任务中再见到了苏格兰和波本。
先到的是波本,金发的青年看上去更锋利了,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冷芒不加收敛。
看见等在车站外的他,波本轻轻扯起嘴角:
“莱伊,好久不见。”
赤井秀一迟了几秒才回应:
“好久不见。”
世界真的变化很大,连波本都会主动打招呼了。
等待苏格兰的三分钟里,莱伊有三分十五秒的时间在顺便等波本的阴阳怪气,但波本从打完招呼后就真的再没出声,始终沉默地看手机。
赤井秀一注视着他,但波本这段时间大概被太多人盯着,因此他明明感觉到了,却毫无反应。
车站人流密集,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经过。过去任务中时刻观察细节、掌控欲极强的情报专家却始终被鸭舌帽的阴影笼罩,未抬头一次。
终于,穿着蓝灰色连帽衫背着贝斯琴包的青年走到他们面前,
“抱歉,我好像来晚了?”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赤井秀一刚刚开口,另外一道声音就和他同时响起,内容却刺人得多:
“放心,就算你任务结束之后再来也没人怪你,毕竟你还要优先完成琴酒派的任务。”
是熟悉的波本的感觉,只是没有针对他。
一年多以前,赤井秀一还曾经想过利用苏格兰来牵制波本,结果失败了,反而亲眼看着他们几个人的关系越来越混乱。
但世事总超乎意料,那个肆意妄为的科涅克离开后,人缘极好几乎没有恶评的苏格兰,却莫名地越过他成为波本最不顺眼的NO.1。
如果赤井秀一打听到的消息没错的话,波本这段时间已经明里暗里的针对过苏格兰好几次了。至于原因,赤井秀一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
而这时苏格兰已经好脾气的对波本继续道歉:
“是我的错,刚才任务耽误了一会。”
苏格兰刚主动接近波本时,就是这种温和的态度。即使现在那个最主要的目的已经不在了,他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连着装姿态都和之前一般无二,就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似的。
但赤井秀一仔细看去,却发现苏格兰下颌薄薄的胡须比起之前显得凌乱了些许,明显打理的人没有之前精心。
而平日里总是被笑意柔和的蓝灰色上挑眼中,也隐约带着些许沉郁。
不过在赤井秀一看过来的瞬间,那点负面情绪就如同初春的薄冰,清晨的雾一样,悄无声息地化开了。
“我们进去吧。”他说。
赤井秀一没有异议,而波本从刚刚说的那句话后就又开始沉默,三人一同进去。
就当赤井秀一以为一直到到达目的地任务开始前,都会保持这种安静的氛围时,他在换乘的站台前看见了绝不想在此刻看见的人。
“秀哥!”
跑来的年幼女孩眼里带着喜悦,却让他的心脏都剧烈抽动了一下。
别过来!
眼角余光看见苏格兰摸到腰间,赤井秀一第一次在潜伏任务中几乎失去冷静。
波本去接电话了,这里只有苏格兰和他,如果他动手的话……不,除非偷袭,否则根本不可能在波本回来之前压制苏格兰,更别说解决对方。
赤井秀一呵斥了真纯,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甚至直接把真纯丢在原地去买票,任由自己的妹妹和危险的苏格兰独处。
这是最合适的做法。
苏格兰不是滥杀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吝啬于在普通人身上花费哪怕是扣下扳机的精力。没有任务,没有接私人委托,他就不会轻易动手。
只要他不承认,并且露出不在乎真纯的态度,就算苏格兰怀疑他和真纯认识,也不会立刻做什么。
先把真纯送走,再想办法解决其他的事。
赤井秀一转过身,背对着两人向售票处走去,每走一步都在试图说服自己。但他没想到自己回来的时候,能听见妹妹开心的笑声和贝斯的声音。
赤井秀一无声地松了口气,往前一步,绕开柱子的遮挡,悄然看清前方的情景。
穿着蓝灰色连帽衫的青年正半蹲着从真纯身后环过来,用手扶着贝斯,温柔地让她尝试。
已经十三岁还打扮得像是个男孩的真纯脸上还带着一点泪痕,但是眼睛却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
看来是苏格兰因为真纯哭了,所以用贝斯来哄她……但是苏格兰真的会对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这么温柔体贴吗?
赤井秀一察觉出一丝异样,本来要走出去的脚步停住。
而从这个角度,他才发现原来波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但居然没对苏格兰的“多管闲事”进行嘲讽。
金发青年一动不动地站在苏格兰身后一步的位置,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神情,但却可以确定是在看着苏格兰和真纯。
赤井秀一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更加浓厚。
而这时真纯已经弹完,苏格兰态度异常温和地询问:
“学会了吗?”
“嗯!大哥哥好厉害!”他听见妹妹崇拜的声音。
赤井秀一略微挑起眉。
难道我给你录练习截拳道视频时不厉害吗?
正要拿着刚买的车票走过去,让真纯先离开两个危险的组织代号成员身边,赶快回家,却因为苏格兰的下一句话愣在原地。
“那大哥哥还想听你说另外一个卷发大哥哥的事情,可以继续给我们讲吗?”
第174章
几分钟之前。
从这个小男孩跑过来的时候, 诸伏景光就察觉出了他和莱伊的相似。
相似的眼型,一模一样的瞳色,最重要的是那个小男孩跑过来时笃信惊喜的目光。
他一定认识莱伊。
而他说的“しゅう(秀)”,那个和诸星大三个字毫不相关的发音, 很可能那才是莱伊真正的名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就是莱伊可能也是卧底。
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压下, 因为就算是混黑的人,也有很大一部分还有血缘亲人,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而且像他们这种身份,因为某些意外换了名字,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如果以这个来判断身份,太轻率了。
不过,虽然莱伊把这个孩子吓哭了, 还毫不犹豫地离开, 诸伏景光还是觉得,莱伊不像是表面上那样不在意。
莱伊走后, 他站在一边,本来按理说以的人设应该不管比较合适,但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眼里噙着泪,反而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诸伏景光没有想到。他仅仅只是哄孩子的时候顺口试探了一下莱伊的底细,却听到了另外一件事。
“你是说你认错人了,你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卷发大哥哥?”
“……嗯, 嗯!”
世良真纯隐约意识到了自己似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叫出秀哥, 所以她灵机一动, 想起来了某个自己只见过两次的大哥哥。
秀哥的头发也是卷发,只是留长了不太明显而已!但是从前面看还是很明显的!
世良真纯飞快地说服了自己,
“其实我认识的那个大哥哥是短发啦!刚刚没看出大哥哥是长发!”
但是她的声音刚落下,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冰凉的声音。
“苏格兰?他在说谁?”
世良真纯下意识往后望了望,还没完全看清那个被鸭舌帽挡住脸的金发男人,就被旁边的大哥哥拨弄贝斯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手要放在这里。”
“噢,好。”
她手忙脚乱地照做,忘记了疑惑为什么蓝衣服大哥哥没有回答。
诸伏景光一边教这个小男孩贝斯,一边脑子里。飞速确认刚刚听到的内容。
确实,莱伊的头发其实带一点弧度,前面没被针织帽压住的刘海部分相当明显。就刚刚他们所站的角度,不小心认错说得过去。但诸伏景光还是倾向于小男孩在说谎。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卷发。另外一个卷发大哥哥。
能让这个小男孩想要掩饰时立刻想起对方,说明那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他对对方还有一定的信任。
和莱伊有关的,较短的黑色卷发。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只能让诸伏景光想起松田阵平。
换句话说,这个和莱伊有关的小孩子,很可能同样和松田阵平接触过。
这个答案被推理出来的一瞬间,诸伏景光立刻想到了半年多以前,他们和班长以及萩原某次见面时,提到了莱伊的事情。
已经知道了松田是白兰地,白兰地利用莱伊控制松田的推测就不再成立了。
偏偏那时班长说,莱伊对科涅克似乎带着几分真心,松田阵平对莱伊似乎也有一定的信任。
为什么不久前还互不认识的两人在短时间内多了信任和默契?
诸伏景光隐晦地问过松田阵平,当时松田阵平含糊地回答,“恰好发现之前有些渊源而已。”
所以这个小男孩,就是两人关系发生变化的契机?
松田阵平遇到过这个男孩,发现了他和莱伊的关系,并帮莱伊隐瞒?
这样确实就说得通了。
诸伏景光试探着想多问出一点关于松田之前的事情,结果刚开口,就听见另外一个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
察觉到了对方落在他身上针扎似的的目光,诸伏景光有些许尴尬。
哎,下意识就开始套话,还被家长发现了。
但是在莱伊面前,他还是要保持着苏格兰的人设,既然已经开口问了,就不能莫名其妙的停下。
于是他只能继续听小男孩不太高兴地说:
“我不要提他了,在海边的时候我让他等等,三明治的钱还没有还他呢,结果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海边。还钱。
赤井秀一虽然早就从母亲那里听说过科涅克和真纯见过的事情,但是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具体内容。
听见关键词,他立刻锁定了记忆中的那个场景。
但眼看着苏格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赤井秀一走过来,把票塞进真纯手里,冷着脸说;
“好了,你可以走了。”
真纯接过车票,小声的说了声谢谢,就要垂头离开。
结果这时,苏格兰忽然开口:
“既然不想提他,之后也不要提了。”
真纯明显愣了愣,而苏格兰站起身,收敛了笑意,语气倒还是温和的:
“我只是觉得,对方既然是故意离开的。那即使找到了也会对对方造成困扰。你说是不是?”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
这句话不太像是固执的近乎偏执的苏格兰会说出来的。
如果不是不太可能,他都要怀疑苏格兰是在故意提醒真纯不要再提起科涅克,免得惹麻烦上身了。
这个想法刚从心头掠过,旁边的真纯就抿了抿唇,仰起头大声的说:
“才不是。大哥哥又没有问过他,怎么知道是不是困扰,万一、万一他只是有事情没办法留下呢!”
苏格兰怔了怔神,
“这样吗?”
“我…我只是自己这样觉得。”真纯的小脸上露出几分纠结,鼓了鼓腮帮子,“总之谢谢大哥哥啦!”
她悄悄瞥了一眼赤井秀一这边,就跑走了。
诸伏景光将对方的动作看在眼里,却当做没看到,主动提醒两个人上车前往任务地点。
这次的任务并不算复杂,花了两个小时,就差不多解决了。
但是等到了约定汇合的地点,诸伏景光却发现本应该最后一个赶回来的zero已经提前回来。
还是垂着头,一副面无表情,和谁都不想多说的样子。
诸伏景光看得有些好笑,但好笑之中又带着忧心。
觉得好笑是因为zero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
一个月前的摩天轮爆炸“科涅克”死亡的事情后,波本是最受关注的那一个。他同时被琴酒和朗姆两边关注,演技遭到了极为严峻的考验。演到后面已经演不下去,最后干脆做出阴郁自闭的样子来屏蔽所有人。
至于到底是在阴郁什么?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就诸伏景光这段时间听到的消息而言,知道当天具体情况的,有人怀疑波本接受不了科涅克居然是主动替萩原研二去死;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的,有人认为波本是不能亲手杀了科涅克心有不甘。
诸伏景光尽量不去听这些消息,以防止自己在见到自己的幼驯染时表情太奇怪,而被对方恼羞成怒地瞪过来。
而忧心则是关于松田的。
他当时看见电视直播上的画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是接近顶端的一个座舱爆炸,接着滚滚浓烟遮蔽了视线,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从骨架到其他座舱,最后摩天轮晃晃悠悠的转了转,彻底崩塌。
那松田阵平呢?
三年前,他还在公安的培训中时,已经得到过一次噩耗。
三年后,他们不仅没能抓住那个炸弹犯,还让松田阵平再一次孤身赴死?
他手脚冰凉而麻木,仅能庆幸组织中和科涅克的那点特殊的私交,让他不必掩饰得毫无破绽。
结果还没两秒,就收到了琴酒的暗示,让他去检查痕迹。
科涅克在摩天轮上那么近的距离,那种爆炸的威力只能是尸骨无存,还能留下什么痕迹?
如果只是简单的判断,根本不需要他和莱伊一起去。
但琴酒还是下令了。
那一瞬间,诸伏景光差点生锈的脑子,迅速又重新运转起来。
检查?不,是清扫才对。
他作为苏格兰,作为被琴酒带进组织之前,是清道夫绿川雅也。清理痕迹,打扫现场这种事情是他进入组织之前的“老本行”,
最初的几个月,他和琴酒一起完成过无数次任务,也在任务中支使着做过无数次类似的事情。
他意识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办法抄近路提前赶到广场时,得知警方确实发现了一具……一点几乎可以说的上是焦炭的残骸,已经收殓带走。
现场只剩下被几乎烧融的钢架铁皮,和破碎的玻璃,而且基本上所有的座舱都爆炸了,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72号。
穿着现场清理人员同款工装的诸伏景光估计了一下可能掉落的角度,往那个方向去。在他刻意的寻找下,终于发现有些残存的铁片和玻璃,不像是从内往外炸开的,而是从外往内。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是真的看到证据,诸伏景光才终于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收到了zero传过来的松田假死的消息。
如果只是到这一步,基本上可以确认,起码松田性无忧,诸伏景光也就不必太担心了。
但没想到,他当晚找琴酒确认科涅克情况,却只得到了要守口如瓶的警告,和科涅克另有安排也许不会再回来的暗示。
什么叫做不会再回来?
诸伏景光有些不安,和zero他们等了一天又一天,却再也没有收到来自松田的任何消息。
如果不是近期zero终于查到了白兰地登上卡拉斯号的情报,他们差点以为松田又进了某个实验室。
“这么简单的任务都能让你发愁?看来你最近是在跟在琴酒身后划水。”
Zero带着一点恶意的声音忽然在仓库里响起。
诸伏景光回神,对上幼驯染和语气完全不符的关心目光。
因为莱伊随时有可能会回来,所以他还是维持了平时波本和苏格兰相处的态度。
也就是针对苏格兰……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朗姆的人,一个在琴酒这边,表面上的关系只是普普通通,但之前一年却因为科涅克的原因,所以显得有些复杂。
这次摩天轮事件,他们借着机会将彼此关系割裂开。
毕竟波本已经从朗姆那边验证过,已经得知了科涅克的死亡有琴酒出力。因此同样和科涅克关系匪浅,却最后站在琴酒这边的苏格兰,自然也会被他一起针对。
作为被针对的另外一方,诸伏景光却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事情,甚至保持了原来的态度,以免显得太过刻意,像是商量好的。
“如果是和你比的话,总归是轻松一些。”
诸伏景光慢悠悠说完,就看见面前的金发青年脸色僵硬了。
这段时间,“波本”为了阻止其他人的试探,也为了在朗姆那边更进一步,假装是用任务来麻痹自己,
效果是好的,但是不知不觉居然超过了琴酒,成为近期完成任务最多的人。
诸伏景光觉得这样不行,
“波本。”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能一刻不停的紧绷着。”
zero,找个理由快歇一歇,不要那么心急。
“当然比不上你,放松到连身边人的动作都察觉不出来?还是你本来就在装聋作哑?”
别说我了,我感觉琴酒最近有什么新计划。
“……是吗?”
我去问问。不过你不是在转移话题吧?
金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若无其事地别开头。
诸伏景光有些无奈,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极为轻微的咔嚓一声,像是踩断了树枝。
他目光一凝,下意识的从腰间拔枪对准门口。
“是我。”
一不小心听了会儿墙角的的赤井秀一走进来。
穿着蓝灰色外套的男人看见是他,手中握着的左轮稍稍垂下,温和地说。
“……下次还是进来听吧,不然容易误伤。”
赤井秀一:……
他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苏格兰,连威胁的话都能不带丝毫硝烟地说出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认出了苏格兰的枪,要说的话一时停在嗓子里。
苏格兰习惯用左轮,也不止一把枪。赤井秀一更没有去盯着对方的枪的习惯,但唯独这一把SW-M29左轮,他认识。
有几天他去找科涅克,就撞见卷发青年正在亲自改装这把枪,连手枪的木质握把都是专门定制的,结果却在某次任务中随随便便扔给了苏格兰,花了多少精力却一个字没提。
从那天起,苏格兰这把枪就没有离身过。
赤井秀一收回目光。
明明他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其实还是花在探听组织情报,以及各据点位置和人员分布上。但是不知不觉中,竟然也知道了不少科涅克的事情。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早晚有一天,这把枪会损毁,科涅克这个名字会被尘封。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离开组织,正面和这个黑暗里的庞然大物为敌了。
赤井秀一当时是这么想的。
但是却没料到有人先他一步。
第二天,他就听见了苏格兰叛逃的消息,看到了组织下的通缉令。
“大君?你在想什么?”
细雨下的声音,将赤井秀一从两个月前唤回。
“没事,想起了最近的任务。”
“我听说,有人叛……”
宫野明美没有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他,赤井秀一轻轻点了下头。就感觉自己的胳膊上的力度重了些。
“他……会被抓住吗?”
赤井秀一没参与追杀苏格兰,但也隐隐知道一些情况:
“前段时间在大阪发现了他的踪迹,不过等组织的人到时又扑空了。他实力很强,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抓住的。”
“要实力……很强啊。”
长发的女人轻轻重复了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赤井秀一却心中微微一动,
“也许不只是,可能他有人接应。”
琴酒在电话里说道。
“所以你怀疑他是卧底?”而电话那头的白兰地冷笑,“不是你把人逼走的吗?”
琴酒平淡地说:“我确实疏忽了,但申请是你提的。”
那天,苏格兰的任务结束之后,他把人叫到了组织某个据点。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科涅克的下落吗?”
“他在研究所。”琴酒对准前面的枪靶,扣下扳机,“我可以送你进去。”
“以……试验品的身份?”
匆匆赶过来的苏格兰翻了翻放在旁边档案袋里的薄薄两张纸,目光在死亡率75%上停顿了一会,
“我恐怕也不能拒绝吧。”
琴酒瞥了他一眼,“要逼你答应,就没必要在据点和你说这件事。组织不缺你一个实验者。”
“那为什么要选我?你的下属已经多到可以扔到实验室里随便消耗了,还是我已经变成用处不大的那个?”
苏格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但即使到这一步,他语气中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满,反而像是在闲聊。
琴酒终于转过头看他。
穿着蓝灰色外套的青年坐在一边,像是整理自己书房的资料似的,专注地把只写着实验代号和部分涉及项目、隐藏了实验目的的两张纸规规整整地放回档案袋里。
琴酒想,他有时候真的理解不了,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人都在想什么。
但他又怕哪天自己真的理解了。
“不是我选的。”
他站在一边,目光落在苏格兰脸上,
“是科涅克给你选的。半年多以前,他就测量过你的身体数据,帮你提交了实验申请。”
从进来之后,苏格兰第一次露出了怔忡的神情。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问,
“为什么?是我哪里让他觉得不满意了?”
“不,恰好相反。”
琴酒看了一眼苏格兰腰间的枪,
“你和他的情况,你自己应该更清楚。”
也许正是因为满意,白兰地才会主动提出对苏格兰进行实验,就像是当初BOSS对他做的。
“苏格兰,我提醒过你,不要招惹科涅克。他是个疯子。”
琴酒点了一支烟,冷漠地说:
“我给你一次机会,放下手里的档案袋,当做从来没看见过,离开这个房间。”
“然后呢?”
松田阵平问电话那边琴酒。
琴酒道:“他没答应实验,离开后当天就叛逃了。”
白兰地嗤笑:
“你觉得我信吗?他没答应的话?你真的会放他走?”
琴酒心软,本年度组织最大的笑话。
但放在和苏格兰对话的当时,却很有欺骗性。
毕竟他们就在人来人往的据点,不少人亲眼看着苏格兰和琴酒一起走进靶场。不管是少一个人出来,还是一个人横着出来。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且靶场里面有还有不止一把枪,苏格兰手上也有武器,这种情况下一对一,琴酒就算能赢也要挂点彩。真想要抓人的话,不必在这种环境。
但诸伏景光还是觉得不对劲。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组织成员会答应这种几乎是必死无疑的实验吧。
但琴酒偏偏问了。
最重要的是,松田为什么会给他提交这种实验?
松田不可能害他……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快想想,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是暗示过什么?
诸伏景光对上琴酒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倏而想起,那一天松田阵平阻止他靠近研究所说过的话。
“没必要,这边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你们按部就班,尽可能的将日本这边的据点和关系网挖出来就行,尤其是朗姆那边的。”
最重要的是那句……
“hiro,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它主动找上你,就算你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躲是躲不掉的。
因此……
在琴酒的注视下,这段时间状态始终有些不太好的苏格兰忽然释然地笑了,
他将腰间的左轮取下,拨开弹巢,调转枪口向上。
子弹一颗颗落在面前的桌子上。
第175章
琴酒并没有详细描述, 他当时是怎么和苏格兰交流的,但是松田阵平还是猜出了答案。
他笃定地说:
“苏格兰当时一定答应实验了。他知道是我安排的,应该不会拒绝。”
“你料到他答应,那料到他会到了研究所之后改变主意叛逃吗?”琴酒嗤笑反问。
松田阵平还真的知道, 毕竟苏格兰的叛逃就是他安排的。
他理不直气反而壮:
“我说了他的实验我自己全程负责, 谁让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对他提的。”
“Boss那边已经同意, 之前又已经确定了日期。你让我以白兰地昏迷,所以不能上交苏格兰的理由拒绝研究所?”
这个研究所可不是白兰地名下的那部分,而是直属Boss的。
其实最初安排苏格兰进行实验时,琴酒是不同意的, 毕竟苏格兰是组织的代号成员,而且实力不弱,作为实验品实在过于浪费。
但松田阵平选择的本来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当做消耗品的实验, 而是进展已经停滞了几年、但是Boss始终没放弃进行尝试的重要实验。
目前唯一一个经历过这个实验还活下来的, 也就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而已。
前几年已经证明了,这个实验在普通人身上进行就是纯粹浪费时间, 虽然样本足够多,但是效果却不好。继续挑选的实验体,自然是尽可能挑选身体素质和智力都超过一般人水准的, 苏格兰就在这个符合要求的范围之内。
况且关于研究所的事项,本来就高于行动部门。如果他非要直接申请提交到Boss那边,琴酒也没有办法。
虽然对于琴酒来说,苏格兰是一个好用的下属, 但是对于整个组织的首领, 苏格兰只是一个新加入组织一两年的代号成员。虽然确实很有潜力, 但不具有唯一性。
因此,在松田阵平答应了一些研发项目后, 琴酒果断地将苏格兰卖了。
而松田阵平之所以要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真的坑一把诸伏景光。而是为了破解景光死亡的运的一次大胆的尝试。
景光的卧底身份被发现,被组织追杀,最后不得已自杀。这是松田阵平上辈子就知道的全部情况。
但也正是因为他曾经观测到景光的运,所以反而被运束缚,一连几年都没有任何成效。
直到那次,他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
假如他不去干扰已知的运和结果,而是自己出手,给景光制造更大的威胁呢?
在Boss眼中,实验的重要性远远高于解决卧底。就算是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被发现,只有他还有实验价值,那Boss也不会杀他,而是作为实验体去投入实验。
因此,当松田阵平测量苏格兰的身体数据,提出实验申请,将苏格兰和实验强行画上等号,那苏格兰死于实验的几率,就远远高于了被发现卧底身份死亡的几率。
两条运链条的结果同样指向死亡,但人又不可能死两次,危险程度更高的必然会覆盖掉另一个。
就这样,从松田阵平布置好这个计划开始,诸伏景光中注定的死亡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从松田阵平已知的、且不能插手的死亡,变成了他未曾观测到的实验结果。
虽然成功就代表着危险程度一定更高,但松田阵平却终于得以从旁观者,变成了可以影响运的入局者。
如果是前者,假如松田阵平失败了,那诸伏景光只能无知无觉地走向死亡。但现在,他能够主动插手,也能想办法警告景光其中的危险。
就算是他做不到,那诸伏景光自己呢?
诸伏景光从来不是只能被他人拯救的弱者。
当危机自暗转明,诸伏景光自然也会想办法,给自己去搏出一条生路。
不过松田阵平也没真的打算不管诸伏景光了。
他选择的这个实验,虽然自己并没有全权负责的资格。但当时提交实验申请时,他就和Boss提出希望能全程跟进。本来他还准备了一堆理由,但是没想到刚刚提出,Boss就同意了。
而松田阵平当时是打算在实验中做手脚,结果突然的昏迷打乱了他的计划。
虽然他提前暗示过诸伏景光,假如有研究所相关的内容找上他,就立刻配合不要拒绝,也做了如果出了意外,就让梅根那边接应的准备。但是这种事情谁说得准。
松田阵平理智上可以推理出,景光现在应该是和梅根在一起,但这种事情,没得到确切的消息,就松田阵平也没办法完全放下心。
可偏偏他在Boss的庄园里,不能随意联系外界。
松田阵平无声地吐了口气,让自己心中隐约的焦躁平复下来,又问了问日本那边的情况后,才挂了电话。
但是盯着手里暗下来的屏幕看了一会,他还是有些不能安心。
就在他躺下又反复坐起,因为动作太快导致眼前一黑的时候,希拉忽然出声了,
[你在干什么?]
松田阵平缓慢地重新躺下,
[在思考诸伏景光死亡运更改计划的实施进展。]
[不是已经成功了吗?]
希拉的疑惑地说,
[按照你们人类的时间,应该是一个多月前,12月的时候,他的运就已经变动了。]
松田阵平斟酌着问:
[……你的意思是,诸伏景光的死亡运更换了?不再是我知道的那个,而是和实验相关的?]
[不是。]
希拉没能理解松田阵平此刻忽然的小心,还以为松田阵平真的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认真地解释,
[如果他的死亡运和你有关,那我能感知到。我说的变动是我们的契约上的变动,关于诸伏景光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哦对,萩原研二的部分也完成了。]
[……]
松田阵平迟迟没有说话。
希拉等了等,还是没得到他的后续反应。
[你不高兴吗?]
[不,不是。]
松田阵平盯着天花板发呆,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现在的心情。
当然高兴,但也不只是高兴。
hagi那边,虽然早就完成了死亡置换,但是26岁的死亡节点,一直压在他身上,他从来没有一刻真正的放下心过,景光的事情也是一样。
但是他这次醒来。两件事情忽然都解决了。
而且,景光的运被改变,就意味着这种影响运的办法是可行的。接下来,不仅班长的车祸,甚至zero那不知原因但大概率也和组织有关的死亡,也能用这种手段解决。
明明是已经计划了很久的事情,可是真得到了结果,他却有些抓不住实感的茫然。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断电的房间里摸索打火机和蜡烛,却无意中找到了重新打开电闸的开关。一瞬间满堂光明,反而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松田阵平纠结着,在思考怎么和希拉解释他的心情,这时,忽然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
对方甚至还不急不缓地敲了三下门。
松田阵平意识到外面是谁了。
他默默把差点说出去“进来”咽回肚子里,坐起身脚踩到地上。
站起来时,他因为有点使不上力气而稍稍腿软了一下,缓了半秒才往前走,却又被手上的东西拽住。
松田阵平把那个连着手腕的医疗仪器从他身上拆下来,无视尖锐滴滴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黑发棕眸的男人不再年轻,眼角出现了轻微的细纹。
贝尔摩德因为实验的原因容貌早已固定,他却只是普通人。
但即使如此,他距离老迈这个词还差得太远,但整个人的气场也比之前更加深不可测。
“Boss。“
松田阵平略微低下头,错开身请对方进来,而床头的仪器还在声嘶力竭的尖叫。
本来等在隔壁的医生慌慌张张跑过来,看见站在地上的他和旁边的Boss,又一次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松田阵平:……
今天已经看到过对方好多次类似的表情了,上次是他刚刚坚持要和琴酒联系,上上次则是他刚醒来太饿,所以拆了身上的仪器叫人送餐的时候。
只不过是因为太久没活动,导致动作不太灵活,不小心将盘子碰到了地上摔碎了,想捡起来时又因为稍微有些头晕,所以不小心割伤了手指。
结果刚离开两分钟的医生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跑回来,帮他重新检查。
松田阵平觉得完全没必要。
他现在除了稍微有点没力气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问题,甚至他还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正在恢复。
至于仪器上面显示的那些看起来很危险的数值,松田阵平已经学会了忽略他们。
并忽略医生。
既然Boss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就干脆连身上的那几个无线的贴片也一起拆下来,随意的扔到了医生手上。
“行了,收拾一下这边。”
医生纠结地看了一眼Boss,见对方许可,只能快速地关了监测仪。而这时,那两位已经走进了和卧室相连的小书房。
因为门敞开着,所以他甚至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那位白兰地大人态度自然地问,“您怎么直接过来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这地方只有他在住,Boss是客人似的。
医生的眼皮跳了跳,整理地速度越快了,恨不得拔腿就走。
但现在两人大概是没打算立刻谈论机密的问题,所以也不在意他的存在。
于是医生听见Boss说: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走太远,还是说,你愿意坐轮椅过去?”
“根本就没到那种程度吧。”
“就检查结果来说,你的身体状况不算太好,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啊,我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医生终于收拾完了。
他确认了不会有任何一个仪器在他走出去后忽然叫起来影响到交谈的两人后,就要走出去。
但到门口时,下意识地往书房那边瞥了一眼。
卷发青年就站在窗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因为长时间的昏睡,他现在脸色还是不健康的苍白,再加上消瘦的身形,肉眼可见地需要休养。
但即使是今天出了不少状况,连Boss都明说了他需要休养,他似乎还是没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连答应的语气都像是仅仅在服从令。
这也太奇怪了。
身体是他自己的,难道他感觉不到吗?
还是说感觉到了,只是太过习惯了,所以意识不到其中的异常?
医生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点凉意,快步离开了房间。
听见咔嚓一声响,松田阵平往那边看了看,才走到书房门口把门关上,主动提起了那天的事情。
“您接下来的计划是让琴酒和朗姆合作,借此敲出朗姆那边的底牌,那日本分部那边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其实松田阵平更想问的是,他这么仓促的离开了日本分部,而且在朗姆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是不是不能回去了。
果不其然,Boss直接道:
“暂时不用,你这几年把精力先放在其他地方,等过几年再说。”
“好的。”
看来接下来只能远程联系一下他们几个了,松田阵平应了一声,脑中掠过这个想法,却忽然发现Boss正在看着他。
他有些不解地回望过去,却听见黑发棕眸的男人说:
“让科涅克假死这个计划没有提前告诉你,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现在不是差不多已经弄清楚了?”松田阵平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推测的八九不离十,“这不是您的计划吗?哦,对,我最后稍微坑了一下朗姆。“
登上摩天轮之后,他就把药盒里最后一片药吃了。摩天轮升空的时间,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建筑,推理出朗姆可能在的几个的位置,趁着爆炸前发给了手下的人。
倒也没能做什么,只是让他们给某人拍几张照片而已。
虽然拍得大概率不清晰,但是就以朗姆平时的谨慎——连自己长相性别的烟雾弹,都在组织里放出去了不知道多少种——有可能被人拍了照片这件事情,大概已经让他坐立难安了。
他把这件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但是旁边的Boss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那就没有了。”
松田阵平搜刮了一下记忆,确认能说的都说了,但Boss像是还在等他的样子。
就在松田阵平已经开始怀疑,Boss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别的不妙的消息在试探他时,Boss终于开口:
“关于你昏迷了三个月的事情……”
还没等Boss说完,松田阵平愣了一下。
又愣了一下。
忽然觉得不对劲。
[希拉……hagi的运已经成功更改了,那我的部分呢?]
[当然也成功了。]希拉的迷茫已经溢出来了,[你现在不是活着吗?]
可是……为什么会成功?
11月7号发生的事情完全在松田阵平的预料之外,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甚至连假死的事情都是Boss安排的。
等等,Boss安排的。
那不就是说,是Boss插手,导致了本来应该死在摩天轮上的他活了下来。
也就是……Boss救了他?
松田阵平瞳孔地震。
“白兰地?”
“嗯……”
松田阵平下意识应了一声,却还没完全回过神。他此刻心中的复杂,比刚刚得知了景光和hagi的事情已经解决更甚。
尽管在Boss眼里,整个计划是他设计的,但是被死亡置换和运节点困扰了十多年的松田阵平,却不能真的当做这件事不存在。
他一直以来,都是以解决Boss、解决组织为目的,直到现在计划也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但是……
“确实还有件事。”
松田阵平沉默了片刻,
“谢谢您救了我。”
沙发上,黑发棕眸的男人刚刚端起茶杯,正要送到唇边,听见这句话,忽然顿住。
“你不知道这是我的计划?”
“知道。”从窗边走过来坐下的卷发青年诚实地回答,“但确实是我没发现,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已经被朗姆炸死了。”
松田阵平说完,就感觉Boss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闭上嘴,等着Boss的下文。
Boss专程过来,一定是有事情和他说。现在他说完了,怎么也该轮到对方说了吧。
结果他等了等,却等到了Boss站起身。
“我知道了,你先休养吧。”
“?”
但Boss像是看不见他的疑惑,以苏格兰的事情结束了对话,
“他毕竟是琴酒的人,让琴酒自己去处理,接下来的追杀你不要掺合了。”
这个倒是没什么。
松田阵平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医生终于放人。松田阵平才能独自离开Boss的庄园,在任务的间隙和梅根他们联系上。
然后就被问东问西的问了一大堆。
他解释了好多遍,才让他们相信他身体没什么问题。
而景光果然是到了梅根那边。
虽然为了安全,他们两个没有直接联系过。但是听梅根的口风,似乎在那边混得不错。
松田阵平不好直接和梅根说诸伏景光是公安的人,但也借着梅根,用暗语传递了几次消息给苏格兰,问他要不要回到公安。
结果诸伏景光拒绝了,说他会和公安联系,并且另有打算。
既然诸伏景光有自己的决断,那松田阵平自然也不会过多插手,就随便他去了。
而hagi和zero那边,就更麻烦一点,一开始只能借着梅根——帕波米特这种曲折的方式互相传递一些消息。
倒不是因为他,而是萩原研二那边有公安关注,降谷零那边也被朗姆看重,这时候反而需要更加小心。
这几年,松田阵平也没有真的放弃关注日本的消息,毕竟他还需要提前为干扰班长的死亡运做出安排。
也因此,琴酒和朗姆“合作”的进展,他也多多少少地注意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就先得到了莱伊卧底身份暴露的消息。
暴露了,但没有完全暴露。
琴酒和朗姆那边到现在也还没确定,莱伊到底是日本公安,还是FBI。
Boss派出了贝尔摩德调查。
当时松田阵平正在卡拉斯号上,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想办法借着这件事、换个身份回到日本的时候。
他被Boss召回了。
“有一个终于准备好的实验,”Boss说。
第176章
“白兰地。”
“白兰地。”
“K3098。”
[松田。]
松田阵平困倦地睁开眼, 结果被天花板上的刺眼的白光照了个正着。
硬了,拳头硬了。
[既然结束了,为什么不能先调整下亮度再叫醒我。]
旁边的显示仪上,脑电图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波动。
[我调整不了。]希拉回答。
[?]松田阵平在心里敲出一个问号,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你吧?]
[我在和你开玩笑, 人类的玩笑。]
[嗯……也行。]
他闭上眼, 等旁边的研究员将灯光亮度调低后,才重新睁开。
“那个……这次看来还是失败了。”
研究员小心翼翼地开口,他的嗓音粗砺,听在像是松田阵平耳朵里, 简直像是穿着硬胶底鞋在石子路上挤压。
松田阵平坐起来,揉了揉被难听声音伤害的耳朵:
“我知道,下个月再试吧。”
他趁着夜色走出研究所。
十二月的伦敦空气阴冷又潮湿, 松田阵平打开伞, 挡住街灯的光线和自墨蓝色天幕坠下的雨丝。但才拐过一条街,一辆车已经停在他面前。
“弗朗布瓦斯让你来找我?”
松田阵平坐进车后排, 看向驾驶座上那个体格结实的金发英国男人,
“司陶特。”
“不,因为据点泄露的事情, 他最近已经忙得顾不上关注你了。”
这个看起来长相十分正派的男人挤出一个阴冷的微笑,反差冲击极大。
松田阵平注视了两秒,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假如哪天弗朗布瓦斯终于怀疑到你身上, 你就这么对他笑吧。佩恩莫里。”
男人只好收敛笑容, 又重新变回严肃正经的表情,
“那些明明都是因为帮派火并被发现的。”
些许凉风从窗外渗入,松田阵平往中间坐了坐, 将脖子上的围巾拉紧了一些,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别做得太明显,但弗朗布瓦斯只是反应慢一点,不代表人蠢,不要等他腾出手。”
“……”
前面的男人没有再说话,一直到车停在某条偏僻的街道前,松田阵平下车时,才听见对方音量极低地说了一句,
“最近别去尼尔大街那边。”
没有任何明显标志的黑色商务车,重新隐没在夜色中,松田阵平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身拐进巷子里。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他“随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先生要去哪里?”前面的年轻司机说道。
“艾洛商业广场。”
“从尼尔大街走可以吗?”
“不行。”
前面的司机愣了愣。
“那边听说发生车祸了,换条路。”
等司机绕了远路,把松田阵平放在了伦敦另一边之后,他才终于绕到了自己的隐秘的安全屋。
他回到书房,打开电脑,输入了几次密码之后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档。
文档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组织在欧洲,美洲甚至非洲以及亚洲各国的无数据点、后勤仓库以及研究所。
一部分标红,是在他权限内知情的,这部分随着时间而越来越多。尤其是这几年,数量飞速增长,现在已经占据了一半以上。
另外一部分则是用两种不同的图标标注,分别代表已确认和待确认。这是他多年里根据组织内的武器流向、资金流向和任务痕迹推断出来的。
一旦发现,他就会用各种提前商定的办法,将消息转给当初那群孩子,也就是梅根他们。再由他们安排人进行渗透和观察。
不需要真的卧底进去,更多的时候可能只是和组织对接的清洁工、送货员,或者更进一步和组织有情报交易的线人,连基层成员都算不上。
这种方法安全和隐蔽、可行性高。但简单就意味着不够深入,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也很难从这些过于浅层的表面往来中分离中真实有用的信息。
但偏偏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曾经接触过组织,对组织有一定了解。更重要的是,还有潜伏在朗姆身边的“帕波米特”,和更加了解组织的“白兰地”。
即使这样,松田阵平也强调过,除非提前说明的情况,比如诸伏景光那次。其余时间,只需要收集、整合,再提交到梅根和清水那边,不需要做出任何额外的行动。
松田阵平根据新的情报添加了一些,又将部分未确认的更改为已经确认,才把这个文档关闭之后重新加密。
接着,他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名为R的文档。
这是关于朗姆的情报。比起刚刚的文档,这一部分就少的可怜了。
松田阵平在组织里面待的时间不短,但最开始几年一直在boss身边,接触到的代号成员不多,后来拿到研究所的权利后,他的主要活动范围在欧洲和美洲,朗姆却已经因为在那次权力分割中失利,不得以退守日本。
因此他虽然一直在顺着BOSS的暗示蚕食朗姆的权利,后来甚至到了日本和对方“正面”和朗姆打交道,却连对方的长相都不清楚。
一直到……那天在摩天轮上。
松田阵平点开另外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模糊的照片。
上面是一个戴着眼罩的光头男人。特征和boss以及琴酒的描述一致,所以大概率就是朗姆的真实长相。
可惜这个照片最多只能暂时,最多只能用来吓一吓朗姆,没办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毕竟他的目的并不是直接把找到对方,直接把对方抓住,而是借着boss的计划,将对方手中的底牌全都先撬出来。
[所以你已经决定按照boss的计划来做吗?]
[不……让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我现在不想回日本。]
回到日本就意味着有可能碰到hagi他们,松田阵平觉得不行,起码再过几个月再说。
他现在完全不着急,毕竟班长的死亡运已经更改,只剩下降谷零的部分。
虽然他不知道降谷零最后是怎么死的,但应该是在明年年底,而且大概率和组织有关。
不知道情况是个麻烦事,但也是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直接改变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如果能在那之前先把组织解决,可能死劫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但问题是,组织怎么也不像是能够一年之内解决的。上辈子降谷零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组织还有什么他没发现的漏洞,只要能抓住就能立刻翻盘?
松田阵平有些纠结地思索着,顺手将充满电的手机重新开机。
他还得先找人确认一下尼尔大街那边是什么情况。
梅根前几年在那边开过一家餐厅,他们偶尔会用那个地方来传递消息。组织怎么会突然盯上那边,又是谁盯的,弗朗布瓦斯的人还是朗姆的人?
但他还没决定好要联系谁,先看见了来自琴酒的未接电话。
昨天才联系过的,今天又打过来电话?
松田阵平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正想回拨,但是那边的电话已经再一次打过来。
“什么事?”
“朗姆说,发现有老鼠在盯着组织。”
松田阵平立刻想到了尼尔大街那边,但又觉得不太合理。
如果真是伦敦这边的问题,那怎么也轮不到主要负责日本那边的琴酒来告诉他。
所以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东京?盯着哪里?”
“研究所。”
松田阵平皱起眉:“朗姆开始掺和研究所的事情了?他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嚣张了?哪个?”
“T03,还有早期k开头的。”
“……”松田阵平沉默了片刻,“所有k开头的实验都不是我负责的。这件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Boss让我联系你,来彻底收尾。”
琴酒故意在彻底一词上面加了重音。
松田阵平听出了言外之意,走到窗边,手指轻轻挑起窗帘的边缘。
熹微的晨光破开云层,落在他前方的脚下,让他轻微地皱了下眉。
“知道了。”
飞机在夜幕下掠过高空,给东京带来了接连几日如伦敦一般冰凉的雨。
穿着白色外套的长发女孩匆匆低下头,伸手将帽子戴上。
“等下!”
旁边差不多同龄的男孩下意识伸手阻拦,却没来得及。
放在女孩帽子里的手机摔在地上,无视男孩女孩惊慌的表情,自顾自地滚向下水道前,却被一个男人用脚挡住了。
“要小心啊。”
个子差不多有两米高的男人弯下腰,把手机捡起来,递给女孩,
“这么晚了,还是快点回家……哟,是你们两个啊?”
“谢谢!啊,是伊达警官。”毛利兰感谢地接过手机,本想质问工藤新一为什么会把手机放在她帽子里,却先看清了面前的人。
“伊达警官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逛?”
“嘛,偶尔也要一个人透透气。”
成熟的大人笑呵呵地打着哈哈,结果被旁边的高中生侦探不讲情面地拆穿了,
“手上还拿着包装好的蛋糕,却在外面走了半天,一看就是女朋友失约了。”
毛利兰尴尬地用手肘戳了一下旁边的工藤新一,
“伊达警官别介意,他只是说话直了一点。”
“哎,没事没事。”
伊达航这几年时不时的就找借口去阿笠博士家,现在不止和对方有了些交情了,连住在隔壁的工藤新一以及经常来找工藤新一的毛利兰都已经十分熟悉。
他和这对青梅竹马并肩走到屋檐下躲雨,看着雨势渐大,干脆邀请他们一起进了旁边的拉面屋。
“吃点东西?我请你们。”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自己来就可以。”毛利兰下意识说道,结果被工藤新一推了进去,“喂,干嘛!”
“没关系啦,伊达警官看上去就很需要有人陪的样子。”
工藤新一笑嘻嘻地揶揄道,“谁让他之前总是在我们面前炫耀女朋友。”
“行了。”确实一不小心炫耀过太多次伊达航笑骂了一句,“别太过分了啊。”
等拉面上来的时间,毛利兰打量了一下伊达航的神情,发现他确实像是新一所说的,最多只是有点惆怅寂寞,应该不是情侣吵架了。她才好奇地问道:
“是最近来间小姐工作太忙吗?”
工藤新一摸着下巴反驳,
“如果是这样的,伊达警官会把蛋糕给来间小姐送到学校吧。”
“唔,确实。”
伊达航任由他们进行了一波推理游戏,才揭露谜底,
“娜塔莉的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受伤了,所以这几天经常去看望对方。”
“伊达警官不能一起去吗?”
“……说是不太方便,对方不想见到太多人。”
工藤新一的目光犀利了起来,
“现在是晚上。”
“……嗯。”
“你这个表情,不会连那个朋友是男是女都不确定吧?”
伊达航终于苦笑了起来。
他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也知道娜塔莉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甚至因为尊重她和她的朋友而没有去深入探究。
但是这不妨碍他稍微的、稍微的、有一点点吃醋。
他对着面前的这对准情侣叹气,“就这一周,娜塔莉已经去看望对方三次了。我本来一周也就只有四五天能看见娜塔莉。”
也就,只有。
面前的两位高中生欲言又止。
“……你们还不懂。”
“但是我知道,如果让班长发现你晚上来见的人是我,他可能会揍我的。”
按完门铃后,就自己用钥匙打开门的年轻女人笑了笑,
“真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航知道了反而才会难过吧。”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一些,但是目光落在站在阴影中的卷发青年身上时,还是忍不住泄露出一丝痛惜。
第177章
娜塔莉来间走进室内, 将身后的门关上,走廊的光线被厚重的公寓门隔绝在外,室内骤然暗了下来,只剩下半开的窗帘露出的一线乳白月光。
她站在玄关处换了拖鞋, 本打算等眼睛适应了房间内昏暗的光线再往前走, 但才刚刚直起腰, 旁边的壁灯就已经自己亮了起来。
娜塔莉转头,正看见卷发青年收回按下开关的手,
“不用那么小心。我的情况没那么严重。”
他懒散地说了一句,坐到了沙发的边缘。月光与壁灯的暖黄色光线在地面上交织, 影影绰绰地点亮了小半个房间,但是他现在坐的位置正在月光与壁灯全都直射不到的角落中。
“但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吧。”
娜塔莉看得有些难过,口中却没有多提这件事, 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 “我今天过来,看见隔壁那家搬走了?”
“嗯, 搬了一天。”
卷发青年走过来拿起她放在一边的袋子,有点好奇地在里面翻了翻,“这是什么?”
“汤料。”娜塔莉失笑, “我先去做饭。”
面前的卷发青年神色有些纠结,“你已经过来好几天了,班长那边……”
“我和他说来看望朋友,放心, 他不会跟过来的。”
“但这样说感觉更奇怪了。”
娜塔莉:……
不知怎么的, 她居然忽然真的生出了微妙的心虚。
娜塔莉将奇怪的想法甩开, 拎着从超市买回的菜走进了厨房,顺手将厨房的门带上后, 才将灯打开。
最开始的时候,她其实是回家做好饭之后再带过来,但这样一来是时间花费太久,二来显得过于小心,反而会让对方别扭。就和她不想开灯,但是每一次松田阵平都主动给他打开一样。
真是跟航一样倔强的性格。
娜塔莉一边把锅里的汤煮上,一边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松田阵平这个名字,是在七年以前,上警校的伊达航打电话对她说,认识新朋友了。
伊达航一向优秀,性格也好,有很有责任感还擅长交际,因此从小到大从来不缺朋友。
但也正是因为他那个过于有责任心的性格,和出众的能力,和别人相处时,总是喜欢把别人的事情担在自己肩上。
所以认识的人,最后与其说是朋友相处,不如说是大哥和小弟。
娜塔莉当然觉得这样认真的伊达航也很可爱,但是也总会觉得他太累了,如果能有一些跟得上他的思路,同样能关照得到他的朋友就好了。
起初她只是随便想想,但没想到,上了警校之后的某天,伊达航打过电话来,沉默了好一会,主动提起了他的父亲。
娜塔莉忽然意识到,那个存在他心里多年的心结被人解开了。
听完便利店抢劫案的始末,听完伊达航难得幼稚得抱怨澡堂又脏又难洗,娜塔莉主动提起说,将来有机会的话,请朋友一起吃顿饭吧。
当时伊达航答应得很爽快,结果还没能到那一天。也就是才从警校毕业一个月不到,伊达航孤零零地来找她。
明明没有下雨,但平日里豪爽乐观的青年,却像是在瓢泼的大雨里站了一天,狼狈又茫然。
“松田牺牲了。”
他像是觉得自己没有说清楚,笨拙地补充道,
“松田阵平。”
明明还是什么都没解释。
但娜塔莉怔怔地看着他,却清晰地理解了,伊达航想说出的,并不是松田的名字,而是他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悲伤。
她几乎感同身受的心脏疼痛了起来。
不过即使如此,伊达航还是很快就振作起来了。
萩原比我更难过,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
松田的父亲看上去也憔悴了很多。
萩原的家人是看着松田长大的,松田几乎算是他们的半个儿子。
他用这种理由回答娜塔莉,然后搓了搓脸又打起精神。
但难过怎么能分等级呢。
娜塔莉心想。重要就是重要,又怎么能以认识的时间长短和先后而区分出轻重,明明都是一样的。
她太了解伊达航,也清楚地看见了,警校前后伊达航的区别,因此也越发为他难过。
倘若从没有结交过也就算了。既然已经成了朋友,在彼此生中留下深深的痕迹,却又猝不及防流星般转瞬而逝。愉快的记忆一朝之间变成遗物,过往蒙上阴霾,活着的人倘若不想抛下,只能从冰冷的照片中回忆曾经的相处。
娜塔莉为伊达航心痛,也为那个牺牲的年轻警察而难过。
直到四年以前,她看见了那个仅仅只在交照片上面见过的青年。
当看着伊达航和那个卷发青年一句话没有交流,却自然又默契为对方掩护时,娜塔莉听见自己心里无声舒了口气。从那天伊达航沉默地找过来,伫立半晌,却只能说出对方的名字时就悬起的心,忽然重新放下了。
那天在游乐园,她帮着青年一起处理完炸弹,看他专注的样子,看航明明背靠炸弹,却只紧张对方伤口,似乎不担心爆炸的信任模样,就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但当时,娜塔莉对对方的印象还仅仅只是伊达航的好友。
真正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亲眼看到航被放倒了。
卷发青年的目光和她对上,暗青色的眸子里立刻闪过一丝鲜明的心虚,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娜塔莉看他状似镇定,实际上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理解了当初伊达航打电话给她提起松田阵平以及其他几个朋友时,为什么总是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到时候见到就知道了,是一群大胆又鲁莽,行事冲动还马马虎虎的家伙……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他们的。”
伊达航总是了解她的,正如她了解伊达航。
这几年虽然没有再从他口中听到松田阵平的消息,但娜塔莉看伊达航的状态,一直以为对方的情况应该还算不错。
结果却……
娜塔莉收回思绪,将已经煎好的鱼放在盘中,又将汤和米饭盛好,等稍微凉一些之后才端出去。
客餐厅的壁灯依然开着,整个房间都处于昏暗但又不会看不清的状态。
不仅是晚上,白天的时候,松田阵平甚至还会将特意更换的厚实防光的窗帘拉上。
他对此的解释是眼睛畏光,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是眼睛畏光的人不会稍微听到一点突然的动静就精神紧绷,也不会每次出门都一定要裹上厚厚的围巾手套,不在室内都穿着高领的毛衣,全身上下裹得只剩下手指和脸露在外面。
要是航在这里就好了,一定能能想办法问清楚,但是娜塔莉却开不了口。
那天松田阵平帮她找回了掉在绿化带中的钥匙,她提出请对方到家里吃饭时,顺便和伊达航见面时,卷发青年几乎立刻就拒绝了。
“等过段时间吧。”
对方反对的意愿太过强烈,整个人看起来行动自如,呼吸均匀,不像是有什么问题。娜塔莉当时便没有什么多想。
直到迎面的汽车按着喇叭驶过来,车灯打在两人的脸上,卷发青年的瞳孔骤然一缩,身体绷紧,下意识拉高了围巾。娜塔莉愣住,又发现对方还戴着一副皮手套。
生出了怀疑后,她找借口去了对方住的地方,果然不出意料,也是背阴的。
为什么?
几年前在游乐园遇到松田阵平的时候,虽然他也受了伤,但是和现在的状态几乎是天壤之别,他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娜塔莉不能真的枉顾他的意愿,强行对伊达航说出他的踪迹,但却找借口时常来见他。
做饭其实是次要的,毕竟对方看起来并不缺钱,愿意雇人的话,绝对比她做的要更好。
娜塔莉只是隐约有种直觉,不应该再留松田阵平一个人单独呆着。他像是已经独处太久了。久到刚开始相处时,他明知道娜塔莉是善意的,依然沉默地表露出排斥和抗拒。
松田阵平慢吞吞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又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
其实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刻意打量,只是松田阵平现在对视线、以及其他的一切感知都十分敏锐,包括光线、温度的变化也是。
[组织的研究所真的是什么药都能搞出来,有这种本事用在正经研究上不好吗?]他对着希拉吐槽,[这个效果和我之前给自己注射的催醒剂差不多了,就是时间太长。]
[因为其中就包含了同样的效果。]希拉回答,[这个也只能等你自己身体代谢完。毕竟不属于副作用,是正面的效果。]
[太正面了,我现在觉得这个壁灯亮得有一千瓦。]
松田阵平吃着饭,顺便回答着对面娜塔莉来间的问题。本来他还以为两个人吃饭会只剩下尴尬的沉默,但是娜塔莉来间大概因为是做老师的,所以还算健谈,而且语气很和缓,起码不会出现忽然音量变化过大,让他觉得刺耳的情况。
两人交流最多的其实是班长……班长对不起,我已经将你为了吃hagi请客的免费餐所以去参加联谊的事情说出去了。
松田阵平稍微歉疚了一秒。
等两人吃完饭后,松田阵平穿上外套,戴上墨镜围巾和手套,送对方到车站。
看着娜塔莉来间进入车站,松田阵平又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就有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普通路人从他身边走过,紧跟着进入了车站。
确保娜塔莉能够安全到家后,松田阵平才转身离开。
他坐上另外一辆车。
“去米花港。”
车辆安静地启动,在夜色中穿梭。
但还没赶到,松田阵平就先听见了一声爆炸。
米花港,一个男人慌乱地从某个小酒吧中跑出,急匆匆坐进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里,随即被火光吞没。
酒吧内,琴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
他拿起,看见了基安蒂的邮件。
“老鼠解决了。”
“动作真快。”
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和琴酒隔着一个座位的伏特加,看向从酒吧的后台走出来的男人:
“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没那么容易找到这只老鼠。”
那人绕到吧台前面,坐在琴酒和伏特加之间,刚刚被炸死的男人之前坐的位置。
他晃了晃桌上的酒杯,无奈地说:
“毕竟我可被盯着呢,如果什么都做不好的。那Gin下一个处理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别说废话。”琴酒道。
“开个玩笑而已。”
男人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那个势力的重要人物。”
琴酒打开信封,倒出一张像是偷拍角度的照片。
照片中,女人口中咬着棒棒糖,蜂蜜般的金色长发流淌到肩头。
第178章
爆炸响起的时候, 松田阵平距离琴酒所在的酒吧还隔着好几条街的距离。前排的司机毫无所觉,但他却清楚地听见了那一声遥远的巨响。
这样的爆炸一定会引来警察关注。
感觉可能是他们约定的位置附近,松田阵平下意识让车先停在路边。他正想要拿出手机,问琴酒那边什么情况时, 忽然顿住。
[怎么了?]
[只是觉得有点……]
只是觉得如果是上辈子的他, 听到爆炸后的第一反应, 应该是最先赶到现场查看,而不是是避开警察。
松田阵平没能说出口,但是希拉依然读到了他的想法。
[不是因为你已经猜到了动手的人了吗?]祂奇怪地问。
[……确实。]
他这是在想什么啊。
松田阵平用拳头撞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放过这个话题, 转而拨出琴酒的电话。结果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他又发消息。
【你干的?】
琴酒过了两分钟才回复,
【别过来,换地方见。——Gin】
依然没解释刚刚爆炸的问题, 只是附带了一个新地址, 同样在港区,但是却是另外一个方向。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现在爆炸刚发生, 警察已经赶到的几率不大。
能回邮件,还有时间和他另外约地点,说明他早有准备, 情况不紧张。但不接电话,说明旁边有不能听见电话的人。
那么换地点大概也是忽然被人绊住了,很可能和刚刚的爆炸有关。
故意约反方向,不想被他看见。
松田阵平思索, 难道贝尔摩德也从美国来日本了, 琴酒怕他们两个吵起来?
正好, 他也不想见到贝尔摩德。前段时间的实验稍微出了点岔子,导致他白天困得厉害, 于是他突发奇想,提出让自己手下的研究所做一些刺激清醒方向的研究。
美国这边的研究员没有雪莉那么高的道德水平,当即就开始了。
……结果他试了试后,后果稍微有一点点、出乎意料。
等他再次醒来,就被赶到的贝尔摩德冷嘲热讽了一番,然后通知他这个实验被boss禁止了。
虽然松田阵平很确信自己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几个月时间让过于灵敏的中枢神经以及感官缓慢下滑到正常水平。
结果最近这这个月,他接受的几次实验的方向都是恢复和调整,贝尔摩德更是阴阳怪气了好几次。
这也是他不想见到萩原他们的原因。
还是再躲两个月吧,感觉两个月应该就没事了。
松田阵平想着,拉了拉围巾,挡住车窗渗入的寒意,让司机掉头去了新地点。
正好趁着段时间,先让他查查哪边的人这么厉害,已经摸到研究所了。他还真的有些好奇……
好奇个鬼。
当梅根的照片猝不及防地摆在他面前,松田阵平的瞳孔都缩小了几分。
只能说幸好他戴着墨镜围着围巾,加上房间的光线不算太亮,才遮住了他一瞬间错愕的神情。
怪不得之前在英国,司陶特说尼尔大街那边不太对劲。怪不得说“老鼠”摸到研究所,是梅根那边渗透的人被发现了?
那今晚的爆炸……
松田阵平声音平静地问:“就一张照片吗?对方的身份呢?"
“只知道对方的的名字梅根,完整姓名不清楚,身份背景也暂时没查到。”
万幸。
他继续试探,“你今天处理的是他们的人?怎么没抓活的?”
“没必要,一个不重要的小喽啰,什么都不知道。”
松田阵平嗓子发紧,轻轻咬了下牙。
没必要,意思就是根本没有审问。
换个说法……琴酒那边有更了解梅根他们的人,比如被策反的、或者潜入的卧底。
照片背景是一个普通的咖啡厅,外面的广告和招牌是日语的,但梅根从半年前就已经到日本了,这个范围太大没办法排除。
松田阵平快速地推断着,忽然听见旁边手指摸索烟盒的声音。
他现在的嗅觉极为敏锐,完全不想闻到烟味,于是头也不回地劈手夺过扔到茶几上。
“等我走了你再抽。”他干脆直接问道,“你的人有渗透进去的?到什么地步了,还知道多少情报?”
结果琴酒没有立刻回答。
松田阵平疑惑的转头,却发现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正冷幽幽地盯着他,还怪瘆人的。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他知道的情报不多,但是目前已经确认,这伙人以前就在盯着组织,却并非官方势力,反倒像是觊觎研究所的研究。”
“觊觎?”
松田阵平语气有些古怪,“我要见见那个给你情报的人,把情况问清楚。”
“……你真要见他?”
“怎么?你的人还非得藏着掖着?”松田阵平啧了一声,“不行算了。”
大不了他从梅根那边想办法。
照片现在才刚刚递过来,说明对方之前大概没有接近核心,一定不是之前从实验室出来的那群孩子。很可能是最近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内,才第一次见过梅根的人。哦,对,而且还是男性。
松田阵平已经决定今晚就想办法联系梅根想办法找出那个人,这时候琴酒却开口了,
“可以见,但要等等,他下周不在东京。”
“行,下下周几回来?”
“周日。”
很好,已知条件又多了一个。
松田阵平没有急着立刻离开,而是又和琴酒确认了一下目前暴露的几个研究所,确认了部分转移计划。
接着又问了问朗姆那边的动向,毕竟现在琴酒和朗姆算是合作中,虽然依然有些小摩擦,但是整体大方向上是“一致”的——尤其是在阻止白兰地的势力在日本渗透的方面。
等都搞定之后,已经差不多凌晨四点,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在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如呼吸般缓慢收缩。琴酒的银色发丝在顶灯下照射越发浅淡,透出一种坚固冷硬的色泽。
他晃神了几秒,接着从衣兜里摸出药吃了。
虽然上一次被莱伊发现了,但是他的药盒还是打火机的形状,毕竟除了打火机以外,也没有什么太多可以被合理放在口袋里而不觉得奇怪的东西。
当然了,如果真的只考虑隐蔽性,不考虑其他,他完全可以把药片单独包装成糖果的样子。
但是这样万一遗失,被不懂事的小孩子吃了,那就危险了。
松田阵平最后在隐蔽性和安全性上选择了安全优先,因此也就凑凑合合的继续用着。
吃了片药又缓了一会,他就和琴酒分开了。他没有回娜塔莉所知道的那个安全屋,而是去了另外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打算联系梅根。
不是直接打电话。虽说琴酒早就怀疑他,并且利用今天的消息来试探他是不是认识梅根的这种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但是松田阵平也没必要故意冒这种风险。
情况还没有紧急到千钧一发,所以他还有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先邮件确认,再等对方回拨的固定流程。
而梅根那边回应的速度永远很快,还没五分钟,她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可听到他说消息泄露的时候,梅根却显得并不算惊讶,语气还有些吞吞吐吐。
松田阵平立刻警觉,想起来他们不容小觑的搞事能力。
“我说过你们不许自己探究组织内部的情况吧?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那又怎么了!你瞒着我们的事情更多,如果不是清水那边找理由试探了一下贝尔摩德那边,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前段时间身体情况恶化了!”
听见梅根气恼的回答,松田阵平已经开始心虚了,但是还没等他解释,对面的人语气忽然又放软,有些不安地道:
“K,我……不是想要怪你。 ”
“我知道。”
松田阵平懒洋洋地靠着桌子,前段时间的实验虽然没什么卵用,但是起码药效没有完全代谢的这段时间,他不会因为吃SOI-H太频繁而犯困了,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不过现在琴酒已经开始调查了,你们总要以安全为主。而且卧底的身份,你们有头绪了没有?”
“嗯,这个也不用太担心。”
梅根思索了一下,有点犹豫地说,
“假如我们真的想对研究所做点什么,会不会影响到你。”
“多少有一点,但是影响不算大。”松田阵平实话实说,“不过你们的行动最好提前告诉我。”
电话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就卡壳了。
过了几秒,梅根才缓缓道,“那我回去重新整理一下。”
“整理什么?”
“一份可以让你同意的完整计划书。”
松田阵平:……
梅根挂断了电话之后,他还在沉思。
[感觉稍微有点奇怪,之前的话如果我问到这种程度,梅根就已经先说出来了。]
[……嗯。]
[而且今天琴酒也有点不对劲。]
[……嗯。]
[你也这么想吗?]松田阵平本来是在自言自语,但后知后觉地发现希拉在回应他。
[没有,我其实没有在听。]
希拉的回答让他噎了一下。
[那你在想什么?]
[我也感觉有点不对劲。]希拉平板的声音中多了一点近乎纠结的情绪,[但是不知道原因。]
[我有一点……不安。]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松田阵平除了远程支使琴酒弄来几块新的地,重新安排研究所的地点,顺便自己监管研究所的转移外,还花了大量的时间帮希拉寻找不安的源头。
但是始终毫无所获。
一直到某天晚上,琴酒联系他,说明天周日在一家西餐厅见。
“哈?明天不是周五吗?”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1月3日,周四,忽然脑子嗡了一声,
他有些迷茫地问:
“琴酒,我们上次什么时候见面的?”
“你又在发什么疯?”琴酒冷淡地回答,“两周前,1月15日。”
第179章
琴酒骂他发疯的时候, 已经很习惯的松田阵平没什么反应。
他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确实是1月15号和琴酒见的面,距离现在已经过去11天,按理说今天应该是1月26日。
为什么却变成了1月3号?
松田阵平第一反应就是时间回溯了,但是1月3号他应该还在英国才对。
[希拉?]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但是希拉没有反应。
接着, 松田阵平就听见琴酒用肯定的语气, 说出了两周前是1月15日。
松田阵平:……?
今天是愚人节吗?不,就算是愚人节,琴酒也从来不过节日。
琴酒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幽默细胞,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跟他随口开玩笑。
松田阵平看着手机上的日期, 再次确认:
“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琴酒居然没有挂他的电话,而是真的回答了:“1月3号。”
看来他的眼睛没有问题。
松田阵平忍不住调出手机中的日历。日历上从1月1日到1月31日,往前翻是去年12月, 往后是2月, 哪个月都没多出几天,一切正常。
接下来就是更关键的问题了。
松田阵平捏着手机, 做足了心里准备,继续问:
“那你觉得1月15号在1月3号之前,还是1月3号之后?”
这次琴酒那边沉默了更久, 直到松田阵平催促才开口,
“你在哪儿?你在什么地方?”
“……我现在很清醒。”
“你带着你的药吗?”
“带着,你先回答我。”
松田阵平气笑了,却又在琴酒停顿的空白中忍不住将手指按在日历的1月15号上, 屏起呼吸, 等待答案。
“白兰地, 1月15号当然是在1月3号之后。”琴酒缓慢地道。
很好,琴酒没疯, 很正常。
如果他真的回答1月15日在1月3日之前,那也太可怕了。
松田阵平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稍微平复了一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憋气太久,稍微有些晕眩。
他没有在意,稍微缓了缓,继续问道:
“那你不觉得现在的日期有问题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间是1月15号,但是今天却是1月3号。”
“……”
“琴酒?”松田阵平心中生出不详的预兆。
“嗯,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这句话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松田阵平差点直接挂断电话,但是手放在红色的挂断键上,还是不死心地又一次开口:
“你觉得……”1月3号前后,有两个1月15日真的没问题?
但是这句话还没说完。甚至你觉得三个字刚刚说出口,他的声带像是被粘稠的糖浆填满,连轻微的震荡都变得极为艰难。无形的空气忽然变成了有形的块垒,连汲取氧气都变得极为艰难。
松田阵平猛地声音卡住,接着艰难地呼吸了一下。挂断电话之前,他隐约听到了那边似乎在喊他白兰地,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回应了。
是……规则?
日期的问题和规则有关?
松田阵平脑海中刚闪过这个想法,手机已经掉在地上,他也失去了平衡。
地板包裹住他的身体,茶几翻涌着靠近他。
松田阵平忍着眩晕和一阵阵的心悸感,想伸手去摸口袋中的药盒,却因为触感的失常无法确认口袋的位置。
而往常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帮松田遮掩的希拉,却没有丝毫反应。
但松田阵平这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希拉。
拿到药了吗?
他意识朦胧间,听见了一点声音,接着,门被打开了。
嘈杂的声音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古怪的沉闷的混乱的、低语声尖啸声嗡鸣声诵唱声……啊,好吵。
“别过来。”
卷发青年含糊而冰冷的声音,让娜塔莉倏然止住脚步。
手里拎着的袋子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里面的两个罐装饮料从袋子里滚出,撞到墙边。
娜塔莉却顾不上。
她站在玄关处,看着前面的客餐厅中蜷缩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卷发青年,小心翼翼地喊对方的名字:
“松田,你还好吗?”
但除了刚开始那一句,卷发青年始终蜷缩在阴影中,安静地不发一言。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起伏的脊背,能证明对方的状况不佳。
娜塔莉担心地想要走近,但是才动了下,鞋子磕在玄关处的台阶上发出了微弱的声响,就看见卷发青年稍微动了动。
他的呼吸声忽然放低,拳攥紧,脊背轻微地弓起,整个人仿佛蓄势待发。
娜塔莉想起刚刚卷发青年冷厉的警告,又站在了原地。
因为有一个做刑警的男友,所以她或多或少的也被普及了许多观察人和保护自己的技巧。现在松田阵平的状况让她隐约意识到,过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但如果真放着不管,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刚刚卷发青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驱逐她,大概对自己的情况很熟悉……如果是旧疾的话,那身上是不是应该有药?
娜塔莉犹豫了一下,动作极轻地脱下鞋,只穿着袜子跪坐在玄关前通往室内的地板上。
“松田……”
她的声音既低且柔,不带一点攻击性,
“我能过去吗?”
阴影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娜塔莉拿出手机,手指放在紧急拨号的快捷键上。她单手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往松田阵平的方向蹭了一点。
卷发青年的手指动了动,但是却没有更多的反应了,于是娜塔莉又地靠近了一些。
她稍微换了一个角度,转到了卷发青年的正面,借着窗外的微光,看向松田阵平。
但看清的一瞬间,娜塔莉猛然捂住了嘴,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松田阵平居然是睁着眼睛的。
和娜塔莉之前所设想的意识不清,脸色痛苦,类似于心脏病人发病的场景不一样。
松田阵平的神情是平静的,平静得近乎漠然。
那双在黑暗中显得越发幽深的暗青色眸子,如同翻涌着漩涡的大海深处,里面看不见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娜塔莉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存在。
如果她存在的话,那为什么松田阵平眼中看不见?
过了几秒,娜塔莉才忽然惊醒,发觉自己的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手心也是一片黏腻的感觉。
而这时,她面前的卷发青年又一次有了动静。
那种眩晕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也不过几分钟,松田阵平就缓了过来。
他试着又喊了一声希拉,但是。希拉还是没有回应。
在松田阵平的印象里,这种情况只发生过一次,就是在4年多以前。他误以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因为怀疑抗拒希拉,所以无法听见对方的声音。
但这次是为什么?难道是希拉自己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会不会和时间的不对劲有关。
明知道希拉有多强大,也知道假如希拉真的遇到问题也不是他可以解决的,但松田阵平想起上次希拉说的有些不安,还是生出了一点担心。
他一边思考,一边伸手去碰前面像是长出了苔藓还在扭动的茶几,结果手按上去,就因为那种疙疙瘩瘩的触感嫌弃地皱了皱眉。
松田阵平忍了忍,硬着头皮借力坐起来,才开始专心的找药。
希望自己刚刚没有一不小心失手,把药盒也扔出去。
这里可没有一个莱伊帮他把药捡起来了,那他自己要找到什么时候,还不如睡一觉,等醒来状态好一点再继续找。
松田阵平纠结着,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手心里。
第180章
时针转到夜间11点, 门咔嚓一声响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立刻站起来看向门口。
走进来的娜塔莉吓了一跳:
“航,你怎么过来了?”
伊达航却松了口气,
“我本来只是想给你送点东西,结果你一直都没回来。要是你在没回来的话, 我就要打电话了”
娜塔莉无奈又想笑:
“想打电话就打了, 干嘛还要犹豫一会儿。”
“这不是怕你那边还有别的……”
娜塔莉在玄关处换鞋的功夫, 伊达航边说边走过来,接着目光凝滞,声音也消失了。
“怎么了?”
伊达航忽然的沉默引起了娜塔莉的注意,但她还没来得及转过头, 伊达航的手就按在了她的肩上,温热从两人肢体接触的部分传递过来,
“娜塔莉, 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娜塔莉稍微怔了一下。
伊达航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发现, 却发现他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心稍微放下来了几分, 随即又纠结地看向她的衣服。
白色毛衣上有地方开了线,袖口手肘的位置,还沾上了一点灰尘。
“啊, 这个……”娜塔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露出了一丝肉疼,“算了,衣服可以再买了。”
她沉吟了片刻,
“就算你今天没有来, 明天我可能也要找你。”
娜塔莉拉住伊达航的手, 将他带到客厅,又按住男友宽厚的肩膀, 把人按在沙发上,
“我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
“什么事情?”本来还在不解的伊达航立刻坐直身体。
但坐在他旁边的娜塔莉却没有立刻说话,像是在斟酌。
半晌,她才开口:“如果说,你有一位朋友的状态不太好,但是他又不希望别人知情……”
伊达航正色:“哪方面的不太好?健康状况?”
“……如果还有……精神和心理方面呢?”
“那他和自己的家人关系怎么样?”
“他好像没有家人了。”
娜塔莉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
“但还有一些关系很好的朋友,可他不希望他们知道他的状态。”
“……”伊达航本来还没有多想什么,正在思考这个精神或者心理方面的问题大概有多严重。
但是他一回头,注意到了女友迟疑的神色,忽然生出了一点荒谬的想法。
他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问:“我可以见一见你那个朋友吗?”
娜塔莉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忽然稍微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
伊达航低头,后知后觉地发现是因为自己手臂先绷紧了。
他嗓子干哑,“娜塔莉。”
“别紧张,我正在问你呢。”金发的女人稳定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航,你觉得这时候,你应该去见他吗?”
时针悄悄地又往后转了两格,期间坐在沙发上的一男一女一直在交谈,偶尔男人会猛然站起,又被旁边的女人拉着坐下,或者轻轻搂住。他们有时像是在争论,有时又像是在探讨。
最后,男人拿起手机发出去了一条消息。
而松田阵平,这时候还在自己安全屋的电脑前。
闪着幽幽白光的电脑屏幕上,属于Brandy的邮箱正打开着,最上方一封邮件的内容是:
【《APTX-4869最新研究进展》——雪莉】
松田阵平点开,看完之后,重新整合了一下,又编辑了一封新的邮件发送到boss邮箱里。
【雪莉成功复现APTX-4869半成品,毒性致死,死因无法检测。和宫野厚司宫野艾莲娜研究路径基本一致,药效基本一致,判定无异心。申请调取‘银色子弹’完整剩余资料。——白兰地】
【先测试两周,把APTX-4869交给琴酒,让他去试试。——Boss】
松田阵平看到试药,就感觉额头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但最后,他也只是回复了一句“是”,答应了下来。
即使他厌恶组织、尤其是boss这种轻描淡写就随意用人试药的手段,但也没办法阻止,甚至还不得不促成。
他现在能做的,仅仅是将组织试药的名单默默记录下一份。即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些或无辜或有罪,但都不应该以这种方法死去的人的名字重见天日。
松田阵平放下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已经变成了1月4日(周日)的日期,再次感觉自己的脑子和理智正在对他进行大声嘲笑。
他又看了看旁边自己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纸质日历。
1月4日,周日。
1月3日,周六。
一切都很正常,如果他昨晚没有在试图用手机拍下纸质日历的日期时差点晕过去,那就更好了。
但也因为这两次尝试,让松田阵平可以确定时间混乱一定和规则有关,只是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
自从重生以来,他遇到过各种不可理解、不可描述的吊诡情形,但那都是针对他自己的。从来没有过这种……他没问题,但是世界好像乱了套的古怪情况。
甚至刚刚boss说先测试两周的时候,松田阵平都差点问一句,两周后是几月几号。
不过仅仅这些,也没那么严重,大不了他每次起床后,都先查看一下当日日期。
最重要的是……
[希拉。]
松田阵平试着又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四年多以前在公安医院的那次,起码他呼唤希拉的时候,还能隐约得到一点奇怪的呓语,让松田阵平明白希拉正在回应他,只是他听不懂而已。
但是现在无论他怎么呼唤,希拉就像是从来都不存在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
即使认识这么久了,松田阵平对于希拉的了解也并不多。仅限于知道祂是另一种更高等的存在,可以破解规则并消化后重新利用以强大自身,换成以规则为食这种解释也没什么问题。
反过来,希拉同样会被祂暂时还没有察觉、或者是没有破解的规则限制。
但具体什么样的限制,限制到什么程度,这些松田阵平都不知道。
因此现在松田阵平不确定希拉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单纯的因为规则所以无法和他联系了。
如果仅仅是后者的话,那还好。但如果是前者的话……他还是什么都帮不上忙。
松田阵平有些心烦气躁地闭了闭眼睛。
他暂且把希拉的事情放下,联系琴酒告知了他APTX-4869的事情,让他去雪莉那边取药。
却得知了另外一件事。
“你是说你明天晚上的交易地点是多罗碧加乐园?”
“今晚。”琴酒纠正他的时间。
松田阵平捏紧了手机,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这个特殊的地点。
“那个社长为什么会约在那种地方交易,他怕你们灭口,想借着人多方便脱身?”
“嗯。”
琴酒,多罗碧加乐园,APTX-4869。
全都齐了。
松田阵平虽然一直记着之前被规则警告的事情,但是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三个词会叠加在一起。
就像是……既定的运。
松田阵平因为自己的联想而有些心惊。
“我过去看看。”最后他说。
大概是因为他没有明确表示要参与到任务中——也就是不会干扰任务的,所以琴酒也没拒绝,只是告诉了他基安蒂和科恩的位置,让他自己避开。
但临挂断时,松田阵平又想起来一件事。
“你上次说的那个潜伏在另外那个势力的卧底,是在今天任务结束之后见?”
“……嗯。”
“行。”
得到琴酒肯定的答案,松田阵平放下手机,洗漱之后躺在床上。
临睡前又喊了两次希拉的名字,但是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松田阵平闭上眼睛,明明已经有些疲惫,却因为各种事情和之前没能代谢的药效,难得的有些失眠。
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松田阵平终于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松田阵平甚至罕见地梦到了当初和希拉刚刚认识时的事情。
据希拉所说,松田阵平其实是祂第一个主动接近的人类。
那时候,希拉其实才诞生没多久……不,祂的表述更像是苏醒这个概念。不过松田阵平也不确定希拉的多久是什么概念,可能是一年,一个月,也可能是十年,几十年。
毕竟等时光真倒流了许久之后,松田阵平才知道,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交流前没多久,希拉才刚刚弄懂时间和空间的区别,才刚刚理解不同的时间点上也会有同一个生存在。
而松田阵平的时间回溯,也是希拉第一次尝试对时间进行操作。就像是刚拿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机会试一试。
不过也多亏了这次尝试,松田阵平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松田阵平从来没说过,但是他早已经习惯了希拉的存在。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如果没事的话,就想办法告诉我一声。]
松田阵平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回答。
他起床洗漱,穿好外套,戴上围巾和手套,前往了预定的地点。
多罗碧加乐园。
而差不多同一时间。琴酒接到了一个不想接的电话。
“我也到多罗碧加乐园了。”
“这个任务你没必要过来。”琴酒道。
电话那边的声音回答:
“嘛,毕竟情报也是我提供的,他又定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点,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推到我身上怎么办?”
“不要在我面前找借口,我会让基安蒂和科恩盯着。”
琴酒冷淡地警告,“波本,你的手不要伸得太长了,否则……”
“否则怎么样?”
这几年手段越发莫测狠辣的波本在电话那边低笑,
被你当做绊脚石处理掉?”
“像是……科涅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