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听见波本的话, 琴酒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头痛。
波本的能力很强,他是亲自体会过的。
四年前摩天轮的事件后,波本居然在短短几天内,就查清楚了“前因后果”, 推敲出“真相”。
也就是他为了利益重新划分和朗姆合作, 故意“迫使”白兰地登上摩天轮, 铲除白兰地。
当时琴酒已经做好了波本一旦出现异动,就扔给白兰地自己解决的打算。但boss给了琴酒另外一个理由,让他转达给波本。
那句话是:
白兰地是自己走上摩天轮的。
话是没错,白兰地是为了boss的计划配合假死, 但是结合当时的场景,很难不让人理解成白兰地是为了萩原研二上的摩天轮。
当时波本听见这句话后,整个人像是被人直接推进了森寒的极地, 骤然冷静了下来。之后, 波本甚至履行了过去的承诺,继续留在朗姆那边, 偶尔给琴酒递一点消息。
但态度的阴晴不定,比当年有过之而不及。
“波本,你想干什么?”琴酒直截了当地问道。
但波本却沉寂了下来。
就在琴酒打算挂断电话时, 电话那边才响起幽冷的声音:
“我只是想看看鸠占鹊巢的人,是什么模样?”
琴酒:……
琴酒理解了,他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接着花了三秒钟顺了一遍自己的计划:从确认是否有人埋伏, 到进行交易, 再到撤离。
确认没有波本发挥的余地后, 他给白兰地发了一封邮件。
【波本在多罗碧加。】
坐在车上的松田阵平一个激灵。
怕什么来什么?降谷零怎么会到多罗碧加乐园?
总不会是娜塔莉告诉了班长,班长又告诉了降谷零吧……
松田阵平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 又飞快地否定了这个推测,应该不是,娜塔莉也不知道他要来这边。
那就只能是琴酒今天去研究所取APTX-4869,让朗姆发现了,所以让波本来试探琴酒,顺便调查下白兰地有没有亲自来日本。
松田阵平想明白了,于是他真诚地问:
【你这几年给朗姆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当年好歹还会扯个幌子,现在直接明目张胆地盯着研究所?】
虽然朗姆向琴酒传出有人盯着研究所的消息,就是为了引“白兰地”出来,但是现在研究刚迁移,琴酒才稍微有点动静,朗姆就立刻派出波本。
比起当年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样子,现在嚣张得简直让人怀疑是得了失心疯。
还记得四年前,他醒来后没多久,和boss交流过朗姆那边的情况。
当时Boss说:
“朗姆前些年被压制得太狠了,但他这种人不怕失败,失败只会让他吸取教训,甚至逐渐学会隐忍,像毒蛇般等待敌人破绽。到了这一步,局势就会逆转,变成你和琴酒在明,朗姆在暗。这就是他威胁性最大的时候。”
“所以,我们需要退一步,让他成功。人的阈值会不断提高,一旦尝到成功的滋味,就会舍不得停下。一开始他只是往前迈一小步,接着,步子越来越大,最后忘了脚下的陷阱,只顾得上贪婪地擭取。到这时,就会重新变成他在明,而我们在暗。”
“当你能轻易看出清他的动机和动向时,就是可以动手的时机了。”
松田阵平本来还觉得,boss的计划过于理想,朗姆也不是蠢货,时间长了总会重新察觉不对,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一时的成功冲昏头脑。
结果事实证明,他错了。
松田阵平故意用那句玩笑话压下刚刚作出推理后生出的一点心惊,才低头去看琴酒发来的新邮件。
这一看,他的表情就诡异了起来。
因为这封邮件里转述了波本的原话。
波本知道科涅克就是白兰地。
所以四年前,在波本眼里,应该是白兰地在摩天轮上炸死了。而这几年依然在欧洲和美洲甚至其他地方活跃的白兰地,代号下面已经换了人。
但降谷零,你解释下,什么叫做鸠占鹊巢?
就算白兰地换人,也是正常的代号轮换而已,话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波本又不会耽误任务,你让他直接加入就行了。】
松田阵平给琴酒发邮件,试图让琴酒看住降谷零。
当年松田阵平以为降谷零会趁着摩天轮事件,先暂时脱离琴酒的钳制,专心深入朗姆的势力。等他回来后,他再找机会顺势和波本见面,再重新恢复表面上的联系。
可他醒来就发现,降谷零居然以他不知道的手段,成功达成了左右逢源成就。
既然如此,琴酒的任务多波本一个也没关系。
毕竟松田阵平现在真的不敢见降谷零他们。
虽然说松田阵平自觉表面上看着也没什么大碍,但是连娜塔莉都能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他总不能指望他那敏锐的幼驯染和同期们看不出来。
所以今天出门的时候,他甚至让人将那个安全屋清理了,之后也不会再回去。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结果琴酒大概是已经烦透了波本,回复得极快,
【你自己处理。】
意思就是,要么是白兰地自己和波本解释,要么就自己躲着,不要出现在波本面前,反正他不掺和。
松田阵平头皮发麻,恨不得原地掉头,但这时候,车已经停在多罗碧加乐园的门口。
而他甚至没能从琴酒口中得知波本的位置。不过大概是因为琴酒也未必百分百确定。
基安蒂和科恩肯定是琴酒安排的,但是降谷零作为波本时一向作风神秘,就他这几年查过的记录,任务其他组织成员从头到尾看不见他也是常有的事。
但这次任务的交易时间是晚上,还故意选择了偏僻没有灯光的地点。不管是降谷零还是琴酒,肯定会趁着天还没暗下去,先通过一些较高的建筑或者是游玩设施,观察一下交易地点。
因此,松田阵平还没进多罗碧加乐园,就先买了一顶帽子,遮住有可能的自上而下的视线。
进来后,他先谨慎地环视了一圈,感觉看得最清楚最完整的,大概就是云霄飞车。
[希拉,你说……琴酒或者降谷零该不会去坐云霄飞车了吧?]
松田阵平知道希拉不在,只是习惯性地和祂吐槽了一句。
他避开人群,踩着各种建筑和各种摊位被向西倾斜的日头拉长的阴影,遮遮掩掩地走到云霄飞车的售票处时,恰好看见伏特加横冲直撞地检票进去。
很好!既然琴酒在这边,降谷零肯定不在!
松田阵平稍微松了口气,而伏特加身后的琴酒察觉到他不再收敛的视线,往这边瞥了一眼,看见是他后又收回目光。
松田阵平看似没什么反应,等他们进去了,斟酌两秒,却没忍住走到了售票台前。
结果被告知云霄飞车没有在过程中抓拍的服务。
虽然早猜到是这样,但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松田阵平还是有些遗憾,他本来还想看能不能搞到一两张琴酒坐云霄飞车的照片。
他压了压帽檐,正要离开,忽然隐约有一种被审视观察的感觉。
松田阵平脊背猛地僵住,肌肉绷紧,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松下来。
别紧张,千万别紧张。现在降谷零不知道他已经从国外回来了,所以不会刻意关注人群中有没有他。
松田阵平等那道视线从他身上离开,才装作自然的离开走到角落里,借着反光看向高高的瞭望台,果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险……
松田阵平缓缓吐了口气,拉紧围巾。
好消息,现在降谷零的位置也可以确定了。
坏消息,琴酒在云霄飞车上,降谷零在嘹望台。他要去什么地方,才能既避开降谷零的观察,又能确认多罗碧加乐园、琴酒和APTX-4869组合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说起来,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总让他觉得琴酒会把APTX-4869喂给交易人。
但这次的任务并不需要灭口,只要对方不做什么手脚,这种可能性不大。
难道是任务现场被别人看到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稍微有些麻烦了。
能避免的话还是避免的好。
松田阵平犹豫了一下,联系了梅根,问她有没有在这附近的人。
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确保没人靠近交易地点周围就行。
结果梅根回复得很快。
【有一个,我让他过去看看。他很谨慎,不会被发现的。】
松田阵平答应下来,借着四处看了看,终于找到了一个……他不太喜欢,但是也没有更合适的观察位置。
五分钟后,基安蒂和科恩收到了琴酒的撤退令。
“搞什么?根本没有出场机会。”基安蒂切了一声,转头叫科恩撤退,却发现科恩专注地盯着摩天轮。
“怎么?你想坐……啊!!”
她说着,顺势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旋转的摩天轮座舱。
然后,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卷发青年猝不及防的撞入她的视野,基安蒂声音骤然尖锐惊恐起来,
“那是个什么东西!!”
基安蒂手里面的望远镜啪叽一下子掉在地上,等她在匆匆忙忙捡起来看向那边的座舱室,却发现那个座舱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
“见了鬼了!”
基安蒂的脸色煞白,一把拽住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科恩直接把人拉走。
摩天轮上刚刚摘下帽子、就察觉到似乎有人看向这边的松田阵平藏在阴影中,伸手按住自己跳动的越来越急促的心脏。
[我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影响,看来我果然还是怕死的,不过这也是好事吧,稍微克服一下。]
他缓了几秒,感觉心跳重新平稳,才随着逐渐升高的摩天轮座舱向下看去。
这个摩天轮转一圈的时间大概是30分钟。
等昏黄的日光彻底淹没在地平线上,而他所在的座舱也已经越过了最高点,开始向另一边下降。
正好是接近交易地点的那一侧。
松田阵平拿出特意准备的夜视望远镜,望向那边。
为了防止被对视线极为敏锐的琴酒发现,他刻意先看向本应该没人的附近的林木间。
这一看,松田阵平却惊地猛然从摩天轮上站起,头狠狠地撞在了座舱顶上。
松田阵平瞳孔地震。
松田阵平裂开。
而越发晦暗的夜色里,本应该更晚一点才和琴酒见面的诸伏景光将外套上的兜帽扣在头上,背着琴包,沉静地将身形隐藏在树林深处。
从这个位置,恰好可以观察到从两个方向往这边过来的人。
第182章
诸伏景光等了大概5分钟之后, 看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男人拎着一个手提包,紧张地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人。
诸伏景光隐藏在阴影中,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男人确认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之后, 忍不住皱起了眉。
看这个情况, 这次的任务就像是一次普通的交易, 手提包里面装的大概是钱。那这种任务不过不外乎就是威胁勒索。和昨天晚上降谷零告诉他的情况相符。
所以梅根为什么要让他过来?
虽然对方说了,目标只是阻止交易双方以外的人靠近交易地点,但是诸伏景光并不觉得梅根有那么好心,还要专程保证组织的任务不出岔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任务同样和他们有关。
诸伏景光已经在这个始终密切关注着组织动向, 似乎对组织有所觊觎的复杂势力中呆了三年多。他对这个组织的了解,远比他对琴酒所说的要多的多。
比如他知道这个组织里收留了很多被组织迫害过的人,而且核心的成员似乎大部分都和组织有仇。
如果仅是这样的话, 诸伏景光其实更倾向于联系公安, 让公安以官方的身份和这个势力进行交涉。
但偏偏琴酒告诉他另外一个消息。
那是四年前,他赌一搏, 答应参与实验时,
“虽然实验确实是科涅克申请的,但boss对你另有安排。”
“最近, 疑似有隐秘势力试图接近组织的在日本的研究所,似乎想要探听组织的研究。这件事情应该由科涅克负责处理,但他现在没空。”
“组织会为你铺路,而你要以组织叛徒的身份, 想办法潜入、并且取得那个组织的信任。”
成为卧底后, 又一不小心被外派到其他势力去卧底怎么办?
自从警校毕业后, 诸伏景光常常觉得警校的课程和公安培训的课程跟不上他的诡异离奇经历。
如果他能回去的话,不如让他来写教材吧。
当时的诸伏景光沉痛地想, 并且不太爽快地答应了琴酒:
“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见一见科涅克。”
“等科涅克回日本。”
琴酒答应了,然后一拖就是四年。
以至于今天凌晨zero联系他,说班长通知他松田已经回日本时,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上次见面时琴酒果然又骗他。
第二反应是可惜萩原不在东京,而且因为是公安的保密性任务,所以暂时联系不上。
虽然zero非要联系的话应该也可以联系上,但是听到松田阵平的情况后,他们两个同时划去了这个选项。
畏光、畏声、怕冷、惧热。
仅仅听到这几个形容,诸伏景光就有些心中发寒,更别说后面描述模糊的精神问题。
如果让萩原知道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几乎没有多过考虑,就默契的决定,等萩原研二人回来再说。而诸伏景光本来打算今天和琴酒见面时再提一下和科涅克见面,却同时收到了梅根和zero的消息。
一条是临时的任务安排,另一条是……zero看见了松田的身影,但是没找到人,怀疑他可能躲到了摩天轮上。
真是好地方。诸伏景光想起那场高空爆炸,心平气和地捏紧了手机。
而这时候,小路上传来动静。
诸伏景光凝神扫了一眼。
伏特加。
怎么只有他自己?琴酒呢?
他站直身体,刚想要躲得更隐蔽一些,却忽然看见了伏特加来的那条路上,居然坠了一个尾巴——一个才高中生年纪的少年。
诸伏景光脸色变了变,琴酒八成马上就到,要是让他发现了……
要是让他发现了,那个少年就必死无疑了。
松田阵平在摩天轮上看得清楚,琴酒最多还有两分钟就转过弯。
拦住他。
电光石火间,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播出了琴酒的电话。
但是手指刚放在最后一个键上,松田阵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盯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希拉不在的原因。这一次的警告比松田阵平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时刻都更恐怖更诡异。
不再是他可以理解和接受的疼痛、眩晕反胃等等生理感受。
也不是虽然光怪陆离,但是却明显和现实存在都能一一对应上的幻觉。
松田阵平被拉入无垠的虚妄。
没有色彩,没有光线,他却感觉有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他,视线是有形的,又是无形的,是流动的,是半凝固的。黏着着他,覆盖着他,吞没了他。
直到。
[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平板的、无机质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又好像带着丝丝愉快。
松田阵平骤然坠落,坠落到现实中。
[回来了。]希拉感慨,[世界规则忽然变得奇怪又混乱,我被绕在里面了。]
[嗯……]
[本来以为要花二十多年的时间才能翻出来。幸好我记得人类可以活到七八十岁,长的能活到一百多岁,不然到时候就见不到你了。我没记错吧?]
[嗯……]
[你怎么了?]
[我……]
松田阵平又停顿了几秒,才找回思维和语言能力,
[我觉得你刚刚要没有回来的话,二十年后大概找不到我了。]
他的手伸进粘稠的冰凉的胶质液体中,凭着直觉摸索出一块像是触手断须的东西,转了一圈,终于感觉自己似乎推开了什么。
也没有数剩下了多少,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像是在移动的白色‘药片’,直接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甚至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他自己吞咽下去的,还是那些东西自己顺着咽喉爬下去的。
也不知道缓了多久,松田阵平眼前的景象终于恢复了不少,虽然还是略有些扭曲,但也差不多能看清了。与此同时,他的思路也骤然清晰。
尤其是一眼看见和他一起摔在地上的手机,上面有一个通话两分钟的电话时。
完了……也不知道琴酒一个人对着电话说了什么,该不会觉得他打电话过来故意耍他吧。
松田阵平手撑着地面坐起来,拿着夜视望远镜往窗外交易地点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摩天轮的座舱已经逐渐降低,但这一眼看完,松田阵平就冷不丁松了手,扑通一声茫然地坐了回来。
[是不是有点不对?]
他喃喃,
[是不是药效不够,我还没醒?不然我为什么看见那个高中生变成小孩子了?]
[所以不光是成年人,可以变成国中生,高中生也可以变成小孩子。]希拉不懂他的震惊,理所当然地做出结论。
[……]
松田阵平满心迷惑,忍不住又往下望了望。
然后他比上一次还快地坐了回来。
[不对劲……为什么我好像还看见降谷零在摩天轮下面?为什么我感觉他刚刚看过来了,他好像就是在等我,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就像你刚刚接我一样?我也想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那个我真的不清楚。]
松田阵平来不及想这些了。他摸了摸自己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又借着窗户的倒影看了一眼自己苍白的脸色,清晰地意识到,此刻绝对不是见面的时机。
哪怕拖到明天都行。
更重要的是,他得先去看一眼那个孤零零趴在小巷里的孩子。
[怪不得规则警告我。]
还没等摩天轮座舱到底部,就中途跳了下来的松田阵平,此刻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草地里。还没生出新芽的丛生植物和干枯的树枝扎不透他的裤子,每次划过却依然带给他一种不适感。
[我刚清醒时还在想,阻止琴酒对一个未成年动手,为什么不行。]
一开始松田阵平觉得交易现场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安排也只是以防万一。
和梅根说的也是等琴酒和伏特加过去之后,再确认不要有别人过来就行了。
谁能想到琴酒和伏特加一前一后,把那个高中生夹在了中间,时间又太短,哪怕是诸伏景光也没办法。
所以松田阵平才想要给琴酒打电话拖延时间,结果却出了意外。
现在看样子,就像琴酒顺手拿对方APTX-4869的药物实验,却根本没等到人断气。
这也不像琴酒的作风,很可能是景光做了什么。
起码松田阵平从摩天轮上看的时候,那个孩子还活着。
只是……从高中生变成小孩子。
松田阵平恍惚地想。
虽然说他早就见识过类似的规则,但是只应用在自己身上和亲眼看见是两回事。
再联想一下那几个关键词。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琴酒用APTX-4869灭口,但是那个高中生可能体质特殊,不仅没有死,甚至还返老还童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这个被世界认为是必须达成的?是这条规则的源头?]松田阵平推测,又因为眼前逐渐变幻而刹住想法。
[让我想想,你不要想了。]希拉不赞同地说。
[……行吧。]
松田阵平无奈答应,沉默了两秒,又忍不住道,
[那你呢?还会不会因为规则而被绕在‘里面’?]
他跟着希拉选择了里面这个说法,但却不能理解这个里面指的是哪里。
[有可能。]希拉有点困扰,[虽然说我们有契约,但是我不能时刻链接你,在我没有搞清楚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绊住。好奇怪。]
[……其实时刻链接也没什么。]
[欸?]
[大不了再想办法增强一下药效就行了。]
松田阵平说着,走到偏僻的乐园一角,看清了那个高中生……不,男孩。
“怎么有点眼熟。”
工藤新一从剧痛中回过神,就听见了这样一句。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个戴着墨镜,围着围巾的卷发青年半蹲在他面前。
好像确实有点眼熟。
不过好奇怪,这是哪?我这是怎么了?
工藤新一迷迷糊糊地思考着,就听见卷发青年沙哑的声音:
“你叫什……”
卷发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工藤新一晃了晃昏沉的大脑,有些茫然地想要坐起来,但刚一动弹就被旁边的人死死按住。
手心有汗水,手指也有些轻微的颤抖,是不安?害怕?
还没意识到自己变成七岁幼童的工藤新一本能的推理,接着就感觉被一把拽住,迅速而无声地拖进了草丛里。
他瞪大眼睛,刚想张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半分钟后,一片寂静中,时走时停的微弱脚步声,隐隐约约地在不远处响起。
第183章
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为什么要躲?
等下!难道是刚刚给他喂药的人回来确认了?
工藤新一猛然回忆起刚刚的情形。
他看见了刚刚在云霄飞车上遇到的那两个可疑的男人之一,觉得有些奇怪,所以跟了上去,然后……忽然后颈刺痛了一下。
接着就听到了一道近乎温润的声音。
“不好意思, 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谁打晕人居然还会道歉?
觉得抱歉又为什么还非要打晕他?
侦探的思维总是敏捷, 客观分析时常超越理智和感情, 因此在那一瞬间,工藤新一脑海中闪过的居然是这些念头。
但是更古怪的来了,对方甚至没有放任他摔倒在地上,而是体贴地接住了他。
工藤新一的额头磕在对方的肩膀上, 想要挣扎却逐渐失力。
就在这时候,忽然背后一道森冷声音传来:
“苏格兰,你怎么在这?你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是在云霄飞车上的那个银发男人。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而头顶上方, 刚刚被袭击时听到的温润声音再次响起:
“捡到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我打算把他带走……”
谁要被你带走啊,这是绑架!
工藤新一意识越发模糊,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想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结果还没能完全睁开眼睛, 就被身后走来的那个男人硬掰着下巴露出了正脸。
“这个人你不能带走。他是最近很有名的那个高中生侦探,如果失踪了会引起太多人关注。”
银发男人冰冷地审视着他,目光如刀子割过,竟让工藤新一有种刺痛的感觉,
半搂着他的那个男人却还是没有完全放弃, “我可以处理得周全一点, Gin,你总要相信我的在这方面的能力。”
周全?怎么周全?哪方面的能力?
明明对方的声音十分随和, 甚至有种邻家哥哥的感觉。但工藤新一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连两人肢体接触的部分,都有种碰到毒蛇般令人惊悚的麻痹感。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连维持一点意识都越来越艰难,更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而旁边那个银发男人再次拒绝了:
“不行,现在就处理。”
他听见对方打开了什么。
“这是组织的新药,还没经过人体实验,正好让他当第一个试验品。”
接着一粒药被塞进了嗓子眼,工藤新一被迫吞咽下去的时候,感觉本来扶着他的那个男人手掌用力极大,几乎陷进了他脊背的肌肉上。
是因为不满失去了猎物吗?
很快,工藤新一就来不及思考了,骨头融化般的剧痛吞噬了他。
再醒来……就看见了神奈先生。
对!是神奈荒介!
阿笠博士的朋友!和爸爸也认识!
工藤新一猛然间想起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卷发青年,他想要扭头,却发现自己的嘴还被紧紧捂着,于是只好在对方手背上写神奈两个字的片假名。
【カンナ】
结果刚写到一半,对方的手倏地缩了回去。
工藤新一的手指被孤零零地扔在半空中,茫然地蜷缩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变小了?!!
松田阵平刚松开手,甩掉手背上那一点轻微但是明显的痒意,就看见旁边的男孩猛的一激灵,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他连忙把对方按住,示意对方不要出声,这会儿的功夫,松田阵平也想起来这是谁了。
前几天还在报纸上看见过,最近协助警察破了不少案件的高中生侦探。
他比划了一个口型。
【工藤新一?】
年幼的小男孩急促地猛猛点头,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松田阵平盯着这张稚嫩的脸,想起几年前,好像还在一家餐厅里见过他和他的父亲。
啊对,当时那个很有名的大作家似乎还帮他遮掩了一下药的事情,他还想过找时间和对方见个面,结果忙忘了。
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不确定那个远处的脚步声是谁,去而复返回来检查的琴酒?还是什么路人?但是不管哪个,工藤新一这一身大号的衣服都太可疑了。
如果是前者,大概能瞬间猜出是怎么回事,后者大概会把他当成拐卖孩子的。
这边可以躲避的地方,并不算是太隐蔽,为了防止真的被发现后没法解释,松田阵平动作极轻地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披在现在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工藤新一身上。
而这个盛名之下的高中生侦探果然极为聪慧,立刻就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裤脚和袖子挽了起来。
两个人的动作都很快,加上正巧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倒也没被正在走过来但还有些距离的人发现。
只是松田阵平刚才衣服被汗水湿透,身上本来就黏腻且别扭,现在被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并不是觉得冷,以他的体质而言,现在的温度和冷差远了,但偏偏就是有一种古怪冰凉的刺激不适感。
他有点烦躁地拧起眉,阻止了男孩试探把衣服还给他的动作。而这时,脚步声已经近了。
两人同时屏息,一动不动,看着一道漆黑的人影走到之前两人所在的地方。
那人半蹲下低头看了看地面,又重新站起来。
几秒后,他冷不丁的开口。
“你还在躲什么?”
那声音像是淬了冰,又像是毫无情绪,
“这种时候了,还非要我把你拉出来吗?”
他是在说我吗?不,工藤新一感觉到旁边人呼吸紊乱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这人是来找神奈先生?
但这人怎么感觉也不像是好人。
工藤新一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旁边人的衣袖。
这不是他往常会做的举动,毕竟他已经十七岁,再加上丰富的破案经历以及父母的言传身教,让他有远超同龄人的敏锐和冷静。
但是今天经历的一切,让他脑子一片混乱,本能地想要抓紧唯一认识的成年人,哪怕几年前他还怀疑过对方精神有问题。
结果旁边的神奈先生却像是想通了什么,或者在短短的几秒钟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拍了拍工藤新一抓在他衣袖上的手,仅仅是一点轻微的响动,就立刻吸引了不远处的人。
那人走过来,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勾缠在他从鸭舌帽中露出的几缕金发上。
他的帽檐压的极低,又戴着口罩,看不清全部容貌,从工藤新一的角度只能看清他寒凉的紫灰色眸子和少许小麦色的肌肤。
工藤新一紧张又直接的视线,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金发青年的目光也只是短暂地在裹着他的皮衣上停留了半秒,接着就凝滞在了神奈先生身上,
“你……”
他死死攥紧了拳。
工藤新一越紧张反而越冷静,他手心冒出冷汗,却能感觉到身边紧挨着他的神奈荒介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紧又松懈,像是强迫自己迅速放松了下来。
接着,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状似自然地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人伸出手,
“拉我一把,有点没力气了。”
金发青年听见这句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工藤新一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对方忽然发难。但最终,那人也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把对方拉起来。
身边骤然一空,感觉凉飕飕的工藤新一:……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凉飕飕的。
他不用人拉,自己就乖巧地站起来了。
接着很不小心地就发觉,金发青年和神奈先生靠得极近……给他一种对方在禁锢封锁神奈先生离开路线的即视感,简直就像是怕神奈先生跑掉似的。
工藤新一心里的不安愈发严重,感觉这两个人完全不像是朋友关系。
他正想说点什么,打破那种诡异僵持的气氛,金发青年已经把视线移向他:
“他是谁?”
不行,不能告诉这个人。他自己还没搞清楚情况,现在被这个人知道绝不是好事。
但工藤新一还没想出敷衍对方的借口,却看见神奈先生动了动嘴,身体却忽然晃了一下。
金发青年像是时刻关注着他的状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要伸手扶住他。但是手掌刚碰到神奈先生的肩膀,神奈先生就猛然后撤,像是被针刺到一般。
然后两人同时僵住了。
“那个,我……”
神奈先生声音沙哑地开口,似乎想要找借口解释,结果金发青年先脱下外套扔给了他。
“穿上。”
“我不……冷。”神奈先生在对方的目光下妥协了。
他穿上外套,对金发青年解释,
“朋友亲戚家的孩子,今天家里有事,托我带出来玩一天。”
看神奈先生没说出他的身份,工藤新一心中松了口气,但金发青年似乎却不太相信。
“朋友?”他平缓地重复了一遍,“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神奈先生沉默几秒,才说,“阿笠博士。你知道的。”
“那你是打算让他的家长过来接,还是把他送回去?”
“那个,我可以自己……”
工藤新一还没说完,就被神奈先生打断了。
“我联系人送他回去。”神奈先生拿出手机。
但是他的手机屏幕才刚刚亮起,就被金发青年重新按熄。
金发青年轻巧又自然地把黑色的手机从神奈先生手里抽出:
“不用,我们一起送他回去吧。我知道阿笠博士住在哪,米花町二丁目二十二番地,对吧?”
那一瞬间,工藤新一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据他所知,阿笠博士已经好几年没有和神奈先生见面了。
可是金发青年却连神奈先生一个多年没见的朋友家住址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和神奈先生到底什么关系?
第184章
明明现在身上还裹着神奈先生披到他身上的厚实皮衣, 工藤新一心底的寒意却久久不能散去。
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对方打消将他送回去的念头……可是现在做这种打算还有意义吗?对方似乎对神奈先生的人际关系了若指掌。
工藤新一正在苦思的时候,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仰头,因为这个过低视角而不适应了一下, 接着才看清了还戴着墨镜的神奈先生。
没了树枝灌木的阴影遮掩, 对方的身形容貌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工藤新一才打量了一眼, 就皱起了眉,侦探擅长捕捉细节,也擅长记忆细节。
虽然说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很久远,不管是那个在银行被他心惊胆颤认为是恶人的身影, 还是餐厅在父亲的暗示下帮忙时情形,都已经随着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工藤新一还是觉得,神奈荒介看起来比几年前更消瘦了一些。
就算是不对比体型, 只看卷发青年眉宇间的倦怠和泛青的唇色, 甚至棱角过分明显的下颌线条,工藤新一都可以判定他这几年过得应该不算太好。
是这几年间出了什么意外吗?但是什么意外能让人的情况变得那么糟糕, 或者是还有其他的外力?
年轻的侦探心中闪过种种猜测,一时有些说不出话,而故意拍他肩膀唤起注意力的卷发青年却挑了挑眉。
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 却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鲜活气和桀骜,
“小鬼,看我干什么?往这边走。”
“啊?”
工藤新一回神,顺着卷发青年推他的力道转了个身, 才意识到对方居然是真的让他跟着上车。
等等, 就不挣扎一下了吗?
他欲言又止, 纠结地跟着神奈荒介,以及始终都没透露姓名的金发青年一起走出了这片草地。
最后真的上了金发青年的车, 一辆白色的马自达。
工藤新一晕乎乎地坐在后排,手还拉着神奈先生的衣袖。
倒不是他黏着对方,而是一开始那个金发青年是想让神奈先生坐在副驾驶来着。
他注意到金发青年落在神奈先生身上刀割似的目光,心中警铃大作。
为了让神奈先生离这个危险人物远一点,他当即立断,抓住了神奈先生的衣袖,用尽毕生的演技,以自己都觉得羞耻的幼稚口吻,说他一个人坐在后排害怕。
当时神奈先生的表情很精彩,精彩得工藤新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神奈先生还是同意了坐在他旁边,而金发青年和神奈先生对视了两秒,竟也没有阻止,甚至还帮两人主动拉开车门。
他好说话的样子,甚至让工藤新一怀疑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引擎声响起,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手握着方向盘,将灯火通明五彩斑斓的多罗碧加乐园甩在后方。即使在时不时拥堵的繁华区域,每次刹车和启动都没有丝毫的颠簸,平稳得让工藤新一差点睡着。
但这时,侧面忽然一辆卡车拐过来,尖锐的喇叭声和刺眼的强光一起闯进狭小黑暗的车里。
工藤新一下意识侧过头闭眼,却感觉旁边的神奈先生的肌肉似乎悄无声息地绷紧了。
他按不住心中的探索欲,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好看到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扣在车座上,用力又刻意放松下来。
是因为光线?还是声音?
工藤新一几乎立刻就推测出这两种可能性。他抬起头看向神奈荒介,却发现对方脸上只有少许的不适,就像是普通的被光刺了眼睛,有些不耐烦而已。
是在故意遮掩吗?不,更像是已经习惯了。
工藤新一心中刚浮起这个念头,就敏锐的察觉到前面的金发青年似乎在通过后视镜观察旁边的神奈荒介。
连坐车这么几分钟都要盯着?总不是担心神奈先生跳车逃跑吧。
这种严密的关注让工藤新一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说实话,神奈先生现在的这个明显不太好的身体状态,还有刚刚听见脚步声立刻闭口收声拉着他躲起来的反应,让他觉得对方就像是……从什么被囚禁的地方跑出来似的。
工藤新一想起之前阿笠博士提过,已经很久没联系上神奈先生了,感觉这种可能性又一次提高了几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前面的金发青年会不会就是囚禁神奈先生的人,对方又为什么这么做?
还没等工藤新一想出个结果,车忽然悄无声息的停下。
“到了。”
冷飕飕的声音让工藤新一猛然惊醒,他看前面的金发青年低着头,似乎没打算下车,意识到对方大概是不希望和太多人见面或者是被人记住。
但这也是件好事,起码他没打算灭口。
工藤新一被自己莫名冒出来的想法惊到了。
金发青年到现在为止也没干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为什么他居然会想到灭口?果然是被给他灌药的那两个人影响了吧,还有那个威胁人做交易的壮硕黑衣男子。
工藤新一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本应该直接打开车门离开,但是这两人诡异的氛围,却让他没办法放下心。
如果对方真的是来抓神奈先生的,而神奈先生暴露就有他的原因——如果不是他晕倒在那里,神奈先生大概就直接离开了,可能根本不会被发现。
那他这么下车,岂不是等于又把神奈荒介推入虎口。
工藤新一转头看了一眼似乎也没打算下车的神奈荒介,心一横。
反正脸都已经丢了一次,再丢一次怎么了。
他直接伸手搂住对方的胳膊撒娇:
“神奈先生帮我按门铃可以吗?门铃太高了,我够不到!”
但是刚抱卷发青年的胳膊,工藤新一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对方的身体似乎太僵硬了,这种反应就不像是害羞或者是不自然,而是生理性的。
怎么会这样?
工藤新一也僵住了。
他以为自己观察到的种种细节,拼凑出来的可能性已经足够让人心惊,但是卷发青年状况却比他想象的还要差。
他有些不安和后悔,讷讷地要松开手,结果卷发青年却笑了声,
“行,麻烦的小鬼。”
他伸手,从自己那一侧拉开车门把手,结果拉了两下,车门纹丝未动。
被锁住了。
工藤新一屏住了呼吸,手指不自然的蜷缩起来。
但旁边的卷发青年却似乎早有预料,他拧起眉,语气却像是和对方商量着来,
“我帮他按个门铃而已……”
咔嚓一声,车门锁弹开了,前面的人靠在驾驶座上,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但是工藤新一已经发现过一次对方通过后视镜观察神奈荒介,当然不信对方是真的不在意。
但只要能放神奈先生出来就行!
神奈先生帮他按下门铃。
无人应声。
工藤新一早知道是这样,昨天阿笠博士说过今天要出门,还不到他回来的时间。他只是想找借口把神奈荒介留下而已。
但工藤新一还没来得及再继续下一步,就目瞪口呆地看见戴墨镜的卷发青年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块铁片和铁丝,轻松地把锁撬开。
“到时候让他自己换一个吧,这个不太结实。”
“啊?”
工藤新一看他真的要走,立刻回过神,小心迅速在对方手臂上敲出摩斯电码。
【留?】
只要对方答应,他就能想办法把对方留下!
但正要转身的神奈荒介只是讶异地低头看了看他,然后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回去吧,下次再……带你出去玩。”
他延续了之前说的那个谎言,但工藤新一却没能得到安慰。
真的还能有下次吗?万一没有的话,他下次要怎么找人?
工藤新一是关东最负盛名高中生侦探,被报纸称为日本警察的救世主。他的父亲是世界闻名的推理小说家,母亲是前国际影星。有人羡慕他,有人追逐他,连他自己都如此骄傲。
但不过短短一个晚上,他被几个神秘人灌下了药灭口,死里逃生却变成了七岁时的模样。
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又要眼睁睁地看着阿笠博士和父亲的朋友,一个主动帮他的人陷入危险却无能为力。
工藤新一咬着牙,感觉心里窜起了一团火,灼灼然烧起他的不甘和愤怒,也燃尽了他的冲动鲁莽。
他乖顺地被卷发青年推到大门内,从门口的缝隙看着神奈荒介走回那辆马自达旁边,坐上了副驾驶。接着引擎声响起,又渐渐远去。
等听不见一点声音了,他才垂头丧气地往里走,最后坐在了台阶上。
过于宽大的皮衣因为他的动作皱了起来,上衣口袋的角度偏移,袋口朝下,什么东西滑落了出来。
工藤新一往地上一看,发现是个黑色的打火机。
神奈先生还抽烟吗?感觉他身上一点烟味都没有,皮衣上面也是。
按理说会抽烟的人,身上多少带一点烟草烧燃的味道。
工藤新一心里生出几分疑惑,拿起打火机按了两下,却发现是坏的。但是看打火机上面的痕迹,分明是经常用。
难道是因为特别有纪念意义,所以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他顺着上面的痕迹摸索了一下,忽然目光微微一凝,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机关。
打火机被从从底部推开,露出了下方的一小片空间。
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工藤新一试着晃了晃,起初没有任何声音,但是他多晃了两下后,像是有什么粘在上面的东西,啪的一下掉在了他手里。
那是一粒白色的药片。
第185章
松田阵平透过前方的玻璃, 看向流光溢彩的街道,缭乱扭曲的颜色让他想起刚刚被规则连续警告时引起的眩晕,微微有些反胃。
他下意识摸了摸衣兜,什么也没摸到, 才反应过来这是降谷零的衣服。药盒估计不小心落在给工藤新一的外套里了。
这个倒无所谓, 毕竟他在摩天轮上已经把药吃完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摩天轮上时希拉不在, 他独自直面规则警告的缘故状态,始终没能完全恢复过来。
不严重,但始终是个麻烦。可偏偏他现在又还不到取药的时候。
就算是Boss知道他经常性的药物过量,现在吃完也太早了, 非要去拿的话,可能会被按下检查身体。
松田阵平纠结地把手从兜里拿出,却察觉拐到一条偏僻昏暗的小路里, 他疑惑地转过头, 却看见旁边降谷零本来就偏深的肤色瞬间陷入阴影中。
配上他沉凝冷肃的神情,恐怖氛围加倍, 松田阵平的心虚也加倍,
“你打算先杀人再毁尸灭迹?动手前能不能让我先去见琴酒,如果一会还没到约定的地点的话, 他可能就要怀疑到你身上了。”
松田阵平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并提出事实诉求。
但这句话似乎起了反效果,他刚说完,本来一直开车开得极为平稳的降谷零, 忽然狠狠踩下刹车。
若非松田阵平系了安全带, 恐怕要被这一下甩到车窗上。
完了, 这下真的有要杀人灭口的气氛了。
快点说点什么。
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坐直,表面镇定, 脑中开始飞快思索。
而降谷零停稳车后,终于做好心理建设,转过头看向副驾驶。
刚见面时卷发青年那点心虚气短,大概已经在从多罗碧加乐园到刚刚阿笠博士家的短短路程中已经消耗完了。
他用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
“我只是回来之后没有立刻告诉你们,又不是打算一直瞒着你们。”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方向盘。
他深呼吸,反复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向hiro学习一下,向班长学习一下,向萩原学习一下,心平气和地和松田聊一聊。
对,他不生气。
降谷零拿出自己卧底五年的素养,按捺下心中的火气,平静地反问: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一年后?两年后?还是再过四年?”
松田阵平听得心里发毛,他一开始只是觉得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他的情形,早点晚点也没有区别,不如等他身体好了,也省得他们担心。
他自己觉得很合理,思路很通畅,但是不动脑子想也知道这个理由不能说给降谷零。
于是松田阵平斟酌了一下,谨慎地说,
“没那么久,等我忙完研究所的事情就会联系你们,最长也就两个月……”
但他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衣领猛然传来一阵拉扯感。
松田阵平因为忽然袭击的动作惊得紧绷,又立刻放松下来,克制住攻击的动作。
忍一忍,是他理亏在先。就算金毛混蛋想要打他一拳,他也忍了。
但他却没有等到那一拳。
金发青年伸手狠狠揪住他的衣领,眼中的愤怒如灼热的火焰,却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凝视着松田阵平,把复杂的情绪在牙齿间磨碎了,又从齿缝间硬挤出来:
“松田阵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为我在生气什么?你觉得我们想从你身上知道什么?”
从班长那边得知了松田阵平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后,降谷零的心就一直悬着。
因此哪怕是在瞭望台上看见松田阵平故意躲着他,哪怕是松田阵平居然为了躲他从摩天轮上直接跳了下去,降谷零都忍了。
他告诉自己,最重要的是确认松田阵平的情况,不论是好是坏,他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起码不要一直瞒着他们。
结果松田阵平解释了什么?
两个月后?
他居然还打算瞒两个月?
一个人单独住在隔音的、黑暗的房间里,除了组织的任务之外不联系任何人,就这样毫不顾惜自己地度过两个月?
降谷零盯着那张四年没见的脸,盯着他在七年前猝然离开,短暂重逢一年后,又消失四年的好友。脑子里属于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他难道真的是在要求松田阵平一回日本就立刻告诉他们吗?
当然不是,这几年他作为波本,虽然说是主要在日本常驻,但实际上也会因为任务到到世界各地。他也不可能每次都和景光说明自己的情况。
他生气得甚至不是松田的身体状况已经差成这个样子了,这几年的联系里,却一次都没有说过。
难道松田阵平每次传的消息都是他很好,他们就真的相信了?
他们早就知道松田阵平在组织里的地位看似很高,但实际上却还没有一个普通的代号成员自由。起码普通的代号成员不至于每隔一段时间还有进行一次极度损耗身体的“体检”。
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根本就帮不上他,更没有资格去指责他。
但如果是条件不允许就罢了,明明回来了还是不肯告诉他们。是觉得他们不能理解吗?是不信任他们仅仅只是想关心他的情况吗?
还是……他们追得太紧问得太多,反而让他有负担了?
降谷零本来想得到一个解释,但对上那双看似正常,实际上却有些对不准焦距的暗青色眸子,忽又沉默。
松田阵平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搞错了什么。
但他还没想清楚,与他对视的降谷零却忽然离开目光,先退让了一步。
“我送你过去。”他垂眸,松开手,“等晚点我们再谈。”
接下来的半段路程,降谷零主动向他说明了诸伏景光的情况。
“hiro只是明面上叛逃了,实际上还和琴酒有联系,你今天过去的时候也会看见他。”
这点松田阵平在摩天轮上看见诸伏景光的时候已经猜到了。也能猜到他们一直以来没说的原因,大概是觉得通过梅根那边传这种消息不够安全吧。
他也能理解,毕竟他之前安排的太匆忙,也没来得及说明过梅根他们实际上也算是听他的安排这件事。等下和琴酒见完面之后,加上景光一起解释吧。
但他还有一个疑问,
“琴酒那边就算了,应该是几年前被他察觉了梅根他们那边的动向,朗姆前段时间是怎么发现有人盯着研究所的消息的?”
降谷零却语气古怪道:“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知道?”
“因为这个消息的来源是……帕波米特。”
转眼间,车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附近。
降谷零停下车,深深地看了错愕的松田阵平一眼,
“不过他做的很隐秘,应该只有我发现了。从表面上看是玛克查到的。
“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将自己故意暴露给组织,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一直到了见面的地点,松田阵平还在思索刚刚降谷零说过的话。
梅根上次说要告诉他完整的计划,最后只承认了要对某个研究所动手,不过他既然过来了,那这个计划需要暂停一下重新考虑。
所以那个被暂停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本来松田阵平不太在意这件事情,照他的猜想,估计是他们想要对某个研究所动手,既然已经组织发现,那就不得不叫停。
但是现在消息变成了帕波米特传给朗姆的,那他的推理正确的可能性就要打个折扣。
再加上大概率是景光交给琴酒的那张梅根的照片,松田阵平有理由怀疑他们本来的计划比他想得更复杂的多。
如果是这样,就算是暂停了,也难免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今天最好先弄清楚琴酒是不是还发现了别的。
松田阵平作出决定,独自推开酒吧的大门——降谷零作为波本,就算在琴酒眼里算是白兰地的人,也不好这种时候直接过去,所以干脆留在了车里。
这次见面的地点是一家近两年开业的酒吧,但酒吧老板是组织的基层成员。
如果是往常,就算是组织成员在这见面,酒吧也照常营业作为遮掩。
但大概是因为他来日本是隐秘行事,以及最近的状态不太好,又在琴酒这边实在没什么信用额度。所以现在酒吧一片漆黑,外面还挂了打烊的牌子。
他穿过无人的空旷大厅,径直走上二楼约定的包厢。
然后从琴酒口中得到了另外一个震惊的消息。
“你怀疑宫野明美和那个势力有牵扯?”
第186章
松田阵平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 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如果是真的,那梅根他们到底悄悄瞒了他多少事情?琴酒又是怎么知道的?
该不会是……松田阵平看向身侧凝眉沉思,似乎毫不知情的诸伏景光。
刚才刚进来,穿着蓝灰色外套的男人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接着就面色如常地把手搭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问:“坐这边?这边暖和一点。”
一个房间里不同位置的温度能差多少, 这个理由让当时的琴酒都侧目了。
可松田阵平难道能当场拒绝吗?不能。
所以他们一个瞎说,一个盲信,就这样坐在了独享三人沙发的琴酒对面。
就跟审问琴酒似的。
可惜琴酒心理素质过硬,眼皮也不抬, 就甩下了关于宫野明美的炸弹。
怪不得琴酒松口让他见苏格兰了。
宫野姐妹当初是他从贝尔摩德手里保下的,宫野明美也是他安排留在了日本。
贝尔摩德都被他拦了,琴酒总不能一声不吭就对宫野明美动手。
松田阵平, “证据呢?”
“最近宫野明美频繁在夜间和人见面, 见面人不详。”
“为什么不是赤井秀一?如果这么说的话,赤井秀一的可能性不是更大?”
松田阵平来日本前, 贝尔摩德来“探病”时,透露她半年前在美国发现了莱伊的踪迹,甚至查到了赤井秀一这个名字。
因为当时贝尔摩德正好怀疑到他和赤井务武赤井玛丽有关, 所以松田阵平趁机随口误导了一下,让贝尔摩德又开始查MI6了。
这才对嘛,他也觉得查MI6比较合理,而且MI6暗中来日本调查的概率也不小。
但琴酒反驳了他的猜测, “赤井秀一很可能还在美国。”
接着琴酒提出了一个引诱梅根他们出动的方案。
交给宫野明美一个不可能单独完成的任务, 如果她完成了, 就允许她长期自由的和雪莉见面。
“雪莉……是那个T03研究所的负责人?”
旁边的诸伏景光忽然开口,内容却让松田阵平眼皮一跳。
他猛转过头, 质问:“谁告诉你T03的。”
“我自己发现的。”蓝灰色上挑眼的男人好脾气地回答,“不过琴酒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事实上这是一个相当委婉的说法,其实是诸伏景光“不小心”撞上了琴酒和伏特加接雪莉出去做一个任务,然后又“恰好”只有琴酒看见了他。
但因为松田阵平提交的那个实验,让隐藏在组织另一面的研究所对“被迫”的苏格兰开了道口子,琴酒自然也不需要像是对其他代号成员一样讳莫如深。
借此机会,他和降谷零终于接触到了这个庞大组织,埋在最深处的那个……真正目的。
人鱼岛,长生不老。
诸伏景光从记忆中抽回思绪,就听见松田阵平继续审问、不、询问琴酒:
“所以你是想让苏格兰想办法把消息透露出去,诱导那个势力的人帮宫野明美完成任务,到时候就可以顺藤摸瓜抓住他们?”
琴酒反问;
“他们垂涎组织研究所的研究,雪莉又是组织顶尖的研究员,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们可能不动心?”
计划不算复杂,但是刚好切中重点,又合情合理。
诸伏景光甚至可以轻易想到,就算宫野明美不是梅根他们的人,得到消息的梅根都会想办法把宫野明美变成他们的人。
但如果他们把这是个陷阱的消息传给梅根的话……
“假如宫野明美不是那边的人?根本没人帮她呢?”松田阵平问出了诸伏景光想说的话。
而琴酒森冷的笑了一声:
“她既不能引来那个势力的人,也不能引来赤井秀一,自己又连这点事情都做不成的话,那就处理了,要不然就留在某个据点里。”
琴酒的话音刚落,诸伏景光心头立刻浮上一片阴霾。
但松田阵平却直接冷下了脸。
那是私下里松田阵平绝不会出现的、甚至科涅克也几乎没有露出过的神情。
白兰地往沙发上靠了靠,随意地转了一下手中的手机,落在琴酒身上的目光却漠然冰冷:
“你在安排我的人吗。”
他没有刻意加重语气,甚至没露出什么明显的不满,但话一出口,房间内的氛围骤然紧张。
这是诸伏景光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松田阵平在组织内的地位有多高。
他心情复杂,但眼中恰当的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着打圆场:
“宫野明美毕竟是雪莉的姐姐,如果她出了事,雪莉那边未必能接受吧。”
但琴酒说:“这是Boss的意思。”
诸伏景光怔住,倏然收了声,听着银色长发的男人冷淡地继续说:
“Boss认为雪莉对组织很重要,那宫野明美留在外面就太招眼了,再引来个赤井秀一也是个麻烦。”
琴酒是对着松田阵平说的,诸伏景光也在琴酒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松田阵平身上。
结果诸伏景光心惊地发现,本来态度强硬的卷发青年,在听到boss这个词之后,轻易地改了口:
“我知道了。”
他没做任何反驳,甚至没有迟疑分毫,看上去没有半点勉强。
这是松田阵平演出来的吗?松田的演技有这么好吗?
诸伏景光心里的天平已经摇摆向另外一种可能。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宫野明美那边怎么办?
松田阵平又是怎么打算的?
他先沉下心,听琴酒和松田阵平敲定了让宫野明美……抢劫10亿日元的计划。
真的太过于嚣张了。公安警察诸伏景光如是想,又被松田阵平打断。
“行了,我走了。”卷发青年站起来,目光扫过他,“苏格兰开车送我回去。”
还坐在沙发上的琴酒正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听见这句,头也不抬地嘲讽:
“波本开不了车?”
为了躲避烟味已经走到门口的松田阵平不走心地敷衍道:
“是啊,所以换苏格兰。”
他刚说完,就听见后面诸伏景光猛地一阵呛咳声。
想回头看怎么回事,却被景光动作温柔又强硬地推了出去:
“行了……咳……我送你……”
诸伏景光罕见地失态,这句话都说的断断续续,像是强忍着什么。
松田阵平怀着迷惑和他一起走出酒吧,脑子里把这句话转了两遍,突然瞪大眼睛,停下脚步。
“你在想什么?”他质问。
“你现在在想什么?”hiro旦那对他微笑。
是绝对、绝对不能让降谷零知道的东西。
松田阵平醒悟,闭上嘴,镇定地转回身体,花了两秒纠正自己同手同脚的动作,和旁边比他从容得多的诸伏景光一起走过长街拐角。
降谷零的白色马自达就在那等着。
太好了。松田阵平现在比几个小时前刚见到降谷零的时候更心虚。
他推了推墨镜,又拉了拉围巾,果断地坐在了后排。
降谷零眼睁睁地看松田阵平啪一下子关上了后排车门,把hiro关在车外,察觉出不对劲。
他摇下车窗,和自己的幼驯染对视了一秒,幼驯染却莫名其妙地问:
“要不要我来开车?”
降谷零:?
他正费解地思考自己要不要配合hiro换位置的时候,后排传来哐的一声。降谷零扭头一看,是松田阵平横躺下,结果头却撞在了后车门上。
“你不舒服?”降谷零有点担心。
“没有,我困了。”松田阵平墨镜也没摘,还用围巾遮住了几乎整张脸,瓮声瓮气地回答。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诸伏景光坐了进来,大概是正好听见了这句,笑了笑:
“没事,让他休息一会就行。”
诸伏景光在降谷零这边的信用值可比松田阵平高多了,他这么说,降谷零就稍微放下心,开着车驶离这片街区。
而松田阵平躺在后排,本来是想要逃避,但也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前面的两个人又都是能让他安心的同期好友,他居然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他的意识越沉越深,忽然又轻飘飘起来。
就像是……十七年前,他还未重生的时候。
松田阵平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多罗碧加乐园。
今天是要干什么来着?
他稀里糊涂四处望了望,却在低头时……视线穿过了自己半透明的衣袖,看见了平整的地面。
噢对,他已经死了。
被炸死了。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隔着夜色仰望高高的摩天轮,恍神间,忽然听到前方一点隐约的动静。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一个高中生小心翼翼地缩在墙角,探出头去拍摄一个看起来就不太合法的交易现场。
等等,那是,那个被叫做伏特加的某个组织的人?!
松田阵平瞳孔一缩,几乎立刻就要冲过去,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轻盈的、毫无重量的灵魂。
他顿住,
却正好看见一个银发的男人举起铁棍,对着那个高中生的后脑狠狠敲下。
“不……”
细微飘忽的声音自后排响起,下一秒就被车的引擎声淹没,但是前排的两人都听力极佳,立刻反应过来。
诸伏景光转身往后看,降谷零随即踩下刹车,
“松田,怎么……”
“你有什么……”
两人同时止住话语。
因为躺着的卷发青年并未醒来。他闭着眼,他呼吸急促,墨镜掉在一边,手指紧扣在车座椅的边缘,用力到指关节泛白失去血色。
但除了刚刚那短促的一声以外,他克制地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降谷零他们两个甚至都不敢确定,他的不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过去那个最毫无顾忌的松田阵平,此刻最温顺地忍耐着痛苦。
第187章
松田阵平在梦里挣扎。
他没想到自己刚想动弹一下, 本来轻飘飘的身体骤然沉重,某种无形的力量直接将他钉在原地,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高中生被琴酒灌下APTX-4869。
“放开!”
松田阵平听见不远处那个未成年的孩子的痛苦呻吟和求救,气得肺管子都要被戳炸了,
“我都已经死了, 让我过去又怎么了?!”
结果忽听到一点怪异的、难以描述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呓语, 这呓语。又在极短极短的时间内涌动着化作了正常的他可以理解的“声音”。
[你死了吗?你怎么会又死了。]
重生后的记忆如潮水上涌,松田阵平在原地愣了一会,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恢复清醒了。
[希拉?]
[你刚刚怎么又乱糟糟的。]
祂开口,松田阵平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诡异的涌动。
能听懂的和不能听懂形成二重奏, 在他脑子里不断震荡叠加再次震荡,撞得松田阵平眼前一黑
[停。先别说话,我感觉我的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他缓了两秒, 补充, [别问脑浆能不能摇匀,为什么会被摇匀, 等会儿我再和你解释。]
希拉很配合的保持了安静,但松田不知为何居然能感觉到祂在听。
那是一种极为明确的被倾听的感觉,但又不同于被“注视”。
尽管这种感觉, 也会让松田阵平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但是总比希拉开口说话时要好那么一星半点。
而且即使不询问希拉松田阵平也能够猜到他所感觉到的,很可能是真正的希拉的存在……的弱化了无数倍的版本。
但这并不是松田阵平正常情况下可以听到感觉到的。
那就只能是……这个梦的原因?
不远处,高中生的骨骼, 肌肉正在药物的作用下发生着一系列极为不可思议的悚然变化, 最终变成了一名7岁男孩。
这和松田阵平在摩天轮上看到的结果一样, 所以这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景光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
松田阵平皱眉,总觉得不太可能。
周围的一切忽然闪烁了下。
松田阵平还是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却已经站在了一个冷硬的仿佛囚室般的房间里,这怎么像是组织据点的审讯室?
他瞬间辨认出来,却发现面前的合金制手铐上,锁着一个虽然已经几年未见但是长相依稀可以看出当初痕迹的少女。
雪莉?雪莉为什么会被关进组织的审讯室?她故意篡改了实验数据,还是偷偷拿SOI-H做研究了?
不可能,雪莉根本不知道他还活着。
松田阵平还没想清楚,就震惊地看到穿着白大褂的茶色少女低喃了一声姐姐,就孤注一掷地吞下一粒APTX-4869。然后在痛苦中变成一个同样七八岁的小女孩,踉跄地顺着垃圾管道逃离。
等等……这个药的药效是稳定的?
松田阵平震撼。
接着场景又是一转,
同样多年未见的金发女人被贝尔摩德嘴对嘴的喂下一粒APTX-4869,挣扎着跳下湍急的水流变成……一个十一二岁的有点眼熟的女孩模样。
三个……三个人在他面前返老还童。
松田阵平的世界观崩塌。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boss知道。不然他们几个一个也活不成。]
他喃喃,又产生怀疑,
[不对,这真的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吗?]
[我可以说话了吗?]
希拉二重奏般让人眩晕的声音礼貌又不太礼貌地响起。
松田阵平咬了咬舌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意料之中地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他不甘心地又试了几次,才悻悻放弃,改为用意志力抵抗:
[你长话短说。]
[这是我顺着你身上的规则印记追溯到的几个规则锚点。]
[……不行,这个太短了。]
松田阵平一个字没听懂,他飞速收回自己的话,[我需要详细解释,什么叫做规则印记?我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就是你触动规则被警告时,规则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
[印记?]
[类似于人类游戏里的红名?]希拉解释,[就是规则察觉到你不对劲,把你单独列出来了。]
[……等等,我觉得这个描述有点耳熟。]
松田阵平每听一句,眩晕感就越重,他强迫自己的脑子继续转动,[你帮我做的那个特殊标记……]
[没错,就是帮你处理这种印记时学会的。]
即使希拉的语调中起伏不大,此刻声音信息又极为混乱诡异,但松田阵平还是隐约感觉到祂的愉快。
松田阵平:……
[知道你很开心了,但下次能不能也和我说一声。]他头疼,[那我早就被规则记住了?]
[没记住,印记我都处理掉了。]
希拉理直气壮,
[规则和我一样,没办法区分出人类。它虽然知道你的存在,但是定位不到你。只能等下一次你触动规则后重新给你留下印记。]
然后再被你顺着印记吞噬消化一部分,再一次失去定位是吗?
松田阵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些同情规则了。
[那锚点?]
[就是规则稳定实现的基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规则能形成场景,是因为你进来了吗?不过好奇怪,为什么规则会锚定在固定的时间地点和人类上?]
希拉有些纠结,[我总觉得规则不应该是这样的。]
松田阵平试着理解了一下希拉说的内容,这时候他差不多要撑不住了,思绪转得越来越缓慢,眼前的一切都消失,只剩下空白一片。
空白也不错,看起来反而舒服了一点。不行、不行……不太对,清醒一点。
如果这里不是真实的话,如果刚刚看见的所有场景,都是因为他参与,那……松田阵平控制着自己越来越迟滞的思绪,强行想象出一个房间。
水泥色的墙壁,漆黑的沙发,深灰色的茶几,是他安全屋最常见的布置,然后,这些在他面前化作扭曲旋转的色块。
但没关系,他认得出。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感觉僵硬生锈的脑子像是被滴上了几滴可怜的润滑油,虽然嘎吱嘎吱作响,但是好歹能动了。
他继续问,[为什么我之前没办法看见有关规则锚点的画面,今天忽然能看到了?]
这回希拉沉默了很久,再出声时带着一点迷茫。
[因为……你见证了规则的诞生?]
[诞生?这条规则不是早就用……]
松田阵平顿住,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遇到希拉时,已经是现在的时间点以后。
但他还是没办法想象,
[规则这东西还可以忽然诞生吗?]
[应该不能。]希拉也很茫然,[但是我刚刚追溯时感知到的就是,这条规则就是今天在多罗碧加乐园,工藤新一身上诞生的。]
松田阵平试探着问,
[那我遇到你之前,你不应该见过或者发现这条规则诞生过一次?]
[这时候我还没苏醒。]希拉老老实实回答,[不过这个确实是我最早发现的规则之一,而且还是世界的核心规则,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破解它,然后没多久就遇到你了。]
松田阵平理解了一下。
差不多就是希拉苏醒过来没多久,就发现了涉及到时间回溯的【成年人可以变成初中生高中生可以变成小学生】规则,于是开始和这一条特别难破解的核心规则死磕。
可能破解了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之后他们相遇。
不过希拉会把一年时间称作很久吗?松田阵平心里掠过些许不安,总觉得有某些事情被他忽略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看见的那几个规则锚点的场景。
能够被称为锚点,那就意味着稳定不可变更……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雪莉落到那种境地?他喊姐姐,是因为宫野明美出事了?宫野明美任务失败,琴酒杀了她?
有他在,怎么可能让琴酒杀了宫野明美。
还有赤井玛丽,她隐藏行迹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忽然被贝尔摩德发现了?
还有APTX-4869……这种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心里面有无数个问题,但越想下去,眩晕感和恶心的感觉就越发严重。
胃里一阵一阵的搅动,胃酸翻涌着向上烧灼食道,逼近咽喉,让他猛地弓起腰干呕。
呕不出来。
因为松田阵平发现自己嘴里被塞上了一块布。
一块柔软的、干净的、没有异味的毛巾。
但塞在他嘴里。
松田阵平:?
第188章
松田阵平抬手要将嘴里的布扯出来, 但是手腕刚刚一动,就感觉到了上面的束缚感。
像是绳子,但是外面同样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毛巾,将他的双手分开固定在两侧。
虽然不太舒服, 但这种类似医用约束带的熟悉感觉, 还是让松田阵平身体先于思考, 本能地停下动作。
他睁着眼,放空大脑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了几秒,昏暗的光线让他忽然惊醒。
不对,他不在组织的实验室, 他刚刚不是在降谷零的车上吗?
身侧的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感忽然变得极为鲜明,松田阵平僵着脖子往那边转,视野受限, 只看见了一点模糊的蓝灰色, 但是谁已经不言自明。
已知,他在降谷零的车上不小心睡着, 然后和希拉一起看见了规则锚点追溯到的场景,但醒来后,他却在一间像是安全屋的房间里, 人被绑在床上,嘴里还塞着毛巾。
再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可能忽然脑子出了问题改行做绑匪,也不可能突然发现了他的研究价值于是丧心病狂地把他卖给了某个实验室。
那请问, 在他睡着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才逼得这两个人需要用这种他平时在研究所才能体验到的束缚手段。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在梦里面的挣扎的时候, 身体也同步作出了反应。
松田阵平考虑了一下自己在没有收敛的状态下的力气,越发心虚。
尤其是诸伏景光不可能没发现他醒了, 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平时最体贴最顾虑别人感受的人,此刻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这件事情已经很惊悚了。
毛巾卡在上下牙齿之间,塞得并不算深,松田阵平正要用舌头顶出来,嘴里忽然一空,毛巾被人轻轻扯了出来。
“抱歉,刚才走神了。我帮你解开。”
诸伏景光弯下腰,撞进松田阵平的视野,但是松田阵平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是扭曲的,只能看清一片蓝灰色的线团。
平静的声音中更是什么也听不出来。
[希拉……]松田阵平纠结地说,[帮个忙。]
于是眼前的景象变成了熟悉的乐高小人,松田阵平终于可以看见……诸伏景光用u型手拆卸他手腕上的白色和黄色积木。
松田阵平差点笑出声,但是下颌稍微一动就发酸,舌头也奇怪的有点刺痛。
松田阵平有点疑惑,用牙齿轻轻碰了一下,但还没碰到,低头刚帮他解开两个手腕处的绳子的人就像是头顶上长了眼睛,瞬间就把毛巾重新塞回了他的嘴里。
松田阵平完全没想到诸伏景光会这么做,居然还真被得逞了。
他茫然地呸了一下,把看起来是个白色方块但是口感却是柔软的毛巾积木吐出去。
“你干嘛,是怕我说话还是怕我……”
说到一半,舌头上的轻微刺痛让松田阵平想起之前自己在“梦”里还做了什么,声音硬生生咽回喉咙里。
“你听我解释!”
他猛地坐起来,紧张盯着黑发蓝灰色眼睛的乐高小人,
“我不是想自杀,我就是做梦的时候不太清醒,梦里没有感觉分不清轻重……”
等下,怎么感觉这样解释也不太对……松田阵平搜肠刮肚地想换一种说法。
诸伏景光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被组织进行实验的事情,如果再误会他因为实验想要自杀,那他就跳进堤无津川都洗不清了。
但还没等他想出来,被他紧张注视着的蓝灰色眼睛男人却先笑了,上挑的眼睛微微弯起,即使是在非正常的视野,依然如当年般温柔中带着信任:
“我知道。”
松田阵平怔了怔,“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松田阵平不会自杀,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不会放弃。”
诸伏景光说完这句话,就十分自然地低头,继续帮他‘拆卸’脚腕上的绳子。然后把包裹在上面的毛巾连带着刚刚被松田阵平呸出来的毛巾收拢到一块,转身扔进墙角的衣柜里。
像是完全不知道松田阵平被他一句话惹得心情复杂,正在那欲言又止。
“你……”
“嗯?”关上柜子的诸伏景光回头看他。
“为什么要把绳子扔进柜子?”
“那我扔出去?”
“不用。”眼看着诸伏景光真的要拿出去,松田阵平连忙阻止他。
“别着急说话,先喝点水。”
诸伏景光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松田阵平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哑。他接过喝了两口,半透明的杯子离开唇边,就听见诸伏景光仿佛不经意般的问题:
“你刚刚做的什么梦?噩梦吗?”
“……如果我说不是噩梦的话,你也不会信吧?”毕竟连绳子都捆上了。
不过如果那种东西可以称得上是梦的话,确实不能说得上是什么好梦,尤其是连带着的规则锚点的问题,想想就让松田阵平有些心烦。
[不能说。]希拉在他心底警告,[不用试,你还没说就会被规则盯上。]
[放心,我不提规则相关的。]
松田阵平先向希拉保证完,才攥着手里的杯子,斟酌着说:“我梦见今天在多罗碧加乐园的那个高中生。”
他一直到说完都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看来单独这句话确实没问题。希拉大概也放心了,没有继续阻止。
但是诸伏景光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抱歉,没能救下他。”
“你当时出来了?”松田阵平愣住,和他看到的不太一样?
“嗯,我用麻醉剂迷晕了那个孩子,本来想骗过琴酒将人带走,可琴酒认出了他的身份,给他灌下了一种据说是新研发的毒药。”
松田阵平听得心里一沉,即使插手的是毫不知情的景光,最后的结果还是吃下了APTX-4869变小,是因为规则的锚点不能变更吗?
还有景光,因为他的要求,让景光亲眼看着这一切,甚至不得不自己参与进来……
松田阵平知道自己的同期都是心性坚韧的人,但是这种事情不管经历多少次,心里的压抑都不会减少。
他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诸伏景光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
“琴酒本来想看着那个孩子死亡,但是我想这个药是第一次在人体上实验,没准还能有救,就用有人过来做借口催琴酒一起先走了。到现在也没听说多罗碧加乐园有不明死因的尸体,总让我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活着。”
“你说的……”对。
松田阵平听着听着就下意识的说出了口,结果刚吐出几个字,就像是被人骤然扼住咽喉,堵塞呼吸道,周遭的空气一瞬间抽干。
虽然只是短暂的半秒钟,他就感觉到了希拉的遮蔽,但是还是因为缺氧而眼前一黑。
“松田?”他听见诸伏景光紧张的声音,“怎么了?”
和希拉不满地质问,[你刚保证过的。]
[……这真的是意外。]
松田阵平尴尬,他真的只是被诸伏景光的心情影响,就不知不觉顺着诸伏景光的话说了出来。
“我没事。”
卷发青年轻微地晃了一下脑袋,像是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对了,zero呢?”
“他有事出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
得到答案之后,又回到最初的话题,卷发青年有些迟疑地问,
“那我有没有……说梦话什么的?”
“……有。”
只有一句。
就在他和zero本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做噩梦的时候,zero想把松田阵平叫醒,却听见了那句愤怒的……
“我都已经死了,让我过去又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把哪句话不小心说出来之后松田阵平的大脑一片空白,终于察觉到自己这张嘴给自己惹出来了多少误会。
简直是每一句话都在试图把自己埋在坑里,不仅如此,还嫌弃埋的不够深,压的不够踏实,埋进去又跳上去踩了两脚。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不知道从哪里解释比较合适。如果说这句话是纯粹的梦话,那诸伏景光一定不会相信,如果说不是,那他就得解释,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死了?这个更加解释不清。
松田阵平的顾虑其实没错。
这句话太过古怪,古怪得让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两人当时同时定在原地,一起去想松田阵平在什么情况下才被逼得会说出这种话。
松田阵平什么时候会说自己死了?
要么是七年前的神谷町公寓爆炸导致了松田阵平的“死亡”,要么就是四年前的摩天轮爆炸“科涅克”的死亡。
但是这句话的蕴含的强烈情感,和对于自身身份的认同,让诸伏景光几乎是立刻认定,他说的只能是……
七年前,松田阵平的死亡。
诸伏景光转瞬想起,当初他们曾经有过的猜测:松田阵平曾经亲眼看见他们去拜祭他。
有可能是那时候说的吗,那时候松田阵平身边还有别人?那人是谁?
诸伏景光心里其实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松田阵平,包括他这年这几年的情况,他和梅根他们那个组织的关系,还有今天敲定的宫野明美的事情。
但是刚才松田阵平在梦里说的话,让他对松田阵平和梅根那个组势力的关系有了新的猜测。
他仔细看了一眼卷发青年,谨慎地继续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是组织里的那位……还是帮你的人?”
刚开始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推测这句话是松田阵平对当时在组织中威胁他的人说的。但是细想又觉得不对,因为这句话的语气太强硬又太愤怒,像是认为对方本不应该这么做。
也就是说松田阵平,很可能对对方有一定的信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在那个时间点有人在帮助松田阵平。
如果关于组织和boss的信息不能说出口,那帮助他的人呢,可以提吗?
卷发青年却在他的目光下纠结了起来,“不是组织的。也不是专门为了帮我,偶尔也会对我有一些限制,但是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在组织也不会那么顺利。”
也就是说,对方也有自己的目的,但确实帮助了松田阵平。
这和诸伏景光的猜测对上了,于是他继续试探着问,“对方最早帮你的时间,是不是和你接触组织的时间差不多?”
这次卷发青年讶异的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诸伏景光就已经从他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诸伏景光的心情却没有松快下来,反而越发压抑。
他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个他和zero五年前就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似乎也就可以解释了。
既然松田阵平早在多年以前就被组织胁迫,那警校时期和松田阵平交情甚笃的他们,为什么没有暴露在那位boss的眼里?
第189章
降谷零将多罗碧加乐园的情况删删减减地汇报给朗姆后, 就收到了Hiro发来的邮件。他盯着看了好半晌,才回到安全屋这边。
打开门的时候,却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这是什么?”
他谨慎地站在玄关的位置,看向前方几个打开的箱子和里面的各色工具和不明零件。
\"离你最近的是炸药。\"
客厅里, 换了件高领毛衣披着灰色外套松田阵平坐在板凳上, 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物体正在沉思。
可能是因为猝然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卷发青年眉头拧起,头也不抬地冷声道,“再往前走的话,我就按下去了。”
本来还停在原地的降谷零听见这句话挑挑眉, 直接迈了过来。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你炸。”
卷发青年当即抬头, 看向他时稍微晃神了一下, 眼里的那点寒光才散去,像是需要辨认才能确认他的身份,
不,应该反过来说,是明明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回过神认出了他。
降谷零在心里进行了一次毫无意义的更正, 听着松田阵平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改口:“不了,毕竟这是景光的安全屋。”
你还知道这是景光的安全屋,那你知不知道你是躺着进来的,现在居然还坐在这里玩炸弹?Hiro怎么就把绳子给你解开了?
降谷零差点就说出了这句话, 但是对上了松田阵平有些涣散失焦, 却尽可能看向他的目光, 硬生生又把这句话嚼碎了吞回去。
起码不能说绳子的事情……
降谷零看见他手腕上隐约的红痕,却很难不想起刚才几个小时前的情形。
梦魇、痛苦、却怎么也叫不醒。刚把他放在安全屋的床上, 他却像是有应激反应似的想要咬舌,惊得他们两个人急匆匆想把人按住。但是这种不清醒的状态下的松田阵平和清醒时完全是两回事,出手狠厉,反击的力气还大得可怕。
当时不得不用绳子把松田阵平捆起来的时候,他们两个甚至已经考虑了要不要用肌肉松弛剂。因为松田阵平挣扎得实在太厉害,这样很容易把自己弄到脱臼或者骨折。
但是却没想到,本来反抗激烈的松田阵平却在双手双脚被束缚住之后,忽然恢复了安静。卷发青年平躺在床上,又恢复了最初在车后排时的样子,克制着忍耐着,不发出半点动静。
松田阵平会是轻易放弃的人吗?
没有一个认识他的人能说出是这个答案。
可如果他已经反抗过无数次了呢?如果他已经考虑过无数可能,尝试过无数种方法,也没有找到出路呢?
他或许不是放弃了,他只是习惯了。所以哪怕是在不清醒的时候,也会从对外界的感知中误认为挣扎已经没有用,已经进行到了他得不到结果的那一步。
降谷零的手伸进兜里,摸了摸自己的手机,Hiro刚刚发来的邮件已经被他删除,但是里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我们刚刚的猜想可能是对的。】
很久之前,他们对于松田阵平的情况曾经有过一些猜测,比如松田或许曾经有一段时间摆脱过组织,所以才能够考入警校。
但是上面的猜测在得知松田阵平就是白兰地之后已经被推翻了。
松田阵平几乎已经承认了,他在进入警校之前就已经是白兰地,他不可能是一进入组织就获得代号的,那他被组织胁迫进行实验的时间只能更早。
在这种情况下,孤掌难鸣的他是怎么从被研究的实验体变成了地位如此之高的白兰地?
因为松田阵平的梦呓,让他们在这件事情上有了新的想法——有人帮助他成为了白兰地,教他配合组织,让组织对他的监控逐渐松懈,松田阵平才得以考入警校,甚至入职警视厅。
而这个喘息的机会,就是梅根他们所在的势力提供的。只是后来因为增生正树而暴露到朗姆面前,让朗姆发现了科涅克和松田阵平是同一个人,所以松田阵平才不得不假死,彻底沉没于组织。
但假如真的是那个神秘势力帮了松田阵平,那他们为什么要帮忙?单纯的好心?那为什么要辛苦地帮他成为白兰地?
景光在邮件里写道:
【组织和另一边是几乎同时接触松田阵平的。】
到底是另外一边的势力主动帮松田阵平,还是他们和组织同时看中了松田阵平的研究价值?
降谷零的眼前被晃了几下,他猛地从回忆中抽离。
松田阵平收回了在金发黑皮乐高小人眼前晃了几下的手,
“你发什么呆?我刚刚已经把大部分情况都告诉景光了,是你自己没赶上。”
不止如此,他还从景光这边知道了梅根的计划。
果然,梅根的目标是K开头的研究所,先是故意让帕波米特对朗姆透露消息,迫使连他也不知道位置的那部分研究所动起来。
接着又设法以不经意的方式把自己的长相透露出去,以自己作为诱饵,让组织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其他人趁机潜入研究所。
诸伏景光不是梅根唯一一个安排的透露她长相的人,但是诸伏景光的效率绝对是最高的,他直接递给了琴酒。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Boss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醒他回日本,直接安排他来处理掉这部分研究所。
本来还想逃避一段时间的松田阵平不得不动身,而梅根也因为现在研究所一旦出事责任在他,所以投鼠忌器,干脆取消计划。
松田阵平觉得这样也好,梅根盯上的不外乎就是研究所的资料,说到底就是担心他,想要私下里研究有没有SOI-H以外的方法可以解决他的“病情”。
他明白梅根他们的好意,但这件事情上确实没有必要多花费精力,毕竟他也不是真的药物成瘾到没有SOI-H就会死,他们不应该为这种事情去冒险。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一件事……
金发的乐高小人坐到一边,像是知道他怎么想似的,冷不丁地开口:
“你和Hiro有分歧?”
松田阵平差点以为自己脸上写了字,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都进来这么久了,Hiro都没有从厨房出来。”降谷零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不可能是不想见到我,那就只能是不想理你了。”
行,你们幼驯染。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把那个没安电池的黑色遥控器扔在一边,从地上捞起刚才组装到一半的炸弹。
“不是我不想理他,是他不想理我。”
诸伏景光明知道zero是在故意打圆场兼询问情况,还是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我觉得梅根那边停止计划,反而容易引起组织对松田的怀疑,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松田刚回国的时候停下?倒不如趁现在将继续计划下去,到时候把把责任推给别人,比如……”
“朗姆。”朗姆的得力下属波本秒答。
松田阵平:……
行,你们幼驯染,再次。
这就是松田阵平犹犹豫豫到现在还没有说出来他应该甚至算得上是梅根他们的首领的原因。
现在景光只是决定自己想办法,一旦他说出来了,那就变成景光说服他了。
正在松田阵平斟酌着怎么先劝住景光的时候,诸伏景光却道,“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松田阵平一怔,就听蓝灰色的乐高小人继续道,
“其实我也觉得这个计划变数太大,太危险。虽然梅根那边的势力目的不明,但比起组织还是有一些差别的,里面不乏无辜者,除非逼不得已尽量不要利用他们。”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但是又被诸伏景光的下一句话噎住:
“所以我觉得,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摸清楚了那个研究所的位置,完全可以让公安接受这次行动,顺便把宫野明美带回去。”
“我觉得可……”
“我觉得不行。”松田阵平火速打断,“那个研究所里应该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料了,风险远大于收益。”
降谷零不理解地反问:
“如果没有的话,那梅根他们怎么会想要对那个研究所动手?”
“是因为……”我。
“因为K。”
诸伏景光的声音几乎和他同时响起,松田阵平猛闭上嘴,又重新开口,
“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
“K是谁?”
松田阵平的声音和降谷零的又重叠了在一起。
蓝灰色的乐高小人左右看了一眼,一句话解释了两个问题,
“想办法从那个势力的一些比较核心的成员口中试探出来的,应该是他们的首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性别男,和梅根、帕波米特他们十几年前就已经认识。而且据我所知,这个势力的大部分核心成员年龄都相差无几,互相信任度很高,十几年前的话,大概也就十几岁,甚至更小一些。”
“另外,梅根很可能是在美国长大,起码几年前,她对日本还不算熟悉。”
“帕波米特早年也生活在美国。”降谷零补充。
客厅内的声音短暂的消失了几秒,松田阵平在心里快速的过了一遍他们两个人完全没错的思路,忽然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
等等,等等。
照他们两个这样推理下去……
松田阵平的心高高提起,心惊胆战地听降谷零开口总结
“年龄近似,相识过早,关系亲密,同样仇恨组织,这个势力的核心成员,很可能是位于美国的某个研究所的同一批受害者。”
“而他们的首领K,大概率是当年在美国救他们出来的人。”
松田阵平:……
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现在再说他就是K,那不就是说他多年前在美国救了梅根和帕波米特他们?
就算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再相信他,也没办法理解一个从小到大没有出国记录,甚至几乎所有的经历都有迹可循——有萩原研二可循的人,为什么能凭空出现到美国救人。
万一他们想到什么不科学的角度……那就完了。
可诸伏景光却仿佛还嫌不够似的,轻描淡写地扔下一个新雷:
“被梅根他们盯上的研究所就是以K开头的,我怀疑,K和组织研究所关系匪浅,也许从那个研究所里能够找到关于他的信息,进而以此为筹码和他联系。”
蓝灰色的乐高小人看向松田阵平,
“他手里关于组织的情报一定比我们想象中的多。以他为突破口,或许能真正揭开组织外的那层迷雾,甚至得知组织Boss的身份。”
松田阵平:……
他觉得不行。
第190章
松田阵平觉得不行也没有办法, 诸伏景光说的有理有据,如果他再继续阻止,一定会被他这两个智商从不掉线的同期察觉出问题。
到时候才是真的没办法弥补。
那还能怎么办?打不过就加入吧,起码不能被排除在外, 不然想要从中破坏都无从下手。松田阵平迅速说服了自己。
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自然也没有故意背着松田阵平商量的打算, 因此, 只不过是吃一顿饭的功夫,神秘势力的首领K就这样轻松地得到了针对他的行动草案,并且还有望直接正面参与实际过程。
而计划已经敲定,诸伏景光就不能再留下来了。尽管这里是他的安全屋, 但他现在毕竟在卧底中,也不好脱离太久。
而且他还要按琴酒所安排的,把宫野明美的情报想办法透露给梅根。
虽然梅根暂停了计划, 但是诸伏景光作为苏格兰却不能暂停行动。
琴酒既然能在四年多以前, 就知道梅根他们的一些情况,甚至派苏格兰作为卧底加入其中, 那必然十分肯定这个势力确实对组织有一定的威胁。
所以琴酒一定还有他以外的消息渠道,只是不够深入而已。如果苏格兰什么都没做的话,可能会受到怀疑。
但诸伏景光也并不担心梅根会改变主意, 毕竟他现在对两头都相对熟悉,可以实时掌控情况,自然也有继续说服梅根按兵不动的办法。
他走后,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自然也不能久留, 但急需私人空间联系梅根、安排人接触宫野明美并且去研究所拿药的松田阵平, 却遭了降谷零的监视。
“我为什么要去你的安全屋住?而且你为什么要和我住在一起?你就不怕朗姆发现吗?”
松田阵平对着驾驶座上的降谷零发出质问三连。
但是几年不见, 金发青年的心眼子数量和在多罗碧加乐园看见的那张仿若高中生的年轻容貌越来越不成正比。
信号灯转红的时候,降谷零停下车, 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子。即使是乐高小人的形象,居然都让松田阵平看出了一点独属于波本的阴冷和高深莫测,
“第三,波本在组织里行踪神秘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就算是朗姆也不可能时刻查到我的位置,而且查不到,也不会觉得奇怪。”
“第二,科涅克假死四年,被波本发现,你觉得波本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做戏做全套,毕竟你还和琴酒有联系。否则朗姆还没怀疑我,琴酒反而先怀疑了。”
很合理,本来气势汹汹的松田阵平一时没找到反驳的理由,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顺着降谷零的话继续问:
“那第一呢?”
降谷零一句话击沉了他。
“第一,我担心你,不放心你单独住。”
在松田阵平的沉默中,白色的马自达重新启动,越过夜色,拐向安静的居民区,最终停在米花町一丁目比较偏僻的某幢一户建前。
但金发青年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从储物格拿出一串钥匙,摊开手送到他面前,
“如果我在这里让你不自在,我可以走。”
那双紫灰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一如几年前在那间修理店的二楼。
“我也可以不上去,只要你告诉我,我上船对你真的有影响。”
也像是久远的时间里,那个总是过于严肃过于固执,又极其重视朋友的警校第一。
明明果敢而精干,理智而沉稳;明明对警察守则倒背如流,经历过公安的培训;明明一眼就能看见最优解……但也会为了朋友,选择那条更复杂更崎岖的路。
松田阵平和他只对视了短暂的半秒,又看了看他手里那朴素的钥匙圈和上面挂着的几把钥匙,垮着脸拿过钥匙直接转身下车。
等他打开院子大门了,降谷零都没从车上下来。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回头,
“还要我请你下来?”
他率先走了进去,身后敞开的门在昏暗的月光中缓缓合上。
日月几次轮转,都始终只有金发青年一人隐蔽地往来进出,而独栋房屋的窗帘总是拉着,牢牢地挡住了一切窥探的视线。
直到某一日的凌晨,出门的人变成了两个。
又过了几个小时,熹微的晨光落在某栋公寓楼的电梯上。
宫野明美慌忙地从电梯里匆匆走出。
虽然戴着帽子,鬓角的头发却有些微微翘起。手上拎着精致的浅粉色手提包,包口的拉链却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段眼线笔。
她一直走到公交站前才发现这件事情,蹙着眉把眼线笔塞回去,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化妆镜和一只口红,对淡色的唇细细描抹。
然后,她的手猛地顿住。
化妆镜反射的画面中,一个黑衣男人鬼鬼祟祟地藏在角落里,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她啪地一下合上化妆镜,抿着唇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妹妹……”
五分钟之后,接电话的人在研究所里重重的按下一串号码。
“雪莉,你什么意思?”被吵醒的琴酒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你应该清楚,宫野明美是自愿接下组织的任务。”
“那也不是你一天24小时监视她的理由。”
女孩的声音冷淡而微带隐怒,
“我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但是我姐姐现在在任务中,如果因为你的原因任务失败了,那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报复。”
“我报复什么?”
“……谁知道?”T03的负责人平静地说,“也许是因为人鱼岛上我‘请’组织的Top Killer亲自挖坟了。”
琴酒和雪莉第一百零一次不欢而散。
但是雪莉这几年的地位随着实验的推进而水涨船高,本来在这方面似乎不抱太大希望的boss都频频投以关注。
甚至这次以宫野明美为饵的计划,也有不希望对方成为雪莉软肋的意思。
所以雪莉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就算是琴酒也不得不在表面上稍微给点面子,让监视的人稍微放松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宫野明美已经化名为广田雅美入职银行好几天了,却根本没有可疑的人接近她。
琴酒认为有可能是因为盯守得太紧,对面的人太谨慎,所以迟迟没有行动。
最先察觉到变动的是宫野明美。她不是今天发现自己被监视了,但在第一天就通知妹妹,未免让组织的人觉得她太过不知分寸。
幸好,宫野明美并不缺耐心。
她从六七岁时进入组织,十岁时失去父母,她曾经抱着还是婴儿的妹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日待在狭小的房间里等待最后的判决;她也曾被迫和唯一的血肉至亲分离,被迫让妹妹用比她当初还稚嫩的肩膀,担起那个组织庞大的压力。
宫野明美知道自己的价值不够大。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这意味着她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也意味这她做什么努力都不能换取妹妹自由。
日光西沉,她踩着橘黄色的夕照走出银行,一辆出租车在她旁边停下,揽客般地按了两声喇叭。
宫野明美自然地走了过去。她还未抬头,脑海中已经自然地勾描出司机的模样,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已经洗到发旧的衬衫,指缝间有黄色的烟渍。
广田健三,缺钱,欠了大笔债务,最近极度焦虑,也是她正在物色的帮手。
但是当宫野明美真的看清车里的人时,眼神凝住了。
驾驶座上,是一个棕黄发色的陌生男人,他瘦削的脸颊动了动,无声地扯起嘴角,
‘宫野明美,初次见面。’
他主动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宫野明美在车外停了两秒,捏紧手中淡粉色的提包,最终坐上了车。
半小时后,她同往常一样,在自己租住公寓附近的超市门口下车,走进超市买菜。
不远处餐厅的某个包厢中,松田阵平靠在椅子上,盯着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的道路监控沉思片刻,敲击键盘后退几秒,将黄色出租车中的人影截图放大。
仔细端详后,他骤然坐直,拿起手机,手速极快地发了封邮件,又在脚步声走到门口时,分毫不差的将手机放回原位。
降谷零走进来,一眼就看见松田阵平面前屏幕上放大但依然有些模糊的图片。
“玛克?”
“嗯。”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你们不用想怎么推锅给朗姆了,我就猜他耐不住性子要派人下场。”
降谷零略微皱了皱眉,但松田阵平大概误会了,继续解释:
“这次和研究所有关,按理说朗姆无权参与抓捕行动,但是他怎么可能甘心。所以大概率会提前控制宫野明美,好在有人接触明美时拿到第一手消息。”
降谷零目光扫过好不容易被他从安全屋挖出来后,但哪怕在包厢里都围着围巾戴着手套的卷发青年,若无其事地开口:
“朗姆威胁不了宫野明美,宫野明美最大的软肋是她妹妹,可他不可能越过……白兰地和Boss针对雪莉。”
“那就是利诱吧。”
松田阵平装作不经意地问降谷零,“你们那边打算怎么做?”
降谷零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看得松田阵平有些发毛,几乎要怀疑自己露馅了,但金发青年却说:
“我们。”
“啊,我们。”
松田阵平的心虚再增十倍,他低下头,拽了拽围巾。
结果降谷零却越过他走到了窗边,像是随手一拉,将松田阵平这一侧的窗帘拉上,才回答道:
“还没建立基础信任时暴露太多,聊的太深入,反而会让人觉得有威胁感。”
“所以初次见面,释放友善信号就可以了。”
松田阵平调出超市门口的监控,亲眼看见宫野明美攥着手中的促销传单迟疑了一会,也没有将其扔掉,而是和购物票据一起塞进了塑料袋里。
好的,学到了!
他把笔记本屏幕合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开始催促降谷零:
“行了,回去吧。”
“……都出来了,在外面吃个饭再回去?”降谷零说。
松田阵平挑眉,敲了敲包厢的桌子,又因为指关节接触桌面那种怪异的感觉而缩回手,
“你中午不是嫌弃这家不好吃。”
“换一家。”
“……行。”
反正这附近车流不多,声音也不算太杂乱,松田阵平稍微适应一下也能忍受。
他把别在衣领上的墨镜拿下来戴好,率先走出包厢。
几分钟后,宫野明美走出电梯,来到自家门口,看见旁边贴的卡片广告,嘴角逐渐拉平,一路上尽可能维持的笑容消失。
第三波了,有完没完?
难道这个银行她自己抢不了吗?
第191章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前, 出租车上。
被迫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宫野明美轻声开口:
“你是说,琴酒早就怀疑我了,安排这个任务是希望用我钓出那个势力的人?而他承诺我的可以自由和妹妹见面,也是假的?”
开车的棕黄发色男人嘲讽道:
“两年前, 莱伊设计埋伏琴酒, 如果不是朗姆大人揭穿, 现在可能已经成了阶下囚。你以为琴酒很宽宏大量,能放过将莱伊引入组织的你?”
“如果不是雪莉,你现在已经死了。就算你完成了这次任务又怎么样,只要你还在琴酒的视线里, 他总会找到理由把你处理掉。”
“这样啊。”长发的女人垂着头,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陷进粉色手提包的皮料里,“所以如果那个势力真的联系我了, 我只要第一时间告知你, 让朗姆大人布局来抓他们,那朗姆大人就能庇护我?”
玛克嗤笑,
“不止如此,如果这次任务顺利,让你成为代号成员加入情报组也未尝不可。到时候就算是琴酒也没资格对你指手画脚。”
半晌后, 女人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好,我答应。”
玛克满意地笑了,帮她打开车门,目送她进入超市后才离开。
而此时, 宫野明美正接过手里的超市促销传单和折扣券。
“今天不是没有折扣吗?”
她凝视着面前的陌生男人。
“本来没有, 但老板的女儿要出国留学了, 算是件喜事。”风见裕也按照那位诸伏先生的要求说。
宫野明美低头看折扣券的动作顿住,
“老板的女儿不是才十几岁?送她出国不担心吗?”
风见裕也谨慎地继续道:
“虽然年龄小, 但是聪明,又正是活泼好奇的年龄,一直憋着家里,才是耽误了大好青春。”
妆容精致的女人听了,一言不发地缓缓攥紧手里的传单和折扣券。
风见裕也等了又等,却看她笑了笑,说出和诸伏先生推测的几乎分毫不差的话:
“但要是家里有人不同意怎么办?”
风见裕也心惊了一瞬,表面还是顺畅地回答:
“先找同意的商量,送出去再说。”
“如果没人同意,还各有各的想法呢?”
“那就……”
让他们先吵起来。
宫野明美将传单塞进购物袋里,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目光却凝在门口的电器维修的广告卡上。
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刚将其摘下,忽然听见前面拐角的楼梯间处传来一声哎呦,接着是稀里哗啦的东西掉落声。
她走过去,就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摔在台阶上,旁边是散乱一地的电器维修的广告卡,和她手里那张乍看上去毫无区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男人注意到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收拢卡片。
宫野明美看他的样子,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半蹲下帮他,手上的卡片不小心掉落混在其中。
结果一只带着薄茧的手伸过来,精确地将那张挑出,还给宫野明美。
“这张还是好好保留吧,它们可不一样。”
男人露出一个腼腆无害的笑容,
“没准能救呢。”
“……”宫野明美接过来,低头看了两眼,忽然道,
“我家厨房的下水道堵了,可以现在帮忙修一下吗?”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我得先和公司说一声。”
男人连忙答应,接着掏出手机。
另一家餐厅的包厢里,
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手机几乎同时震动。
但降谷零的是电话,而松田阵平的是邮件。
坐在对面的金发青年率先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松田阵平坐在椅子上打开邮箱,看见了一封来自梅根的邮件。
【J联系她了。】
因为涉及联系的国家太多,梅根喜欢用国家的首字母指代当地的官方组织,除非一次计划中出现了两个以上,否则不做区分。所以松田阵平每次都得根据语境判断她指代是的警察还是公安,CIA还是FBI。
不过在这里,指的就是必然是日本公安。
松田阵平等了等,发现邮件没下文了,发出一个问号。
对面才迟迟回复,
【她按计划和J合作了。我们真的要把她推过去吗?她对我们也很有用。】
松田阵平一看就知道梅根还有些不甘心。
虽然他不希望诸伏景光查到那个K开头的研究所的资料,但是这和他希望宫野明美和公安合作并不冲突。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宫野明美被公安保护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这次计划顺利,应该还能将雪莉一起带走。
他要阻止的只是诸伏景光安排公安潜入K研究所而已。
诸伏景光想要沿用梅根的计划,而梅根开始的计划是实名制造一些动静,吸引琴酒的注意力,让研究所出现乱子时。只要能稍微的拖住一会。
毕竟K开头的研究所直属boss,而boss现在不在日本,没办法实时掌控。而驻守日本行动部门负责人琴酒被拖住没能立刻反应,那针对研究所的行动成功率就会大大提高。
想法很美好,但是松田阵平一想到能够吸引琴酒无暇顾及其他的动静得是多大的动静,就很想把梅根直接从日本打包到澳大利亚。
梅根为了不挨骂,抖出了另外一个她瞒了好几年的消息:
“大概四五年前,你曾经提过宫野明美,我就试着接触了下她。一开始她不太相信我们,但她不知怎么猜到了苏格兰叛逃没有被抓住是因为我们,又主动保持了联系。”
所以不是反而更容易上钩了吗?
松田阵平现在想想还有些头疼。
如果只是针对琴酒,这种计划的成功率大概五五开,但是既然boss插手了……
boss未必真的怀疑宫野明美,但是他只要顺势安排宫野明美作为鱼饵,不仅帮梅根拖住琴酒,还能顺带牵制住朗姆。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如果他没回来,梅根跳下去的几率太大了。
【那边对她更合适,你们暂时什么都不要做了。——K】
松田阵平发完最后一封邮件,合上手机,降谷零也接完了那个简短的电话。
金发青年从头到尾也只是说了“嗯”“知道”“按计划”这些听不出信息的内容,但是回过身后却跟着主动告诉了他:
“宫野明美主动联系答应合作了,等到10亿元的任务完成后,上交组织前。她会以梅根要求见到雪莉为理由,让组织同意她和雪莉一起见梅根。”
“然后公安两边通吃,既要趁机潜入研究所,又要顺便带走宫野明美和雪莉?”
松田阵平配合着总结了一下,想装作自己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样子。但是刚说完,就发觉降谷零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看我干什么?你不吃了我们就走。”
“时间就定在2月1号。你这几天有别的安排吗?”
“……几天?”
松田阵平刚想说今天才1月14号,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就是几天了,但是直觉使他猛地闭上嘴。
降谷零以为他是在算时间,随口回答:“三天后。”
松田阵平:……
果然,闭嘴是对的。
时间混乱给松田阵平带来的最大的困扰,就是他没办法精确的判断某个日期是距离现在的几天前还是几天后。
如果和人约在明天见面,他不确定睁开眼睛之后,在日期和概念上,还是不是昨天的明天。
但是其他人就从来没有这个困扰,比如降谷零,只要是他明确说出有安排的日期,就一定是日历上不会跳过并且真实存在的。
所以前几天他总是有意无意地从降谷零口中问出几个距离比较近的时间,然后自行心算那个不存在的日历。
他不是没想过让下属每隔几天就发给他最近的日期,但是他发现这种无意义的询问时间,对方只会回答日历上的正确日期。
好像一夕之间,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所有存在,都比他多得知了一种不能诉诸纸面、不能留下痕迹,但是却自然而然就知道何时使用的特殊时间表。
而希拉也不太能理解他的困扰,对于希拉而言,时间只是比以往变得活跃了一些,甚至能让祂隐约摸到相关规则的影子。
[我只能努力去破解它试试,不过这条规则范围太大,可能需要很久。]
[没事,慢慢来。]
松田阵平听见希拉说很久,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上一条被祂这么说的是情报不能互通,现在已经7年过去了,还是不能互通。
他暂时死了这条心,等第二天降谷零离开之后,也难得地在白天出了门,临走前还特意看了一眼日期。
1月19日。
……算了,其实看了也没什么意义。
他撑着黑伞慢吞吞走了一段路,上了他叫过来接他的车,来到了那个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以及梅根他们心心念念的研究所。
研究所的负责人急匆匆迎上来,看见真的是他,立刻煞白着脸站在一边。松田阵平仔细打量他几眼,终于想起了一点:
“你是当初葛兰哈维的助手?”
负责人腿都开始抖了。
松田阵平懒得说什么,他今天也不是来兴师问罪或者报复的,实际上这个研究所并不算太重要,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没处理到这边。
他之所以过来,就是有些好奇梅根他们盯上的到底是哪一部分的研究资料。
毕竟根据boss那边所说的,这个研究所只不过是用他的血样进行一些衍生研究,而且从四年前他离开日本后,差不多就已经停滞了。
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险?
半小时后。
松田阵平竭力克制着怒火,冷着脸离开研究所的范围,拨出电话:
“帕波米特,你给我滚过来!”
第192章
接到K的电话之前, 帕波米特正待在自己的和果子店。
他本人对这种日式的传统点心没有任何兴趣。毕竟他在美国长大,虽然因为那对赌鬼父母学过几句日语,但在十七岁来到日本之前,对这个国家毫无了解, 也没兴趣了解。
这种用传统店铺做情报交流点的习惯, 算是讨好自己的上司朗姆的一点牺牲——就算帕波米特没有亲眼见过这位, 只看情报组内严苛还和资历隐隐挂钩的晋升制度,就能看出一股子刻板腐朽的日式作风。
往前数上五年,能让朗姆破例的,也只有一个波本。
……要不等下还是用柚子叶洗洗手吧。
发觉自己不小心联想到这几年来越发不干人事的波本, 帕波米特开始觉得晦气。
虽然他无数次想对K说,找情人这回事真的不能人品不行用数量补,但一来这是K的私事, 二来梅根觉得完全没问题。她甚至用苏格兰用得特别顺手, 多次很希望再来几个,所以本来就毫无话语权的帕波米特只能继续闭嘴。
他把不爽发泄到面前不请自来的另一个家伙身上:
“玛克, 这是朗姆大人交给你的任务,我凭什么帮你?”
浅黄色的桧木圆桌前,瘦削的男人满脸阴沉:
“那个势力的梅根已经联系宫野明美了, 他们可以帮助宫野明美完成任务,但是要求先见到雪莉才能交给她十亿日元。”
帕波米特嘲讽地掀起嘴角:“这不正常吗?对方又不傻。”
“但是琴酒拒绝了宫野明美。”玛克攥紧了手里的杯。
帕波米特目光微凝,故意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走到柜台前,对着里面的各色点心挑挑拣拣, 口中说道:
“他不是想利用宫野明美引出那个叫梅根的女人吗?怎么拒绝了?”
“他就像是没有利用宫野明美引出梅根这回事一样, 说雪莉这段时间在进行重要研究, 不能随便出来。”
帕波米特明白了,忍不住笑了一声,
“所以现在宫野明美觉得琴酒根本没有利用她做诱饵的打算,不相信你了?”
“帕波米特,你以为现在是你看热闹的时候?”
玛克气得都要磨牙了,如果不是想不出办法,宫野明美那边还警告他如果再联系就会报给琴酒,他怎么会来找这个自以为有点脑子实际上毫无眼色的家伙。
“告诉你,这件事情我要是没办成,朗姆大人八成就会交给波本。”
一提起波本,帕波米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晴转多云。玛克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徐徐道:
“波本已经压了我们一头,再这样下去,他没准就是下一个卡萨沙,到时候我们都要看他脸色。帕波米特,你想好要不要帮我。”
“帮。”帕波米特阴沉沉地说了一句,“白痴,你现在联系宫野明美,告诉她……”
手机铃声响起,帕波米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接着立刻抬起头,快速地说:
“琴酒又不可能真的放弃钓出梅根的计划。他就是猜到了你会联系宫野明美,才故意拖了拖,让宫野明美怀疑你。等研究所的那位负责人雪莉再找琴酒,估计琴酒就会顺势退一步,同意两人可以在组织名下的产业见面。你现在提前去告诉宫野明美这件事,等她收到消息后验证,自然而然就会相信你。”
一长段的话砸在空气中还没落地,玛克就已经被帕波米特赶出和果子店,然后咵得一声,门就被死死关上了。
玛克:???
帕波米特根本没看玛克是什么脸色,他把门锁死之后,快步走到后院,此时距离电话响起已经过去了半分钟,但是对面的人毫无先挂断的意思。
帕波米特已经觉得很不妙。
平时K很少会直接打电话过来,如果打了短时间内没人接听就会换成邮件。毕竟他们的身份都特殊,一时之间接不到电话很有可能是在任务中或者其他紧急情况,因此这样突然且持续的振铃相当少。
他接通电话,就听见对面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帕波米特,你给我滚过来!”
松田阵平理智还在,没有让帕波米特真的来到研究所的附近。
他随便告诉了帕波米特一个和组织无关的安全屋,自己也隐蔽地过去了。
按理说帕波米特的距离比他稍远一些,但是他到的时候,帕波米特不仅提前来了,还带了一盒装饰精美的和果子,
浮世绘风格的包装盒上,用米色的丝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被规规整整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帕波米特也规规整整地坐在沙发上。
“……”
松田阵平被他这架势噎了噎,心里那口火气不上不下的,但到底还是在研究所看到那一份十多年前的资料时的愤怒占了上风。
他站在原地,冷着脸质问:
“解释,那个研究所14年前的研究资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逃走的叫做清水间原的实验体。”
“同名同姓……”清水间原本人还没说完,看见K眼里闪过的怒火,迅速地改了口,“这种理由说出来,你肯定是不信的。”
“别说废话。”
“我在日本查了一年,却一直没有门路进入组织,结果碰巧发现了一点研究所的痕迹。”
他看了一眼K的脸色,斟酌着说,
“像我们这种,对组织的研究所比对其他的部门了解多了。所以我就故意找了个机会混了进去,又迅速找到破绽逃了出来,‘恰好’撞上了暗中追查研究所的朗姆的下属。朗姆想知道研究所的情况,所以才把我留下来并换了身份。”
面前的茶几发出一声巨响,远离帕波米特的那一角砰地撞在了他所坐的沙发上,把他硬生生卡在了中间。
清水间原:不敢动。
而始作俑者面无表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怎么敢?当初在美国的研究所里没待够,到日本也要进去一圈?万一你没逃出来呢?你就不怕自己真死在里面吗?”
“其实我有准备,我看他们挑选人就猜到了是研究哪方面的。”
“你还真考虑了万一被实验的情况?”松田阵平攥紧了拳又狠狠松开。
他现在忽然懂了,前几天降谷零看着他为什么是那副想揍人又没有揍的表情。
比起生气帕波米特所做的事情,他更后悔之前自己为什么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根据梅根所说,清水当时是一个人来的日本。
清水间原又不像是Zero和景光他们一样,身后有日本公安做支持。虽然清水和梅根那边也有他留下的人,但是也和日本没什么关系,相当于还是毫无根基。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那么精准的加入组织,又正好被朗姆派过来参与当时在伦敦和研究所有关的任务。
当然是因为帕波米特和研究所有仇,所以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隐瞒。
还有几年前,科涅克被boss的令留下来等待卧底三选一结果,朗姆也是派了帕波米特出面。
朗姆明知道不少代号成员甚至玛克都惧怕科涅克,却敢让帕波米特一个人对上琴酒和他,而不担心他临场退缩或者落了气势。
自然也是因为,朗姆知道帕波米特会主动针对和研究所有关的科涅克,绝对不会有丝毫放水。
明明答案就已经摆在眼前,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松田阵平抿了抿唇,什么也没再说,坐在了沙发对面,但他的沉默反而让清水间原迟疑了,
“还生气呢?”
他把已经从规规整整变成了歪歪斜斜的礼盒往戴着墨镜气势惊人的卷发青年那边推了推,
“这事梅根已经骂过我好几次了。每次一吵架她就翻旧账,她甚至还咬过我一口,世界各地开了那么多家餐厅酒店是饿着她了吗?”
“你活该。”
“行——我活该。”
清水间原算是早就知道他哪个都惹不起,“和你说说玛克的糟心事,让你高兴一下,听不听?”
“什么事?”
“他快被琴酒和宫野明美折腾傻了,现在正在犯蠢,所以我稍微推了他一把,让他……彻底掺和进去。”
帕波米特慢悠悠的、幸灾乐祸地说:
“朗姆和琴酒前几年有点默契,但是到今年已经又摩擦不断。琴酒故意拖了一拖,警告朗姆,朗姆没继续安排波本跟进,就是还没决定要不要撕破脸,玛克却先走了一步。”
上一个提前谋划的人是谁?
是已经悄无声息死了的卡萨沙。
玛克说对了人,却没想到自己身上。
“所以你千万不能动。”
松田阵平再次提醒降谷零,“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或者朗姆没发话之前,波本绝对不能行动。”
“难道我自己看不出来吗?”餐桌对面的金发青年瞪了他一眼,“你明天到底跟不跟我一起?你不也和我一样不能出现?”
松田阵平放下筷子,沉默地看了一眼电子表上的日历。
才1月28日。
他记得行动定在2月1日。
现在1月也和2月一样,过了28号就是下个月1号是吧。
松田阵平第一百次想要吐槽,第一百零一次放弃。
毕竟降谷零还盯着他呢。
“我……咳。”松田阵平清清嗓子,“明天有别的事情。”
降谷零半信半疑:
“你有任务?你不是最近只需要处理合并研究所,而且还不需要露面吗?”
“不是,是我和别人有约,对方需要保密,不方面告诉你。”
降谷零:……
工藤新一:……
“你……您、你就是这么和上次那个人说的?”
已经非正式更名为江户川柯南的工藤新一纠结地仰头看了他一眼,
“他就让你出来了?”
“为什么不让?”
松田阵平站在一边,眼里的迷惑被墨镜遮住,从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极了,
“倒是你,最近应该有人找过你吧?为什么不肯跟他们离开,你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自己不清楚吗?”
“我知道。”
江户川柯南双手一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在发觉自己的脚甚至踩不到地面时,又有一些气闷,
“但是我总要想办法恢复的,如果不查清楚那几个人的身份和他们背后的那个组织,我岂不是……”
“岂不是没办法和你暂时寄住的毛利侦探事务所里面,那位毛利兰小姐在一起了。”
长椅上的小学生不晃腿了,红晕一下子从脖子烧到了耳根。
“你怎么知道?!”
江户川柯南从椅子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旁边倚着树干双手插兜的卷发青年面前,压低声音问:
“那天后忽然来找上我的人,和那个组织是对立的?是你联系的他们?所以你也是……”
“不是。”松田阵平一口否决,“不管你问什么我的答案都只有不是,别指望从我这边骗到多余的消息。那几个人都差点被你摸到据点了还不够吗?”
“果然,你和他们是有联系……哎呦!为什么要打我头!”
“我都要弯腰才能打你了,你还不长教训?刚因为跟踪别人而被喂了药,才几天就敢又跟踪来历不明的人。”
松田阵平的手抄回衣兜里,冷厉地盯着眼前过于聪明大胆的高中……小学生,
“如果你想留在那个侦探事务所,就留下吧。但是不要再查下去了。”
“会死的。”
成年男人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已经见过了千百次类似的结果,又像是想起了一些倒在路上的人。
站在春日煦阳中的江户川柯南听得打了个冷战。
他愣愣地抬头,却忽然此刻才察觉到,卷发青年虽然只和他隔了一步,却始终站在大树的阴影下,不肯让阳光沾上半点,连架在鼻梁上的黑色的墨镜都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沉肃。
生出嫩芽的枝梢轻轻摆动,最轻柔的风拂过他蓬松微卷的发丝,却让他皱起眉拉了拉围巾,重新遮住了大半张脸。
很冷吗?
很冷,为什么不能站在阳光下呢?
江户川柯南莫名地想起了几年前银行初见时,那个面对劫匪依然嚣张的青年。
但眼前的画面一转,变成漆黑的多罗碧加乐园一角,变成即使来人还远得听不见脚步声,就已经微微颤抖的手和急促的呼吸。
还有……稍微被触碰就本能躲闪的动作。
“喂,我走了。”
松田阵平看着莫名其妙盯着他发呆,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的小少年,忽然有些寒毛直立,立刻出声打断,
“留给你的联系方式不要存在手机里,非紧急关头也不要联系我。”
“可……”
尖锐的警笛声忽然自远方响起,本想要说话的江户川柯南,下意识的往那边看去。再回头时却发现身边已经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戴墨镜的卷发青年。
“……”江户川柯南抓了抓头发,“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的身体怎么样,着急跑什么啊。”
他低声的埋怨落在空气中,但一直到彻底消散,长椅和树边的温度都冷尽,看似空荡的树林中才重新走出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身影。
“都这样了,还担心别人呢。操心的小鬼。”
松田阵平叹了口气,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公园。
还是想办法引导雪莉研究一下APTX-4869的解药吧。
说实话,虽然后面的无一例外的死亡实验结果,已经验证了工藤新一的返老还童是极小概率事件,但他还是觉得雪莉可能知道有这种情况,只是没有上报。
[如果这次的计划成功,雪莉和宫野明美离开组织,被公安保护,她再想研究点什么也就方便了。]
[那是不是要告诉公安?]希拉思索,[但你没办法将工藤新一的事情告诉公安。]
[也不一定要说,雪莉的研究能看懂的人不多。公安对雪莉的观察力度绝对比不上组织,如果她有心的话,应该能糊弄过去。先把人带出来再想这件事。]
松田阵平回到米花町一丁目,在心里继续回答希拉,
[而且工藤新一那边的情况看起来还好,没有别的副作用,稍微等一等应该也没什么。我最担心的这次的行动出什么变故。]
雪莉被锁在毒气室里,服下APTX-4869的场景,一直还压在他的心上。
松田阵平摸了摸衣兜里从工藤新一那里要回来的打火机药盒,又松开,拿出放在同一侧的手机。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有点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机连续震了三下。
三封邮件连续弹出。
【宫野明美确认背叛,须立刻清理。——琴酒】
【苏格兰疑似背叛,须带回审讯。——琴酒】
【白兰地,配合琴酒任务。——Boss】
第193章
收到宫野明美背叛的消息不奇怪, 毕竟琴酒已经答应了宫野明美,只要她成功抢劫10亿元,来送到组织名下的某家餐厅,就算做任务完成。
而宫野明美的要求是, 琴酒当天就兑现承诺, 让她和妹妹见面。
这个要求放在其他时间或许有一些生硬, 毕竟雪莉是T03的负责人,虽然人身自由被一定程度的限制。但正常走申请流程,同样可以见到宫野明美。
不过前段时间因为研究所暴露的事情,boss亲自下达戒严令, 宫野明美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宫野志保了,此时提出也算是合情合理。
当然,琴酒那边自然会认为是梅根的要求, 也会在预定的地点做出埋伏。
但是埋伏的力度或许对梅根有用, 对于日本当地的官方势力公安来说,就有些不够看了。
松田阵平仔细研究过降谷零透露的公安计划, 又拿琴酒那边的布置做个对比,觉得失败的概率不大。
更方便的是,这次组织行动暴露给公安的原因, 完全可以推给宫野明美,不会影响到在组织卧底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而宫野明美和雪莉也已经在公安的保护下,同样不用担心组织。
但是……
“苏格兰是怎么回事?”松田阵平质疑电话那边的琴酒,“四年前你就说过苏格兰背叛, 结果前段时间忽然告诉我是假的。现在又说他背叛了, 你觉得我会信你?”
琴酒的声音丝毫没有心虚的意思, 反而问他:
“你没收到先生的邮件?”
先生?
松田阵平听得眼皮一跳。
琴酒和他不一样,他是之前早年在船上养成的习惯, 后面又和boss一起同住了5年,所以日常大部分时候都称呼那位为先生,越是提出请求的时候越习惯如此。
但琴酒对着他提及boss时用“先生”,一般要么是旁边有别人不方便开口,要么就是试图搬出Boss的名义警告他。
不过在当前情景下,也可以简单的翻译成,四年前的事情是boss安排的,他只是听令行事,不要把旧账翻到他身上。
“四年前就算了。”
松田阵平心烦气躁,暂且放过那件事,
“他不是被你派出去卧底了吗?他怎么背叛了?”
说完后,松田阵平等琴酒的回答的短暂几秒中,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无数想法。
比如组织像上次抓住了坪内森的联络人一样,抓住了诸伏景光在日本公安的联络人,也可能是这次行动中出了茬子,被组织发现了景光联系公安的蛛丝马迹
结果琴酒说:
“他试图从组织的包围圈里救出梅根。”
谁?
谁在包围圈里?
试图是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活跃的思绪如流水凝冰般,骤然被截断。
“那梅根呢?”他问。
“被抓了。”
“在哪?”
“审讯室。”
“哪个审讯室?”
刚从据点离开的琴酒敏锐地察觉出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不对,他咬了咬烟头,谨慎地问:
“你想干什么?”
话筒那边只有沙沙的声音,像是信号不好,过了半秒,琴酒忽然听见白兰地低哑冷漠的声音,
“……你说呢?苏格兰前几天还在我这边?你忽然说他背叛,我总要看一看他背叛的原因吧。”
这下轮到琴酒安静了。
柔和的风忽然越刮越烈,刚生出花骨朵的樱花树枝被迫弯伏,路边的自行车哗啦一声倒下,撞到旁边的电线杆上。
如果是平时,松田阵平已经被声音刺得紧绷,但此刻他却只是咬着牙,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一言不发的等着琴酒回答。
就在他的耐心被春日里乍然而起的狂风吹尽的时候,那边传来了琴酒冰冷且一字一顿的声音,
“白兰地,Boss还需要得到梅根背后那人的情报,你不能动她。”
松田阵平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直接挂了电话。
[你不太冷……]
[我知道。]
松田少见地打断了希拉的话,
[但那是梅根。]
当初从k研究所中逃出来的,年龄最小的孩子。
最初的时候,松田阵平无法看清他们的长相,也无法得知他们的名字,但不代表他完全分不清面前的人。
每一个孩子他都记得,哪怕当时的他们在他眼里只是模糊扭曲的怪诞形象。
[清水后来和我说,那块糖是她留给我的。]
梅根喜欢甜食,尤其喜欢吃糖,最喜欢用牙齿咯吱咯吱地咬碎硬质糖果,为这清水吐槽过好几次。
但唯独在K研究所的那块糖,她留到已经潮湿软化都没舍得吃,最后却送给了他。
十七年前,他把那群孩子从通道中赶走的时候,清水间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质问他的,也是最快被他说服,并配合他行动的。
而梅根……梅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最后拽着他的衣袖不停的掉眼泪。以至于松田阵平不得不将已经拆了芯片的手环摘给对方,要她好好保管,骗她将来某天会再找她要回来。
现在,那个拽着他哭了一路的孩子,那个说要把餐厅酒店开遍世界各地、让他到哪都能吃上想吃的东西的孩子,重新落在了组织的网中,甚至有可能正在遭遇审讯。
松田阵平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愤怒的心火一直烧到了咽喉,烧得他嗓子干哑,神经突突直跳。
除此之外,他还担心诸伏景光现在的情况。
虽然听琴酒的口气明显是没有抓住人,凭景光的实力,只要躲过了第一波围捕,后面逃脱的几率也只会越来越大。但是不代表松田阵平就能放心了。
还有莫名其妙已经被确认叛逃的宫野明美又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她抢劫完运钞车之后,没有按要求到预定地点,也有可能是被抓了。她妹妹还在,她总不能自己跑了。”
松田阵平觉得很没道理,却被电话另一边的boss轻笑着否定:
“宫野明美早就背叛了,用她钓出梅根本来就是废物利用。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逃走。”
早就……
松田阵平冷不丁的想起,之前梅根说过宫野明美几年前就和他们有所联系的事情,大白天的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您是指什么时候?”
“自己去查吧,白兰地。”
Boss大概是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也并不重视宫野明美,因此不疾不徐地说,
“你可以解决之前自己问一问。”
这就是给他单独行动,而不必要配合琴酒的权利了。
但松田阵平想要的不只是这个答案,他正想继续开口,boss却仿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似的,略微加重了语气:
“虽然宫野明美在卡拉斯号上呆过一段时间,但是从她答应琴酒的任务开始,就已经算是行动组的基层成员了。”
“……”
“一个宫野明美而已,白兰地,不要把什么人都随便划到你的地盘,要学会取舍和筛选。”
“……是,我知道。”
松田阵平只能应下,本以为这通电话应该到此结束, Boss却轻描淡写的又增加了一句:
“但苏格兰先留着,就算抓到了也不要解决。让他试试你前两年试过的那个实验吧。”
松田阵平的脸色变了。
听着话筒中传出的忙音,他用力攥紧了手机。
[希拉……]
[那个实验我帮不上忙。]
[……]松田阵平压抑的情绪都被祂这一句冲没了,[现在不是考虑人被抓以后的事情的时候吧。]
他抓了抓头发,琴酒明显不肯多说,为此甚至没提要让他帮忙的意思,那从琴酒这边得到梅根的下落的可能性太低了。
[我要通过其他途径,来确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先弄清楚本来已经答应他不轻易行动的梅根为什么会陷入组织的包围?
他们又是在哪里被包围的?
[这点很重要吗?]希拉疑惑地问。
[重要。]
松田阵平低头,盯着自己手机的屏幕,上面新发来的邮件和清水间原的电话同时弹出。
邮件是降谷零的,
【x。x。】
前一个X指的是对明美和雪莉的行动失败,后句说的是研究所的行动失败。
后者是松田阵平自己安排的,但是前者呢?
松田阵平先用两分钟结束了清水间原的电话,确认了根本没有人知道梅根今天的动向和计划,并要求清水不能私自行动后,又迅速给降谷零回拨过去。
这时候,他已经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无数的可能性从他脑中掠过,无数的信息在他脑中重新组合。
[他们一定不是在预定地点附近被埋伏的,不然zero一定能察觉到。]
[组织不可能舍近求远,把梅根送到更远处的组织据点。所以只要找到景光,就能确认梅根遇到埋伏的地点,就能划出可能会关押梅根的组织据点的大概范围。]
但是。
“Hiro失联了。”
降谷零的声音干涩。
第194章
松田阵平听完降谷零后续的事件描述, 只觉得从听到梅根的消息时就一直在向下坠的心脏又往下沉了沉,几乎可以看见底下那深不见底即将吞噬一切的狰狞深渊。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琴酒目前还没抓到苏格兰,就说明诸伏景光现在应该还有一定的自由, 那诸伏景光为什么不联系公安呢?
他出事了?被困在某些无法联系外界的位置?还是昏迷了?
还有宫野明美, 明明和公安的计划商量的好好的, 为什么最后没有出现在预定的地点?
“无论是哪种,我们都得快点找到他。”
松田阵平抓紧了手机,快速梳理事情的经过,
“我记得今天宫野明美和琴酒约在了蒲下町的一家餐厅。”
“没错。”
“但宫野明美也会将朗姆的人引到那边。宫野明美表面上答应了玛克合作, 却没有对玛克说实话。她骗玛克,说和琴酒约定的是另外的位置。所以玛克不知道琴酒的人会在这边埋伏。”
“没错。”
“公安的人会假扮梅根,先跟她在餐厅附近会合, 接着一起去预定的地点。而这次的行动隐秘, 出动的代号成员少,外围成员多。到时候‘梅根’出现, 同时有人对琴酒或者朗姆的人动手,双方互不相识,就会以为对方是梅根的人。”
“嗯。”
“两边一旦开火, 公安作为被忽略的第三方就可以趁乱行动,救走雪莉和宫野明美。”
“嗯。”
“但是你们一直等到约定的地点,也没看见宫野明美,附近也没有琴酒和朗姆的人。而之前给你发邮件说正在盯着梅根, 防止她忽然插手的景光也失联了。”
但本来一切商量得好好的宫野明美又为什么会没过去?她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景光和梅根又是怎么回事?梅根又是怎么落入琴酒的陷阱的。
琴酒在哪里布了陷阱, 又是谁引她过去的?
松田阵平将降谷零告知他的情报迅速理了一遍, 脑海中的问题也在短时间内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
但电话那头的人依然一言不发,只有丁点细碎的键盘敲击声和纸页翻动声响起。
松田阵平怔了怔, 回想刚刚的对话,才注意到降谷零的寡言。
“zero。”
松田阵平出声。
“我在看公安的情报。”
话筒中终于传出降谷零平静的声音,平静得就仿佛失踪的人不是他的幼驯染,
“琴酒之前没和你说明,现在大概也不会告诉你梅根被关押的地点和当时的具体情况。你也不要再去问,否则出了事最先被怀疑的就是你。”
“现在最方便快捷的是从宫野明美查起,从组织的角度推测,最有可能引出梅根的也是她。找到她就有可能找到hiro,或者知道hiro的线索。”
降谷零太冷静了,冷静得松田阵平都有些悚然。
就像是站在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上,松田阵平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就听见降谷零的下一句:
“所以我打算去宫野明美的住处看一看。”
松田阵平心里哐当一声。
果然。他就不相信降谷零这时候能真的冷静。
明明什么都想清楚了,最后却要钻牛角尖。
“不行。”
松田阵平合上面前的电脑,
“你给我听着。苏格兰在组织内大部分代号成员的眼里已经叛逃四年。刚刚我查了组织的内网中没有新的通缉令和情报,说明现在的抓捕依然局限在小范围内。”
他加重语气,“现在局势不明,我们根本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波本没有收到朗姆的令,也没有提前报备,绝对不能在这件事中露脸。”
“zero,听着,心……”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金发的青年盯着面前笔记本电脑上一片缭乱的文档,重复松田阵平曾经的口头禅。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你是卧底。你的不单单是你自己的,是无数前辈用鲜血帮你铺成的路,绝对不能冲动行事。
白色荧光的屏幕刺痛了眼,降谷零垂眸,尽可能平稳地说,
“我手头有个调查任务正好结束,要和贝尔摩德联系,顺便从她那边试探一下。公安那边也会同步调查,但我……”
我不会出现。
以利益,以最高目的来衡量一切。
哪怕天平的另一边是相识相伴二十几年的幼驯染。
他如嚼碎铁石吞咽尖刀般、将粗糙沉重的不安从咽喉一点点塞回胃里,松田阵平不满的声音却忽然从电话那头刺过来,
“你什么?”
他冷笑。
即使看不见人,降谷零脑海中却莫名地勾勒出卷发青年桀骜而不爽地瞪他的样子
“你以为我是让你在做选择吗?”
“给我听着,我去查,我向你保证,绝对会让诸伏景光全须全尾地回来。”
松田阵平拽过刚刚扔在沙发上的围巾,重新在脖子上胡乱绕了两圈,要挂断电话前却又顿住,
“顺便,问问那家伙能不能回来?”
“你……”
“我什么?这种时候应该把人叫回来帮忙吧!我都回国这么长时间了,他一个任务磨蹭够久了吧?”
挂断电话的松田阵平站在街道路灯的阴影中,看向面前餐厅招牌上流畅的花体英文。
这里是宫野明美和琴酒原本约定见面的地方,也是公安埋伏的地方。
餐厅在一个组织内部培养、知根知底的基层成员名下,嘴严,且非常懂规矩,从来不问不该问的。平时组织需要的时候,对方就会歇业,或者把餐厅交给某个“亲戚”来代班一天。
按理说,这家餐厅今天会被公安处理掉。
但……
松田阵平拉了拉围巾,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男人似乎在对别人抱怨,
“是啊,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监控都拆了……对,这家餐厅我刚接手没两天……原来的老板?人家昨天已经回北海道老家了,说家里有急事,过户的合同都签好了,就差跑一趟法务局。哎,怎么出这种事。”
这件事松田阵平知道,组织前几天就打算放弃这边了,为了防止盯着这边的人察觉,故意低价脱手给普通人,并做出正常营业的假象。
毕竟这件事情结束,无论如何这个据点都不能保留了。
松田阵平过来,只是觉得琴酒说的话和公安那边的情报有些矛盾。
公安说他们一直等到过了约定的时间都没有等到人,也没有看见琴酒的人和朗姆的人。
琴酒却说,宫野明美没有到达预定的地点。
琴酒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撒谎,所以他就算人不在现场,也一定安排人埋伏在附近了,只是公安没发现。
但公安为什么没发现?
松田阵平怀疑这边有他们忽略的线索,所以趁餐厅还没结束营业前先过来一趟。
他正要进去,一下子被餐厅里多年未曾听到、但依然熟悉的声线惊得顿住脚:
“附近我已经都问过了,说是平时治安不错,也别太担心,还是等手续办妥先去备个案吧。”
“只能这样了,不过今天晚上还真是麻烦你了。”
“小事而已,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伊达航安抚完拉着他抱怨但是因为手续不齐不好报警的熟人,隐约感觉门口的人似乎站了有一会。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
他随意的想着,抬眼看过去,恰好捕捉到即将脱离视线的那一抹黑色。
伊达航愣在原地。
“伊达警官?”旁边的店老板疑惑的喊他。
“伊达警官。”
黑色卷发的青年听完了他的自我介绍和问题之后,慢吞吞地回答,
“我只是走到门口忽然不想吃这家,所以就转身走了。餐厅那么多,换一家吃饭怎么了?”
伊达航感觉到松田阵平微微地抗拒,和略微紧张僵硬的肢体动作,留在原地没有上前。
“当然没问题了。如果不熟悉这附近的话,我可以帮你推荐几家。只是这几天附近人多,一个人晚上要当心。”
卷发青年的眉梢轻微动了动,像是好奇来了兴趣:
“人多?是有什么活动吗?”
伊达航意识到这就是松田阵平的来意,庆幸自己还真的因为监控器的问题,仔仔细细的查过一遍,
留着板寸的男人摸了摸下巴,仿佛闲聊一般说道,
“这边倒是还好,就是前面那条街,有家茶室有好几间被预定了。噢对,还有拐角那边的三楼的KTV,说是给朋友过生日,也被人包场了。”
他打量了一下松田阵平的神情,继续道,
“就刚刚那家餐厅,监控还不知道怎么坏了,你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可疑的人?
四年未见的好友,隔着足足有一臂远的距离,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还要生疏,克制地一问一答。
但周遭的风似乎都温柔了下来,变幻的霓虹灯在两人身上面前打下缤纷的色彩,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们的神情,和彼此眼中的温和。
“没看见。”
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若无其事地否认,却又接着说,
“没准就是过生日的人喝高了砸的,没人看见他们出来?”
你知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啊,还真的有可能。听说有个棕红发色的女人的脾气特别暴躁,眼睛上似乎还有个蝴蝶纹身。那我去问……”
“有什么可问的?你又没有证据。”
卷发青年莫名地不耐烦了,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很忙。”
不许去查。
伊达航看到他眼中明显的警告。
看来真的是啊。
他站在原地,目送穿着黑色皮衣的身影重新沉入夜色。
而走到前面的松田阵平,却在心里大骂公安。
什么白痴啊。
那么明显没有找到?
公安的特训是每年都在放海吗?
不对,公安也没有那么蠢。
松田阵平磨了磨牙,强迫自己往正确的方向想。
刚刚班长说的很可能就是基安蒂。也就是说他之前考虑的方向是正确的,琴酒确实派人过来了,茶室那边应该就是玛克。
但不管是前面的街道,还是拐角处,也都太远了,就算是梅根真的来了,想撤离也都能随时撤离,公安可能根本没有考虑到那边。
能从班长这边得到这个情报,都挺让他震惊的。
所以,琴酒和朗姆为什么不约而同地安排的那么远。
那既不好狙击,也算不上是埋伏。
就像是单纯的……
监视。
监视谁?
松田阵平停下脚步站在十字路口前,信号灯变换时,他忽然感觉到隐约的窥视感。
带着恶意的视线,扫过他的脸。
第195章
是谁?
虽然那视线只是匆匆一掠, 但是松田阵平因为药物的影响,这段时间的感官本来就极为敏锐,绝不可能搞错。
他迅速锁定不远处楼上的某个方向。
那边的窗户有的亮着,有的一片漆黑, 但都看不出什么可疑的端倪, 松田阵平皱起眉。
十字路口前穿着黑色皮衣的卷发青年遥遥看过来, 即使隔着墨镜,也依然带着一种迫人的凌厉气势。
藏在窗边阴影处的人一动也不敢动,足足过了五六秒才敢往窗外看去。
但十字路口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身影。
松田阵平这时候已经上了他叫来的车。
坐在黑色本田车的后排,他把从班长口中得知的内容分别发送给降谷零和清水间原, 就继续沉思。
半个多月前,早在琴酒说出利用宫野明美钓出梅根的计划之前,梅根那边就已经暂停了行动。
他亲眼看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商量出主动对宫野明美释放友善信号, 达成合作, 好带走两人的计划后,也顺便将此事告诉了梅根。
目的是让梅根提前和宫野明美通一声气, 告诉她公安可能会联系她,否则宫野明美也不会在联系当天就相信公安的善意。
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之后的行动也一切顺利。但结果是琴酒和玛克安排的人都远离餐厅, 就像是早就知道公安的安排似的。
为什么,谁泄露了消息?
车辆驶出这条街,拐到前面,松田阵平也跟着抬起头, 目光扫过刚刚班长所说的位置。
这一看, 他忽然汗毛竖起。
“停车!”
司机匆匆踩下刹车, 把车停在路边。
松田阵平快速下了车,先去了茶室那边转了一圈, 发现那边的落地窗视野开阔,街道上的动静一览无余。
拐角的KTV就差得远了,虽然距离更近,但是正对着街区的窗户都偏小,优点是足够隐蔽。
更重要的是……茶室的预定比KTV的预定时间晚。
那琴酒是有毛病吗,放着更容易看清街区的地方不选,偏偏选这种地方?
还是,他故意把那边留给玛克?
松田阵平脸青了。
意识到他们本来的计划中,有一个极为可怕的疏漏。
“朗姆还不想和琴酒撕破脸,琴酒既然警告过玛克,朗姆那边按理说就不会轻易出手。所以我还要额外想办法引朗姆那边动手。”
几天前,降谷零是这样说的。
他回答什么来着?
“不需要,玛克短时间没想到这一层,帕波米特干脆顺手坑了他一把,引导他继续去接近宫野明美了。”
玛克自作主张,恰好圆上公安的计划,于是两人就放过这件事。
可琴酒呢?他的疑心和谨慎,松田阵平曾多次领教过。就算警告了朗姆,那他就完全相信朗姆不会出手了吗。
从琴酒的角度,绝对不会忽略宫野明美真的能引出梅根,却又和朗姆合作的可能。
可他对宫野明美的监视,又因为雪莉的要求撤了大半,他怎么确认宫野明美没有骗他?
“去宫野明美的住处。”
松田阵平重新回到车里,他怀疑琴酒在宫野明美家放了窃听设备,得知了公安的计划。而宫野明美在最后关头才发现这件事,才不得已逃离。
车辆重新启动,不过半小时,就到了一处公寓楼下。
松田阵平让司机将车停在附近,自己独自过去,走到楼下仰头望向宫野明美所在的六楼最右侧的那间。
他已经预见了入目必然一片漆……亮着灯?
松田阵平:?
这合理吗?
他盯着窗帘缝隙中透出的薄薄一层光线,后退了一步,拨通了琴酒的电话。
“你的人在宫野明美住处?”
“……”那边沉默了两秒。
六楼的窗帘轻微地动了动,似乎在向下观察,却谨慎地没有露出半点身形。
松田阵平明白了。
他上了楼,双手抱胸,看着客厅沙发上的银发男人:
“这里是正在逃逸的银行抢劫犯的住处,你在这里干什么?觉得警察查到这里的功劳太小了?”
被白兰地点明诅咒要被警察抓住的琴酒却面不改色,“她处理很干净,警察暂时查不到这边。”
旁边正在敲击键盘的伏特加却猛地僵住,脖子一寸寸转过来,看清他的脸之后整个人像是被针刺了屁股似的蹿起来。
一只手抬起指着他,手指疯狂颤抖:
“你,你。”
“我什么?”卷发青年平淡地问。
伏特加嘴唇哆嗦半天,最后嗓子里挤出咯的一声。
他听见琴酒大哥接电话时,还以为是基安蒂他们过了,哪怕有人进来也没有在意。
但怎么会是已经死了的科涅克啊?!
尤其是卷发男人的脸色还特别苍白,看不出半点血色。
他甚至主动避开了光亮处,站在客厅外的阴影中。
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
伏特加脚被黏在原地,因为这忽然的联想,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幸好这时候琴酒大哥出声:
“伏特加,处理完了吗?”
“处、处理完了!”
伏特加慌慌张张地回神,要将宫野明美的笔记本电脑合上,一只略微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却按住了屏幕。
鬼过来了!
不是,是科涅克过来了。
“你删了什么?”
伏特加对上卷发青年墨镜下的暗青色眸子,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说:
“宫野明美和组织联络的记录。”
“她会蠢到把这些留在电脑里?“
“这个……确实……”
“恢复让我看看。”
伏特加瞳孔地震。
“科涅克,Boss说的是让你配合我。”琴酒警告道。
但卷发青年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
“你的消息过时了,现在Boss同意我自行调查。”
说完,卷发青年又嘲讽道:
“琴酒,你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梅根是你的任务,我不管了。宫野明美的信息我也不能看?”
琴酒大哥沉默了,伏特加的心提起了。
半秒后,琴酒大哥果然转过头看他了,伏特加也心死了。
“伏特加。”
“那个……大哥,我……”
听出他拒绝的意思,暗青色的眸光直刺过来,如森冷的刀。
但伏特加已经绝望:
“可我真的复原不了。”
他和大哥过来本来就是为了彻底将可能会暴露组织的记录删除,怎么可能还留下破绽让警方复原啊。
这个理由实在无可挑剔,松田阵平只能放弃。
他走到里边的卧室转了一圈,琴酒本人在这里,那他也不指望找到什么东西了,只是凑合看一眼。但是检查到卫生间时,恰好清水间原和降谷零都发来了邮件。
松田阵平先点开了降谷零的邮件。
迅速破译后,松田阵平扫过开头,发现起初降谷零和他的思路基本一致,都认为琴酒可能有其他渠道监视宫野明美。
但看到后面,他的目光凝住了。
降谷零说,他通过公安去查宫野明美的近几天行动轨迹中,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现,却没有什么发现。
最后干脆以波本和公安双方的情报网,将过去几年,他没有特别在意的宫野明美动向都总结了一遍。
【自从诸星大获得代号后,组织就没有再给宫野明美派过任务。莱伊被确认被卧底后,宫野明美在琴酒的安排下迅速搬离原住处。】
这很合理,莱伊成为代号成员,雪莉在研究所的地位水涨船高,两人保住一个宫野明美绰绰有余。后续莱伊暴露,宫野明美自然也要被组织监视。
但……
【莱伊暴露不到一周,宫野明美就疑似在大阪出现,而琴酒当时正好也在大阪任务。】
【三个月后,宫野明美疑似在群马出现,而琴酒当时的任务地点也在群马县。】
松田阵平怔住了。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降谷零也在喃喃自语。
莱伊被确认为卧底,还试图设陷阱围抓琴酒。那引莱伊进入组织的,且和莱伊关系始终亲密的宫野明美,应该第一个被怀疑。
他那段时间得到的情报里,还有雪莉受监视的等级提高,禁止雪莉和宫野明美见面的情况。
即使宫野明美没有进审讯室,他也以为是琴酒顾忌雪莉,后续有段时间没能查到宫野明美的情报,他也以为是宫野明美被暂时监禁。
但怎么没有几天,就已经能随意出没在日本各地了?
或者不是随意,只是她正好也有……任务。
琴酒的任务。
松田阵平看着邮件里的一半以上都恰好和琴酒任务重合的地点,只觉得白底黑字亮得刺眼。
难怪琴酒要亲自过来删除记录。
难怪琴酒毫不担心明美和朗姆合作。
因为早在最初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他全部情报……公安的计划、玛克的计划。
所以琴酒才选择了那家KTV,既避开了公安可能的搜查,也避开了玛克的选择。
琴酒甚至没有亲自到那边,毕竟他早就知道那只是一个幌子,他只是留下基安蒂他们,确认公安是否真的过去了而已。
Boss几个小时前的话,忽然在松田阵平耳边响起:
“虽然宫野明美在卡拉斯号上呆过一段时间,但是从她答应琴酒的任务开始,就已经算是行动组的基层成员了。”
早在宫野明美答应琴酒的任务开始,就已经是行动组的成员。
Boss早就暗示他了,只是他没能理解。他误以为Boss说的是这次的任务,却没想到Boss指的是几年之前,宫野明美就已经是琴酒的人。
那梅根呢,也是宫野明美引出来,才落在了琴酒手里?
宫野明美是真的背叛了吗?
还是继续成为了,
新的饵?
第196章
“宫野明美是你的人?”
伏特加已经出去放风了, 现在宫野明美的住处只剩下琴酒和他两人,松田阵平走出来,便直截了当地问。
琴酒不答,反而深深看了他一眼:
“谁帮你查的情报?波本?才几个小时他就查到这一步, 看来他在朗姆那边还是没用全力。”
“那又怎么样?他难道还要真为朗姆卖吗?”
波本只是不能被朗姆发现参与这次行动, 琴酒这边早就默认波本是他的人, 反倒没有隐藏的必要。
因此松田阵平直接承认,神色冷峻地继续质问,
“别转移话题,这次行动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想问宫野明美是不是真的叛逃了?”
琴酒从烟盒里推出一支烟, 衔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大概是不想在这个地方留下明显的痕迹。
“白兰地, 如果她没有背叛, 为什么要把朗姆的人引到我们约定的餐厅附近?”
“她确实背叛了组织,站到了另外一边。”
松田阵平终于从琴酒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宫野明美确实骗了玛克, 琴酒也的确是从宫野明美这边得知了朗姆再次联系了她。
但她同样没对琴酒说实话,而是告诉琴酒,朗姆的人被她骗去了其他地点, 今天餐厅这边只会有琴酒的人和梅根的人,完全隐瞒了公安的存在。
这就又和公安的挑起琴酒和朗姆动手,趁乱行动的计划对上了。
所以宫野明美确实想利用公安脱离组织带妹妹离开,但也许是因为顾虑, 所以没有对公安说全部实话, 隐瞒了曾经以及现在和琴酒合作这一点。
“那你怎么知道她撒谎?又怎么知道玛克的人会过去……梅根的人不会过去?”
松田阵平差点说成了公安的人, 结果忽然想起,目前所有情报中都没有体现过公安的存在, 硬生生的改成了梅根。
但他只得到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是另外的情报。”
这是琴酒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
银发男人离开后,松田阵平也再没能从房间里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回到车里,把目前手里所有的情报再整理了一遍,着重挑出了其中的疑点,并做出猜测。
疑点一,宫野明美没暴露公安,那情报是从哪里泄露的?
宫野明美被窃听?或者是公安那边行踪被发现了。
疑点二,被宫野明美欺骗的玛克,和琴酒一样选择了更远的位置观察,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琴酒和玛克的情报来源应该是同一个,而且对方的立场更偏向琴酒,因为琴酒早猜到了玛克选择的位置。
疑点三,假如宫野明美发觉了组织怀疑她,为什么不联系公安,而是私下逃走?
等下?
宫野明美真的没有联系吗?
也许她联系了,但是联系的不是公安,而是梅根?
“梅根和宫野明美还有联系?她没有放弃计划?”
“不可能。”
清水间原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躁,
“虽然她经常不听我的,还经常会撒谎骗我。但是绝对不会不听你的话,也不可能做你明确禁止的事情。”
松田阵平同样也觉得不可能,
“而且她什么人都没带,不像是提前计划,可能是事发突然,临时收到了宫野明美的求救。”
可如果是这样,梅根已经说了终止计划,也告知了宫野明美这件事,还帮宫野明美提供了后路,宫野明美为什么第一时间去联系了梅根?
除非……
松田阵平挂断了电话,又给降谷零打过去。
降谷零直接承认了,
“没错,公安是用梅根的身份接近宫野明美的。毕竟如果用公安的身份,需要花大量时间获取宫野明美的信任。hiro知道梅根他们惯用的联系手段,又长期和琴酒联系,短期内骗过宫野明美和琴酒不成问题。”
过去诸伏景光和他们商量计划时说过的话,在松田阵平脑海中闪现。
“我觉得梅根那边停止计划,反而容易引起组织对松田的怀疑,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松田刚回国的时候停下?倒不如趁现在将继续计划下去……”
他们确实把计划都告诉松田阵平了,从决定,到中途的计划,到结果,唯独隐瞒了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
“是因为我吧。”松田阵平垂眸,“我那天答应的时候很勉强,你们看出来了。”
“……抱歉。”降谷零站在窗边,垂眸看着不远处的夜景。
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摆着的是宫野明美这段时间接触过的所有人,去过的所有地点,以及银行抢劫案的始末、和……公安本次的行动计划书,
“松田,我知道你很信任那个势力,但我和景光,我们是公安。”
不,和是不是公安没有关系。
松田阵平在心里否认。
是他的问题。
梅根他们身份成谜,又疑似对组织的研究所有所窥探,作风也正邪难辨。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信任梅根他们是理所当然。
尤其是上次,他们两人已经推断出梅根那边的首领K和组织的研究所有关,更不可能付出全盘信任。
松田阵平作为和两边联系颇深的人,本应该在其中斡旋化解。如果他当初主动说出自己就是K,就可以避免一切猜忌。
但他没有,因为一旦说出,就会涉及到松田阵平行踪的矛盾之处,引起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怀疑。
所以他保持沉默,只是在暗中告知宫野明美,公安的人和她联系。
但却没想到,公安的人选了假借梅根的身份,所以宫野明美以为梅根回来重新合作。
等等,还是不对。
松田阵平唰地出了一身冷汗。
那天梅根发给他的消息是:
【她按计划和J合作了。】
J是公安。
宫野明美通过和梅根的早期留下、只能传递简单固定信息的途径传给梅根的消息是:公安找上了她。
既然宫野明美自认为是和梅根合作的,哪里来的公安?
松田阵平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
“zero,你确定,你们从来没有告知过宫野明美公安的身份?”
这次降谷零没有再去纠正他的“你们”,只是轻声道:
“没有,从头到尾用的都是梅根那边势力的身份,只是给出了新的联系方式,说仅作为此次行动使用。”
松田阵平的脸色骤然苍白,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希拉,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诸伏景光的死亡运已经更改了。]
希拉回答得很快,
[没错,契约完成,就代表现在他和萩原研二以及伊达航他们一样,身上延伸出来的是空白的运线。他们的生死都不再是固定的结果,而是不可确定的未来。]
[但如果不是我当初给诸伏景光提交了身体数据,那苏格兰不可能进入到boss的眼中。即使这次疑似背叛,boss提出的用他来进行新实验。所以目前为止,能够给造成诸伏景光最大危机还是我。]
[而且有你之前的安排,即使是新的运线也不应该因为我而更改。]
[是这样。]希拉似乎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
[那这次boss再次提出实验……有没有可能,意味着诸伏景光遭遇了一次生死危机。]
这次希拉消失了一会,像是在判断和分辨,接着才说,[没错。]
松田阵平用了闭了闭眼。
为什么诸伏景光会再次叛逃?boss为什么会提出实验?
简直就是像是四年前的经历重演。
不可确定的未来,并不代表不会死。
班长的车祸只是突发的意外,hagi的死是因为炸弹犯,都是不可复制的意外。因此只要当时解决后,就不会再次出现。
但诸伏景光不一样。
他是时刻在生死边缘行走的卧底,他的死因是身份暴露。
[我们找错人了。]松田阵平艰涩地说,[增山正树,不是那个导致景光暴露的组织卧底。]
增山正树虽然只听从朗姆的安排,但毕竟是安插在警方重要眼线,必要时也可以用一用。
如果没有合适的可以替换的钉子,boss怎么可能连拉拢都不拉拢,就直接废掉。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卧底。
他从公安那边得到了部分情报,又以公安的身份,去接近了宫野明美,误导宫野明美联系梅根。
松田阵平站在巷子的阴影里,举着手机的手有些轻微地打滑。
深夜的风卷着尘土从他脚腕处掠过,带起一片阴冷,如即将探出鬼爪。
“zero,你听我说……”
无形的风骤然变作有形的锁链,迅速从他的脚踝处攀爬至腰间。
[停下,你先停下。]希拉急促地开口,往日触碰规则时因为祂出现而会减弱的禁锢感,此时不减反增。
但松田阵平没有停。
“公安……”
锁链顺着他的脊椎向上,穿过他的肋骨,穿过他一下一下砰然跳动的心脏。
[不行,情况不太对,别说了。]
“有……”
锁链生出利刺,刺破他的喉咙。
松田阵平的声音被扼死在喉中,耳边响起忽高忽低地不详絮语,接着那絮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确。
他无法听懂,却在一瞬间理解了,正在发生什么。
[有一条规则,形成了。]希拉茫然地开口。
[情报不互通。情报应以更波折、更有戏剧性的推理手段获知。]
听清规则的瞬间,松田阵平眼里的一切都混乱了起来。墙壁鼓动着闭合,地面震颤着升高,天空挟星辰垂落。
绚丽又晦暗的色彩包裹着他,沉入无垠的、渺小的、无法用语言的意识。
无数碎片在他眼前闪过。
诸伏景光提出计划,他坐在一边,欲言又止,最后因担心被发现他在美国长大这件事,没有坦白他就是梅根他们的首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单独商议,因为看出了他对梅根势力的偏袒,而选择隐瞒公安的手段。
宫野明美坐在电脑前,几次打字几次删掉,又因为担心重新回来合作的梅根不信任她,最后选择隐瞒和琴酒合作以及并未彻底拒绝‘公安’的事情。
……
宫野明美相信了“公安”。
宫野明美未告知组织公安存在,被组织确认背叛。
梅根收到了宫野明美的求救消息。
……
就这样,他们几个各自有各自的动机,各自有各自的原因。
没有谁真的想伤害别人,最后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才导致了宫野明美逃亡,梅根落入陷阱,诸伏景光下落不明。
这就是规则。
规则因诞生而践行,也因践行而诞生。
规则落定的刹那,过往因顾虑未曾说出口的种种,全都化作规则的一部分,变成新的桎梏。
第197章
松田阵平再醒来, 入目就是白色的天花板。
医院。
护士听见仪器报警的声音,急匆匆进来,看见本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卷发青年已经坐起,正动作熟练地把手背上的输液针拔出来, 顿时吓了一跳,
“诶你不要乱动, 你知不知道你刚被送过来的有多危险。”
卷发青年却避开她的手,自如地站起身,
“谁送我过来的。”
如果不是他脸色依旧毫无血色,手背上的针眼还渗出细小的血珠, 谁能相信他几个小时前一度濒死,情况危急到医院束手无策。
护士被他的样子唬住了,迟疑地开口,
“是一位警察先生, 好像是……姓伊达?他守了你好长时间,但忽然接了个电话, 就连忙离开了。”
卷发青年听她说完,目光低垂,几秒后才出声,
“我知道了,我去缴费。”
明明这个病人看起来还算客气,就是冷淡了点,但护士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莫名有些发毛。
她小心地看了眼卷发青年脸色,
“……其实那位伊达警官已经帮你缴了。”
卷发青年这回终于抬起头, 暗青色的瞳孔仿佛混着冬日未化的冰棱:
“他?为什么?他怎么和你说的?”
护士本来准备好的内容卡在嗓子里, 稀里糊涂说了实话:
“那位伊达警官没说别的,就嘱咐我们在你醒后立刻联系他, 还有劝住你不让你离开,欸你……”
她话没说完,那个卷发青年已经走出病房,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你就说劝过了。”
护士愣了愣,连忙追出去,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
松田阵平没从医院的正门离开,故意避开监控,轻易从后门绕了出去。
走出去,他才发现后门对着的是一条偏僻的窄巷。
昨晚下了雨,因此积攒的雨水正从墙檐上滴落,在不太平整的地面汇集成一个肮脏的污水坑,一条土黄色的野狗正在那边用舌头舔水。
松田阵平犹豫了下,顿住脚,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野狗已经察觉人的动静,呜咽地夹着尾巴从巷子一侧跑出去。
松田阵平在心里不太诚恳地为打扰到对方喝水道了个歉,站在原地踟蹰了两秒,最后转身走向另一侧看上去没什么人烟的街道。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确认自己的身上的东西。
手机,钱包,打火机药盒。
枪……枪没了,匕首倒还在,不过被牛皮纸纸袋子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塞在皮衣的内侧口袋里。
就算是在医院一不小心掉出来,都不会被人发现是什么。
松田阵平随手把牛皮纸袋子撕开,匕首收回袖口内侧。
走出巷子后,注意到这边像是刚建好的商业街区,还没正式入驻商家,只有远处零散的几个清洁工在干活。
他四处望了望,看见前面电线杆旁边有个垃圾桶,就想将手里的牛皮纸扔掉。
但被揉作一团的牛皮纸还未脱手,松田阵平发觉了点异样。
他把皱巴巴的纸重新展开,看见一行有些熟悉的字体。
【我已经告诉他了,别走太远:D】
下面还有一串松田阵平早就知道的联系电话。
[是萩原研二的电话。]
希拉的记忆永远不会出错,因此跳过松田阵平直接得到答案,甚至还出声提醒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其实不用提醒。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了一点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瞬息之间,心脏鼓噪着耳膜,麻痹感从脊椎一直攀爬到后脑。
他甚至来不及转头看一眼,就猛地倒退两步!
不远处清洁工的尖叫中,凌冽风声从他鼻尖掠过,一辆白色面包车几乎是紧擦着他的面部冲往前方,直直地撞向垃圾桶和电线杆,车头整个凹陷进去。
电光石火间,松田阵平玻璃看向车内,发现里面的司机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倒一边,显然颈椎已经断了。
但还没结束!
油箱通风管的呜呜声,发动机艰涩的转动声车内隐约的电火花声,再加上松田阵平极为熟悉的某些响动。
他脸色骤变,咬牙强行扭转身体,无视被劲风割得生痛的脸,和被刮蹭了一下正火辣辣的手臂,转身猛地快跑!
三步,两步,一步。
松田阵平堪堪到巷口的位置。
那辆面包车。
砰——
爆炸了。
火焰的哔剥作响声,玻璃的碎裂声,远处的电话报警声,一起混乱地在他耳蜗中打滚。
好吵。
松田阵平克制着没有捂上耳朵,站直身体回望刚刚爆炸的位置。
旁边店铺的玻璃已经被全部震碎,墙壁也一片焦黑,所幸是空无一人。
依然在燃烧的面包车,车体已经彻底扭曲变形。
有预谋的、专门冲着他而来的、自杀式袭击。
松田阵平绷直嘴角,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而就这短短的半分钟,松田阵平缓过劲的时间,巨大响动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边虽然因为施工而人少,但毕竟挨着医院。
他还站在原地,医院的保安和医生就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恰好堵住了他离开的路,松田阵平甚至看见了刚刚来到他病房的护士。
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人记得他的脸,松田阵平就算想要离开也不可能了。
时隔多年,松田阵平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警局的搜查一科。
带他回去的还是位老熟人。
“……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松田阵平坐在黑色办公椅上,尽可能冷淡且镇定地开口。
而从车祸现场看见他就一言不发的短发女警,扯扯嘴角,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
“麻烦你,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第198章
警视厅的搜查一课三系的办公室内, 不少警员看似认真办公,实际上心思都飘到了某个角落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他们系里能力数一数二,容貌也极为出众的佐藤警官。
另一个是她出警带回来的谋杀案……受害者。
只是这位受害者似乎和他们搜查三系,不, 是整个搜查一课都备受瞩目的美女警官, 似乎有些关系。
搜查三系的刑警们屏住呼吸, 竖起耳朵,发挥多年来跟踪盯梢嫌疑人的经验,通过各种反光的角度,观察那边一坐一立的两人。
短发的女警双手抱胸, 语气是他们从来没听过的复杂:
“麻烦你,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而被她注视着的青年打了个哈欠:
“就算你再问多少遍,我的名字也是松田阵平。”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自我介绍还要做几遍。”
他随手摘下墨镜, 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那张虽有些苍白但丝毫不损锐利俊美的脸完整露出来后, 高木涉甚至听见了旁边前辈的嫉妒地咬牙声。
“松田阵平又是谁,怎么一副和佐藤那么熟的样子。”
是啊。为什么?
被佐藤支使着去饮水机那边接了一杯水回来的高木涉握着纸杯,心理同样盘旋着这个问题。
松田阵平是谁?和佐藤警官什么关系
如果佐藤美和子能够听到这个问题, 那她一定会回答,其实在过去漫长的二十多年人生里,他们总共也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她21岁。
“你怎么知道我姓佐藤。”
“……鬼佬、鬼冢教官那边正好有你的照片,我碰巧看见了。”
那是警校的毕业典礼当天。
穿着警服的卷发青年靠着她父亲留下的那辆白色的马自达, 车钥匙的环扣在手指间翻转了几圈。
佐藤美和子的目光情不自禁跟过去, 那个卷发青年却一抬手, 将钥匙扔了过来。
她连忙接住,“喂, 你干嘛……”
“你不是来看它的吗,开出去转一圈,等下再把钥匙还给鬼冢教官?”
“我……”
“没有驾驶证?”
“当然有。”
佐藤美和子盯着亮闪闪的钥匙发呆了两秒,又将目光移到明显被人精心打理过的车身上
“我和鬼冢叔叔说,等我和父亲一样当上警察之后,再来取回这辆车。”
卷发青年了然地噢了一声,却说,“那不就是明年的事。”
自己心里都还没底的佐藤美和子:……
日本并不限制女性报考警校,但是真正的关卡其实在后面……在日本大部分女性警察最后都会进入交通课,成为刑警千难万难。
她对着鬼冢叔叔、甚至自己的母亲都说的斩钉截铁,非要成为刑警不可,但心里何尝不知道这种无形的限制。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
车钥匙沉甸甸的硌在掌心,像是一直以来的虽然努力却自觉遥远的目标唾手可得似的,她居然莫名其妙地对着面前叫做松田阵平的警校毕业生吐露了一点心中的不安。
结果对面的青年根本没听懂,反而诧异地抬起眼:
“你觉得自己考不上?”
佐藤美和子:?你才考不上。
“我说的是和父亲一样的刑警。”她强调。
卷发青年看起来更疑惑了:
“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总不可能是进□□处理班吧。”
佐藤美和子也愣了愣,
“你就完全没想过,我有可能当不上刑警吗?”
但卷发青年的眼神就像是她提出了一个荒谬的可能,
“你认真的?”
他站直了身体,有些纠结地打量她,“你是不是有别的职业意向了?”
佐藤美和子:?
佐藤美和子说出自己要做刑警的时候,想过有可能会被对面的青年泼冷水,也想过对方可能会不太相信但是礼貌地鼓励她。
但是唯独没想到,对方宁可怀疑她改变志向,也没怀疑过她没办法进入搜查课。
和对方再次对视的短短几秒钟,佐藤美和子把两个人从见面开始所有的对话和动作脑内迅速复盘了十几遍,还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对他萌生出这么强烈的信心。
但是。
不重要。
她难道担不起这一份信任吗?
佐藤美和子攥紧了手里的钥匙,将所有的不确定和犹豫碾碎,扬了扬下巴,
“我的意思是,除非我改变志向,不然一定会成为刑警,那没必要早一年开车。”
“你说的对。”
卷发青年就和刚刚一样,轻易地相信了。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干什么?”
“钥匙还我啊,我等下还给鬼佬。”
“……”
佐藤美和子到底是没有把车钥匙还给松田阵平,但也没把车开出去,而是坐在驾驶位上发了一会呆。由美难得安静,耐心地在旁边陪着她。
第二年,她真的如愿以偿,从鬼冢教官手里拿到车钥匙时,问:
“上一届的松田阵平,最后调到了哪里?”
好歹要请对方吃个饭吧,她想。
但鬼冢教官说:
“他牺牲了,就在入职一个月的时候。”
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
佐藤美和子不太舒适的眨了眨眼,将莫名涌起的酸涩压下。
松田阵平却有些迟疑了。
已经恢复记忆的,他自然记得当时在警校门口见面的事情。
说起来也很简单,还在警校的自己虽然记忆不完整,但是到底和从未经历过不一样。
所以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鬼冢教官那边某次聚会的照片上佐藤正义和他年幼的女儿,又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多问了几句,记住了佐藤美和子,所以才会在毕业当天自然而然的认出对方。
但仔细一想,这辈子他和佐藤美和子一共见过两面,加起来都没两个小时,佐藤美和子忘了他好像也挺正常的。
果然,他的想法刚刚升起,就看见相貌秀丽的佐藤美和子笑了笑,
“是吗,我不认识你,你可能认错人了。”
“……”好吧。
“起码我知道你的名字。”他改口,“总能证明我们见过。”
“那也说不准。”佐藤美和子微笑,“几年前,恰好有一位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神奈先生,把我认成了另外一个和我长得极为相像的佐藤。我猜你和他认识的,也许是同一个人佐藤。”
松田阵平:……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松田阵平明知佐藤美和子是想问他为何能死而复生的事情,却也不打算迅速解释清楚,因为这正是他报出真名的原因之一。
一辆爆炸的车成功将他送进警视厅,虽然意外,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虽然组织在公安安插了卧底,但不太可能渗入警察厅,更大几率是在警视厅的公安部或者是警视厅有机会接触到公安部的其他警察,类似于当初的增山正树。
反正来都来了,消息注定要流出去,那他不如亲自摸一摸警视厅的情况……也钓一钓鱼。
松田阵平换位思考,假如他是组织在公安的卧底,得知松田阵平死而复生绝不可能视而不见,起码要来确认一下:到底是七年死亡殉职的松田阵平,还是四年前死去的科涅克。
所以他要找理由多待一会,看看谁想见……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及近,打断了松田阵平的思考。
他往门口望去,就看见一人手扶着门框,气都没喘匀就开口:
“人呢?”
“这里。”松田阵平转过头凝视着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高桥警部。”
高桥邦彦,松田阵平之前在□□处理班的上级,也是四年前多以前boss陷杀萩原研二时,所绑架的三人之一,也是最早被他们解除怀疑的人。
那一天在高楼上,他中枪昏迷,醒来也曾听萩原研二说过,当时高桥邦彦和长谷川和辉一样,都被叫去了公安签署保密协议。
而现在想想,增山正树不就恰好是那段时间‘自杀’的。
所以……会是他吗?
松田阵平静等高桥邦彦的反应,站在门口的人却没说话。
最后,他往松田阵平的方向走了几步,目光落在松田阵平身上脸上仔细扫视一圈后,忽然一声冷哼,
“只不过是长得像点而已,你们把我叫过来是来开涮的吗?我都已经说了,松田阵平已经死了,不要随便看见一个长得像的就说是。”
佐藤美和子的瞳孔闪过一丝迷茫错愕,而松田阵平眯起眼睛,看高桥邦彦真要转身离开,忽然出声:
“那松田阵平当时拆A型炸弹的最短时间记录有人破了吗?”
高桥邦彦的嘴角抽了抽,“没破又怎么样?你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从容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我的意思是,今天这个记录可以破了。”
“你不是不信我的身份吗?”
“我证明给你看。”
第199章
自己破自己记录的感觉怎么样。
松田阵平放下手头明显比印象中结构复杂了几倍的炸弹, 说:
“太简单了。”
跟着过来的佐藤和高木,以及把人带到爆炸物处理班高桥邦彦还没说什么。爆处班的几位资历比较老的同事已经拳头硬了。
确定了,这个拽得欠揍的模样,除了那个七年前只在爆炸物处理班呆了不到一个月, 就给所有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刺头新人还能有谁?
那一年, 爆炸物处理班同时来了两个天赋奇高的新人。
但是没过一个月, 松田阵平牺牲了。
又不到两年,萩原研二也在调入搜查一课不久后没了下落。
结果,还没过去一年,这两个人居然同时出现在了杯户购物广场。
旁边的竹内警官是最生气的。
七年前他因为受伤住院而和松田阵平调了班, 本来应该11月5号休息的松田阵平调整到了7号,才在外出时正好赶上了那一场拆弹。
虽然说松田阵平要是那一天执勤,也有可能被安排去拆弹, 但是竹内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说服自己。
松田阵平去世的前几年, 他年年都会去松田阵平目前墓碑前拜祭。发现这家伙没死后,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和生气, 摩天轮爆炸了。
他以为松田阵平这次是真的牺牲了,又给对方扫了四年的墓。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警视厅!
有完没完啊!拿别人感情开玩笑!
竹内警官越想越气,拳头越捏越紧, 最后狠狠的一砸桌子,“你怎么回……”
他没说完。
因为桌子发出砰的一声时,他清晰地看见卷发青年瞳孔一缩,肌肉紧绷地向后仰, 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这反应太大了, 根本不像是竹内警官印象里松田阵平的性格。
松田阵平那家伙, 不应该是就算前辈冲过来对着他大吼,他也一副目中无人半点不惶恐的样子吗, 怎么可能被突然的一拍桌子吓到了。
竹内警官觉得的有点不太对,目光落在卷发青年身上,才发现对方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而且已经开春了,他依然围着厚实围巾,戴着手套,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进入爆炸物处理班的办公室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这个光线昏暗的角落。
高桥警部要把这边的灯打开,他却坚定拒绝了。刚刚搜查课的佐藤美和子给他倒了热水,他也只是轻轻用指尖碰了一下杯沿,就缩回了手。
并不是竹内警官联想太多思维太发散,而是他们作为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每天经手的是炸弹,见到的是炸弹的受害者。
甚至连送锦旗过来感谢的民众,十个里面也有五六个在不短的时间内,对于类似爆炸的突然声响、过于明亮的光线、较高的温度等等产生排斥。
松田阵平的反应虽然没普通民众那么强烈,但是对于观察敏锐的警察来说,已经如夜晚的探照灯一样明显。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竹内警官心中生不安,后悔了自己粗暴的态度。他讷讷地收回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发现的问题,旁边亲眼看着对方上了摩天轮的佐藤美和子和高桥警部同样能发现。
佐藤美和子目光微凝,注视着卷发青年过分苍白的面色。
四年前,杯户广场摩天轮爆炸案就被公安接手,佐藤美和子没能继续调查下去,却清楚地记得当初的每个细节。
被故意送到松田阵平所住的旅馆的谜语,被指定的登上摩天轮的人选,还有和今天十分相似的、自杀式袭击。
如果他当年登上摩天轮并非单纯的炸弹犯报复,而是被人陷害谋杀。
那如今他再次出现,又一次惊险地死里逃生,是否意味着当初想要杀他的人始终没放过他,而他也又一次暴露在了对方面前,深陷危险?
松田阵平却没发现竹内心中的纠结后悔,也没察觉佐藤美和子的考量。
他克制住自己本能反击的动作后,抬眼去看那个砸桌子的警察,从上辈子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相处了四年,这辈子只相处了一个月的同事兼前辈。
松田阵平和他打了个招呼,在对方不可思议地你居然记得我名字的话语中,转头看向旁边的高桥邦彦,
“这下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高桥邦彦脸色黑了黑,
“你跟我过来。”
松田阵平只好站起身,在佐藤美和子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用手指推了推墨镜,挡住过于刺眼的光线,跟着高桥邦彦走向对方的单人办公室。
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也就是一张办公桌,一把办公椅,再加上两个巨大的柜子。柜子正面都是透明玻璃,一个里面摆满了档案,另外一个里面摆着几个炸弹的模型。
松田阵平本来只是随意一扫,就要收回视线,但却忽然注意到一个眼熟的模型。
“这个是我做的那个,不是被增山正树拿走了?”他以为早就被增山正树销毁了。
“你……之后,我想起来你一直怀疑那几场爆炸有联系,就把它要回来琢磨了一下。最后也没弄清楚,就放在那了。”
“……你不是不信吗?还觉得我浪费时间。”
高桥邦彦一进来就坐在办公椅上,听见这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就是看看而已,怎么了,不行?”
“……当然行。”
松田阵平恍了恍神,又在高桥邦彦察觉不对前,若无其事地说,
“看来你承认我是松田阵平了。”
高桥邦彦一噎,接着又气势汹汹地盯着他:
“我当时在搜查一课都给你台阶下了你都不下,还非要证明自己是松田阵平不可?”
他皱起眉,
“当初公安那边严令保密当初见过你事情,让我当做你已经牺牲了。你现在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松田阵平随着高桥邦彦的话,仔细打量着对方。
但不管是回答也好,还是他从一开始见到对方后,对方一连串的反应,松田阵平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太想怀疑高桥邦彦,毕竟上辈子他一直都是在对方手底下做事。甚至他最后调走了,高桥邦彦都还一脸不情愿。
既然如此,高桥邦彦大概率只是单纯听到他消息就过来。
被他盯着的高桥邦彦得到答案,露出放心的表情,接着提问:
“那你出现警视厅,是意外还是有事要做,需要帮忙吗?”
“不用……”松田阵平想了想,又改口,“你现在就已经在帮忙了。”
因为高桥邦彦的插手,现在搜查一课和爆炸物处理班都信了他就是松田阵平。
“我先走了。”他转身,手按在门把手上,却忽然听见后面迟疑的声音,
“松田,我知道你到公安应该是不得已。那假如你那边的事情结束了,有没有考虑过……再回来?”
回来么?
松田阵平怔了怔。
他不是没考虑过,但时间一年年过去,属于拆弹警察的过去越来越远。
甚至刚刚看见柜子里的炸弹模型时,他脑海中浮现的,也不是当年拆弹和在办公室里试图复原炸弹结构图的记忆,而是他在组织的地下实验室中设计炸弹、试爆、安装炸弹的场景。
当初荒诞的自我调查,在各个地点奔波拆弹的辛苦,仿佛是在提醒松田阵平——
今时今日,他是以另一种身份站在这里。
松田阵平的沉默落在高桥邦彦眼中,让这位已经逐渐已经年岁渐长的警部立刻后悔,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毕竟一边是公安,一边是普通的机动组爆处班,怎么看都是另外一边更有前途。
他正想打个圆场,却看见那个卷发青年垂眸,慢吞吞地开口:
“那你到时候,别不同意我的调入申请就行。”
紧闭的办公室门再次打开了。
松田阵平跟着佐藤美和子以及高木涉回到了搜查一课,在笔录纸质档上签下了松田阵平的名字。
不过就算松田阵平配合,还是和佐藤美和子起了争执。
“有人要谋杀你,你又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那警察有义务保护你。”
“不需要。”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讨厌有人盯着我,而且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
但佐藤美和子比他更坚定,
“我们可以离得远一点,等下你正常回家,我们到在你家附近守着就行。”
松田阵平:……
他回哪?
组织的据点还是这段时间和降谷零一起住的安全屋?
哪个都不适合这两个警察盯梢吧。
松田阵平索性放弃了挣扎,“那我就待在警局,警局管不管饭?”
他在医院醒来时已经是中午,现在都下午三点,他还一顿饭没吃过。
再不吃饭的话,等下这顿饭就要到……警察厅吃了。
他看见门口出现的第二个身影,补完了后面几个字。
风见裕也根据降谷先生的要求,以公安的身份强行接手了这场谋杀案,说把松田阵平带走的时候,感觉旁边那个短发女警的表情就好像是要生吞了他。
但现在他也很烦躁,毕竟昨天宫野明美那边的行动就是由他带队。
如今疑似消息泄露,诸伏先生失踪,公安那边已经筛查了好几次,他自然也免不了责任,现在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他急匆匆地带着松田阵平从搜查课离开,要送对方离开,卷发青年却在电梯前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想去公安部看看。”
风见裕也想了好几秒都没想明白对方怎么能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个要求,就算是普通警察都进不去公安部,更何况对方现在连警察都不是。
他板着脸拒绝,
“不行,公安部又不是谁都能去的。”
“我也不是别人吧。”
松田阵平懒洋洋地说了一句,风见裕也正想反驳,却看见卷发青年的目光忽然带出几分微妙的不善意味。
他像是戏谑,又像是嘲弄:
“我不是在执行你们公安的任务吗?”
几年前,松田阵平虽然毫无征兆地从公安医院离开。但后来因降谷零他们坚持,公安也不舍得放弃他这条线,所以还是暗中单独为他做了一份档案,暂且将他当做合作者。
自那之后,公安从科涅克的身份这边得到的便利和情报,最后都被隐秘地记在了松田阵平名下。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合作从四年前“科涅克”上了摩天轮就暂时断了。
十分钟后,把手机、匕首交给风见裕也保管的松田阵平被秘密地请入某间会议室中。
他独自坐在长桌的另一头,转了圈手上的墨镜,才对上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审视的眼神,
“渡边管理官。”
起码这位绝对不可能是组织在公安的卧底,不然现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他们早就在几年前就被一窝端了。
“我来是想和你们做笔交易。”
来把组织在公安的卧底,找出来。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风见裕也站在会议室外面,注意到走廊尽头,似乎有人悄悄望过来。
“谁?”
他往前走了半步叫住对方,看清了对方的脸,
“你不是请假去看牙医吗?”
那个有些微胖的青年停下脚步,纠结地说,
“我本来是要去,但是忽然想起前辈说昨晚萩原警官说要提前回来,安排我去接。我忘记把这件事情交接出去了。一时又找不到人替我,只好回来了。”
风见裕也低头看了看时间,“那你先去机场吧。”
会议室里,松田阵平说出准备好的内容:
“我想知道,宫野明美事件中,一共有多少个公安参与和可能知情,我要他们的名单和具体信息。”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
“我还需要……公安联系宫野明美那天下午六点以后,单独行动无人能证明去向的公安名单。”
这句太明显了。
周围的空气也逐渐变得粘稠,像是被无形的存在凝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滞涩。
“你……对比、交叉名单?”
对面的声音已经变得卡顿,松田阵平摸了摸被他留下的打火机药盒,冰凉的金属在他手里化开,又重新凝固。
[我觉得有点冒险了,你的计划里没有这么早和公安接触。]
[……这不是来都来了。]松田阵平心虚地回答。
随着希拉平板的无机质声音响起,面前的渡边管理官丝滑地变成了乐高小人,耳边的内容也重新流畅起来:
“这些都是公安的重要机密,不可能给你。更何况,你现在已经被组织放弃了。”
组织放弃了谁?这又是谁在造谣啊,公安内部的消息是怎么传成这样的。
松田阵平忍下了没有反驳,而是顺势道: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和你们谈合作,我们的目的一致,起码你不用担心我会反水。”
对面的乐高版渡边管理官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除非你能给公安提供更有价值的情报。”
情报,绕不开的情报。
松田阵平往后一靠,摩挲着手里的墨镜。
寂静中,希拉迟疑地开口:
[如果等下规则……]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
半个小时后,松田阵平和渡边管理官依然没有从会议室中走出。
风见裕也的上衣兜里,属于松田阵平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多了一条来自伊达航的未接电话。
而某个隐蔽的邮箱里,也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封邮件。
【Boss安排威士忌帮你处理。——琴酒】
两小时后,萩原研二下了飞机,走出航站楼,看见了一个二十多岁略有些眼熟的微胖青年。
“长谷川和辉?”
“啊,萩原警官,您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前段时间听班长……伊达航说你马上就要调入公安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半长发青年笑了笑,主动对着长谷川和辉友善地伸出手,双手交握间,他摸到了对方手上薄薄的一层枪茧。
第200章
日头一点点下去, 最后的橘红也被灰蒙蒙的黯淡深蓝色吞没。
风见裕也离开了两次,又两次回到门口,有些焦虑地盯着紧闭的会议室门。
降谷先生给他的令是尽快把松田阵平从警视厅带出去,但现在三个小时都过去了, 和尽快已经没有丝毫关系。
他想把这个情况告知降谷先生, 但是降谷先生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应。
终于, 面前的门开了。
先走出来的是一脸沉重的渡边管理官,风见裕也的心提起来。
难道是谈崩了吗?
他连忙走过去,就听见里面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穿着皮衣的卷发青年走了出来,墨镜遮住了暗青色的眸子, 但脸色似乎比刚刚更差了。
像是刚从医院里挖起来似的。
风见裕也心里关于谈崩的猜测再次扩大,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渡边管理官已经先转过去, 颇为客气地说:
“需不需要有人送你?”
噢, 看来没有谈崩,风见裕也都没见过渡边管理官对谁这么关怀备至过。
“不用。”
松田阵平直接拒绝, 从风见裕也手里接过自己的东西。
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机输入密码解锁后,就先看见了班长的未接电话。
松田阵平:……
他正打算回拨, 忽然发现还有一封加密邮件。
松田阵平点开邮箱,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瞳孔骤然一缩。
而会议室门口,风见裕也正在回答渡边管理官的问题。
“萩原研二不是打报告说今天提前回来, 他人呢?”
“长谷川去接他了, 不过都一个小时了, 也应该到了,我这就问一问。”
风见裕也立刻拿出手机拨号, 那边的萩原研二也很快就接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号不好,话筒里带着不少杂音,但是还是可以听出他本人轻快的声调。
“抱歉抱歉,机场附近堵车,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了。我刚刚已经把这次任务的汇报发到了渡边管理官的邮箱,剩下的纸质文件明天带过去可以吗~“
风见裕也请示地看了一眼渡边管理官,见对方点点头,正要答应下来,忽然手机被人抢走。
卷发青年寒着脸问电话那边:
“萩原研二,在哪?”
那边的杂音更强了一点,萩原研二模糊的声音响起:
“在机场附近的公路上呢。”
风见裕也清楚地看见,萩原研二说出句话之后,松田阵平的脸上霎时间冰冷。
他察觉出一点不妙,正想出口,发问卷发青年,已经挂断电话,将手机扔给他径直转身就走。
这倒像是只是单纯在生气对方没能过来了。
风见裕也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卷发青年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拐角处。
另一边,松田阵平的心情却极度糟糕。
还没走出警视厅的大门,他就已经连续拨了两个电话。
先是班长的电话,无人接听。
接着,是萩原研二的,响了两声就被挂掉了。
松田阵平早已猜到了这个可能,但是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忙音,他还是感觉心脏被一点点揪进。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
松田阵平又一次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铃声在狭小的仓库一角响起。
双手被反缚在身后,躺在冰冷水泥面上的半长发的青年勉强挪动了一下头部,看向不远处集装箱上声音的来源。
但是他的头刚刚一动,手机就被另外一个人拿起来。
接着,一片阴影投下。
那人蹲在萩原研二身边,腼腆地问:
“萩原警官是想要接电话吗?”
“这已经是第二个电话了,要不要让他过来救你?”
他贴心地把手机屏幕反转过来,举到萩原研二眼前。
侧躺在地面上,形容有些狼狈的半长发青年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看了几秒,才施舍般地将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没有直接说出拒绝的话,但是眼中似笑非笑的冰冷,已经是最明确的拒绝。
蹲在他面前的微胖青年见此,眼中露出少许的烦躁,但随即又笑了起来:
“好吧,看你能扛到什么时候。”
他又一次按下挂断。
但是这一次电话比上一次响起的更快。
长谷川和辉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第三个电话紧接着响了起来,屏幕上的松田阵平四个大字,惊人的鲜明。
萩原研二闭了闭眼睛,无奈的笑了一下。
长谷川和辉再一次挂断电话,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这个因为脸型稍显圆润,平日里极好说话,因此显得颇为无害青年,此刻却像是食腐的秃鹫,阴狠而恶毒的盘旋于濒死的猎物之上。
萩原研二瞥了他一眼,低低喘息了一下,有些费力地开口:
“真没想到你的演技这么好,能够一骗就骗这么多年。你刚刚放的那段录音,是谁录的?贝尔摩德吗?”
“你对组织还真是了解啊。”
长谷川和辉好奇地问,“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离开?”
被他盯着的半长发青年并未露出惧色,反而问:
“但是如果杀了我,你又怎么和公安那边交代,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来接我。”
“有什么可交代的,宫野明美的案子正缺一个泄露情报的人。恰好这件事情你也知情,到时候,就是我无意中发现了你背叛公安,你想要杀我灭口,却被我反杀了而已。”
“喂……空口无凭污蔑人不好吧。”
“怎么是空口?当初你给科涅克提供情报,难道不是你背叛公安的证据吗?”
长谷川和辉拿出自己的手机,对他轻轻晃了晃,
“虽然说从科涅克上了摩天轮之后,你就远离东京。但是你背叛公安在先,你觉得公安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手里你亲口承认背叛公安的录像和录音。”
“你们准备的还真是周全。为了我也值得花这么大的心思吗?一不小心你在警方这么多年的卧底可就白费了。”
“谁让你一听到科涅克的消息就急着回来,如果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外地,我们还可能考虑晚一点解决你。”
长谷川重新站起身,拍了拍手,
“好了,别再费心想要拖延时间恢复力气了,我给你打的肌肉松弛剂是加强版的。哦,对,据说第一个应用上这种肌肉松弛剂的人,就是……”
“科涅克。”
真的是科涅克。
棕黄发色的男人坐在警视厅的监控室里,迅速的调出今天下午搜查一课所在楼层的走廊录像。
录像时间拖到下午1点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卷发青年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虽然戴着墨镜,但是这张脸,玛克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绝对是科涅克。
是真的,他当时在街上果然没看错。
玛克的手颤了颤,将这一段拷贝下来,接着再往后调,到了2:50左右,卷发青年又一次出现在走廊中。
这次他的墨镜是拿在手里,因此,整张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高清摄像头下。
科涅克果然还活着。玛克用戴着手套在鼠标上用力点了两下,因为过于激动手指颤抖,差点把刚刚录下的视频删除。
但下一秒,他就冷静下来,谨慎地将两个视频全都保存,存到u盘里。
甚至这个过程中还用手机拍了一张,但是因为手指颤抖以及屏幕频闪出现条纹,照片十分模糊。
没事,没事,只要有录像就好了,有录像就能向朗姆大人证明他没有说谎。到时候他就能将功赎罪,让朗姆大人原谅他自作主张继续跟进宫野明美一事。
玛克深吸了口气,拔出u盘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他立刻警醒,把被他打晕的监控室值班人员扶到椅子上,做出趴着睡着的假象,自己则躲到门后。
反正警视厅的警察也就是那样的水准,他一路摸进来根本没人发现,反正就是……
一分钟后,警铃大作,玛克捂着肩膀狼狈地从窗户翻出去。
该死,那个女人怎么这么敏锐警觉。
他听见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摸出腰间的枪,反手对着后方就是一枪。
砰——
仓库的门锁被一枪打烂,铁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道漆黑的身影站在门口,仓库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令他看上去沉冷又锋利,如出鞘的刀。
长谷川和辉看清那个卷发青年,瞬间露出错愕。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我明明……”
“电话里的杂音。”
松田阵平终于将目光从已经彻底昏迷的萩原研二移向他,
他当时不是在问萩原研二。
而是问:
“萩原研二在哪?”
他说:
“威士忌,谁准你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