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冥冥,烛台
阿笙光着膀子爬上床,窝进陆喻舟怀里,小声道“爹,明日给阿笙买糖葫芦。”
陆喻舟放下书卷,撩下帷幔,抓起他的小手,“用你的小猪蹄交换糖葫芦。”
小胖猪捂住男人的嘴,“嘘”了一声,“别让娘听见。”
刚躺进喜衾里的宝珊哼一身,翻身背对父子俩,“娘什么也听不见,你就塞耳盗钟吧。”
塞耳盗钟
小胖猪不懂这个成语的意思,抠了抠自己的脚丫,拱进被子里,学着外公哄外婆时的语气,一下下拍着娘亲的后背“乖婉儿,睡啦。”
宝珊
陆喻舟拉过儿子,把他塞进自己怀里,“爹哄你睡,咱们不打扰母老虎冬眠。”
倏地,小腿一疼,“冬眠的母老虎”反脚蹬了他一下。陆喻舟没
絮絮叨叨的话,让宝珊觉得好笑,又蹬了他一脚,“胡说八道什么呢”
寻个舒服的睡姿阖上眼帘,陆喻舟抬手绕过小胖猪,握住宝珊的一只手,淡笑道“
宝珊转过身,搂住父子俩,“嗯,到那时你不许嫌我人老珠黄。”
“怎么会,”陆喻舟摸摸她的眼尾,温柔道,“我一定比你先老去。”
这话听着不对味,宝珊皱皱鼻子,“不许这么说。”
阴晴圆缺、生老病死,是沧海和人们要经历的常态,陆喻舟将之看得很淡,但这一刻,他忽然有了有悖于命运的想法,那便是一定要比宝珊活得久一些,陪她到最后。
怎么就多愁善感了
陆喻舟揽住妻子的腰肢,“咱们都不胡思乱想,快睡吧。”
“嗯。”宝珊阖上眼帘,陷入枕头里。
倏然,两人颊边一湿,紧接着就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躺
夫妻俩同时捧起儿子的胖脸蛋,左右夹击,吧唧两口,惹得小家伙害羞不已。
夜未央,温情甚浓。
因赵氏的事,缃国公最近有些焦急,憔悴了不少,太子给了他一段时日的假,用以调节情绪。
闲来无事,缃国公带着几个小孙儿绕着池塘跑步,“咱们要文韬武略样样通。”
几个小孙儿跟着学舌,脆脆的童音漾
跑完步,缃国公开始教孙儿们习武。
小郎君们扎着马步,个个认真。
缃国公捋着胡子,感觉跟孩子们呆
阿笙是几人里最认真的,一张小胖脸上全是汗。
缃国公弯腰替他擦拭额头,笑问“笙哥儿为何这么吃苦”
阿笙鼓着腮,恨不得连
小家伙的脸上溢出的认真让五旬的老者动容,缃国公盘腿坐
纵使累得双腿打颤,阿笙也没服输,那股倔劲儿像极了陆家人。
缃国公忍不住抱抱他,“我的乖孙,爷爷亲一口。”
阿笙还
之后,缃国公给每个孙儿的腰间系了一个荷包,叮嘱道“这里面是海滩上的细沙,当你们遇到危险时,就扯开荷包,往坏人的眼睛上扬。但是记住,绝不可以伤害身边的人。”
孙儿们点点头,蹦蹦跳跳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有阿笙充满疑惑,仰头问道“我们很容易遇见坏人吗”
陆家的子嗣自小就要学习防身术,以便遭遇绑架时有计可施。缃国公耐心给小孙儿讲起道理,听得小家伙一愣一愣的。
回去梅织苑的路上,阿笙拨弄着腰间的荷包没有看路,一头撞
小家伙捂额扬头,看着一个面凶的丫鬟,“咦”了一声,刚要让开路,身侧的嵈儿呵斥对方道“撞了笙少爷,不知道歉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侍女”
嵈儿是宝珊的陪嫁丫鬟,加上宝珊已
假扮成侍女混进来的赵薛岚看都没看她,直直盯着阿笙的小圆脸,眼底带着审视和恨意。
从未见过这么凶的侍女,阿笙躲到嵈儿身后,催促道“快走,快走。”
嵈儿冲那人哼一身,拉着阿笙的手离开。
等两人拐进梅织苑,赵薛岚缓缓转过身,眼底晦暗不明,带着三公子的信物离开。
傍晚时分,三房那边传出消息,说府中进贼了,丢了不少物件。
宝珊让他们清点出丢失的物件汇成明细,可三房媳妇不善掌家,根本记不清丢了哪些东西。
什么盗贼敢来缃国公府行窃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三房媳妇自然也不信,认为是三公子
为此,夫妻俩吵得不可开交。
宝珊本就厌恶三公子,对于他的事也就没多上心。
夜里,陆喻舟从外面应酬回来,脚步有些趔趄。今日一位友人成亲,他作为傧相替友人挡了不少酒,眼角眉梢透着醉态。
李妈妈扶住他,小声问道“世子这是喝了多少酒”
陆喻舟笑笑,“不碍事。”
男人酒气浓重,倒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先去书房沐浴更衣,而是直接跨进了正房。
李妈妈不忘提醒道“大奶奶不喜欢世子饮酒,世子还是
陆喻舟将她撵出去,合上房门,径自走进卧房,“娘子,扶为夫一把。”
宝珊倚
今晚阿笙陪缃国公住
“为夫没醉。”陆喻舟走过去,握住女人的脚踝,问道“你身上的袍子怎么这么长”
宝珊把新做的袍子扔
一听这话,陆喻舟嗤笑道“哪个狗东西敢打我娘子的主意说出来,让为夫去拾他。”
还说没醉,都醉得分辨不清事实了。枉费自己花了几个晚上赶制的秋衫,当真是浪费自己的心意。宝珊蹬开他的手,作势要起身,“去睡书房。”
陆喻舟拽住她一只脚腕,一把扯到自己身前,倾覆而下,捧起她的脸蛋,重重吻住,将酒气渡了过去。
“唔”宝珊被桎梏住,使劲儿捶了一下他的肩头,却无济于事。
一场荒唐事从美人榻开始,跌跌撞撞到桌前,又踉跄到屏风后头。
起初,宝珊还娇怒几声,临到最后,就只剩下娇了。
气不过他的强势,宝珊咬住他的肩头,将不适感数倍奉还。
餍足后,陆喻舟沉沉睡去,宝珊拢好黏
沉睡的男人润泽如玉,宝珊捂着胸前轻声咬了一下他的耳尖,又咬了一口他的唇峰,这才解气。
醒酒汤已凉,可女子眸光愈
扯过男人一条手臂,宝珊枕
这句话,不知睡梦中的男人是否听到了
更阑人静,二进院的卧房内,缃国公仰面呼呼大睡,床里侧的阿笙被他的呼噜声扰醒,揉了揉眼皮,“爷爷,嘘嘘。”
鼾声如雷的老人根本没听见孙儿的需求。
瘪得难受,小家伙爬下床,趿拉着靸鞵颠颠走向湢浴,等他出来时脸蛋红扑扑的,很是心虚。
走到门扉前,他冲着门扉唤道“阿笙需要帮助。”
“咯吱。”
门被人推开,一名护院低头走进来,“笙少爷有何吩咐”
阿笙抚着鼓鼓的肚子,害羞地蜷起脚趾。
护院瞬间明白过来,柔声道“少爷先去湢浴稍等片刻,卑职去梅织苑取条睡裤来。”
阿笙点点头,趴
庭院里遍布护院,阿笙怕他们知道自己的囧事,缩回了头。
护院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条睡裤,“卑职帮少爷换上。”
阿笙牵着他的手走到屏风后头,忽然觉得不对,感觉护院走路一瘸一拐的,“你怎么啦”
护院没说话,还真替小家伙换了睡裤,又带着他去往面盆前,往里面倒了一种粉末,“净手。”
阿笙蹲
护院替他擦了手,淡声道“回去睡吧。”
阿笙站起来,扭着屁墩走向卧房,可刚迈出几步,就头脑
屋里鼾声长绵。扮作护院的赵薛岚走过去拎起阿笙,将他
与另一名护院打上照面时,赵薛岚学着男子的声音低声道“去趟茅厕,你看着点。”
黑灯瞎火的,另一名护院没多想,侧身让开了路。可擦肩时,却
赵薛岚背对着护院,身影陷入黑夜中。
护院走过去,单手搭
话音未落,他的腹部就中了一把匕首。
“刺客有刺客”
赵薛岚兜着阿笙跑进拐角,几个跃起跳上院墙,却被屋顶的暗卫拦下。
不得已,她带着阿笙返回院中,被护院和暗卫团团围住。
随着缃国公的一声爆喝,街坊邻里全都燃起了灯笼。
缃国公赤脚散
陆喻舟被惊醒,酒醒一半,带着宝珊赶到二进院。
当看见被刺客挟持的小童时,宝珊觳觫不止,颤着眼睫走上前,“把孩子还我,还我”
“哇”
阿笙清醒过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哭。
赵薛岚单手掐着阿笙的颈子,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抵
灯火将夜色点亮,亮如白昼,人们瞧清了刺客的面目。
确认刺客就是赵薛岚,宝珊心提到嗓子眼,拦住拔刀的护院和暗卫,不停摇头“不要动,不要”
双肩忽然被一双大手扣住,单薄的身子陷入一方怀抱中。
宝珊颤抖不止,扯住陆喻舟的衣袖,“阿笙,阿笙”
陆喻舟冲她点点头,量稳住己方情绪,随即看向赵薛岚,眸光凛冽,“说吧,想要什么”
听他冷静的语气,赵薛岚甚至有种错觉阿笙并非他的亲生子。
若非如此,他是如何克服心里的慌张,若无其事地与她谈判。
府中人与邻里数赶来,还有人跑去衙门报案,可赵薛岚手中有人质,没人敢轻举妄动。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帝姬,还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赵薛岚没有太多恐惧,勾唇看着陆喻舟,“我想要什么,陆相不是该十分清楚么。”
陆喻舟将宝珊拉到身后,拨开护院和暗卫,站
看见爹爹,被勒住脖子的小胖墩又“哇”的一声哭了,哭声既委屈又无助,既懵懂又恐惧。
听见儿子的哭声,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颤了手指,陆喻舟冲哭泣的儿子微微一笑,“别怕,爹不会让你有事的。”
阿笙一边掉着泪豆子,一边伸手去够爹爹,被赵薛岚狠狠扼住脖子。
呼吸不顺,小家伙蹬了蹬腿,憋紫了小脸。
“赵薛岚,他还是个孩子”陆喻舟上前半步,量沉住气息,“你现
赵薛岚哼笑,“陆相之口才,娓娓动听,若我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或许就信了。陆喻舟,我二十有四了,韶华贡献给了官家和你,可你们是如何对我的什么都能满足我,是吗我要你也废掉一条腿”
你不是骄傲么,你不是一身风骨么,我就是要践踏你的傲骨,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人墙外的缃国公暴跳如雷,却也知道不能激怒对方,忍着气拉住同样激动的宝珊,摇了摇头。
众人将视线聚
人们愤怒不已,缃国公和宝珊痛心疾首。
可出乎意料,陆喻舟同意了,“还有哪些条件,一次性说全。”
没想到他会同意,赵薛岚癫笑起来,笑声似来自炼狱。
“哈哈哈哈哈”
赵薛岚耸着肩膀向后退,将匕首刺入了小家伙白嫩的肌肤。
阿笙哭得不能自己,像一只被勒住要害的小兽,张嘴咬住赵薛岚的手臂。
他应该时刻戴着爷爷给的香囊,然后扬她一脸沙子,以便脱身。
手臂传来痛意,赵薛岚浑不
男子面如冠玉,荣辱不惊,依旧是她印象中的少年,可她变了,变得浑浑噩噩,狠辣凶残,犹如鬼魅。
“陆喻舟,我要你再自捅一刀,捅向自己的心脏。”
话落,众人惊慌,纷纷劝起陆喻舟。
“陆相冷静”
“子均不可”
“世子不要被她诓骗”
宝珊和缃国公想要上前,被赵薛岚呵斥住“你们敢过来,我就要了这个小玩意的命”
说着,她将刀刃推进了几分。
众所周知,没有赵薛岚不敢动的人。陆喻舟缓缓转过身,拔出两名暗卫的佩刀,警告道“赵薛岚,我信你最后一次,你若食言,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一时间,周遭陷入死寂。
人墙外传来宝珊痛苦的呼声“不”
鲜血染红白衣,赵薛岚愣愣看着眼前的男子,觉得他太过陌生。陆喻舟从来都是特立独行、薄情寡义的人,怎会为了一个私生子重伤自己
当那抹白衣倒下时,赵薛岚慌了,没有体会到报复的快感,有的只是无的孤独和压抑。
“陆喻舟”
相识十几载,那个冰冷的男人已然蜕变成了有血有肉的父亲。
“砰”
一只脱手镖准地射
陆喻舟垂下手臂,虚弱而严肃道“拿下。”
之后,他倒
他的阿笙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