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郎中头疼啊,他是做事认真,工作负责,但他不傻。他甚至想侯国栋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不然为什么偏偏那天带着他去买玉石?他也明白侯国栋知道不方便说才把他拉下水。但是他恨呀,你不方便你就祸祸我?什么大义灭亲,什么秉公办事,有些事情,那都是各方衡量之后的对外说辞。朝廷之事,各府之事,人和人之间的事,不是戏台上狗头铡刀除恶人那样简单和痛快。他是刑部郎中,可以翻阅以往的案例,在几十年前,就发生过一个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破。不是破不了,而是不能对外说。那时候是有女子学院的,能进女子学院的全部都是豪门贵族,还有就是文官家里的和其他书院里的学正或者先生的嫡女。女子学院和男子学院一样,是住在书院里,每一旬回家一天,每人一个房间。当时有一个国子监先生的嫡次女,也在书院读书,是女子书院的佼佼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也美,性子又好。住在她隔壁的是郑国公嫡长孙女,在一次古琴比赛之后,先生的嫡次女昏迷不醒,太医查出来是中毒。当时刑部的人去查案了,嫌疑人是郑国公府的嫡孙女,可是郑国公夫人亲自接了孙女回来,这桩案子也就不了了之。郑国公祖籍江南,当年祖上是把手里的两个金矿和其他矿石山献给了太祖,带着他亲朋好友和手下一众人投奔太祖,被封为郑国公。中毒事件那时候朝廷正用着郑国公,只能够让那个案子无法侦破。自那以后,再没女子学院。三十年后,朝廷利用那个案子威胁了郑国公,夺了郑国公的爵位,可是那个案子始终没有对外公布。不是郑国公府多么宝贝毒杀他人的孙女,宁肯被夺爵也要护着她,而是不得已。已经有其他把柄被朝廷拿捏了,孙女做的事曝光,他们哪怕成了庶民,中毒者的家人,还有先生的学生们不会放过他们。他们还不能私下处置孙女,让别人看了就知道这是你孙女害人,你们自个处置。只能一直维护那个孙女,还要把她高调地嫁个好人家,以此来证明他们没有做贼心虚。承认了会连累家族女子婚嫁,谁家愿意娶个因为嫉妒别人才华就下毒的人,将来看谁不顺眼就下个毒玩玩?女子况且如此,家族男人又会如何?恐怕恶起来比下毒的手段更狠。现在的这个局面,皇家就好比是当年的郑国公,南宁郡王府和江陵县主就好比当年的郑国公府的孙女,捅出来连累的是皇家,皇家的脸面往哪放?郦郎中不用怀疑,都知道之前郡王妃出家之事有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南明郡王府和江陵县主做的事,谁捅出去就是得罪人的事。郦郎中不怕得罪南明郡王府,他为朝廷效忠,一个废物郡王府还不至于让他忌惮。郦郎中和益阳郡主是一样的头疼和发愁,知道了吧,不能不办,但是你傻乎乎的就这么报上去,以后郦家就别指望儿女有个好前程。上位者看到你就想起南明郡王府的恶事是你捅出来的。郦郎中想起祖父给他说的,该装糊涂的时候装糊涂,装不了糊涂的时候呢,想办法把自己撇开。他不可能就在家里装糊涂,此事不办心里又难安。郦郎中想办法打听和南宁郡王府有关的事情,他是刑部之人,想知道消息比别人要知道得多。于是,知道了南明郡王府次子做的恶事,知道了顾家老太太把在宗人府大牢里的南明郡王妃的耳朵咬掉了,知道了江陵县主那天请客之后,一帮闺秀进了宫。然后新丰大长公主的孙女病得卧床不起。郦郎中明白顾老夫人能进去宗人府是有人放水,不然她再是翰林夫人也不可能进得去宗人府。更明白借用别的由头处置了郡王妃母子,陈序虐待原配发妻,得知真相在场的还有另外几位闺秀,还有其他事,让皇家不好公开此事,和女子声誉有关。他不禁佩服益阳郡主,她可以用别的手段解救曾经的堂姐,可是她就是做出宁愿得罪皇家,得罪几个府,也让陈序的恶事曝光,虽然没有满大街人知道,最起码有几人在场看到,又捅到皇后娘娘面前。那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做缩头乌龟。不能硬碰,那就智取。郦郎中知道敢动郡王府的人只有新丰大长公主,可是能让新丰大长公主憋着火只能发泄到郡王妃身上,上次的事只是内宅之事。可是他手上的事不一样,是郡王妃和江陵县主放印子钱谋夺别人家产,又加上陷害人坐牢。这就不是简单的内宅之事了。但是怎么把郡王妃母女做的事捅出来?他又不能把侯德栋找来,说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这样一来两个人互相捅开了。侯国栋要把这个撇开装糊涂,那他也把自己撇开装糊涂。郦郎中拿着两块假货,灵机一动,学着侯国栋,把玉石送给一尘大师。说明是侯国栋带着他去一县城买的,侯老爷看中的自然是好货。一尘大师只是性子乖张,他也不傻,听郦郎中几次重复说是侯国栋带他去的,真正的好货。等人走了他拿着玉石仔细看,范氏进来,也拿起来看,笑道:“谁把假货拿来了?不过做得挺像。”范氏家里经商,也有玉石铺子,而范氏偏巧自小跟着祖母打理祖母的陪嫁铺子,就是玉石。一尘大师更加奇怪,郦郎中特意给他拿两个假货为何?他把侯国栋找来问问。侯国栋来了见到桌上的假玉石,心想,郦郎中比他想象的狡猾,竟然把假玉石送到这里了。他假模假样地咦了一声,“这个不是我带郦郎中去买的吗?怎么,他来这里揭我丑来了?我就上当这一回,还让他看个正着。”他吧啦吧啦先说怎么去买玉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