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虽然回程的路上有了王太后的保驾护航,队伍遇到刺杀的概率大大降低。太子殿下的心中还是隐隐不安,他让人扣下了向京中传递消息的信使,决定趁着消息还没有传递到京城就抢先一步往回赶。
说起来,自那日太子殿下带着斛律可汗的头颅回到营帐,大军已经休整了好几天,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闻钲作为太子殿下身边亲信,更是宣布了太子殿下即将犒劳三军的好消息。不过想想也知道,队伍出发之前的粮草,也就是紧巴巴的够用,犒赏三军什么的,肯定不能靠朝廷拨下来的粮草。
这笔钱,只怕还是得从太子殿下的私库里出。
当夜,暨朝营帐之内燃起篝火,追击斛律可汗的这半个月里,三军之中人人皆是精神紧绷。如今难得有机会,三军将士们都兴高采烈地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畅享美酒佳肴,而负责警戒的太子殿下带出来的东宫亲卫。
跳跃的火光中,太子殿下坐在营帐之前,手里握着一杯美酒,却似乎陷入了沉思。有胆子大的将士凑过来问,“殿下,你是在想远在京城的亲眷吗?”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表现的冷肃的太子殿下,居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是,孤也有很思念的人。”这个将士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太子殿下似乎表现出了浅浅的柔情,与那个高高在上的端坐马上下令斩杀斛律可汗的太子殿下截然相反。
这个将士甚至恍惚觉得自己看错了,难以想象以铁血手腕治军的太子殿下,居然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而太子殿下似乎没有过多关注这个将士的神情,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沉默看着京城的方向,“母亲、姐姐、阿蕤,你们还好吗?”
又想起那个在此次使团之中立下大功的王鉴,太子殿下心中醋意翻涌,“阿蕤,你会后悔与我的婚事吗?你会被王鉴的光芒吸引住眼光吗?”
陷入嫉妒的太子殿下全然没有想过,自己此次御驾出征大获全胜,论光芒和功绩,远甚于王鉴。
周遭欢乐的气氛似乎被太子殿下主动的隔绝在外,太子殿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从始至终都是默默地喝酒。
而北狄王庭之中,此时也在欢庆着斛律可汗的落败。
这个野心勃勃的斛律可汗也是北狄的心腹大患,如今借暨朝的手除去,北狄王室的人自然也欢天喜地。更何况,北地的诸多部落哪个不知道暨朝金银财宝无数,更是从来不缺铁器和草药。
商谈之时,年纪不过十三岁的北狄王虽然被教导着不动声色地与对方讨价还价,但是他心中也很担心条件开得太高而导致和谈失败。
暨朝已经不是过去的暨朝,如今的暨朝兵强马壮、国库充盈,素日里倨傲的世家贵族都开始渐渐向皇室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何况这些居无定所、靠天吃饭的北地蛮夷呢?
话虽如此,年纪不大的北狄王依旧不能理解母亲明明作为北狄的摄政王太后还要跋涉千里,随暨朝太子殿下的队伍入京城拜见暨朝皇帝。
他这么想着,也就把疑惑问出了口,“母亲不是曾经教导我,汉人有一句话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母亲贵为我北狄的摄政王太后,何须冒险与那太子的队伍一同入京?若是那暨朝皇帝不怀好意,将您扣下,这可如何是好?”
坐在他对面的卢蕴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北狄没有印刷的匠人,也没有抄书的书生,因此书卷十分昂贵。而她手上这一本则是她的侄子卢秉希带来献给她的。
“哦,是吗?我儿当真如此考虑。我还以为,我儿会像那些王庭里的贵族一样巴不得我这个摄政王太后去暨朝京城,最好是死在暨朝京城之中。”
北狄王脸色涨红,立即辩解道,“母亲,儿子绝无此意。只不过那群贵族手握重权,又积威已久,这才没有辩驳过他们。”
卢蕴神色缓和,她拉过儿子的手轻拍了两下,“我儿,我知道王庭里的那些贵族都是怎么想的,他们无非是觉得我乃汉女,不会为北狄着想,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罢了。”
说着说着,卢蕴的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神情,“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如今的北狄王是我的儿子,我再怎么样也是要为自己的儿子着想的。
我儿,这王庭之中,唯一一个不可能篡夺你位置的人便是我啊。那些贵族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自从老北狄王死后,你又年纪还小,他们在心底不知道谋划了多少次的篡位。
这其中亲疏忠奸,到底谁才是可以相信的人,我儿也已经快要成亲了,也该自己有个判断才是。”
说到最后,卢蕴的语气越发语重心长。
年少的北狄王,听着母亲的这番话,只觉得拨开了眼前的一层迷障。是啊,他们人人都觊觎着自己座下的王位,而母亲却绝无可能坐上北狄王的位置。
更何况,母亲如今为了北狄、为了自己的王位,甚至愿意冒险前去暨朝京城。那究竟该相信谁,此时已经是一目了然。
见儿子终于转过弯,卢蕴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中暗想,“这群贵族天天挑拨离间,我之前权当不知,不过是等着今日一举揭破。”
因为太子殿下扣下了消息的缘故,这几日京城之中关于太子御驾亲征的过失的讨论,可谓是沸沸扬扬。街头巷尾、稚子小儿都能对此事说上两句。
京城之中,稍微有些见识的人家便能从邸报纸上察觉到这些风向,进而推测出陛下默许此事在京城之中广为流传的用意。
几个官位一般的京官,在退朝后聚在一起喝酒,酒过三巡居然胆大包天地谈起了朝中政务。
其中一个醉醺醺的小官,不甚清醒地说道,“陛下究竟何意?太子殿下如今生死不知,陛下竟然如此放任流言?莫不是当真欲以豫王殿下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被吓出一身冷汗、瞬间清醒的另一个人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要命了,你议论朝政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连这个都敢说。”
那个酒后失言的小官,也瞬间清醒过来。
当今陛下对于太子殿下的不满和猜忌,已经一天天地明显。就连他们这些远离权势中央的小官都有所察觉。可更让他们难以理解的是,陛下虽然纵容豫王殿下,对豫王殿下百般维护,可始终没有给予豫王殿下实质的权利。
陛下如今依旧像是宠爱一个小孩子一般地宠爱着豫王殿下,而不是像培养一个储君一样丰满他的羽翼。
朝中甚至有传闻,陛下准备为豫王殿下赐婚,而赐婚的对象正是汝阳长公主家的那个空架子县君,荣德县君迟唯妍。
这个传闻,更是让朝中臣子们都摸不着头脑。陛下如此的宠爱,让他们都以为豫王殿下有望取代太子殿下变成暨朝的储君。可是这个传闻又有是分明在削弱豫王殿下的势力。
而闻皇后宫中,绣心将此事当作笑话说与闻皇后听,“娘娘你看,陛下也没有多看中豫王殿下。若说未来儿媳的人选,咱们家未来太子妃可比那什么荣德县君强太多了。可见陛下还是看中太子殿下的。”
绣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看着皇后的脸色,这些日子以来闻皇后一直茹素祈福,整个人脸色都很差。所以绣心今日一听闻这消息,便连忙跑来说与皇后听,想让自家主子高兴一点。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听了这话的之后,闻皇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陛下如今是当真失心疯了,他就不是要让豫王殿下取代太子殿下,而是要弄废了自己所有的儿子,或者说自己所有成年的儿子,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皇位的儿子,他接下来恐怕会宠爱九皇子、十皇子和十一皇子。”
这话说着,连闻皇后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他突然有些怜悯顾贵妃,那个张扬有幼稚的女人。恐怕顾贵妃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因为她的儿子长大了,所以陛下就容不下他了。
闻皇后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不能理解也不能想象为什么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励精图治的男人,如今变成了这样一个权利的傀儡。
好在,闻皇后与太子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络通道。那就是卢秉真。
今日一早,卢秉真再次入宫请安,同时带来了太子殿下大获全胜即将返程的好消息。憔悴了数日的闻皇后,瞬间容光焕发了起来,对于带来了好消息的卢秉真也是越看越喜欢。
等到卢秉真按照宫规在天黑之前告辞离开后,闻皇后对着心腹绣心感叹道,“陛下如今实在算不上是个好父亲,不过他赐下的这门婚事,确实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一桩婚事。”
绣心见皇后娘娘难得开怀,自然也不会扫兴,便附和道,“是啊,卢家小娘子确实是顶顶好的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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