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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38年。
秦国
一年之后,秦军击破燕国国都蓟城,燕国灭国,秦
而长安君嬴成蟜来到曾经的国都蓟城,对此的第一印象就是破败。
燕国常年贫弱,又刚经历战乱,管秦军有令不得伤及平民,可城内仍然呈现出百废待兴的穷困状态。嬴成蟜从小到大就几乎没离开过咸阳,
入驻驿馆后,他找了个合适的时机递了消息,拜访当地郡守。
一进郡守府邸大门,当地郡守立刻亲自出来迎接。
“长安君”
郡守大惊失色,赶忙抬手要拜“为何是君上来了,可是有咸阳的消息”
长安君摇了摇头。
“快快请起,”他客气道“我受王兄与夏阳君所托,为私事而来。”
说着,长安君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当地郡守也是秦人,自然识得夏阳君的字迹和印章。
他神色微凛,拿出百分的恭敬展开信件迅速扫了一眼,大抵就是说明长安君秘密入蓟城是有官方授意,请郡守力所能及帮助他。
“我定不负嘱托。”郡守允诺道“敢问君上是为何而来”
长安君想了想“公子丹的情况如何”
郡守一愣“公子丹”
长安君顿觉不好“莫不是”
“不是,不是他不
要知道蓟城一破,燕王喜见势不妙,就往辽东跑去了。还是秦军紧追而上,遭到虏获。
至于被废掉的公子丹
“这我也不清楚。”郡守犹豫片刻,不由得为难道“太子之位被废后,公子丹遭燕王喜厌弃,也就为排挤出了朝堂。蓟城破后,应该与其他公卿、贵族一样的待遇。”
言下之意即是,他已经约等于被贬出燕廷,因而就没管他。
对于各国的旧贵族,秦国的政策就是保留这一代的空头爵位,但其封邑、资产到死就自动回,不再世袭。并且这些旧贵族,要么就到咸阳去,要么就
公子丹也
“君上要寻公子丹么”郡守问。
“别打草惊蛇。”
长安君摇头。离秦之时,维桢夫人特地叮嘱不要贸然出头,让燕丹知晓他的身份。于是长安君又问“那敢问郡守可知一人名唤田光”
“知道。”郡守回答“蓟城一代名士,年事已高,素有仁义、侠气之名。”
“劳烦郡守分我几个信得过的人。”
长安君恳请道“去打听打听这名叫田光的人。”
郡守虽不知其意,但来的可是秦王政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他手中还有夏阳君的手信。如此自然不敢怠慢,连声应下,甚至将自己的一名贴身护卫拨给长安君来做向导。
回去的路上,长安君特地选择走路而非乘坐马车。
他一边观察着蓟城萧索的景象,一面
走的时候,维桢夫人交给他一份要送给燕丹的“礼品”,而后她说要长安君去打听一名叫田光的名士之动向。
这天底下有“名士”之称的人太多了,名声传不到咸阳去,可见这位田光也不过如此。长安君思忖许久,也不明白维桢夫人是从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以及打探这人有什么用。
是帮手,还是敌人或者维桢夫人有其他打算
这是长安君第一次独自离开咸阳,更是他第一次离开秦国。维桢夫人亲自嘱托,又与王兄的友人有关,就算此事与他的未来无关,长安君也认定应该好生完成,不叫夫人与王兄失望。
“这位田光,
“回君上,确实有名。”
护卫走
长安君不禁蹙眉“郡守不管”
护卫“呃”
所谓游侠、剑客,实则多为一些徒有虚名的混混和酒鬼罢了。他们聚集
“要说清理这些人,也得有个名头。”护卫无奈道“眼下他们不曾闹事、触犯法律,也不能说赶走就赶走吧。”
也是。
秦律昭昭,虽长安君不喜这些所谓侠士,也不能平白无故就把人赶出去。
他只得按下心中不满。
护卫见长安君放过这个话题,心中才暂缓一口气,继续道“我听闻”
话说一半,就听街头远处传来震天响的大笑和喧闹。
刚经历战事,蓟城的街道上都很少有摊贩、商铺开门,唯独街头一角阵阵腥臭顺着风扑面而来。
长安君抬头,就看到远处一狗肉铺子不仅开门,门前还摆着一长案。
屠狗贩子站
“好啊,好啊,真是好酒”
那名醉汉高举酒壶,对着狗肉贩子开口“好酒要配好肉,再配上上等的音乐狗屠,再来两斤狗肉;你”
他指了指坐
屠狗贩子却是冷哼一声“荆轲,你昨天的肉钱还没给呢”
名为荆轲的醉汉却是扫兴道“这大好的日子,你提钱做什么会给你的,先上肉”
“你先给钱。”
“先上肉”
“荆轲,你别给脸不要脸”
“狗屠,你没事找事”
街头巷尾,光天化日,一名醉汉与一名屠狗贩子,竟然是嚷嚷到恨不得要打起来。
而
地痞无赖罢了。
长安君年幼时
原本见到狗肉摊子就拧起了眉头,见摊子前吵吵嚷嚷,更是不屑一顾。
他刚想就此
受田光资助
长安君愣了愣,不禁又看向远处的屠狗摊子。
街头吵嚷,很快就有兵卒赶来,几人不欢而散,高渐离与荆轲拉拉扯扯,竟是一边唱着歌一边走了。
既是受田光资助
转天上午,长安君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去碰碰运气。
他酝酿好大决心,才捏着鼻子走出驿馆,要往屠狗贩子的铺面去。所幸今天他人还没走到狗肉摊子,就寻见了想见之人。
所谓的“慷慨之士”荆轲,就躺
身旁没有狗屠,亦无高渐离,驿馆前旅人纷纷,多有侧目,而他人高马大一个汉子,就这么横躺
长安君“”
少年公子思忖片刻,还是拎着衣袂上前。
“这位壮士,”他主动上前搭话,“何故躺
荆轲闻言,抬起离长安君更近的那边眼皮,醉醺醺地看了他一眼。
双目对单目,荆轲登极没好气道“管得着吗你”
而后他举起酒壶,张嘴便倒。只是倒了半天,也没倒出几滴酒来,酒壶早就空了。
长安君借机道“地上凉,这位壮士若是不介意,不如你我换个地方,我请你喝酒如何”
荆轲冷笑几声,阴阳怪气地拖长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奸啊,还是盗哦”他话语一顿,又言“你这口音,你是秦人吧。”
汉子本就喝醉了,说话大舌头,再学着秦地的口音说话,不三不四,简直听不清楚。
因而长安君也不气恼于对方嘲讽,反而笑道“所谓酒徒,不就是因酒因言相交,只要投缘就好么喝上兴头,请朋友一壶酒,难道也算是献殷勤我见壮士豪迈,心生喜欢,想要结交罢了,没别的意思。”
本以为这番话能换得不羁之人赏脸,却没料到荆轲竟是满不
“我没朋友。”他干脆利落道。
“”长安君属实被噎了个不清。
长安君无奈道“昨日就见过壮士,壮士
“一介屠夫耳,”荆轲不屑道,“算什么朋友”
“那与壮士一道的乐人呢”
“击筑尚可一听,其他的算了吧。”
“那”
长安君见荆轲神智不太清醒,举止比昨日更显得醉醺醺,不免胆子大了一些“庇护壮士之人又当如何”
“你说田光和公子丹,呵”荆轲不假思索吐出两个名字,被酒熏红的脸上浮现出不加遮拦的鄙夷之色。
长安君面无表情地侧了侧头。
“壮士言及田光名士,很是不齿,为何”他问。
“看不起。”
“田光先生有节侠之名,一代侠士,壮士竟看不起么”
荆轲哈哈大笑出声。
他笑起来如同孩童般,越笑越夸张,好似长安君讲了什么笑话般。笑到最后,居然是双手捂住肚皮,
“侠士”
荆轲生得结实,人嗓门也大,底气十足地扬起声音,叫长安君吓了一跳。
“何为嗝,侠士啊”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若真有忠、勇、助人之心,干什么不好学学那孔家老二,多书,多门徒,广播思想;要么就学学那姓管的逃兵,去实打实辅佐一名君主,哪个不行”
长安君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荆轲说的是孔丘与管仲。
他本欲辩驳,但转念一想,死了几百年的人,又不是秦人,和他有什么干系。
长安君沉默,可荆轲却不打算沉默。
“这做人的道理啊,就这么简单。你觉得世道不太平,你就想办法去摆平他说什么因不平而不齿进而不做官,不做官,来和一群地痞混混凑
“侠士侠士,就是一帮酒晕子找个借口混日子,糊弄三岁娃娃还行,糊弄成年人”
说着他又重新躺了回去,双眼迷蒙,看来是酒上头,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了。
“既是如此”
长安君进而试探“你不屑一顾,为何受公子丹照拂”
荆轲理所当然道“成名啊。”
长安君“什么”
荆轲不耐烦地晃了晃手臂“他叫我去嗝”
话刚脱口,一个惊天地的酒嗝从腹中翻涌,荆轲险些把肚子的酒菜一并全部呕出来。
这么仰躺着呕吐,是会窒息活活噎死自己的。
经验丰富的荆轲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立刻挣扎起身,歪头就对着街边的沟渠狂吐不止。
吐干净酒,冷风一吹,他立刻清醒大半。
回想起刚刚的交谈,荆轲心中一凛,猛然转身。只见驿馆前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他面前根本没什么上前搭话的秦人。
荆轲愣了愣,而后抬手猛然扇了自己两耳光,疼痛叫他更是清醒好几分,但还是不敢确定那上前搭话的少年郎君究竟是喝多了做的梦,还是真实存
若是真的
也无所谓。荆轲转念一想,自己也什么都没说
田光和公子丹资助他又怎么了,他们两个资助的人那么多,说出去也不算什么。
想到这点,荆轲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
而长安君,早就大步跨进驿馆。
回想起荆轲所言,少年公子惊起一身冷汗。
若无维桢夫人点拨,他还真不一定能联想到什么。但长安君对公子丹的性格作风多少有些了解,也知晓这些侠士的秉性。
嬴成蟜年轻,但不傻。
将公子丹暗中资助侠士的事情稍一思索,就能想到接下来的事情。
少年人大步回到自己的住所,翻箱倒柜,从行李中拿出一个三尺长的木匣子。
护卫好奇道“君上,这是去哪儿”
“拜访公子丹。”
长安君回道“夏阳君托我赠与燕丹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