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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
梁萧见程漆走进“逢春馆”,笑着迎了上来。
他也是一身利落打扮,中等身材,长相很普通,爱笑。凑过来对程漆道“吃了”
“嗯,”程漆心情不错,点点头往校场里看,“怎么样”
馆里新招来了一批徒弟,功夫参差不齐,现
梁萧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压低了些声音“不开口。”
程漆半眯了眼,眉目间缓缓淌出一丝煞气“呵。”
然后他正了正护腕,转身向内院里走。
梁萧能感觉到,
一个让人畏惧,连自己都害怕的存
梁萧叹了口气,低头跟上程漆高大的背影。道旁,程漆所过之处,草叶像是承受不住似的,慢慢打了卷,蜷缩
院子里的花原来不只是用来看的,阿婆
另一角还有块空的花圃,陶枝瞧了瞧,问阿婆“那边也要种上吗”
“要种,”阿婆拿着花剪,抬头一笑,“阿枝有喜欢的花儿吗”
陶枝弯弯唇,嘴边露出个小涡,“阿婆喜不喜欢芙蓉花”
“咱这儿栽不了水芙蓉,木芙蓉倒是能种,”阿婆看她站
鲜种的花,做出来的花露会更鲜更纯,到时候芙蓉粉的品质也会跟着上升。陶枝心中喜悦,走过去蹲
“你小心别脏了裙子,”相熟之后,阿婆也不再跟她客气,“过来点,阿婆教你怎么剪”
拿去集市的凤仙卖得极好,虽然家里并不缺那几个钱,但阿婆挣得高兴,拉着陶枝的手直说“还是得带个姑娘来,我老婆子坐
倒是实话。
往常一天都不一定能卖光的花,今日带了陶枝来,还不到黄昏就卖了个干净。
她脸上总是笑吟吟的,五官又漂亮,
送走了那个包下剩下所有凤仙的公子哥,陶枝一回头,对上阿婆揶揄的眼神。
“刚才那小哥,”阿婆笑眯着眼,没了牙齿的上下嘴唇抿一下,“模样好的咧”
是挺好,从前陶枝也喜欢这样俊秀白皙的公子哥,好像害羞似的,说话会脸红。但如今陶枝不再对这样的男人有兴趣,皮囊生得再如何好,也不知真心如何,倒不如找个踏踏实实的普通人,一辈子也熨帖。
陶枝低下头笑笑“好是好”
阿婆
陶枝听出是谁,不动声色地把垫布拾好,揣进阿婆的篮子里,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抬头。
廖清欢
她身上穿着蝉丝的裙子,头上压着沉甸甸的钗子,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丫鬟小厮,而对方清汤寡水,身边只有个老太婆,调换人生的落差实
可眼下陶枝一言不
只要陶枝动动手,她随时都有可能死
廖清欢抚了下耳边碎
阿婆看看她,看看陶枝,约莫明白过来什么,伸手拉住了陶枝的手。
陶枝偏头朝她笑笑,回握住阿婆的手,仰头对廖清欢道“是我,看完了”
廖清欢面色一僵,还是生出些不甘,便道“若是钱不够用可以跟我说,左右是要补偿你的。”
陶枝轻笑着,抬了下左手,廖清欢瞳孔骤缩,立刻向后连退几步,撞得如翠摔倒
而陶枝只是轻轻地挽了下碎
周围已经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认出她们,知道一点内幕,三三两两聚着交头接耳。看情形果真是廖大小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廖清欢丢了大人,连忙遮住脸,甩下如翠怒气冲冲地走了。
陶枝拎起篮子,扶着阿婆站起来“咱们也回家。”
“不回,”阿婆拉住她的手,满脸褶皱间生出怒气,“阿婆带你吃好的去。”
“嗯”
“走,去东街吃合意饼,”阿婆拉着她的手,气冲冲走
陶枝愣了愣,看着阿婆小小的背影,眼圈顿时一热。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怒气烟消云散,她快走两步,搂住阿婆的手臂,头歪到她肩膀“好,阿婆带我吃。”
日子就这样过下来。
阿婆待她真的好,白日里两人闲聊,侍弄花草,教她从最简单的炒鸡蛋做起。到集市卖花回来,阿婆总要带着她寻摸些点心吃食,俩人偷偷
混球小子,是真的浑。
程漆大概就是上天派下来磨炼她脾气的。自打陶枝上阿婆家吃饭以来,程漆使唤她简直使唤上了瘾。
这天阿婆有事出门,程漆也不去武馆,点名让她把脏衣服洗了。
后院有口井,省去了到河边洗衣的麻烦。陶枝费全力打了水,掌心被粗绳磨得生疼,来回几趟,摇摇晃晃地接满两盆水。
程漆靠
陶枝当没看见,把小褂投了又拿起来,拿起来又投进去,半天没找到怎么下手。
“你这涮菜呢”程漆捻着花瓣,语调轻慢,“照你这洗法,过年估计能晾上衣服。”
陶枝板着脸,用力把衣服沉进水里,溅起几朵水花。
“跟你说话呢,”程漆直起身,几步走到她对面,蹲
陶枝抓起一把皂角粉,一股脑洒
她的腕子和手都白,指尖透着红,被水浸湿了,像是嫩藕。程漆看一眼,移开视线,薄唇微勾“哟”
程漆觉得这女人挺有意思。明明不是个任人揉搓的样子,偏又从不真生气。性子又倔,不爱开口求人。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每次看她眼里冒火又强忍着,过后就不和你说话,总觉得像巷子里那只小猫似的。
天天
让人情不自禁下回接着招它。
陶枝不说话,心里盼着这位爷忙自己的事去。
程漆讨了个没趣,也没觉得不自
过片刻,程漆回来了。陶枝揉着那件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褂子,忽然盆里“啪嗒”掉进来一个东西,溅了她一腿的水。
“哎”
她终于忍耐不住,怒目看他,心里拼命压着火不气不气,都是为了阿婆
程漆对上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一耸肩“程实的衣服。”
陶枝咬着嘴唇,觉得自己掌心
程漆一挑眉“你记的倒清楚。”
陶枝闭上眼,长长地吐出口气。程漆就看见她眼皮上淡青色的血管,显得眼皮薄薄的,有些好看。程漆一时没说话。
空气中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莫名,但不讨厌。
过片刻,陶枝又睁开眼,一脸平静地洗衣服,仿佛僧人入定,彻底把他无视
他转过身大步向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边走边脱衣服。
陶枝余光瞥见,吓了一跳“你、你”
她话没说完,眼前便陡然一黑那混蛋居然把外袍兜头扔到了她身上,宽大的衣服顿时把她裹了个严实。
“这件也洗了。”声音冷淡,扔下便走了。
陶枝这才手忙脚乱地把袍子扒下来,气得脸色涨红,愤愤骂道“程漆大混蛋”
但院子里已空无一人,只有依稀
方才衣服盖下来的一瞬间,她鼻息间是程漆身上的味儿,苦而甘,兼有一丝凉意,不是市面上任何一种她闻过的熏香,但是很好闻。
“刚换上的衣服,洗什么洗”陶枝把他的衣服团成个团儿,搂
“大混蛋,谁给你洗。”
过了一周,程漆定下的芙蓉花苗才送来。
陶枝赏花会参加过不少,还是第一次看别人种花。阿婆要上手,程漆不让,自己撸了袖子弯腰挨个松土。他的脊背绷紧,衣服下露出结实的肌肉,窄腰长腿,身形挺拔俊逸。
陶枝敛着裙裾,蹲
刚好程实从屋里出来,看见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哼地嘲笑一声。
陶枝对他倒生不起气来,还觉得他模仿他哥的样子有点逗乐。所以等程实背着布兜趾高气昂地从她身边走过时,陶枝偷偷坏笑着推了他一个跟头。
“哥她推我”程实圆圆的屁股撅着,扑了几步才站稳,立刻告状。
程漆直起腰,锄头支着手心,没搭理他,却朝陶枝一扬下巴“哎。”
陶枝抬起眼“嗯”
程漆勾勾嘴角“过来把苗儿栽上。”
程实就当他哥给他出气了,冲陶枝“略”地做了个圆润的鬼脸,然后灵活地搬运着自己胖嘟嘟的身体,一溜烟跑了。
陶枝拍拍裙子站起身,拎起一株花苗看了看,花茎底下包裹着土球。她琢磨着,应该不难,就把苗苗放到土坑里,然后再填好土就是了。
她吸口气,一手托着花苗,一手拎着裙子,淌水似的踩到花圃的土上,小心地把花苗的土球放到程漆挖出的坑里,不偏不斜,挺直着立
她用小铲子慢慢填土,最后干脆用手来归,填满花苗的坑之后,还用手压了压。陶枝好像已经看到它以后灼灼绽放的样子,扬起唇边的弧度,心中被期待和欢喜涨满。
这时,程漆冷淡又戏谑的声音不慌不忙地传来“错了。”
陶枝抬起头,才
“没把底下的土疙瘩松开,你那苗儿根烂没烂都不知道,”程漆眼睛半睁,像是要看她怎么办,“就是没烂,它也会闷死。”
陶枝哪知道这些,立刻有些急,也顾不上追究他为什么不提前说,连忙一铲子下去,把珍贵的小苗苗刨出来。
好不容易救了出来,她捧着那个土球手足无措。眼神一飘,程漆就站
陶枝咬咬牙,伸出细白的手指一点点去抠,但一不小心就会揪断它脆弱的根须,额上急出了汗。
程漆没看见似的,百无聊赖地活动了下脖颈,却没有走开。
半天之后他才听见细细的声音,不甘不愿的“程漆”
程漆睁开眼,勾勾嘴角“叫我干什么。”
陶枝满手泥,狼狈地跪
声音小得像蚊蚋,带翅膀似的,扑棱着往人心里钻。
程漆摩挲几下锄头的木柄,然后随手扔到一边的空地上,大步向她走过去。
“早求我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