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洛想封了苏焲的听感的,怕他被黎王的笛声和琴声所伤。但苏焲有意试试服完药后的效果,没让她封。锦洛就退到一旁,封了自己的听感,安静地看着。只要苏焲有危险,她立即就可以出手相助。但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西凉死士朝他杀来,他身形一晃,就至一人面前,抬手掐住对方脖子,双指微用力,对方喉骨当即被捏断。苏焲另只手抬起,夺了对方的剑。下一瞬,血光四溅,雪白的地覆上一层红,他一剑杀了数人。死士如潮水一般向他杀来,黎王的笛声和女子的琴声辅助。若换成之前,苏焲一边要杀人,一边要调用内力抵挡笛声和琴声的干扰,再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大概率血脉就要紊乱了。但他今日,血液依然很平稳。或许,是血流得还不够多吧!苏焲狷狂冷笑,提剑上前,身形如鬼魅一般,游移在两百多名西凉死士当中,所过之处,血雾漫天,倒下的西凉死士络绎不绝。那些死士,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感觉到他至自己面前,还未来得及提剑,就已经被结束了性命。黎王的笛声和女子的琴声,对他根本不起作用。只是几个呼吸间,西凉死士便倒下一半,他好像还故意把人杀得伤口特别大,倒下的西凉死士皆不断往雪地上汩汩地冒着血。那方雪地,皆被染红。血腥味浓得能将人呛呕。苏焲还是感觉到体内血液平稳,没有任何要暴乱的迹象。他继续大肆杀戮。黎王见自己的笛声和女子的琴声合一起都扼住不了苏焲,忙边吹笛边后退,来到女子身边,快速与女子交换乐器。琴,才是他最称手的武器。他手快速在琴弦上抚过,一串激荡的琴音至他指间流泄而出。苏焲脑子一荡,出剑的动作迟缓了一些,心口也有些窒痛。黎王的琴艺得墨殷真传,到底是有几分本事的,对苏焲这种高手都能起作用,对一般人,绝对能杀人于无形。但苏焲也只是那么一下不舒服,很快就调用内力抵抗住,一剑割下三名死士头颅后,他眼中起了杀瘾。黎王见此,手下动作更快,琴声一下比一下激荡。然而,苏焲只是杀瘾越来越重,出手越来越快,下手越来越狠,根本不受黎王琴声的扼制,血脉也丝毫没有要乱的迹象。不过片刻时间,两百多名死士,尽数被他杀完。一具具尸体躺在雪地上,尸身上每个剑洞冒出来的鲜血,汇成血海,将那方雪地浸染成一片血红。血腥气,掩盖住了周遭所有气味。苏焲杀完最后一个西凉死士,剑一扬,一道锐利的剑气直扫黎王。“啪”的一声响,黎王的琴被剑气直接劈成两截,黎王飞了出去,单膝跪地,手撑着地面,吐出一大口鲜血。苏焲自是不饶他,脚一动,地上一把剑猛地飞起,朝黎王刺去。之前一直抱着琴的女子,快速挡到黎王面前。剑直接洞穿女子胸膛,继续往后飞刺去……不过女子这一挡,卸了些剑势之外,也给了黎王躲开的时间,他快速闪开,剑擦着他的手臂飞了过去,深深插入他身后的一块巨石上。“殿下,快…跑!”女子胸口的血汩汩地冒,艰难说完后,倒地而亡。黎王知道跑不掉,也不想跑,突然冷笑了一下,抓出一把备用的毒药,猛地朝苏焲扬去,身子快速朝锦洛掠去……锦洛正从头顶上拔下封住听感的银针。骤然见黎王朝自己掠来,她直接捏着拔下来的银针刺到黎王喉间。只要是个还想活命的,都得及时止步。但黎王根本不想活命了,苏焲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活命,他脖子微微一侧,不要命地扑上去,擒住锦洛脖子。苏焲反应神速,躲开扑面而来的毒药后,一剑就朝黎王挥去。然而在看到黎王擒住锦洛挡到身前时,急忙收住了剑,冷喝:“放了她。”“苏焲,你别过来!你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黎王险险避过了一点要害,脖子上插着两根银针,没有当场毙命。苏焲刚才杀人都没这么暴怒,此时浑身杀气腾发:“放了她,我让你走!”黎王勾着唇笑:“谁稀罕走。”他培养的人,全都没了。他也被苏焲刚刚那一剑震伤了心脉,没有医术高超的人医治,怕是以后都没办法调用内力抚琴杀人了。没办法调用内力抚琴杀人,他就是一个废人。一个废人,想做的事,一件都做不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他故意擒住锦洛后退,收紧圈住她脖子的手,对苏焲笑:“比起成为你的手下败将狼狈逃离,我更喜欢带她一起下地狱。”苏焲浑身是血,怒吼:“你敢伤她一根寒毛,我杀你西凉皇室全族!”黎王不以为意,摩挲着锦洛的脖子,突然低声对她道:“你忘了四年多前,你还未入京时,在乡下救过一个男子了吗?”锦洛微皱眉。黎王唇附到她耳边,眼神盯着苏焲,防着苏焲,细声道:“你救了我,把我藏在庄子后面的破屋里,日日省下一个馒头和半碗粥,半夜偷拿去给我吃,又去给我寻草药为我止血,还在我冻得发颤快要死去时,抱我,为我暖身,我才有命等到我的人去寻我,活着离开那乡下。”他说得小声。但苏焲听得到。黎王继续:“我会去找医圣,就是因为那时候受伤,身体落下了点毛病。洛洛,我就是因为太喜欢你,才顾忌身上的毛病,不敢对你表露情感,离开了药峰……”他很惋惜:“你我本该是一对的,你知道吗?”“我受伤的时候,遇到了你,你救了我。”“后来我去乡下找你,得知你入京去,我便入京去找你,还没开始找,就看到你溺在水里,我又救了你,带你一起去药峰。”“你说,你我若不是天定的良缘,怎么会那么巧,我陷于危难,你救了我,你陷于危难,我又及时出现,救了你。”最后他来一句:“若不是我自己顾忌太多,你我早在一起了,哪有他苏焲什么事。”锦洛完全没想到,原主跟黎王还有这一段。黎王当初会救她,原来是原主救过黎王,黎王后来去乡下找原主,找不到,入京去,恰好碰到她被人溺入臭水沟,所以救了她,带她去药峰。经黎王这一提,锦洛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有原主的这一段记忆。黎王不是骗她的。他说完,附在锦洛耳边的唇,顺着她脸侧下滑,到达她脖颈处。“你可真狠心,救了我,又杀了我。不过这样也好……”黎王唇抵到她肩窝处,声音越来越细微。圈在她脖颈上的手,也渐渐松了力道。最后手搁在她另一边肩上,手指垂落到她锁骨上,没再动了。锦洛感觉到肩窝处有粘腻湿热的液体滑过。“孟檀昭!”锦洛喊。搁她肩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下一瞬,苏焲来到她面前,一掌将黎王拂开,把她拉入怀里。啪!黎王往后倒在了雪地上,嘴里溢出的鲜血挂在嘴边,流至下巴。锦洛肩窝处的粘腻湿热感,是黎王的血。他仰面躺于雪地上,闭着眼睛,嘴角还挂着笑。大概是死在锦洛手里,死得搁在锦洛身上,是他临死这一刻,最开心的事,最快乐的杰作。毕竟满足了自己。又恶心了苏焲。苏焲整张脸都是黑的,但他先忍下想将黎王挫骨扬灰的冲动,拉过锦洛:“有没有受伤?”锦洛摇头。黎王的死,要说不舍得,她倒也没有。但毕竟是曾经救过自己的人,她内心没有任何触动,也不可能。黎王是被她银针扎死的。她下的是死手,黎王险险避过了一点要害,才能在临死前说了那么多话。但因为她下的是死手,黎王就算避过了一点要害,还是逃脱不了死的命运。她心情有些低落。苏焲看在眼里,心里是不舒服的,但更多的是关心她,尤其是看到她脖子被黎王掐出的红痕后,手指抚上去:“疼不疼?”锦洛摇头:“我没事。”说着要擦去肩窝处的血,手却被苏焲拉住,他用他自己的袖子给她擦去血。“他已经死了。”锦洛扬眸,看着苏焲道。苏焲垂眸与她对视:“不舍得他死?”锦洛摇头:“苏焲,我知道他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黎王临死前跟她重温过去,一半是出于真心,一半是故意说给苏焲听的。就算不是故意说给苏焲听,苏焲耳力好,也不会错漏任何一句。“他说我救他的事,我早就忘了。”没办法解释那是原主,不是她。锦洛只得认下。“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相信你也能听得明白,我是真的忘了。至于他救我,我起初是感激的,但后来他一次次拿我对付你,我就跟他两清了。”这点她之前就当着苏焲的面,跟黎王两清过,她相信苏焲是相信的。“就算他没有一次次拿我对付你,我也不会爱上他。我对他,从来都只有感激,没有其他感情。我跟他的种种,都是在跟你遇上前发生的,遇上你后,尤其是确定要跟你在一起后,我心里从来都没有旁人。我这辈子,到现在,在男女之情上,也只爱过你这么一个人。”她不想跟苏焲有任何误会。更不想彼此成亲后,心里有疙瘩。“苏焲,我说这么多,你能明白吗?”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焲。苏焲一把将人揽入怀里:“我很小心眼,我很小气。但我又不傻,我只会把情敌弄死,才不会跟你误会,跟你置气。”“就算会,那也只是想让你多多关注我。”锦洛额头抵在他怀里,轻轻一笑。确实,这才是他的风格。他要的人和物,只会用尽心思和手段扒拉到他身边。才不会跟她置气跟她误会,把她往外推。就算有,那也是如他所说,只是想让她关注他。何况他本身就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怎么会看不懂黎王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恶心他、离间他跟她,他怎么可能会中了黎王的计。这时,远处有大量人马奔袭而来。“是苍陌空阳带兵来了。”锦洛一听,赶紧从苏焲怀里出来。很快苍陌空阳带着大批人马来到苏焲面前。同来的,还有锦知的部将。他们翻身下马,朝苏焲跪下。“参见主子!”“参见国师爷!”苏焲让他们起来。后方,士兵擒着火把,照亮了半边天。苏焲得知锦洛出京来救锦家人后,担心锦洛,独自先骑马追来,让苍陌空阳去调兵。锦知赶来时,也让自己的部将去调兵前来。所以苍陌空阳就跟锦知的部将一起赶来了。不过锦老将军夫妇和锦洛的舅舅已经救出来了,他们现在赶来,苏焲让他们善后,把尸体都处理掉。吩咐完,苏焲眼神落在黎王的尸体上……锦洛知道黎王刚刚擒了她,苏焲恨不得把黎王挫骨扬灰。“都埋了吧。”锦洛道,“你若觉得不舒服,就上去补几刀。”苏焲知道,锦洛是在看他对她和黎王的过去到底释怀了没有。他轻笑一声,垂眸看她:“我是气他刚刚擒了你,把你脖子弄伤了,你以为呢?”他捏她脸,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不知道他是在心疼她。大批士兵在,锦洛忙拍他手:“你正经点!”苏焲挺正经的,转头就吩咐人:“把尸体都烧了,再原地挖坑埋掉。”他指着黎王的尸体:“尤其这一具,好好给我烧一烧。”苍陌空阳和锦知的部将指挥士兵忙碌起来。苍陌空阳是知道黎王的,自然亲自盯着把黎王的尸体烧了又烧,挖坑埋的时候,还将黎王的尸体埋在了最下边。反正就是别想再活过来!锦知一行人,也在士兵烧尸体时,从山上下来。锦洛见了,赶紧迎上去,朝锦老将军夫妇跪下去:“孙女锦洛,见过外祖父外祖母。”锦老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外孙女,顿时眼里就漫上了泪水。锦老将军也眼眶湿润,伸手将锦洛拉起,细细端详着她。苏焲也跟着过来。锦知朝他行礼:“国师爷。”苏焲的官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锦老将军忙将视线从锦洛脸上收回,望向面前这位满身染血,却气度不凡,举手投足皆透着上位者之姿的年轻男子。他上前一步,躬身就要朝苏焲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