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娃啊,我与你爹是兄弟,你应该喊我什么?”
三岁的小岳云不哭不闹,只是眨着大眼睛看了看一边不太熟悉的父亲,又抬头看了看这个更不熟悉的巨人,奶声奶气道“叔叔。”
“哎!”
王二郎笑的褶子都出来了,让一个历史名将喊叔叔,可太让人开心了。
这小家伙乖的让人心疼,比自家那个闹腾鬼大侄儿那真是不知道强到哪去了。
王二郎想着更开心一些,便从腰间摸了摸,取下一块通灵剔透的佩玉来,非是曹小娘子送的那块,那块在衣服里脖子上挂着呢,那块是玉佩,小些,这块是挂在腰间的佩玉,更大。
“喊干爹,这块佩玉就给你。”王二郎逗弄小岳云道。
“王兄,不可!”
岳飞连忙阻止,没有喊将军,是因为王智不允,一是他还未到将军的职衔,将军只是旁人对军中将军的统称,入职军中后就得称呼军职了,但这里又不是军中,自己家中就无需称军职了。
这块佩玉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上有双龙盘旋争大日之雕刻,而那枚太阳突出少许,自然泛红,剔透晶莹,很是漂亮。
就是一辈子未接触过宝玉的岳飞也知晓,这块佩玉定价值不菲,说不准就比他的买命钱还要贵。
“哎~岳兄,我是给岳云的,又不是给你的,如果娃愿意做我干儿子,那我这个做干爹的总归要表示表示的嘛。”
小岳云没有接玉佩,也没有看两个争论的男人,而是看向他的母亲。
刘翠儿赶忙过来抱过岳云,低头对他道“快,云儿,跪下给干爹磕头。”
小岳云在刘翠儿的指引下对着王智磕了三个头,奶声叫着‘干爹’。
王智本想避开这个历史名将的跪拜,但转念一想,自己是王智,大宋的王圣人,又不是后世那个怂货,怎么就当不起干儿子的跪礼了。
如此想着便心安理得的收了起来,然后扶起小岳云把佩玉交到他手里,蹲下问他,“儿啊,你知道这佩玉代表什么吗?”
岳云摇头,他一个三岁小儿哪里懂得这些,他要说知道,那王二郎定要把佩玉收回,转头就跑了,这就不是孩子是妖孽了。
王二郎笑着给他解释,“你看这个玉它好不好看。”
“好看。”
岳云脆生生的回答,果然对美的感知是人类与生俱来的。
“你知道它为什么好看吗?”
王二郎再问,小岳云摇头。
“因为它啊,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质,没有不好的东西在身上,所以它才好看,才珍贵,人们才喜欢它。”
王智说完又问他,“你以后要不要像它一样好看呢?”
“要!”
小岳云点头,回答的很大声。
“好!我儿日后当如璞玉完洁高贵,不染一点尘埃。”
王智顿了顿又道“也要像你父亲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岳飞苦笑,也暗自起誓,定要做一个让儿子学习的榜样来。
“嗯!”
小岳云点头,表情坚定,竟然有些大人模样。
“好了,儿啊,你记得以后长大了定要来寻干爹,干爹有大富贵送你。”
王智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就抱起来对他画起大饼。
若不是这娃太小,王智是真想连着他一起拐走。
娃能不能听懂不知道,但是他娘是听懂了,在一边激动异常,就差也要和王智认亲了。
不多时,岳母和岳翻便把酒菜上了桌,满满当当一桌,应是岳翻去镇上买的。
面对一桌乡村特色菜肴,王智也是食指大动,仿佛主人一般招呼着岳母、岳翻、刘翠儿,还有王富、王贵一起上桌。
看着刘翠儿就要给他倒酒,王智忙止道“嫂子不用,我不喜饮酒。”
他王二郎不是喜欢喝酒,而是喜欢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喝酒,如果主人家都不喝,那这酒喝的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喝。
刘翠儿的手愣在半空中,看向自家良人。
岳飞摆手让她坐下,提起酒坛,先是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王智倒了一碗。
这一次王智没有拒绝,看着他倒满了一大碗酒水。
岳飞端起酒碗,对着王智一饮而尽。
“我岳飞的戒只为王兄而破!”
“好!”
王智也端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
等岳飞再要倒酒之时却被王智止住,“你无需为任何人破戒,你就是你,岳飞,你只能为心中的公理破戒,除此之外,谁也不行。”
“记住,任何人要对你不利,你都要反抗,保有有用之身才能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的家人,对得起天下百姓。”
王智本身看到岳飞愿意为他破戒还很开心,但转念一想,就是眼前这个人,人家要杀他,要杀他全家,他还傻傻的站在那给人家杀,又气不打一处来。
岳飞不知道他这番话是何意,但是他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关切,于是点了点头,不再碰酒。
一桌人就这样吃着饭,就着菜,聊着开心的事,一直到夜里。
……
“鹏举,睡了吗?”
王智没有和王富兄弟俩一起去镇上休息,而是就在岳家,和岳飞抵足而眠。
“没有。”
岳飞回应,又想到今早被王智在客栈解衣宽带的画面,心中有些忐忑。
命都给了,身子要不…也给了?
“我经常会做一个梦。”
王智的话很出乎岳飞的意料,但也让他长舒一口气。
“梦里的大宋就在不久后灭亡,国破山河碎,城掩草木深。”
岳飞没有答话,就静静的听着他的梦话。
“那时会死很多人,地里的庄稼全部荒废,河里的尸体切断流水,山上全是土匪强盗,大地被鲜血染红,人们如牛羊一般被驱赶,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真是梦话吗,为何我从中听到了深深的悲鸣。
岳飞依旧没有打断他的话。
“此次带你去从军对你不知是福是祸,或许你应该带着你的家人南迁,我会给你…”
“王兄这是说的什么话?”
岳飞听到这里没有忍住,打断了他的话,“我岳飞岂是漠视同胞惨死而逃难者?”
“且不说这只是王兄的梦境,就算有一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会拼尽全力阻止这一切,哪怕不能起到万一作用,也要用我的血激起同胞百姓反抗的念头,不能让这种祸事蔓延,能挡一分是一分。”
半晌后,黑暗里传出一句凝问,“为大宋值得吗?”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今夜的岳飞还不是日后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高官,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民百姓。
大宋的底层百姓,就没有一个会喜欢这个时代的。
这是一个史上爆发农民起义最多的朝代,是的,就是这个连大一统都不算的王朝,占地面积连其他时期王朝一半面积都不到的王朝,却爆发了史上次数最多的农民起义。
两宋传国三百一十九年,爆发四百三十三起农民起义,平均每年都会有农民起义的发生,这是一个多恐怖的数字。
农民是最容易满足的一个群体,若非是活不下去,他们怎会提着脑袋造反。
“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呵!”
没有等到岳飞的回答,王智懂了,这个王朝已经没有救了。
这是一个从根子里就立错了的畸形王朝,汴京更是畸形的繁华,是举全国之力供养的繁华,只要城中那些贵人老爷们能够载歌载舞,文人士大夫笔下能够粉饰太平,这个世道乱成什么样子,与他们何干?
这一趟相州之行彻底让王智了解了这个大宋帝国的真实面目,连家中拥有岳飞这样顶梁柱的家庭,都沦落到这般田地,可想而知,其他人家呢?
“为国值得,为家值得,为心中的公理值得。”
岳飞还是回答了他的话,这个‘国’不管是宋还是其他,只要能护住百姓不被异族入侵,只要能使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到奴役和压迫,那就值得,值得他岳飞死上一万次去守护。
“好!为了我们心中的国,为了我们的家,我们的公理,鹏举,互勉之!”
“互勉!”
……
翌日一早,岳母就早早准备好了一家人的早餐,因为她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是早上起床就要吃饭的,一天是要吃三顿饭的。
王智当然不知原来这个时代的百姓一天是只吃两顿饭的,分别在上午九十点钟,与下午四点左右。
所以他吃的很开心,还让小岳云多吃点,多吃才能长肉。
直到小岳云说干爹真好,有干爹在他才能吃上这么多好吃的时,王二郎才彻底消停下来。
早餐过后,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也始终要走。
岳飞走到父亲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又走到母亲前面,磕了三个头。
正要起身时却被岳母喊住,并让他脱下上衣,然后又从其他房间拿出绣花针与醋墨等器具来。
“贵人可便与我写上四个字。”
直到从岳母手中接过笔时,王智还没回过神来。
最后竟有些口吃的道“哪…哪四个字……”
“尽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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