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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鸩”
丹绡软纱水波一样流动, 荡起层层叠叠昏暗且蒙昧的光,一只手从帐中伸出, 无力的攀
皇帝轻吻着怀中人柔软的嘴唇, 心中爱念更甚。
原不过心中存了些许念想, 偏偏有人投其所好,一朝得偿所愿,忍不住施展千般功夫,万般手段, 只想要把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动静便响了起来。
殿内值守的内侍宫娥无不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个个都不敢去瞧那帐内风光分毫。只听得那声音愈急,承受到极致时,忽的转为一声尖锐的痛吟。
“呃啊”
想必是帐内那人痛的狠了,一只修长的手又探出来,扣
“阿鸩,好阿鸩, 且乖些, 你再忍忍”
“别怕,朕慢些”
“嘶”
皇帝轻声细语的哄着, 又将那只手握入掌心, 捉入了帐内。
有那些个新来的内侍, 垂头肃穆,不言不语,心中反倒是好奇了起来。
当今天子勤于政事,不重女色,向来甚少留宿于后宫,更不要说招幸于含光殿。也不知此时承欢的又是哪一位娘娘,能教高高
帘幕纱帐水波一样激烈的摇曳着,仿佛遭逢狂风骤雨般不曾停歇。
少顷,却听着皇帝低声道“热水。”
那声音极是喑哑,还含着蓬勃向上的欲望。
低垂的帐幔被拂开,皇帝起身,大步踏来,接过内侍手中的铜盆与巾子,并不假他人之手。
待得他侧过身时,内侍无意间瞥见,登时便是一惊。原来皇帝壮赤裸的背脊上,却生出了几道殷红抓痕,淋漓新鲜。也不知是帐中那人野性未驯还是胆大包天,竟然损伤龙体。
可瞧着这高高
再入帐内,又是一阵芙蓉清雷、疾风骤雨。
皇帝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没有忍得住,便
众人只听得帐内挞伐久久未休,第二日晨起时,便见皇帝目中带笑,神清气爽,临走时也不忘了吩咐,莫要惊扰了榻上之人。
直教众人遐想联翩。何曾见过君王如此细心叮咛
想必这一位,当真是得了圣心吧
皇帝转身离去,心思却有几分浮动。若不是今日还有朝会、须得面见群臣,他却是愿意
所幸近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并未有什么天灾人祸,来来回回,也不过围绕着漠北之地的战火争论不休。自从怀化大将军虞洛阳开赴边关以后,大军一反疲弱之态,连下三城,直打的漠北异族连连败退。捷报频传,普天同庆之余,也教公卿大臣们生出了其他念想。
是一鼓作气,深入北疆,擒拿寇首;还是稳扎稳打,鸣锣息鼓,见好就
战,亦或是和
文臣武将,宗亲勋贵。众人各有心思,争执不下,浑不知玉阙金堂之上,尊贵绝伦的帝王心神已然飘到天边去,未曾付与此处分毫。
皇帝瞧着殿内数年如一日的争吵,愈是见惯心中便愈是不耐,他心知这般争不出什么结果,胸中更有念头如猫抓虫挠,挥手简短言语便要退朝。
大臣们心知皇帝不耐,也不敢阻拦,三呼万岁,只瞧着玄色龙袍朝后离去,步履甚是匆匆。
皇帝愈行步履愈快,恨不得插翅飞回自己的寝宫。一众内侍无不是小跑跟着,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惶恐,直到看见含光殿飞扬的檐角方才舒缓。
值守的内侍当即跪下,言语恭谨,禀告数句。皇帝听闻,原本飞扬的眉便略略下沉,面中亦有了不豫之色,旋即,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剑眉舒展,缓步朝着殿内走去。
玉钩委顿,那丹纱软绡依旧垂着,朦朦胧胧,昏暗幽昧,教人看不清其中的景象。
皇帝唇边却浮起了一丝笑意,不假他人,亲自上前,要撩起低垂的纱幔。心中有所想,动作便迟缓了一分,喉头微动,亦是要吐出
便
丹纱无风而动,忽然间闪过一道寒光,冷啸乍起,凌厉如同剑鸣。
电光火石之间,皇帝喉头一凉,已不知是被何物紧紧抵住脖颈,难以言喻的危险传来,仿佛稍有不慎便会掉下大好头颅。
“护驾”
“有刺客”
不远处内侍眼睁睁瞧着这一幕,只见一个身影兔起鹘落扑向帝王,登时间手脚
只听得一声音冷冷道“不必。”
内侍双股战战,颤声道“陛下,可是刺客”
皇帝剑眉微轩,英俊面容上,未见得有半分惊慌之色。他冷冷道“你两只眼珠子长着是做什么的,哪里来的刺客退下”
御前总管李霜行醒悟皇帝心思,惊鸿一瞥间又瞧见这“行刺”之人是谁,直骂这小内侍是个愣头青,连连使眼色,率领众人退下,静候于外。
皇帝浑不
弑君二字,堪称世间最大逆不道的罪名。
便见着那少年格
皇帝面孔威严雍容,明明喉间至关重要处被扼住,却不见得半分软弱犹疑,目光冰冷,如携有万钧雷霆。
却听着“珰琅”声响,清脆悦耳。
也不知是何物落地,那少年终于缓缓将手撤下,双膝一弯,跪倒
“臣不敢。”
“哦”皇帝眼眸晦暗,喜怒难辨,声音犹自冷淡着,“那你方才是做什么”
膝下金砖坚硬而冰凉,混合着君王雷霆之问,如同某种修罗梦魇。
阿鸩深深跪倒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叶鸩不过一介微末之身,死不足惜。他如何敢如何敢行这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一时心中激愤太过,竟然被冲昏了头脑,忘记了上下尊卑,忘记了长幼贵贱朝着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君王出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更何况皇帝语气漠然,已质问他是否有意弑君
叶鸩死便死了,只是唯恐家人
不过一瞬就下了决断。
“陛下圣明大量,叶家老幼无辜,还请陛下宽宏。”阿鸩涩声道,“臣冒犯天威,论罪当诛唯请陛下仁慈,赐臣全尸。”
那声音苦涩且低哑,却没有半分不敬之意,皇帝无声的听着,心中却有一股火苗,若有似无的窜了起来。
适才他心中确然不虞,从小到大,便是最危急紧张的时候,也没有人敢用锐物抵住他的咽喉。不说其他,单单是这一件事,也足以教少年死上千万次的了。
可他偏偏爱极了的便是这样的性子。否则天下丽人姝色,红粉青娥,有什么他没见过,有什么他得不到,却偏偏对这一个念念不忘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只见得少年跪
阿鸩
皇帝心头微动,只道“抬头。”
少年不敢有违背,腰脊颤了颤,终于是缓缓抬起头来。
尊卑有别,他是威加海内、执掌天下的君王,是以直至此刻,少年仍旧闭着眼睛。
那其实已经近乎于失仪了,可皇帝却没有出声斥责,只凝望着轮廓优美的面颈,顺着散落衣领深入到更里面的地方去。红痕点点,吻印宛然,一张脸愈是雪白便衬着愈是可怜,一双唇愈是抿紧便衬着愈是执拗。明明是极致的艳色,却怀有不容折辱的孤峭,使人越
“睁眼。”
阿鸩不敢直视君王,行大不敬之事,眼睫微微颤了颤,却仍旧垂着眸,只见着玄衣银绣,并缕缕玉珠丝绦。
他却不知晓,此时此刻,皇帝眸中,已然是幽深一片。
“去,上去躺着。”
听得帝王冰冷威严的言语,阿鸩面色又白了一分。
此时此刻,皇帝口中说的是何地,已然再明显不过。
不久之前他才刚刚从龙榻上下来,那寸寸飞舞的丹纱软绡如同天魔舞起的牢笼,教他回想起了痛苦不堪的昨夜。
他如何知晓他如何知晓,自己饮过了那一杯酒,再醒来时,已经到了皇帝的龙榻上
前一刻还是宫中宴饮,下一刻已是龙涎香烧。
昨夜神智迷蒙,懵懂不清,但终究有一丝半点,仍旧存于脑海,待得点点片段画面掠过眼前,他根本不敢相信
陛下,他誓死效忠的君王,竟然与他
这教他如何对得起他心爱之人
素来冷静的心湖早已是波澜叠起,听闻此语,全身上下,更是寸寸僵硬。
错已铸成,绝不可再犯。阿鸩跪
“陛下,臣不敢。”
皇帝眼眸微微眯起,喜怒难测“爱卿是想要抗旨”
言语与尊卑像一座巍峨而不可攀的大山,挟裹千钧之势,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额头紧紧的贴着冰凉的地面,阿鸩涩声道“臣卑微之躯,有损龙体,论罪当诛,不敢侍奉君王”
皇帝凝望着他伏下的背脊,单薄的衣衫根本遮不住清瘦的身躯,弯折到了极致,匍匐
可那根本就是假象。
皇帝知道这具身躯里蕴
适才,那柄玉如意抵住了他的咽喉,稍稍前一分就会入肉。
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早就被叶鸩毙于手下了吧。
更不要说像如今这般,即使身怀千钧力量,也只得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