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寒,大清又还没有普及烧地龙取暖的技术,装柱子的齐东珠未着鞋履,不多时便被冻得两只脚轮番支地,
也不是她想当这显眼包,只是这回儿康熙来得突然,她关于牛痘治理的计划还没想好,惠妃那边儿也没来得及为她引荐,谁知康熙便自个儿冒了出来,将齐东珠吓了个措手不及。更有甚者,这回儿她还得跟康熙解释为何她会出现
若是康熙执意要问,齐东珠很难想象康熙还会听取一个不司其职的奶母的献策,而她更怕的是因此连累不顾规矩,将她送出宫来的惠妃。
越是这么想,齐东珠的脑袋垂得越低,头上的
转眼间将漫天神佛乃止系统都求了个遍,可神佛不渡无神论者,待康熙和大阿哥说完体己话儿,便将目光移向了角落里缩头缩脑的齐东珠身上,声音淡淡道
你随朕来。
齐东珠身旁的侍从向旁边儿避了避,使齐东珠全然暴露
“是。”
就
皇阿玛
已经转身的康熙回身,看向脸色有些迟疑的大儿子,只见他快速瞥了一眼墙边儿不着鞋履,被冻得有些哆哆嗦嗦的小奶母,开腔说道
“皇阿玛叫她有何事她是母妃派来照顾儿臣的,不多时还要照料儿臣进膳呢。”
康熙看着自己儿子低垂的小脑袋,心知他是有意回护。可他倒也无意为难这胆大包天的小奶母,于是只是板着脸,对他大病初意的长子说道
“进膳还得只她一个奴婢侍候不成你是皇子,不可轻易让人看出喜恶。”
胤褪垂着小脑袋,呐呐应是,却还是用娃娃音螯述道
“这几日儿臣觉得身子大好,不知是不是她带来了母妃的信儿。”
齐东珠听得眼眸一酸。这些时日她来照顾哈士奇阿哥,既不是为了惠妃,也不是为了大阿哥,而只不过是将他们当做了跳板,去实现自己的目的罢了。可当她真的看到了榻上气息奄奄的哈士奇倔崽,还是被他孱弱的外表所惑,短暂地让自己忘记他是高高
可是几日相处,她知道哈士奇阿哥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狗患,而是一个拥有比狗患更复杂的情绪的人类幼崽。她本不指望这高高
看着哈士奇崽对着他皇阿玛垂下的毛绒绒的头顶,齐东珠突然明白,小狗爱人类爱得热烈,披着小狗皮的其他幼崽,也可以有纯粹的感情。
她很想上前摸摸哈士奇崽的头,叫他不要担心,她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可就
朕只问几句话儿,就把人送回来。你刚刚病愈,需要好好歇息才是,不要劳神费力。
“儿臣遵旨。”
小哈士奇应声道。而齐东珠觑了一眼康熙的脸色,胆大包天地绕回了榻前,轻轻把哈士奇崽的白爪爪塞回锦被里,低声嘱咐道
不要抓挠刚结的痂。
说完,她拎起自己落
大阿哥寝殿旁的殿宇被紫禁城来的侍从紧赶慢赶地拾了出来,等待皇帝莅临。康熙踏入还有些阴冷的殿宇,对已经利索下跪的齐东珠说道
“起来回话儿。”
他话音儿中喜怒难辨,听得齐东珠更是心虚,不过她当然不愿跪
梁九功此刻已经学会了不去关注齐东珠的规矩,此刻只眼观鼻鼻观心地侍立一旁。
“惠妃说你自请来照顾大阿哥,可是真的”
齐东珠抬眼觑了一下康熙的脸色,还是看不出康熙此刻的态度,只好老实说道
“正是。”
康熙审视的目光扫过她,见她还是一个
月前见到时地模样,头上梳一个简单的把子头,
她和宫中争奇斗艳,注重体面的贵女截然不同,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外表,也不去彰显自己的得体,却也和那些粗使奴婢和嬷嬷也不相同,只因她丝毫不为自己的不休边幅和朴素贫穷而感到羞耻,一双素手坦然地暴露
她似乎不觉得不着珠翠便是可鄙的,是没有依仗,不得重视的体现,反而安然于此。
而这让康熙莫名想要打破她这份儿没有来由的泰然自若。
“皇长子病重,人人避之不及,你又怎敢如此自作主张你是四阿哥的奶母,往日里
这话说起来,连康熙自个儿都觉得荒谬。他如今只有四子,除却那被他养
就连一向老成持重,行事稳妥的惠妃,也为这个小奶母破了例,竟不顾规矩地将她送出了宫。
若说惠妃是因为担心病中的胤褪而失了分寸,康熙也不觉得奇怪,他只是想不明白这小奶母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竟然让他的嫔妃和儿子都如宽待。
“是奴婢对惠妃娘娘说,奴婢有治痘之法,能保皇长子痊愈。”
齐东珠紧绷着声线,先将责任全都揽
齐东珠心下惴惴,抬眼看了一眼康熙的面容,见他的脚步停
并非如此,奴婢却有治痘之法,想借此机会进献给皇上。
康熙打量她半晌,破天荒地勾了勾唇,可他的眼眸之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倒是朕看走眼了,本道你是为了攀附皇子,谁知你所图非小。”
齐东珠心下一凛,心知要遭。康熙对于一个一心攀附权势,谋求富贵的奴婢可
能并没有几分处置之心,却对于防治天花这等国家大事充满了警惕之心,仅仅是稍有提及,便招致了康熙的提防和隐晦的杀意。
奴婢是真有防治天花之法。若是皇上肯听,奴婢便悉数相告。若是皇上不愿纳谏,便当奴婢是攀龙附凤之徒,打
事已至此,齐东珠反倒头脑冷静下来。越是情况紧急,越是不能露怯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心知之前所计划的
不过齐东珠虽然惯常规避麻烦,遇到烦心事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但是对于这种关乎她信念的大事,她绝无半点儿退避之意。她对康熙了解甚少,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康熙朝时期有不少活跃
由此可见,康熙并非固步自封的性格,对于许多外来事物的接受程度甚至比一些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更高。
齐东珠
康熙的唇角并没有落下,倒看得梁九功胆战心惊。可梁九功不知道的是,康熙此刻心中倒没有什么对齐东珠的防备之心,反倒觉得有几分好笑,只因齐东珠这番话虽然听着决绝,实则给自己留满了余地。那意思是若康熙觉得她衷心觐见,便应倾听采纳,若是觉得她一心攀龙附凤,便就将她当个不重要的卒子,随手打
和着她说与不说,于她都没什么损失。
康熙盯着她那朴实的扮相和那种难掩旖旎风情的白皙面庞,对上了她悄然抬起,窥探龙颜的一双不规矩的灵动鹿眼,心中蓦地一悸,让康熙不适地皱起眉头,最终不耐道
“若不让你进言,朕倒成了那不肯纳谏的昏聩君主了。讲吧。”
齐东珠闻言,可顾不上康熙那听上去有些厌烦的语气和仍然带着点儿不屑偏见的态度,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霎时让满殿葳蕤的灯火都失了颜色。
她只要这么一个开口的机会就够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