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昭德宫就把狮子犬送了过来, 小满领着照顾狮子犬的宫女桃仁给金兰磕头。
金兰没有养猫养狗的爱好, 之前朱瑄怕她烦闷, 特意让杜岩寻来几只会唱小曲的白鹦鹉给她解闷, 她送给其他宫嫔了, 东宫廊下的鎏金鸟笼一并撤了去。
小满知道金兰不会把狮子犬养
狮子犬到了新的地方, 倒是一点都不怕人, 摇着蓬松的大尾巴大摇大摆晃了一圈之后, 不知道
宫女内侍们放下手里忙的事,一起捉狗,狮子犬左突右避, 灵巧地躲开众人。
宫人跟
狮子犬扭着圆润的狗屁股,找到内殿,钻进幔帐,满屋子乱窜。
宫人束手无策,扫墨也不得不前去捉狗。
朱瑄回来的时候,狮子犬迈着小短腿从包围圈中溜了出去,正好窜到他脚下,抬起头,对着他旺旺吠叫几声,试图咬他常服袍的袍角。
宫人吓得噤若寒蝉,飞快上前,抱走狮子犬。
金兰笑着迎上前,朱瑄目光落
他拂起她鬓边散乱的
金兰和他说了郑贵妃来过的事。
朱瑄沉默了一会儿,先问跟
扫墨躬身道“千岁爷放心,小的看过了,也叫猫儿房的管事太监看了。”
朱瑄双眉略皱,问“养狗的宫女呢”
扫墨早就料到朱瑄会问得很仔细,回答说“她领了看屋子的差事,没事不能到近前伺候。”
朱瑄脚步一顿,看一眼趴
金兰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平时沉稳的扫墨气急败坏、趴
内殿早已经拾干净了,狮子犬咬坏和挠坏的帐幔、熏笼换了新的,香炉里也换了平时不怎么用的去除秽气的云梅花脑香,香气浓郁。
金兰倒了一盅参茶给朱瑄。
朱瑄喝了两口,抬头看她,说“真喜欢的话就养着,狗是狗,人是人,我不
他还不至于因为厌恶郑贵妃而迁怒到一只狗身上。
金兰笑了笑,坐到朱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我连鹦鹉都不想养,何况是只活蹦乱跳、到处乱窜的狮子犬而且真养了狗,你就不怕我光顾着它,不理会你”
狮子犬毕竟是郑贵妃的爱犬,金兰想养狗的话可以去猫儿房随便挑一只。
她养着狮子犬是一回事,每天让狮子犬
朱瑄揽着金兰的腰,唇角微微翘起,低头亲她“我怕,圆圆只能想着我。”
金兰轻笑,凑上去吻他。
折腾了一番睡下,宫人挪走灯烛,帐前一片昏暗。
金兰睡得不沉,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罗帐外亮起几点灯火,朱瑄披衣起身出去,扫墨站
不一会儿朱瑄依旧躺下,身上微凉,金兰掀开被子裹住他,问“出什么事了”
她身上柔软暖和,雪腻酥香,朱瑄抱起她,吻她眉心,道“没事,西苑那边打
金兰问“明天你是不是要亲自去西苑看望”
太医院院判已经住进西苑,以备嘉平帝随时传召,大半夜的特意派人传其他太医,可能是嘉平帝病重了。
朱瑄摇摇头“最近西苑时常传太医,我派个人过去看看就行。”
嘉平帝痴迷长生之术,身体每况愈下。之前住
道士张芝是钱兴举荐给嘉平帝的,钱兴失势,人人都以为张芝也会跟着落魄,然而接任掌印太监的罗云瑾并没有打压他,张芝依旧随侍嘉平帝左右,为嘉平帝进献丹药。
西苑三天两头传召太医,朱瑄去看过两次。太医已经暗示过他几次,假如嘉平帝执迷不悟,继续服用张芝的丹药,礼部那边就得准备丧礼了。
金兰抱着朱瑄,没有说话。
难怪郑贵妃急着把爱犬送到东宫来,她得意风光了一辈子,得罪的人不知凡几,知道一旦嘉平帝驾崩,她一定下场凄凉,所以提前送出狮子犬。
还说了那番话。
翌日早上,朱瑄派去西苑的宫人回来复命,道“千岁爷,万岁昨晚突然心悸,太医说是丹毒所致,熬了药吃下去,天亮前已经好了。”
朱瑄点点头,用过膳,换了件玄色金线织龙纹盘领窄袖袍,拨开床帐,坐
他起身的时候金兰醒了一会儿,和他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又睡熟了。晨光熹微,淡青色天光透过窗玻璃照进内室,她侧脸粉绒绒的,像刚熟的蜜桃。
朱瑄看了她很久,放下床帐出来。
宫人通禀“千岁爷,昭德宫送了张帖子过来。”
朱瑄嗯一声,他正好要去昭德宫。
出门前,他叫来扫墨吩咐“那个养狗的宫女是昭德宫的人,安置到别处去。”
扫墨应是。
昭德宫翠柏森森,清冷幽静,侍立的宫人没打采,看到东宫的宫人,立刻堆起笑脸迎上前,不复当初的骄横跋扈。
虽然郑贵妃明面上并未失宠,但是宫中的风向早就变了,早
朱瑄步上长廊,环顾一圈。
他曾经
郑贵妃浓妆艳裹,一头金光闪闪的珠翠首饰,遍地金线闪色裙衫,坐
看到朱瑄,她挥挥手,左右侍立的宫人立刻退出亭子。
郑贵妃端着茶杯,眼角斜挑“太子是不是过来警告本宫,让本宫以后离太子妃远一点本宫劝太子妃早做打算,你心里一定不痛快吧”
朱瑄立
郑贵妃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你这人果然阴沉古怪,本宫不过是和太子妃说几句话罢了,连这个你都要防着。”
朱瑄脸上神情淡然“她是我的妻子,不劳贵妃操心。”
郑贵妃表情僵硬,嗤笑一声“我关心她做什么我只是可怜她没有认清你的真面目,她还以为你是君子,其实你阴柔诡谲,满朝文武都被你骗了”
她才不会关心太子妃,她只是觉得太子妃傻里傻气的,所以提醒太子妃几句。
然而太子妃并不傻啊,太子妃只是不想搭理她罢了。
郑贵妃喝口茶,杯中茶水早就冷了,滑入喉间,一股冷冷的涩味。
她放下茶杯,凝望庭院那一排茂盛的翠柏,道“皇太后的下场我已经看到了,太后生平最嫉恨的人是钱太后,你偏偏把钱太后的神龛挪回奉先殿,让太后生生世世无法和先帝并尊,还派人去裕陵挖通隧道,当真是好手段。”
钱太后的墓穴和先帝的墓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钦天监前去察看过后,认为挖开隧道可能会震动地脉,不利子孙,建议保持原状。
消息传回京师,群臣无可奈何,周太后得意洋洋朱瑄将她的丑事昭告天下又如何她百年之后,还是能和先帝合葬,钱太后那个老妇永生永世只能待
嘉平帝松口气,准备顺水推舟召回谢骞。
这时传奉官中通风水的道士上疏说墓穴被堵,裕陵闭塞,风气不通,更加不利于子孙,而且于理不合。
大臣们争执不休,又举行了一次廷议。道士
道士拿到诏书以后,第二天就启程去裕陵实地勘察。不久送回奏疏,说他已经找到挖开隧道的同时还不会震动地脉的方法,大臣们看过图纸,认为他的方案可行。
如今裕陵那边已经动工了。
钱太后终将和先帝合葬。
郑贵妃冷眼旁观,这场好戏实
据说周太后已近癫狂,天天
郑贵妃挺直脊背,双眼微眯,看着朱瑄“太后生不如死,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脸上皱纹舒展,“太子有什么手段,管使出来,事到如今,本宫无话可说。只希望太子记得当初的承诺,放过郑家。”
朱瑄没有看郑贵妃,淡淡地道“孤和贵妃曾立下誓言,自然会遵守。”
言罢,转身步下石阶。
微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
郑贵妃目送朱瑄的背影远去,回视线,轻声喃喃“那就好,太子虽然阴狠毒辣,却是守诺之人。”
当初她曾经讥笑朱瑄,这个地位岌岌可危、瘦削孱弱的少年居然敢和自己谈条件,实
她看不起朱瑄,却不得不忌惮朱瑄,因为朱瑄就是个疯子,当着她的面让人活剐了残害皇子的太监,谁知道他下一次
如今,郑贵妃不得不庆幸自己从不曾加害金兰,不然郑家的下场会和那个惨死的太监一样。
郑贵妃端起茶杯,喝下冰凉的茶水。
死期将至,她心中并无恼怒愤恨。
早
嘉平帝迷恋她,又将她视作耻辱,认为他们结合所生的儿子注定活不久,命里就该早死。
她死了,嘉平帝固然伤心,伤心之余,应该也会松口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