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房间的访客到了。”
服务员敲了敲门,引着喻司亭进来。那人今日是一副休闲绅士的装扮,穿着浅灰针织衫搭夹克,黑色长裤衬着修长漂亮的腿型。
客房内迎接他的是一幅师生和谐的场景。喻司亭看到如此爱好学习的现场,俊朗的眉头略微蹙起。
鹿言捧着纸笔,仰头朝他笑得灿烂“舅,你来啦”
初澄见状,打算合上书。
喻司亭的双手插
见对方脸上没什么异常神色,鹿言忙道“我们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我现
“不着急。”喻司亭
他伸出骨节匀称的手指,按下床边服务铃。
扬声器里立刻响起回应“您好,会馆客房部服务台,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喻司亭看着项目单似乎不大满意,询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专业的中医正骨按摩项目”
“有的,您是想体验一下吗”
“对,现
“好的请稍等,马上派技师到您的房间去。”
通讯结束后,喻司亭搭坐到初澄的床边,稍一低头就欣赏到了对方露
初澄稍挪身体,给他让出一些位置“喻老师也筋骨不舒服”
“嗯,皮痒。”喻司亭淡淡地回。
什么
初澄诧异地瞪了瞪眼睛。
再次敲门进来的也是位年纪不算大的女技师,长得慈眉善目,环视房中的三人“请问是哪位客人需要正骨按摩”
喻司亭扬扬下巴“他。”
鹿言摸了摸鼻尖,预感不妙。
“趴着去啊。”喻司亭情绪淡淡地示意,随后又转向初澄,“晚上打算吃铜火锅”
初澄点头“对,虽然是鹿言先提的,但我也很久没吃过北京味道的涮羊肉了。喻老师也一起去吧。”
喻司亭摸出手机“好啊。你喜欢哪家这个季节和时间段,不提前预约的话估计吃不上。”
“刚好我知道一家正宗又比较冷门的,一般不需要等位。”初澄边作出推荐,边凑身过去,
“嘶,疼,姐姐轻点。”
“这个项目是会有些痛感,但做过之后很舒服,能够有效调节机能,缓解疲劳。你可以放松一点,我肯定不会伤到你的。”女技师笑着解释,重新反向扳起少年的胳膊。
这位技师的手法劲道与良善的长相完全不相符。鹿言受不了如此酸爽的感觉,拍打着按摩垫叫停。
“我这还没使劲呢,要不然”
正骨师还未出口的建
议被喻司亭打断。
“没关系,
给他按。”
“啊哈,
啊呃”鹿言攥紧床单努力忍耐,还是疼得吱哇乱叫。
初澄终于理解喻司亭刚刚是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啊”喻司亭哼笑一声,顺手翻了翻果盘,从里面摸出颗草莓,不紧不慢地吃掉,然后才转向鹿言。
“一会儿想吃粤菜,一会儿要吃西餐,一会儿又嫌西点烘焙师做不好豌豆黄。你小姨惯着你,刚往老宅里请了三个新厨子吧人呢”
鹿言一副痛到虚脱的样子,张了张嘴“
喻司亭又问“那上个星期留给你的十套数学卷呢到现
鹿言咬着牙根“回去就做。”
这皮孩子,难怪总是
初澄一时找不到维护的理由,含着吸管,把已经融化的雪顶咖啡喝出“吸溜”一声。
“我不按了,救命”又坚持了半分钟,鹿言已觉得是身体不能承受之痛。
“看来他确实消受不了。”喻司亭把草莓梗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抬头看向技师,“辛苦了,就到这里吧,可以按正常钟费,然后帮我办退房结账。”
技师应下,愉快地离开客房。
“那我去把这本书还了,顺便去趟洗手间。”初澄理了理浴袍领口,起身出去。
喻司亭“好。”
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
鹿言撅
“没用,你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啊”少年缓和下来,爬起身活动肩膀,声音越说越小,“我这还不是
喻司亭英俊的脸孔没什么表情,冷声道“说过很多次,不要总跟着你小姨的歪套路做事,管好自己。我犯得着为了这个去指派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鹿言看他一眼,自顾自嘀咕着“也没见你有什么进展。”
“别忘了你还欠着我的卷子。”喻司亭懒得费口舌,提醒他什么才是该办的正事,“之前我是没问你要,如果今天我要了再交不上来,你晚上喊得绝对会比刚才惨。”
鹿言正想和他讨价还价,远远地瞧见初澄从走廊上回来,直接丢下舅舅迎出去,强行扭转话题“初老师,你刚才推荐的火锅店
喻司亭看着外甥狗腿的背影,被气得想笑。自己和这小子真是有操不完的心,但至少还有一点进步。
这一次,他把靠山选对了。
吃过晚饭,果然如天气预报说的一样,纷纷扬扬下起了
小雪。
因为和涮肉馆顺路,喻司亭先把晚上还有一堆卷子要做的鹿言送回了喻家,然后才开车载着初澄朝不同方向的初家去。
距离除夕夜没剩几天,城市两旁街道经过装点已有浓重的年节氛围。簌簌飞雪
“初老师。”
“嗯”
初澄一路都托腮欣赏着车窗外的雪夜景色,直到身侧的人主动开启话题。
喻司亭说自己之前了初先生备下的礼物,却一直没有机会回礼道谢,打算借着年关的机会礼数。
他问“如果想要登门拜访的话,选
“不用了吧。”初澄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爸本来就是出于感谢才备礼让我登门,你再回礼,那这一件事不是没完了再说老爷子年纪大了,近几年其实已经不怎么接待新客,但他和金教授平日里的私交不少。
喻司亭觉得他说得
初澄从窗外回视线,扭转过头,看着他认真驾驶的侧颜,反问道“那就看喻老师想要什么样的待遇了。”
“有什么不同吗”喻司亭被问得饶有趣味。
“当然有了。”初澄说,“一种是我向老爷子约时间,你带着礼物郑重登门。到时他和金教授就会
喻司亭挑挑眉梢,似乎不太中意这种过于严肃拘谨的方式。
初澄便笑着继续“另外一种,你提前打电话或者
喻司亭出耳朵听着,边打着方向盘,边扬起唇角。
初澄“喜欢这种”
喻司亭“还用问吗”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为这一话题标上了句号。
今夜的雪势不见急也不见缓,从始至终都是轻轻柔柔,悄无声息,地面上的刚化去一些便又添薄白。
喻司亭的车轮碾着雪霰停
“我到啦,感谢喻老师。”初澄的话茬停
喻司亭正想隔着车窗玻璃摆摆手。
初澄却扶住了即将关合的车门,俯身下来笑笑“要不就今天吧。”
他继续道“你都来两次了,我总不能一直让你送到门外就走。找个地方停车,然后进去坐坐。”
喻司亭
意了。
庭院深深,初家心修整的中式园林里处处亮着灯,搭配着窗明几净的室内背景,
两人漫步穿过前庭走廊,进入正房。金教授正
初澄低头拂了拂沾
“回来啦”
金舒淇抬起头,瞧见了跟
喻司亭“金教授好。”
金教授微笑着回应“喻老师来了。”
“嗯,我们刚一起吃过晚饭,顺便邀他进来坐坐。”初澄自然地接过话茬,想起
金教授点头“有老朋友来看你爸,正
“好嘞。”初澄笑应了声,回身轻声唤上喻老师,挑眉示意,“走。”
初澄的房间
“你随便坐也随便看,我马上就过来。”他引着自己的朋友进入,脱下外套随手挂
“好。”喻司亭留下安静地等着,顺带做起简单的参观。
虽然这家伙
喻司亭随手拂过其中明显看上去年代久远的两排架子,毛诗注疏、左传注疏、陆放翁诗集、纳兰性德词这些应该都是他儿时用来抄写练字的。间隔这么久,所有的书籍依然保存完好,还有时而整理的痕迹。
再向前走两步,书籍风格俨然不同。国内外的近现代名著,还有大量的漫本杂册,甚至是网络游戏宣传的插画集。因为种类过于杂糅,凭这些完全判断不出主人的性格和喜好,却
很快,喻司亭被一个插空摆放的相框吸引了注意力。
这张照片上的初澄大约只有四五岁,小小一只,俊秀的眉眼已见卓绝出挑。
喻司亭从前偶然起老爷子的传记时,其实有
“喻老师是黑历史挖掘机吧我这满屋子的光辉记录你都看不见,唯独盯着最狼狈的一张。”伴着吱呀的门声,初澄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水果回来。
“这还不算光辉”喻司亭回过头,对他晃晃照片,“被奖牌坠得都要直不起身了。”
初澄笑得无奈“你看仔细,那会儿我还没上学呢。身上所有的奖牌没有一块是我的。”
如果
认真去瞧,的确能依稀辨认出那些奖牌上的名字略有不同,甚至有的是两个字,有的是三个字。
喻司亭对此表示出了好奇“这是怎么说”
初澄把果盘放
想要解释照片的事,他就不得不提起那段可以称作是苦逼的孩童光阴了。
“小时候,父母的世交和好友成群而居。住
直到现
“我
他就连皱眉的原因都这么可爱。喻司亭笑着,用指腹抚了抚照片上那道微蹙的眉宇,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
“上了小学啊。”初澄随手拿起砂糖橘,又递给喻司亭几个,“那时我才
“恩,像你的性格。”喻司亭坐到沙
他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坏蛋可能基因变异吧。”初澄笑笑,看向自己桌角的一张画作,“虽然我父母都很开明,但他们从事的职业、受过的教育、生活的环境使然,有时免不了会多些原则要求。但好
喻司亭循着视线看过去。他能猜到这幅画的作者,是初澄的外祖父金钊曲,那位已经过世的国画花鸟大家,也是给小太阳取名字的人。
初澄说“他抚育了我母亲和舅舅,之后也把同样的理念传递给了他们和我。生养孩子并非是任何人生命的延续,而是要教他们以热爱的方式过完独属于自己的一生。”
喻司亭抚慰式地搭了搭面前人的肩膀。他终于知道初澄清晰的教育观是受谁影响了。
不得不说,小太阳再离经叛道,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职业。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