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毒医听闻林云舒的话,冷哼了一声,然后开口道:“你不就是想要老头子我去你家,看看你家老爷子是怎么回事吗?”“你这丫头就是不坦诚,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却不愿直白地说出来。”“这般不愿意露出脆弱的自己,可是会吃亏的。”林云舒没有否认。可人活在世,要的不就是争一口气吗?她要是真的能这般简单地放弃一切,又何必因为自己的执念重生。她身上的脊梁都被人一一打断,如今的自己是一身伤痛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身上背负着上辈子的仇恨,却又差点陷入了上辈子罪恶的深渊。林云舒想到这里,脸上又露出了坚定的表情。这一次她只信自己!老毒医见林云舒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冷哼了一声,然后将眼前的白粥搅了搅。也不知道是不是林云舒看久了老毒医的样子,居然觉得他这番动作,有些风流的模样。只是眨巴一下眼睛,再看见的时候,却只是看见了一双苍老的手,哪里又有一点年轻的风骨。林云舒暗自收回视线,心想自己真是昏了头。上辈子加这辈子,这老毒医都是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哪里有过意气风发。她收敛了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重新劝道:“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这山上实在是太冷了,你也会不习惯的。”“身子骨这么老了,要是冻坏了,也没人给你收尸。”老毒医说话不好听,林云舒也难得和他虚与委蛇,说出来的话格外不动听,甚至还有些恶毒。不过老毒医是个人精,没有从林云舒的话里感到片刻半点的恶意。大概只是用这种话,包裹住自己真实的想法,听起来不好听罢了。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说出来又是另一番光景。老毒医喝了一口眼前的白粥,开口道:“诶,此言差矣,老头子我啊,可不是这么容易死的。”“老头子我是命不该绝。”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明亮,看起来像是被黑夜蒙蔽的星,又像是一闪一闪的烟火。林云舒笑了笑,那个笑意甚至有些江湖气息的洒脱:“人都是这么说的,但你也知道,淹死的向来是善水之人。”老毒医狠狠地瞪了一眼林云舒,嘴里骂骂咧咧:“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小妮子真是目无尊老!”林云舒翻了个白眼,态度少了许多世家女的端庄,多了些江湖儿女的肆意。她上辈子闯南走北,学习过不少三流九教的习性。在这些里面,老毒医对江湖儿女的习性接触是最良好的。他最讨厌的,是和天辰向来不对付的东曜礼仪。果不其然,在看见林云舒露出这般“放肆”姿态之后,老毒医的眼神中闪过一缕惊讶,然后又恢复正常。他摇了摇腰间的酒壶,仰头张嘴,准备喝一口,却看见自己的酒壶里倒不出一滴酒。他的神情有些混沌,嘴里嘀咕了句:“真是不顺,连酒都没有了。”林云舒一直都知道老毒医是个酒鬼,对于他没有酒就开始抱怨的话也没有感到意外。不仅没有出言阻止,甚至还主动开口:“你要是去林府,可是有喝不完的酒。”“虽说那些酒比不上皇宫里的贡酒,但也比你在外面买的好上不少。”“我家可是有专门的酿酒师。”老毒医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是了,林府的酿酒师可是先皇赠予的,爱酒的人哪个没有听过这事。只是平日里林府的人实在是太低调了,所以让他们都忘记了这件事。老毒医一边想着,一边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把那些晶莹的口水擦掉,然后一把抓住林云舒的手腕,急切地催促道:“走走走,快带老头我去!”然而这一次,却轮到林云舒拿乔了。她站在原地,眼神里带着笑意,然后开口问道:“那你愿不愿收我为徒?”“收我为徒,就有喝不完的酒。”“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是我的师父,我就会给你酒。”这句话一出,拉着林云舒就准备走的老毒医一下子愣在原地。他看向林云舒,眼神有些复杂。寒风吹过林云舒和老毒医,让他们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但无人在意。他们像是在对峙,又像是在坚持自我,寸步不让。终于,老毒医像是被执拗的林云舒打败了,无可奈何地低下头,然后开口说了句:“你不后悔?”“老头我除了这身本领,可什么都没有了。”“我既不能让你平步青云,也不能让你嫁给心仪之人。”“我不后悔。”老毒医的话语刚落,林云舒的声音就响起,打断了老毒医还想要说出口的话。林云舒转过身,拉着老毒医的手,直直地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开口道:“弟子不后悔!”她不会后悔。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还是只有相信自己才能活得更久,过得更好!老毒医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开口道:“那你便是老夫唯一的弟子了。”“是,师父!”林云舒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光彩,配合着她那张艳丽的脸,更是说不出的漂亮。即使身处风雪之中,也无损她的美丽。老毒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手指微微蜷缩。他看向远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是不是正确的。但两人也确定了师徒关系。在林云舒昏迷的这三天里,她的马都是老毒医喂的。林云舒原本以为,自己的马和老毒医的关系就算不会多好,也不应该是相看两厌的程度。然而等林云舒把自己的马牵出来的时候,白马一见老毒医,转头就要走。老毒医看着白马,也没好气地转过头,一副看着都心烦的样子。林云舒有些无奈,只能自己牵着马,和老毒医慢慢在雪地里行走。最后还是老毒医忍不住这种慢吞吞的进度,对着林云舒开口道:“你自己骑马回去,我轻功还行,可以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