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张舜走进观察室,他看着陈昕晦暗莫名的神色,对陈灿说道,“如果陈昕没有杀害剧组的人,她的目标只有严皓宇,那这条线无疑又断了。”
“但她也有可能丧心病狂,报复严东成?又或者严东成会不会对陈昕做过什么?”
“可就算是这样,和剧组里的其他人又有什么关联呢?关翎儿、楚文丽这些学生,总不可能伤害她。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了。”张舜察觉到他们也许找错了侦查方向,本想顺着最有可能出意外的严皓宇展开调查,但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严皓宇身边的确存在威胁,可这威胁却不会置所有的命于不顾,也可以换个角度来看,凶手足够缜密,哪怕严皓宇的当晚缺席是出乎他意料的,他一样使用了完美的作案手法,隐藏自己的痕迹。
“头儿,619案子里面,有一多半的人都是学生,我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学校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出在剧组,那我们已经排查了同期的这条线,就算有人要商业报复也不需要搞这么大的动静,不足以要这么多条人命为代价。”陈灿说出自己的想法,又看向张舜。
“学校这条线的确还要查下去,上次他们表演系的那个系主任陈芳给我的感觉就有些警惕过度,很多事看起来自然实际是一种自我防备的心理机制作祟。不过,要说陈昕这条线只是蓄意报复,她的姐姐陈怡确实也很让人在意,总感觉我们遗漏了什么,但我暂时还未想到。”张舜沉思着,当他透过玻璃窗看向陈昕时,似乎也在看向陈怡。
陈灿点了点头,“那还要接着审吗?”
“陈昕快扛不住了,总会撂的。”
*
张舜没有再走入审讯室,他故意让陈昕一个人待着,她是个容易焦躁易怒的人,看着她坐立不安的局促模样,张舜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两个小时匆匆逝去,沈青萝拿着有关陈怡不在场证明的核实信息和通讯记录而来,“头儿,可以确定陈怡之前的说辞是真实的,只是她回家之后的时间无人可以作证,不过我顺着沿路的交通摄像头捕捉她的车辆轨迹,的确是回到她所居住的小区,还需要在去小区调一遍监控录像吗?”
张舜接过口供证词和通讯记录的明细,摇了摇头,“不用,我们查不出来什么的。”他一行行浏览着陈怡的通信记录,有一个电话号码引起了张舜的注意,竟然是方非。
“有什么不对劲吗?”沈青萝问道。
他沉默片刻,“没什么。”
审讯室内,陈昕终于有些情绪崩溃,室内强烈的白炽灯和冰冷坚硬的审讯椅,都是极不舒服的,她的眼里充斥着疲惫。
“我再去审审?”
张舜摆了摆手,“再晾晾,还不够。”
说着他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方非的电话。方非刚结束一个会议,正在整理着手头的资料,最近省里组织干部综合素质培养,每天的会议轮轴转,作为秘书还要协同书记张世荣前往江原省各个城市实地考察调研,走访基层,落实重点发展项目,他每日早出晚归,对家人的照料十分疏忽,但由于他工作的特殊性,家里也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方非看到这陌生的号码,本想径直挂断,谁料下一秒手机才显示出通讯录里张舜的名字,方非心中一凛,张舜向来是从不主动与他联系的人,他思及此,接起了电话,“怎么今天有空给我打电话?”
“今天有空?晚上约你吃个宵夜?”
方非心中更是疑惑,“我再忙也没有你们单位忙,可以,去哪儿吃?”
“来我家,咱好久没一起聚聚了。”张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方非欣然同意,挂断电话后他想着张舜可能有什么事,他向来不是那种不请自来的人。
省委书记张世荣从门外匆匆而过,脚步在会议室门前微微一顿,“小方,我正要找你……”
方非这才拉回心神,看向他的顶头上司,心道先看看张舜是有什么难处再判断是否要转告书记会比较好,他心下有了思量,回应道,“领导,您说,有什么安排?”
……
*
当张舜再走进审讯室时,陈昕几个小时前的从容不迫已不复存在。但张舜还是冷着脸,保持着沉默,丝毫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陈昕唇边泛起一丝苍白的苦笑,“我可以告诉你,我做了什么。但我有一个条件。”
“公安机关不会和你谈条件,你最好先想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沈青萝厉声斥道。
张舜拍了拍沈青萝的肩,示意她心平气和。
“说说看你的条件。”
“我要见陈怡。”陈昕看着张舜的眼睛直视道。
“原因?”张舜问道。
她目露一丝凶光,“我有证据,证明她也不是清白的。”
张舜与沈青萝对视一眼,沈青萝微微皱起眉头,她在知道陈昕和陈怡姐妹的复杂关系后,对陈昕的观感径直跌入谷底,张舜则陷入沉思。
“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是,你必须先交代你的罪行,不能有任何谎言。”张舜最终说道。
陈昕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语气冷冽淡漠,“我毒杀了严皓宇。”
“动机是什么?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也算如你心愿。”张舜不想放过她的任何表情变化。
陈昕有些颤抖,她猛地提高了分贝,脸孔因尖锐的嗓音而有些扭曲,“他说,最初和我那个晚上在一起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父亲严东城!他干脆推得干净,他说自始至终爱的都只有陈怡一个。”
张舜陷入沉默,沈青萝本在记录着她的话,此时手也停滞在键盘上方,有些缓不过神来。
“什么时候他对你说的这个话,你又是什么时候准备下手的?讲讲具体的过程。”张舜问道,他的心里也有涟漪,也为陈昕感到惋惜,但严皓宇确实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更迫切的要找到那个最终的真相。
陈昕将隐痛的伤口剥开后,变得不疾不徐,“就在陈怡走了没几天,我去找他的时候。最开始我以为是他的气话,但后来细思,最开始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我的确喝断片了,大家都喊他严先生,听起来很荒谬,直到一些圈内的人告诉我严东成和一些女模、女星不干不净的那些事,我才有了恐慌感。”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严皓宇从头至尾只是我幻想的一个对象,我不能接受。至少最后他和陈怡的分手,的确是因为我。可他眼里流露的那种轻屑与高高在上,像是一把刀子,击穿了我的心。”陈昕说着,眼眶里的泪也滚落而下。
“然后你打算杀了他,毒药是从哪儿来的。”张舜顺着她的话,想象着当时的情形。
陈昕的脸因痛意而扭曲,“我常年服用睡眠药物,陈怡后来也是知道的,她约我见面要聊聊,我就去了,但是我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付了账,人却不在了,可是我包里有明显被翻过的痕迹。我只当她是存心报复我,毕竟我和严皓宇被她捉奸当场,也就不以为意。”
“我原本没有打算在那天下手做什么,最近市面上有一些致幻剂,各个酒吧里都有人私下交易,我没想到那天我会撞见严皓宇自己在喝闷酒,心中对他还有执念,我就买了一包,趁着他喝多,将药剂放在手中,抹在他酒杯的边缘。我原本想的是利用这次机会羞辱严皓宇的,也让他体会体会我的感受。可没想到这次他没有脸盲,他认出了我,还在大庭广众下口不择言的羞辱我。”
“我随手在他酒杯中又放入了一整瓶安定,问题在于这药量我已经吃了一些,按道理不会剩下那么多的药物,但我拿起药瓶时就觉得好像是新开的一瓶。”陈昕回忆着,仿佛随着记忆回到那个夜晚。“当时我没有多想,只是看着他喝下,我知道发作还会有一段时间,我便谎称是他的女朋友,两人吵了架,把他带出酒吧,让代驾将其送回家。”
张舜听着陈昕的叙述,内心五味杂陈。有的犯罪者也许有一个可悲的动机,但法律并不会因为她的动机而宽容。
“那个药瓶现在在哪儿?这就是你说的证据吧。”张舜说道。
“让我见陈怡,我就告诉你们,我放在哪儿了。”说着她就垂下了头,面容灰败,隐隐散发着死气。
“致幻剂,是从谁那里得到的?有那个人的身份信息吗?”张舜继续问道。
“没有,酒吧里有几个蛇头专门做这件事,大概记得长相,单纯致幻剂的话,并不会致死,所以风险也没那么高。”陈昕说道。
“给她安排个人物侧写,顺着酒吧这条线再看看。”张舜对沈青萝吩咐道。
沈青萝默默地点了点头,向审讯室外而出。
张舜的目光幽远,审讯室里只剩下他与陈昕,但两人心中都对陈怡产生了腹诽。
陈怡在这场一时意气的谋杀中,到底是演员还是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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