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然溜得飞快, 修长的背影很快淹没
高桂花见他这副一挨了训就跑得比谁都快的架势,简直拿他没办法,看着他的背影, 无可奈何地低低骂了句“一挨骂就喊着要去书,还真是让你逮到万能的灵药了。”
不过,虽是骂, 但高桂花的声线已经放得很低,生怕打扰到
每次她都是这么念叨, 实际上只要谢琅然使出这招, 每次都能把她治得死死的。
而谢琅然回到屋子里,也是真回去书去了。
他宝贝地从今日从张秀才那换到的几本书里拿出了一本,借着天际余晖尚存、天光尚且算得上明亮, 开始翻看起来。
今日得来的四本书, 一本是孝经, 一本是公羊传,其余两本都是杂谈,是时人所著的书籍。
孝经和公羊传, 谢琅然
他主要看的是那两本没看过的杂谈书记。杂谈里, 里面阐述了其他人的一些观点,虽然不如传世之作那样文采斐然, 惊天动地,但谢琅然求学心切, 书籍上可以说来者不拒,什么都看,什么都学,并不忌讳。
本来,身
谢琅然最是喜欢
这一看,渐渐入了迷。
虽说夏日昼长、天黑得晚,可一旦一个人做起事来的时候沉迷其中,时间流逝便会变快许多。
不觉间,日影西沉,屋里的光线已经十分昏暗了,谢琅然揉了揉眼睛,看向了窗外,起身去打开了身后的柜子。
柜子里面,摆陈的物件并不多,只摆着一盏灯台、半碗灯油。
麦香村离着京城太远,城里的货郎隔几个月才会来一次,这半碗灯油不知能不能撑到货郎下次再来的时候,况且,买灯油也贵,好不容易用水渠赚到的那点钱,怕是要全搭
心里这么一盘算,谢琅然便将柜子门给合上了。
他又了一会儿书,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什么都看不清了才停,摸了摸肚子,忽然感到饥肠辘辘的。
谢琅然走出屋去,伸了个懒腰,到屋后的田地那挖了几颗土豆出来,回来就钻进了厨房。
高桂花正低着头给儿子缝着鞋垫,也是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将手里的活计放下,隐约听见厨房那有动静,还以为家里是遭了老鼠,心里登时一惊,赶紧跑过去。
结果将厨房的矮门一推,便见她儿子
“你这书的,怎么进厨房里来了”高桂花简直纳闷了。
谢琅然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我饿了。”
他拿起地上的一根树枝翻了翻灶台底下的灰,里面露出来两颗土豆,“我刚才过来摸了摸,灶台底下的灰还烫手,正好地里洋芋熟了,给自己烤两个洋芋吃。”
高桂花“”
如果不是她儿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她真要以为自己养的是一头猪。
不,家里的猪都没这么能吃。谢琅然也比不上猪,家里的猪吃多了,能长肉,谢琅然吃多了,肉都长狗身上去了。
别的妇人都觉得她说她儿子能吃是
也就这些年风调雨顺、成好,不然她还真担心养不大这个孩子。
“那行,你吃吧。”
见不是老鼠,高桂花便没什么担心的,关门要走,谢琅然留她,“娘,我烤了好多个,您也吃个呗。”
“我又不像你,饿死鬼投胎,你自己吃吧。”
高氏心情复杂地走了,留谢琅然一个人
等她走了,谢琅然优哉游哉的,又念念叨叨地背起了书,隔一会儿就翻翻灶台底下的灰,用树枝枝头戳一戳他的宝贝小土豆,就等着软得差不多,就可以拿起来,趁热扒皮吃了。
他虽然能吃,但并不挑嘴,不过该的工夫,依然乐意到。哪怕只是最简单的食材,
用灶台底下的灰烤东西,余温有限,想烤熟土豆,快不了。谢琅然知道急不得,耐心等着,视线却忽然被灶台上摆着的抹布吸引了过去。
月光照进来,能叫他看见灶台上那块破抹布鼓鼓的,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清冷的月光一照,有点点银芒闪过。
谢琅然没多想,伸出手去将抹布拿了起来,只见底下压着的是几块碎银。
他拿着抹布的手微微一顿,难道这是他娘
应该是了,总不能是他那早死的爹做鬼了就有钱了,回来给放的银子。
只是,他娘怎么把银子
是不想让他知道吗
谢琅然是个体贴的好孩子,当下不动声色地将抹布摆回原位,虽说不懂为什么娘亲要
次日,清晨。
天还没亮,鸡鸣声刚叫几声,高桂花家的厨房便冒起了炊烟。
谢琅然一向起得,他比庄稼人还记挂地里的成,会先去地里转上一圈,一天好忙活好多件事情。高桂花怕他饿着肚子,也跟着早早就起,给他准备早饭。
看着谢琅然昨晚为了烤那几个土豆,把灶台底下的柴火灰烬弄得乱七八糟,还弄了不少灰到灶台上,好好的厨房被他捣鼓的脏兮兮的,高桂花简直想揪着他的耳朵骂一顿,连忙拿起抹布,想将灶台擦个干净,一边喊着谢琅然的名字,“谢琅然,你给我死过来”
哪想到灶台上放着的这块抹布一拿,高桂花一眼便看到了摆
高桂花愣住。
而刚从地里回来,摘了个小南瓜拎
谢琅然“”
他本想着装不知道的,哪想到此刻竟然被迫抓包,愣
一时间,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解出了错误的东西。
谢琅然果然啊,今年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了,他娘想攒私房钱了。早知道他刚才就走慢点,好给他娘留几分面子。哎,真是娘老不由儿啊。可这也太尴尬了,还是继续装瞎子,赶紧溜吧。
高桂花好家伙,这小子才这么点年纪,竟然就会攒私房钱了居然还假装是为了吃烤洋芋钻进厨房,这是觉得钱给了她这个娘以后就给他娶不上媳妇了吗自己偷偷
而谢琅然早点溜走的行径,更是叫他
于是,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逃。
小小的院子里嗖嗖两道人影,高桂花凶巴巴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小院“狗东西,你给我站住”
这种时候,谁要站住谁傻子谢脚底抹油琅然,逃窜得更快了。
刚翻上墙头,听见他娘
谢琅然顺着墙头滑了下来,奇奇怪怪地看着他娘,有些愕然“什么媳妇儿不是,什么私房钱”
“别又
“不是我啊。”谢琅然皱了皱眉头,他倒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自然也不觉得这世上会有神仙,“我们家也没来过什么人”
话一说到这,谢琅然心里猛然间蹦出来一人。
不对,家里是有人来过,只不过他不曾见过罢了。
高桂花同时也和他想到了一块去,一时间怔住。
“难道是傅大姑娘”
两人异口同声。
谢琅然可没见过傅大姑娘,说完之后,便又沉默了。一时间,对这素未谋面的傅大姑娘更是捉摸不透起来。
高桂花想了想,笃定道“应当是她了,昨日她走的时候,叫丫鬟帮我将蒸笼抬回了厨房,应该是那时候,把银子放下的。”
高桂花半是无奈、半是惊喜地笑了,“人家侯府的嫡出姑娘,即使白吃白用我们的,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再加上我想着招待她算是待客,待客怎么能要人家的银子,就说了不要她花钱,哪想到她还是把银子放下了。”
高桂花的心思简单,谁真真切切地对她好,谁就是好心人。傅莹珠与她短短会面过一次罢了,表现得如此通情达理,可比那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还为了一根葱,一丛姜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好得多了。
嗯,高桂花不管什么时候,都忍不住骂那个做梦都惦记着她的地的李翠花。
“这傅大姑娘啊,确确实实是位好心眼的姑娘。不行,我得去找李老汉来修剪修剪咱家的枣树的树枝,让枣子长得个头大大的,也对得起人家来提前定下了。”
谢琅然默了默,倒是没再反驳高桂花的话。
侯府。
陈氏该防,但老夫人现
是以,傅莹珠将自己
这来回曲折,听得老夫人难过心疼极了。
若不是傅莹珠亲生母亲去得早,两家又断了往来,她这孙女儿也不会难成这样。
傅莹珠见状,温声说道“由祖母安排、由父亲拨给我的十名护卫,那些庄头即使心里对我有所不服,面上也要看重几分,若不是有他们,事情当真无法进展得如此顺利,说来还是要感谢祖母。”
这世上还是欺软怕硬的人多,见她身边有十个带刀的剽悍护卫跟着,那些庄头和掌柜自然不敢轻易低瞧她。不然,她计谋再高,连他们的人都叫不来,也无处使。
傅莹珠永远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别人对她的不好她记着,别人对她的好,她记得更牢,该表达感激的时候就该表达感激,心里的情感,若是不合时宜表达出来,日后怕是想要提也无从提起。
她向来都是坦坦荡荡,把话说开说明白,不是遮遮掩掩的人,表达情绪和情感,自然也比别人自然利落得多,面上笑盈盈的,半点不见不好意思。
老夫人当初也是管过家的人,知道这其中的水深水浅,只有身处其中的人能试探出来,听故事的人,了解再多,也只是听个热闹。
知道孙女走得顺当,又见她是个知恩图报,投桃报李的,心里更是熨帖无比,被傅莹珠一番话说得舒舒服服的。
老夫人本想着,日后让孙女
她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想要本事,就得历练。傅堂容就是少时过于溺爱,才会长成如此模样。老了也没个老样,比年轻人更加不靠谱。
这些事情都是吃过教训的,老夫人心里悔恨,自然不能让同样的事情重演。人活到她这个岁数,又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的,自然知道什么叫做,溺子如杀子。
这句话分量可大得很,同样的错误,老夫人不会再犯了。
只是,道理心里是明白,心疼倒也还是心疼,这遭傅莹珠回来了,老夫人便心软得厉害,念叨着说“你这遭回来了,便好好陪陪祖母,别总想着往外跑了。”
“铺子那边,若是有太难的事,你便来找祖母。”
还是怕傅莹珠太过辛苦,老夫人松了点口,
不过,看看孙女儿这次去庄子上管事的手段,倒还真未必用得着她这个老太太帮忙。
“知道了,祖母。”傅莹珠盈盈笑了。
怎么管那些城里铺子的管事,傅莹珠心里确实有她的主意,只是她一向不爱将话说满,也不喜欢提前打包票,只说道“有事自然要来找您的。不找您,我还找谁呢”
这世上,除了祖母一个可以撑腰依靠的亲人,她也没旁的可以找的亲人了啊。
傅堂容算了吧。
老夫人连连点头,心下也是喟然。
汀兰院中。
傅堂容今夜不来,独自留宿栖鹤堂,许多日不曾来找陈氏。
不为别的,只因傅明珠走后,陈氏的脾气,着实过于阴晴不定,动辄打闹
只是陈氏这表现,日子久了,傅堂容就不乐意伺候了。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长此以往,他日后就要生活
说到底,傅明珠也就是去到别庄修养个一两年,后面就接回来了,又不是死了,何至于此呢
就像他们当初,下江南不是也离开侯府一段时日,不也活得好好的没死嘛
傅堂容的纨绔本性
陈氏见他冷心冷情到如此地步,也是心灰意冷,不再寻死觅活,打着要让傅堂容怜惜的心思了。
这几日,陈氏因为傅莹珠的事情占据了主要的心力,也就顾不上傅堂容来不来她的院子。今日
如今对于自己的坏脾气,陈氏也有了对策。
狠狠
事到如今,陈氏也不敢对傅莹珠太过轻看。可不管怎么设身处地去想,她都想不出来,能用什么手段,才能去治得了这些人一般的庄头与掌柜。
此时便不能推己及人了,陈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心里堵得慌,她决定,百闻不如一见,必须得找城中铺子里的那些掌柜们见一面。
恐惧源于未知,她总是被傅莹珠不按常理出牌打乱阵脚,往后可千万不能再如此了。
这一次去找掌柜们见面,有两个作用。
其一是,总得知道
其二,则是奔着这些掌柜们问责去的。
要知道,
次日,陈氏义愤填膺地出门了。
世家大族,哪怕是要到了每个季度粮账的时候,也只有外头的庄头掌柜们,拿着账册规规矩矩,排着队,求着主家来检查的。
侯府以往,也是这样。
不管那些庄头掌柜们
从来都是掌柜们规矩等陈氏查的份,断然没有陈氏主动来找他们的道理,除非是突然查账来的。
而今日,粮油铺子里的伙计们,就接待了一位主家来的客人。
客人是女客,穿着绫罗绸缎,手上戴着金镯子,头上戴着帷幕,浑身罩得严严实实,不露面容,看上去好大的派头。
还没等伙计说什么,女客身边的丫鬟就气势汹汹地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莫非是木头做的不成还不快请你们掌柜的出来怠慢了夫人,你们担当得起吗”
夫人哪个夫人
侯府的夫人,伙计们一个也不知道,不认识,不了解。
对他们而言,这里就是个谋生计的地方罢了。
不过夫人的丫鬟如此凶狠,想必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当下诚惶诚恐的去找了掌柜,把这个烫手山芋踢到了掌柜手中。
粮油铺子的华掌柜闻言,心中一跳,立即赶来铺子,客客气气把陈氏迎进了客间。
这里是待客的地方,只是平时不常有客人来,所以都当成掌柜休息的厢房。
一进去,陈氏便
一想到自己汀兰院的被子,陈氏又狠狠的心梗了一下,更是拿定主意,要问责了。
之前,粮油铺子这边的进账是最稳定的,这位华掌柜,人也比较机灵,颇得陈氏重用。
当初有多重用,如今陈氏心中就有多气愤。这位华掌柜
华掌柜见陈氏一直沉着脸,也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小的正
这华掌柜是个人情练达的,心里知道陈氏为了何事而来。可陈氏不说,他就装不知道。表面功夫要做全了,没撕破脸皮之前,天下人都是他的家人,见了面都要和和气气的,和气才能生财。
当然,谁若是破了他的财,他就没那个家人了。
“交代给你的事给我办成这样,我当然要来了”陈氏咬牙切齿道。
此刻,
都已经气愤成这样了,陈氏自然也不会再给华掌柜好脸色看,反倒破罐子破摔,一改之前事事好商量的温柔有气度的模样,厉声质问“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
账册,那可是陈氏的命啊
一旦有人翻起旧账来,
好
侯府里出了蛀虫,还是这样大的蛀虫,陈氏心里当真没底,不敢赌傅堂容会不会休她。
说到底两人不是少年夫妻做起的,她是续弦,是继室,哪能知道前头的人
这是陈氏的命脉,当然着急了。
陈氏来势汹汹,华掌柜即使心中早有预料,可此刻也觉得颇为难以对付。
华掌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大姑娘属实是个厉害角色,上来便打了庄头一百大板,叫那些庄头把所有的罪都认了。是庄头的错,不是我们的错啊我们可什么都没招啊”
他们是什么都没招,只不过是把最重要的账册交上去了而已。
“她这一百大板,还是当着佃户和我们这些做掌柜的面打的,打完了就叫人将佃户带去上药了,没人知道那些庄头给她透露了多少东西。”华掌柜做出一副好人姿态来,“夫人,您要知道,我的心可是一直向着您的,我对您,那可是毫无保留。”
“哪会主动将真账本交给大姑娘,这账本要是出了事,我与您一体同舟,一样麻烦缠身,怎么会把账本交出去呢都是那些庄头说的,与小人无关啊”
大难临头,华掌柜果断地将锅推到了庄头的身上,全了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名声。死道友不死贫道,其他人,又不是他的家人,何必护着
他认定了陈氏没那个魄力,也没那个功夫像傅莹珠一样,远赴庄子,再用一样的心机和雷霆手段,再拾一遍庄头们了。
再说了,庄头们已经吃过一次亏,同样的招数,难道还能栽两次那不可能。
且,华掌柜早打听到,陈氏那个女儿如今还
侯府
和陈氏打交道这么多年,华掌柜也颇能摸透这位夫人的心思,
“傅大姑娘此次叫那些庄头招认了,八成是托了侯爷给的护卫的福分。那些庄头哪见过这等审讯的架势,几个板子打下来,他们便什么都招了。”
“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见了傅大姑娘那阵仗就被吓坏了。这大姑娘也真是个不按规矩办事的,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往庄子上钻,说出去,真是坏了望族贵女的身价。”华掌柜道,“对了,我还听闻一事,有一位庄头的夫人找她去一块地,她去是去了,忘了带上护卫,到最后,不仅地没成,还被那家人骗去了不少钱,要买人家的枣啊”
华掌柜摸透的陈氏的脾气便是,当着她的面,大赞她的贤良淑德,或是贬低傅府大姑娘,都是出不了错的。若是说到陈氏心坎上,还能得赏呢
“秋天还没到,枣子还没熟,她这买枣,什么也没买到啊。您看看,这不是人傻钱多是什么如此蠢笨之人,定然不成气候,夫人放心就是。”
华掌柜说得绘声绘色,陈氏一听,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渐渐消散了不少。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本来她对华掌柜的话还存有质疑,觉得华掌柜说全是庄头的话,只是他自己无能的掩饰。
可再听到后面说傅莹珠去地没能成的事,越听越觉得像那么回事。
傅莹珠连个小小的农户都对付不了,还被骗去买了枣,如何对付得了那些庄头
还是年纪轻了,不够火候。
那看来这回叫傅莹珠得了便宜,还是家里那个老东西
老东西知道那些庄头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特意给傅莹珠塞了十个带刀护卫,没想到,还真成了事,给傅莹珠长了威风。
陈氏心中只觉豁然开朗,知道是老夫人的功劳多,而非傅莹珠本人本事大,那她心中便放心了不少。
老夫人本事再大,如今年岁已高,能撑过几年,谁都说不准。直接把她熬死了,那就皆大欢喜,万事就可迎刃而解。
可傅莹珠还是个年轻人。
她能熬死老夫人,那傅莹珠就能熬死她,可她却不能熬死傅莹珠。
等她年逾古稀,傅莹珠还是身强体壮的,到时候就是想对付她,陈氏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故而对傅莹珠,陈氏千防万防,比防老夫人用心多了。
可经由华掌柜一说,她心里便放心许多。
陈氏的脸色放缓不少,“话既然说清了,那我便放心了。”
“只是我尚有一事不知,华掌柜,你可能肯定,其余几位掌柜也都像你一样,什么都没说”
华掌柜可不是一模一样吗账本是一起给的。
但他只是
他只需要现
陈氏是要体面的侯府夫人,即使闹事,也不敢闹大。
况且账本出了问题的事,若是捅出去,他们自然是少不了好果子吃,但陈氏作为当家主事的人,也没个好下场。
聪明人都想活,都不想死,自然也就好说话了。
今天这一场谈话,是聪明人之间的谈话,自然也就没有闹大,华掌柜几句话消了陈氏的怒火,自认已经将危机摆平得很漂亮。
但还不够。
当务之急,是赶快将陈氏送走。
做生意的,说起谎简直是信手拈来。
华掌柜心里的算盘再多,脸上那可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那简直要带上列祖列宗的名声对天
“夫人,您若是不信我,便到其他掌柜那挨个问问。”华掌柜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些做掌柜的,为您奔走,转眼十几年的光阴都过去了,若非夫人提拔,我们也做不成掌柜,自然都是念着夫人的好、不会做对夫人不利的事。”
“只可惜,庄头那边夫人管不到了,不然,是该将这些没用的泥腿子全给换了”
陈氏抿了抿唇,见华掌柜说得情真意切,心里不由得动摇了。
不动摇的话,她便只能接受傅莹珠本事比她大的事实。
无论如何陈氏也不会觉得傅莹珠的本事能大过她的,思来想去,她便认可了掌柜们说的话,站起来说道“华掌柜说得若是真的,自然最好。我回去后,好好查清,日后铺子这边,还要叫华掌柜帮忙打点。”
华掌柜脸上带笑地应了下来,连忙与店小二一起,恭恭敬敬地将陈氏送走。
可一把陈氏送走,华掌柜立马变了副面孔,冲着店小二不耐烦道“我就知道她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快快去与其他掌柜说说,可别说错话,叫陈氏
能拖一时是一时,他们这边咬死了不说是自己交出去的账本,陈氏即使想通,依旧拿他们没办法,这就足够了。
陈氏,已经不是他要跟的主子了。如今的主子换人了,他当然不必再为陈氏打算什么。
反倒是新主子那边,得花力气讨好。
华掌柜心里百转千回,想起一事,又叫店小二往其他掌柜那跑了一趟,说是要聚集众人,挑个良辰吉日,一起把一人两千的银子送到傅莹珠那去,以表忠心。
至于到时候,陈氏知道了,又能怎样
他早有对策。
华掌柜胸有成竹,吩咐店小二“记好了,以后再
找不到他的人,陈氏也就没地方
两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对这些铺子的掌柜来说,凑起来也不算容易。
等他们所有人全都凑齐,已是十日后。
这一日,几位掌柜的由华掌柜带头,一起来到侯府。
汀兰院。
陈氏面见了华掌柜后,又去见了其他几位掌柜,掌柜们的说词换汤不换药,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陈氏只能信了。
可回来后,心里难免惴惴不安,觉得所有的掌柜都对她忠心耿耿的话,对她来说,是否是过于顺利了
正担忧着,听到丫鬟来报,说几位掌柜由华掌柜带着,都
每人手中还拿着礼盒,是带着礼物过来的。
陈氏听闻这事,一愣、一惊,之后便是喜上眉梢,笑道“快快有请”
华掌柜不愧是华掌柜啊
要知道,她以往去打点这些掌柜,只敢偷偷的。
做贼做习惯了,竟是忘记了还有光明磊落的路可以走。
可这些掌柜们备着礼前来,走得便是光明磊落的路。
只要有一个说念着她这位老主子劳苦功高来感谢的名头,送礼给她,便既为她做了名声,又给了傅莹珠下马威,还向她表了立场,简直一举多得,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啊
她果然没看错人,华掌柜这人,真的有大智慧啊
陈氏心头喜悦万分,连忙梳洗着装,打扮得风风光光的,等着会客厅里,打算好好招待招待这些忠心耿耿的掌柜。
也等着叫傅莹珠瞧一瞧,借了她爹的人去震慑下人,是不够的,服人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惩戒了庄头能有什么用,那些掌柜的,心可都还是朝向她的。
可她戴着满头珠翠,一身盛装,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掌柜们的人影,反倒快要将自己的脖子给累断了。
耐心终于耗,陈氏面色不耐地叫了个丫鬟过来“你快去看看,那些掌柜的为何还没到我这来。”
小丫鬟连忙出去打听,半晌后,脖子红气喘地跑回来“夫人,那些掌柜,没来我们这儿。”
“那去哪儿了”
“都到落、落芷院去了。”
珠翠满头、盛装打扮的陈氏唰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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