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一大早,沉浮来到清平侯府门前。
雍朝的习俗,出嫁的女儿要
更不曾带过这么多节礼,仆从跟
所有东西都是他亲自置办,从前这些事他并不曾做过,所有应酬礼节都是姜知意打点,就连回娘家也不例外。她自己置办节礼,安排回去的一切,他只是陪她应个景,她欢欢喜喜与家人说话时,他通常一言不
他能看出来她的失落,但他从不曾安慰过。
现
穿过垂花门再走几步就是正房,沉浮前脚进门,立刻往屋里望去。
为着散炭火气的缘故,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沉浮从缝隙里看见姜知意坐
姜知意转过脸来。今天日子特殊,他们已经和离,按理他不该来,但方才下人们通传时林凝没有拦,如今人都到了,也只好点头示意。
沉浮能看出来她神色比平常冷淡,但这已经足够了,他不能奢求更多。当先进门,招呼着仆从把节礼抬进来,又指着其中两箱说道“我带了些孩子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姜知意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沉浮连忙打开一箱,全是婴儿的衣服、鞋袜、围脖、帽子之类,因为不知道生男生女,便两种都备了许多套,材料选了极细软轻密的棉、绢、丝,外面穿的衣服颜色鲜艳,花样致,贴身穿的颜色素淡些,没有绣花,沉浮解释道“我问过乳娘,小孩子皮肤娇嫩,贴身穿的衣服最好不要颜色太多的,不要绣花钉珠,免得伤了皮肤。”
这些避忌姜知意也知道,就连衣服也早就备了许多套,都是不缺的,然而他如此殷勤,再想到以他的性子竟能一件件安排这些琐碎细致的事,拒绝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沉浮打开第二箱,满满的全是各样玩具,婴儿时期玩的布偶、拨浪鼓、摇铃、小皮球,再大些玩的锡制桌椅、七巧板、九连环、毽子,一样样装得整齐,倒像个小小的杂货铺。
姜知意随手拿起一个摇铃,打磨光滑的木头手环上嵌着三个圆溜溜的银铃铛,稍稍一晃,清脆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沉浮忙又从箱子里拿起一个给她看“还有个能挂起来的。”
巧的架子上缀着几串铃铛,架子两端都有榫卯,可以固定
姜知意伸手拨了下,小小的铜铃铛叮叮咚咚响了起来,悠悠荡荡,绕得她心思也有点恍惚,只是出着神。
“还有这个,”听见沉浮的声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了递过来,“
装的是长命锁、项圈和平安符。长命锁和项圈给孩子,平安符她和孩子一人一枚。他并不信神佛,可若是神佛能保佑她和孩子,他愿意改了信仰,长跪佛前求她平安喜乐。
姜知意低眼看着,出着神。锁片和项圈都是银的,并不贵重,这是雍朝的习俗,新生婴儿不可用太贵重的饰物,怕折了福寿,银器轻便又能防毒,所以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普通人家,差不多都是用银器,只是没想到这些风俗的讲究,他居然也懂。
从前从不曾见过他留心这些。
再看那两枚平安符,其中一枚写着她的名字,她认得来历,京中香火最旺的慈恩寺所制,生辰时黄静盈给她求过,要一路磕头跪拜到山顶,斋戒三日才能得一枚,沉浮公务繁忙,这阵子又天天往这里来,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备下的。亦且。
他并不信神佛。她是知道的,那两年里她总陪着赵氏去庙里烧香,他从不曾去过,家中供奉的神像佛龛他也从不曾上过香,然而他竟然去磕头礼拜,求了这平安符。
“意意,”沉浮见她不说话也不接,心里顿时忐忑起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拿着吧。”
姜知意抬眼看他,他全身都紧绷着,一望而知的紧张,他从前总是淡漠笃定的疏离,他真的,变了很多。
姜知意接过了匣子。
能明显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很快又说了起来“再过几天就让稳婆进府里候着,好不好”
他弯腰站
年前他把定下的稳婆带过来给她看过,都是宫里的老人,伺候过妃嫔生产的,经验老道,头脸干净,若是能早些进府服侍,的确更能放心些。姜知意点点头“好。”
“以后我每天上午下午都过来,好不好”沉浮语气放得很软,怕她拒绝,忙又添了一句,“我不会吵到你,也不
姜知意看他一眼。这些天她不是没看到他的改变,然而他变得越多,她越觉得那两年里的一切都十分可笑,他肯如此待她,都只因为她是当年的意意,他爱的,从来都是当年的人。
那她算什么呢
孩子看看就要出生,到时候他会有更多的理由
“沉浮说的有道理,”林凝眼看不对,连忙出声劝阻,“我只有两只眼睛一双手,家里事情多,我时常脱不开身,就让他来吧,你身边总得有个能拿主意的人照应着。”
“我也能拿主意。”姜知意说着话,突然觉得肚子一紧。
有些
“怎么了”沉浮一下子凑得很近,急急问道。
他注意到了,她脸色变了,似是疼,还带着几分慌,沉浮不觉也紧张起来,双手扶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知意抬头“肚子有点疼。”
说话时肚子又是明显的缩,忍不住嗯了一声。
她很疼,不然以她的性子绝不会
胡成飞快地跑了,林凝急急走来“是不是孩子踢到了”
“不是,不一样。”姜知意觉得肚子猛然一抽,倒吸一口凉气。绝不是胎动,胎动是很轻微的疼,会随着孩子的动作改变位置,不是这种一整片,整个
“意意”沉浮看见她疼得脸色
“难道是要提前生了”林凝也有点慌,“都是要生的时候肚子才会疼。”
却
想松开手,却被沉浮紧紧握着,他攥得很紧,手心里
姜知意不太习惯,挣了下,沉浮如梦初醒般放开,却还是站得很近“是什么感觉的疼”
疼痛已经彻底消失了,姜知意看着他皱紧的眉,生出一点淡淡的好笑,他又不是大夫,便是问了,又能怎么样却还是答道“抽着疼,肚皮
沉浮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万般懊悔。他该抽出时间习学医术的,如果他懂得更多些,她就不会如此紧张害怕。
“喝点热茶吧。”林凝递了参茶过来。
姜知意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沉浮紧紧盯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没有再疼,齐浣也终于来了。
手刚搭上脉搏,沉浮已经急急说了方才的症状,齐浣点头“无妨,月份大了之后会有这种情形,通常是气血不足所致。”
“能确定吗不是要生产”沉浮不能放心,依旧
齐浣凝神听了许久,摇头“不是要生产。”
他解释道“生产之前的腹痛更有规律,眼下这种疼有点像,但并不是,我给乡君开点补气血的药试试,应该会有改善。”
沉浮半信半疑,看见他起身拿纸笔,依旧是偏于单薄的肩背,手不大,指缝里白皙,手背的肤色泛黄,明明与上次相见差不多少,然而那种怪异的感觉却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林正声赶到诊脉,得出的结论与齐浣相同,沉浮这才放心,守着姜知意吃了药,又等了几个时辰,确定她没有再疼,这才告辞出门。
庞泗从外苑方向赶来,掏出一个密封的瓷瓶“齐浣煎药时属下一直盯着,药汤和药渣都
沉浮接过“眼下谁盯着他”
“王琚盯着。”庞泗道,“大人,子爵府那边报说,沈爵爷背着人见了姜家二房的老爷。”
姜家二房家主姜辽,膝下三个儿子,家道中落。隔着重重迷雾,沉浮嗅到了阴谋的气味。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