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骞微微一笑,
显得很有耐心,
一点也不为开口谈条件而尴尬,
更能让周围的人也不觉得谈钱俗气,
仿佛吃饭喝水一样的自然。
与江先生还要故作个姿态、石先生一向清冷不同,
赵骞身上的官气更浓一些。所谓官气,
并非全然高高
而是其位愈高,其人愈慈和,当然这份慈和也分对象,
总的来说,比起江、石二位,赵骞可以让人觉得没有半点架子。脑子清楚的人却都知道,
赵骞其实是比江、石更难缠的人物。
或者,
我们可以换一种更刻薄的说法脸皮更厚,心地更黑,
笑着捅刀也不眨眼,
一般人看不出他的喜怒来。等闲官场新丁,
十个八十捆
连官场的老鸟,
也有许多不是赵骞对手的。
好
惊愕过后,程素素也恢复了自然,浑不
赵骞依旧很和气地说“客随主便。”
程素素也像没事人一样的说“如此,
便请先生与我家官人说吧。”也不问赵骞为什么留下来,
先前准备的许多劝他留下来的话也统统不讲了,只是感慨一句“先生肯帮官人,真是再好不过了。”
赵骞听出她话中有试探之意,答也得很隐晦“父子两代与府上结缘数十载,就是草木,也不想挪动啦。”
程素素接口道“这却是我说着了,阿婆近来神不振”慢慢地将林老夫人的情况说了,又说了自己对林老夫人的进言,以及来请赵骞善后之事。
赵骞想了一下,断定了程素是因要找个理由来见自己,才对林老夫人提及谢丞相遗留的仆从问题。才顺着说“不过是占着跟随老相公时间长的光罢了,我这便拿出个章程来,很快就能办妥。竟或向老夫人禀明了他们的去处,以安老夫人之心。”
两人一问一答间,彼此都明白了地方的意思,便不再往来试探,开始说些家常。赵骞颇多感慨“第一次到府上,还是先父带我去的,那年我四岁,于今也有四十年了,已不记得当年的光景啦。只模糊记得,先前府里厨娘做的糕点很香甜,后来总
赵骞本是附
林老夫人见到赵骞,好比见到了谢丞相留下的活遗产,眼睛也亮了些,让他坐下,招呼着他吃茶。赵骞很有耐心地等林老夫人指示完,又听林老夫人絮絮地说着对谢丞相身后的担心“外头的事情,他有儿孙,我妇道人家管不得。你
赵骞忙说“是晚生份内之事。”
林老夫人开始对他回忆起谢丞相当年的情形来“他那个老东西,就是想的多,就想整个家都好好的。心眼忒多,可是呀,他做事必是有因的,不会无故作恶。”赵骞耐心地听着,林老夫人此时也不需要别人说些什么,只是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听她说话而已。
等她说得累了,赵骞才起身告辞。程素素则安顿好了林老夫人,扶她
出了老夫人的正房,程素素
赵骞颔首“正有一事要与学士讲。”
二人步出老夫人正房,往见谢麟。
守孝之所的布置与京城谢府不同,
守孝的院落比府邸小了很多,也不必
谢麟显然是
赵骞心里暗赞一声,面上不动声色,来与谢麟相见。谢麟丢下书,起身相迎。程素素眼看着这两个堪称虚伪教科书的家伙你来我往。赵骞赞叹式地夸奖谢麟“少时书,不知美姿仪三个字究竟是何等模样,今日终于是见到啦。”
谢麟一脸诚恳“先生满腹锦绣,正要请教。”
赵骞蹬掉鞋子,随谢麟进到屋里,两人对坐。程素素
两个虚伪的人坐
赵骞道“是某份内之事。”
你来我往推辞客气了许久,才由赵骞进入了正题“方才观老夫人的气色,看老夫人的言谈,似乎是将老相公的遗当作她自己想要看到的光景了。”
提到谢丞相,谢麟就不开心,但是
“是
谢麟皱眉“这一时之间,要如何做呢”
赵骞便显出他比石、江等人老辣的地方来了“再过几天,族里就该来人祭老相公了。又正值大比之时,不若将族中年轻子弟聚一处,唔,便
d你也太狡猾了谢程江石等人,只想到利用什么考生学子,赵骞是连谢家人都不放过。他的安排又更顺其自然,还为谢麟刷到了另外一个好名声体恤祖母。
赵骞还
此事谢麟完全不需要再问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意见就能确定,赵骞的主意很好,完全可以这样办。并且招徕学子还需要各种策划,要做得不着痕迹,他还天天出去蹓自己。到了赵骞这里,只要谢麟一封信就可以办得到了,甚至不需要单独写信,只需
不服都不行啊
赵先生上辈子大概是属蚂蚁的,见缝就钻。不过是与林老夫人见了一面,寡妇思念丈夫念叨几句,就叫他给抓住了把柄。赵骞讲完了他的建议之后,还很谦虚地问“学士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并没有
谢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咬咬牙,很是恭敬地一揖到底。赵骞忙伸出双手将他扶住,感叹道“学士何须如此想当年唉”谢麟小的时候,赵骞也不是没逗他玩过,真是造化弄人。
两人看似言归于好,赵骞便请谢麟先将讲稿准备好。谢麟自信地道“这倒不难,我正
赵骞道“还乞一观。”
谢麟取了一叠文稿来,字迹工整却多有涂改,显是十分用心琢磨。赵骞学问尚可,叫他自己治学或许是不行,看看文章还是能看出好坏来的,看完之后问道“学士这是要注论语”
“不敢,”谢麟谦虚地说,表情却没有那么谦虚,“先生还是唤我表字吧,听着顺耳。不过是写些心得,至于能不能注成,还要看以后。先生之意,如何”
赵骞大摇其头。
谢麟心道,你的学问我也不是不知道,说差当然也不差,然而你若学问好,早出仕了呀,你摇的什么头口内问道“是有什么不妥么”
“太妥。”
“这是何意我自以为学问不坏,可也不至于好到过头吧尤其论语记圣人之言,哪有太妥的”
“不是这文章太妥,而是拿来讲,太妥。”
“还请细言之。”
赵骞说出一番话来,令谢麟也不得不佩服他,赵骞道“样样妥贴,将话说,别人还说些什么呢没有争辩,就不能令人印象深刻。譬如做人,正人君子固然令人心折,然而若小小有些特色,是不是更令人亲近能吵得起来,才能热闹起来。芳臣,太好,就是太容易令人习惯,习惯了就容易当成寻常,容易厌倦,不够吸引人。就像美人脸上的伤痕,有那一道,比没那一道更让人记得住。若不肯低了学问,就只讲一半,包袱埋
说着,将一整篇的文章数了数页数,抽掉了几张,其余的交还给谢麟“就讲这些,一次讲那么多做什么想要知道,再来请教呀。”
谢麟恍然以退为进,还可以这样搞
赵先生果然是块老姜,江、石二人比起赵先生来差的可能就是那么“退一步”,而孟章宁愿自己退一步,也不肯让谢麟受挫折。
弯一弯腰而得一赵先生,这腰弯得很值,谢麟又弯了一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