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盛京城内却有不少禁军到处巡逻,刑部侍郎亲自带队,大张旗鼓的挨家逐户搜查燕国暗桩,生怕别人不知他们的动作。



    燕姬从宫里回来后,便准备歇下了,忽地却收到侍卫传回来的消息,她顿时愣住,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句:“搜查燕国暗桩?”



    这几日临近黎皇诞辰,燕姬安分得很,一直守在宅子听听曲子,哪儿都没去,就连京中大牢,她都没有再派人去打探过驸马的消息了。



    怎么黎皇突然又下命令捉拿燕国暗桩?



    这其中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燕姬心下琢磨着,离正将军守在一旁,见状,他沉吟片刻后,才开口:“公主,不管黎皇究竟想做什么,公主都不能继续待在盛京了。”



    离正将军并不知长公主和黎国四皇子合作一事,在他看来,长公主的性命最为宝贵,若是长公主继续留在盛京,怕是会有什么危险。



    至于史驸马,只要史驸马还没死,他就一定会另想法子将他救出来。



    思及此,离正将军朝着长公主拱手一拜:“还请公主尽快做好准备离开盛京。”



    “不。”



    燕姬闻言,顿时冷了脸色,“本宫不走,就算黎皇要捉拿燕国暗桩,那与本宫又有什么干系?”



    “如今本宫还在京中,驸马还被关在牢里,黎皇却非要做得这么绝,本宫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软柿子,等着瞧吧,黎皇嚣张不了多久了……”



    真当他们燕国好欺负?



    到了如今这一步,燕姬不禁庆幸,她早已和黎国四皇子达成合作,只要明日的计划顺利,那黎国四皇子就能如愿成为黎国的新帝。



    到时候……



    燕姬心下冷笑,她必定要让如今的黎皇为他今夜之举付出惨痛的代价!



    离正不知长公主此话何意,什么叫黎皇嚣张不了多久了?



    离正紧皱着眉头,神情不解:“公主可是有什么计划?”



    “没什么。”



    燕姬敛去眼底的冷意,语气淡淡的道。



    明日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她不能掉以轻心。



    “将军不必再说了,在没有救出驸马之前,本宫是不会离开盛京的。”



    只要黎国四皇子成功夺位,驸马就能出来了。



    燕姬眼尾轻挑,瞥了离正将军一眼,神色略有些不耐烦的道:“若将军没有别的事,就先退下吧,本宫该就寝了。”



    察觉到长公主似乎不想管今夜禁军搜查燕国暗桩一事,离正垂眸,俯身后退:“臣告退。”



    从院子里出来后,离正并没有回房。



    他去找两个侍卫继续盯着外面的动静,若那些禁军真的捉到燕国暗桩,就立刻回来跟他汇报。



    两个侍卫领命离去。



    离正站在原地,抬头望向挂在天上的圆月,轻叹了一声。



    离家许久,顿生相思。



    不管长公主有何计划,他都要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



    不止燕姬得知消息,四皇子、以及肃秦王也都从探子的口中知道盛京城内的大动静。



    彼时,五皇子谢樾还留在四皇子府里,他喝醉了酒,一时不愿离去。



    听到属下的汇报之后,谢锦怕五皇弟会突然发酒疯出什么乱子,便让他在府里留宿,还派人带着五皇弟去客院里歇息。



    待见不到五皇弟的背影后,谢锦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有不安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忽地,谢锦停下脚步,望向守在一旁的文康,“你去一趟肃亲王府,给肃皇叔带句话,就说——”



    语气微顿,谢锦朝着他招了招手,道:“你先过来。”



    文康会意,快步靠近自家主子,附耳过去细听。



    谢锦在他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话。



    文康沉着冷静的点头应了声,而后便快步离去。



    文康离去后,谢锦仍然站在院子里等消息。



    也不知父皇究竟发什么疯,刚结束宫宴不久,燕国长公主才在宫宴上露过脸,还送上贺礼,父皇又怎么会突然想着要派人在京中搜查,捉拿燕国暗桩?



    难道父皇就真的不怕燕国打过来?



    这次父皇的命令过于古怪,一时之间,谢锦也想不通父皇的意图,但他心里总觉得很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即将脱离他的掌控似的……



    “宫宴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谢锦突然想到一件事,叫了文超过来,“你派个生面孔的小厮去宫外打听一下消息。”



    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不能这般稀里糊涂的看着禁军在城内搜查,总得要弄清楚父皇的意图才行。



    谢锦有些担心,明日他们的计划能不能进行的很顺利。



    文超领命,动作迅速的去找人了。



    又在院子里站了片刻,谢锦抬脚出了院子,往府门那边走去。



    今夜注定是不能安眠。



    另一边,客院。



    小厮扶着五皇子进了房间后,见着五皇子醉得厉害,几乎是五皇子刚躺到榻上就睡过去了。



    小厮站在榻边盯着许久,注意到五皇子确实已经睡得很沉,他才吹熄了摆在桌面上的烛火,悄然转身离去。



    然而,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躺在榻上的谢樾倏地睁开双眸。



    房内一片漆黑,仅有从窗外洒进来的点点月光,勉强有了些亮光。



    亏得谢樾习武多年,能在黑夜中视物,他从榻上翻身而起,动作轻盈的站在地上。



    谢樾悄无声息的靠近窗口,窗户没关,能够看得清外面一片明亮。



    不过,这儿是客院,鲜少人会往这边过来。



    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就只有两个婢女守在客院里,随时等着听从吩咐……



    摸清了情况之后,谢樾眸色沉了沉,一手撑着窗口边沿,翻身跃起,动作干脆利落的从窗口翻了出去,平稳的落在地面上。



    就在谢樾打算离开之际,忽地就听到一声惊呼,“阿芳,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谢樾顿时站在原地,一时没动,借着墙角遮掩自己的身影。



    被唤作阿芳的那个婢女语气诧异:“什么声音?”



    “春霖,这儿就只有你跟我,还能有什么声音啊?”



    春霖皱了皱眉,神色有些迟疑:“不对,我刚刚好像是听到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可能是风吹到了什么。”



    阿芳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你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五皇子喝醉了,早就在房间里睡沉了,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出来的。”



    “再说了,管家只让我们守在外面盯着,别让五皇子出来就行,不必去管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说到这,阿芳不禁心生抱怨,原本她是不用值夜的,偏偏管家非要叫她出来负责盯着五皇子,害得她此时只能在院子里吹冷风!



    只要五皇子没醒,她才不管有什么声音呢!



    “可是……”



    春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房间里瞧一眼,结果一旁的阿芳却扯住了她的衣袖,语气不耐烦的道:“别可是了,你就安静些吧。”



    春霖:“……”



    被阿芳拽着,春霖没法走开,只好将自己的怀疑压在心底。



    春霖:“好了,阿芳,你先松开,我不过去了。”



    阿芳闻言,顿时松开了她的衣袖,还面露嫌弃的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值夜就得机灵点,别什么都管,只要你守在院子里,就已经是听从管家的吩咐了。”



    春霖张了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可对上阿芳的眼神,她还是闭上嘴了。



    春霖是这两日进府成为婢女的,对于府上的规矩,她全都认真的记住了,可她今日发现,府上有很多婢女,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听着院子里没了动静,藏身在墙角边上的谢樾才松了口气,动作迅速的四皇兄所住的院子赶去。



    -



    将近丑时,皇宫内的御书房依旧烛火通明。



    黎皇和谢熙对坐。



    二人的中间摆着棋盘,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毫不相让的在棋盘上厮杀。



    谢熙捻着白子搁在棋盘上,顺利吃掉黑子后,他才开口:“儿臣已经派人去寻找当年为母后接生的稳婆了,一旦有了确切的消息,儿臣会尽快告知父皇。”



    “至于谢锦,无论父皇想怎么处置,儿臣都不会有异议。”



    “若真相真的如那丫头所言,朕是不可能放过谢锦和肃亲王的!”



    一提起谢锦和肃亲王,黎皇瞬间就觉得堵心,谢锦在他的面前晃悠了这么多年,他竟是不知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若不是有那丫头,怕是他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谢熙嗯了一声,“父皇想怎么处置都行,不过,肃皇叔为人狡诈,行事更是滴水不漏,若不是有肃皇叔在其中费尽心思的遮掩那些燕国士兵的行踪,影卫也不可能会迟迟找不到他们藏在何处。”



    派禁军大张旗鼓的在盛京城内搜查燕国暗桩,其实是谢熙的主意。



    明面上要捉拿燕国暗桩,只是在迷惑燕国长公主、谢锦、肃皇叔三人,实际上黎皇已经派了影卫出去,私下寻找肃亲王的私宅。



    肃亲王名下有很多私宅,无论是盛京城内,还是在盛京城外,他都置办了几处私宅,只是有些被摆在明面上,有些则是连黎皇都不知道那些私宅到底是不是肃亲王的。



    如今时间紧迫,十个影卫分成两队,一队出城彻查,另一队则是留在城内,趁着夜色,将肃亲王名下所有的私宅全都搜查一遍,务必要尽快找到燕国的士兵!



    十个影卫出宫已有一个时辰了,至今未归,谢熙才知此事确实很棘手,肃皇叔的本事确实很厉害。



    “朕当年饶了他的性命,还赐他府邸,让他当个闲散王爷,没想到——”



    黎皇冷着脸色,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懊悔自责,语气沉沉:“没想到他根本就不知感恩,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在设局算计皇后、算计朕!”



    黎皇是嫡长子,一出生就被他的父皇捧上太子之位,虽说当年父皇待他严厉,但也没让他挨过任何责罚,可以说是黎皇的太子之路极为顺遂,从未受过挫折。



    唯有在父皇病重的那一日,他的庶弟——如今的肃亲王竟然想着趁父皇病重之际,哄骗父皇,将皇位传给他!



    甚至,肃亲王还想用母后的性命去威胁父皇。



    若不是黎皇及时赶过去,偷偷派人保护母后,且让人将肃亲王押下去关着,恐怕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后来父皇驾崩,黎皇登基,听从父皇临死前的叮嘱,不杀庶弟,这才让肃亲王保住一条性命……



    这么多年过去了,黎皇本以为肃亲王早已认命,安安分分的当个闲散王爷,不再肖想皇位,结果却没想到,肃亲王不仅不认命,还早已设了局骗了他们十几年,还妄想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今想来,当年朕真的做错了!”



    黎皇顿时红了眼眶,说出口的嗓音都有些哽咽:“朕就不该封他为王爷,就该将他贬为庶人!”



    “若当年朕足够狠心,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了!”



    听着自家父皇在忏悔,谢熙瞬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知道,这也不能全怪父皇,肃皇叔的心机太重,隐藏得极深,若不是有陆小小的心声揭穿了肃皇叔的阴谋,谁也不知肃皇叔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布局了。



    自家父皇学的是帝王之术,学的是制衡和权谋,那些后宅的阴谋诡计,当年的父皇根本就不曾见过,又怎么可能会对肃皇叔有所提防呢?



    谢熙:“父皇不必自责,儿臣会尽快帮父皇解决此事。”



    话音刚落,就见到影三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影三是从窗口里跳进来的。



    见到圣上和太子殿下,影三当即跪地行礼:“影三拜见圣上,拜见太子殿下。”



    黎皇:“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熙:“影三,可是查到什么了?”



    影三站了起来,俯身拱手道:“禀报圣上、太子殿下,属下带着人将整个盛京城都翻了一遍,已经找到那些燕国士兵的藏身之处,那些人确实在肃亲王的私宅里……”



    “整座私宅的四周都有不少侍卫守着,属下寻了个他们换值时的空隙潜了进去,而后,属下在藏身的时候,发现私宅后院的底下有一处地下室,下面还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