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守跟着牛大一起来到大仓库前的一块大木板前,上面贴着各种物资的收购价。“价目表每日都会更换,价格上下略有浮动。”牛大介绍道。严守认真地看着价目表,上面所列的收购物资种类众多,但无一样奢侈之物,反倒是铁器,粮食之类的需求很多。“价格倒是公道,虽比不得市价,但给行商们留够了利润。只是你们巴蜀盛产粮食,为何还要收购粮食呢?”严守拧眉,粮食的收购价比市价略低。哪有缺心眼会千里迢迢贩粮到巴蜀?牛大憨厚地摸摸脑袋:“贵人,我只是一个导游,不懂这些啊。”严守没再追问,只是心中对许郡尉更感兴趣了。等严守卖完一大批货物回笼资金之后,府城内的又掀起一股大浪潮——报纸!一张报纸5文钱,上面写满了书生们的花式吵架。识字的人会买一张报纸,回到家中,倒上一杯豆汁,慢慢研读。反复读上几遍之后,再小心地将报纸放到木盒中,免得被蛇虫鼠蚁咬坏。大字不识一个的庶民们,则会找到一家茶馆,听家们摊开报纸读一遍。家们肚子里有货,他们会在读完之后,或八卦一下作者的陈年往事,或绘声绘色地讲起吵架之人的爱恨情仇,偶尔发挥下想象力,编出一些桃色新闻,例如禁忌之恋,二男争一女之类的。比起报纸上的之乎者也,自是家们编的故事更有趣。身在巴蜀郡,赚着巴蜀郡民众的钱币,吃着巴蜀农人种出来的稻米,家们自是不吝讨好衣食父母的。“诸子百家围攻某位大人,大人临危不惧,大显神威,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女子是否能为吏?某位大人这样说……”“荀子和某位大人为何决裂?原因竟是厚葬久丧!厚葬久丧,百姓苦矣。”“前日儒生学子在郡守府前静坐抗议,原因竟是他们不会写毛笔字!”儒生们再多,又如何比得上巴蜀本地人多?任由他们如何高声疾呼,论道不是这个论法,这是许多鱼的拖延之计,在家们的解读下,这比不过是他们的狡辩之词。关键是人人都信以为真,其余六国的来人更是在一旁看好戏,甚至嫌弃儒生们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真是可恶!”一华服儒生狠狠地拳击在墙上,青石垒成的墙壁纹丝未动,反倒是拳头都红了。“我们写给报社的文章,全部未刊登!”说话的人将报纸翻得哗哗作响。秦国宗室代表阴沉着脸,问道:“报社如何说?”“说是投稿太多,要排队。过几日再次去问,就变成话题没关注度,影响报纸销量!”儒生都快气死了,自己慷慨陈词,熬夜写的文章,竟然不予刊登!“要什么销量?他们这明明是在烧钱!这么大一张纸,放在纸铺里,最起码得卖20文!”“可惜上面竟然密密麻麻,一点空档也没有。不然多囤些报纸也是划算的。”学子急忙闭上嘴巴,大意了,怎么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另一名学子气愤道:“你现在想多买都不行了,报亭限购,一人只能买一张。”“大头全被各国行商包圆,贩卖到其他诸侯国。”!!!这场论战本就吸引各方注意力,但等探子回去复述,如何能面面俱到?有这报纸可就不一样了!这不就是身临其境,化身一线吃瓜吗?还不用死记硬背,想看的时候翻出来看就行了。各大学宫和学子们,也能通过报纸学习到其他科目的知识,接触到也许一辈子都不能接触到的大拿。往日,千金难寻的知识,只通过一张薄薄的报纸,就能唾手可得。别说卖5钱,翻十倍,翻百倍都有的是人买!行商们可不管学术之争,他们只看得到一夜暴富的巨大利益!相信过不了多久,报纸会出现在各大诸侯国贵族们的案几上!有远见的儒生们,已经意识到报纸的一丝可怕之处,报纸上谁家学说,出现得更多,那家学说就会占据高地!“不行,我们也开报社!”“荀子前几日就去问过了,巴蜀郡有律,郡内报纸需审批,目前只批了这一家《百家之言》,七天一更新。”“这不就是耍无赖吗?我们回咸阳!巴蜀郡总管不了咸阳的事。”还是那个嚷嚷着要回去的学子。“你哪来的纸?即便花高价买纸,哪来那么多人抄写?”许多鱼有巴蜀郡做后盾,他们有什么?秦国宗室也不敢明面上,搞这么敏感的事情。在咸阳发行报纸,怕不是活腻歪了?把大王,把朝廷大臣至于何处?“难道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华府儒生咬牙切齿道。什么叫牝鸡司晨?这就是!这许多鱼无父无母,无夫君无子嗣,更无宗族,两个师傅,一个已逝,一个远在赵国。她行事无法无天,偏偏无人能管束她!就连大王也被她迷惑!“荀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所有人都看着刚进来的荀子。荀子冷冷地看着众人手上的报纸,不能把节奏把交给许多鱼。现在的风暴论点早就从女子为官一事上,被转移到各家学术之争。谁还能记得这其实是一场针对女子的论战?人人都想自己的学说被贵族们看见,人人都想扬名,所以抛出的都是自认为是精华的学说,却不知他们早就离题十万八千里远。多鱼这一招确实厉害。她早就从舆论风暴中抽身,静看各家乱斗。不仅如此,她还从中赚了不少钱,人在家中坐,八方送来财,不愧是被称为最会赚钱的女子。人才,财富,名声,她全赚到了!一箭四雕,厉害。荀子站起身,抖落衣袍上的灰,目光炯炯,决定去找各大宗族。多鱼啊,你可不要小瞧宗族的力量!何况,诸子百家,谁又愿意看到你一家独大,掌控天下话语权呢?人太过贪心,总要吃亏的。儒家吃了一次亏,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