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又说,“待会你沿着新修的道路回长流村,别往小路走。”
云巧歪着脑袋,神情茫然。
黄氏没有多说,“记着娘的话。”
“哦。”
半碗肉没有几块,沈来安称自己不饿,嘱咐云巧全给云翔拿去。
云巧怕曹氏惦记着几块肉找沈来安麻烦,把碗放回篮子,拿树叶盖好,脚底抹油似的往回跑。
这会儿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树影绰绰,道路两侧坐满了人。
衔着烟嘴吸烟的,捆柴的,编草鞋的,缝衣服的,七嘴八舌的说笑着。
云巧从他们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
好些人停下动作看她。
她穿着身裁剪得当的衣服,
有人没认不出她来。
孙山长回县里后云巧几乎没来找过黄氏,是故有些日子没瞧见她了,险些没认出来。
“唐家两老当真疼她,瞧她这套衣服,镇上买的成衣吧”
掩不住的羡慕。
“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唐钝带着她赶集就是买衣服去的吧”
清晨那会,唐钝背着空背篓,回来背篓满满当当的,没几个年轻媳妇不眼红嫉妒。
唐钝长得俊学问好,待云巧没有私心,这点哪家相公比得上
不约而同的,视线齐齐落
秦大牛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春花,春花脸上的淤青没有消过,有小媳妇问春花,“她给她爹娘送肉怎么没给你啊”
春花动作微顿,瞄了眼自己婆婆,颤巍巍的摇了摇头。
秦婆子不喜人们探究的目光,冷冰冰道,“她日子好了,嫌咱穷了”
这话赵氏说了好多回。
年轻媳妇现
半个月前,夏雷被蛇咬了,是云巧采草药给他止的血,夏雷给他钱她没要,还让衙役给夏雷半碗鸡汤补身体。
云巧若是个冷漠无情的,哪儿会管夏雷死活。
小媳妇是绿水村郑家的,进门不到两年就给郑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将相公拿捏得死死的,修路时她刚生完孩子坐月子,
极为聒噪的人,不好别的,就好八卦。
两天就因碎嘴出了名。
郑家媳妇盯着手足无措的春花,故作思忖地说,“她也不搭理大牛,你们是不是欺负她了呀”
云巧和春花怎么闹掰的无人知晓,反正云巧看到春花就躲,对秦大牛更是没个好脸,惊奇的是,只要云巧来,当晚春花必定挨打,郑家媳妇秦大牛是不是
秦大牛生得魁梧,春花身子弱,哪儿满足得了他。
云巧傻里傻气的,再好欺负不过了。
秦婆子看她似笑非笑,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啊”
郑家媳妇笑容不减,“我就问问。”
秦婆子碎了口痰,“自个没羞没臊和汉子钻树林就算了,竟往我家大牛身上泼脏水,是不是你家那口子长得太丑下不去嘴,盯上秀才爷了啊。”
唐钝带着云巧经过时,就郑家媳妇看得最入迷,秦婆子这把岁数的人都替她臊得慌。
周围谁不知道郑家媳妇是个狐媚子啊,她没来时,人们专专心心修路,天亮动工,天黑工,日子风平浪静的。
郑家媳妇来了后,时不时夜里溜出去找她汉子,办事也不走远点,动静大得方圆几里的人都知道。
不知带坏了多少人。
她夜里如厕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撞到什么人。
秦婆子骂道,“也就你天天惦记着那档子事。”
赵家媳妇脸色通红,梗着脖子顶回去道,“甭以为你死了男人所有人就得跟你守活寡,我不惦记那档子事哪儿来的儿子,难不成你那几个儿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秦婆子被噎得说不出话,尤其看赵家媳妇轻轻抚摸自己肚子,仿佛里边又有儿子似的,秦婆子更是一肚子火,一掌拍到春花脑袋上,“没看到我被人欺负了呀。”
春花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秦婆子觉得晦气,揪着她耳朵往树林走,“你说你有啥出息,比不过云巧就算了,连赵家婆娘都比不过”
春花呜呜啜泣着,不顶嘴,也不还手。
郑家媳妇觉得无趣,笑盈盈凑到旁边人堆里,温温声声地说,“我记得云巧常去地里给大牛送水来着,怎么突然就闹僵了”
妇人们哪儿知道
郑家媳妇脸热,她找她汉子几乎都是夜里,黑灯瞎火的,哪儿有什么人。
她顺顺自己头
她不提这件事,人们差点忘了,如梦初醒道,“我看春花娘不知好歹得罪云巧了,云巧拿人参救了春花的命,春花娘非但不感激,抱怨云巧烧了她半捆柴”
“是有这回事,云巧烧了她半捆柴,还了一背篓回来”
那时郑家媳妇还
“当时秋娥婆婆蹦哒得厉害,还把唐家那位祖宗招来了,自然没人关注还柴的事情。”
郑家媳妇不死心,“云巧以前经常往秦家荒地跑”
有声音打断她,“春花怂恿的呗,就云巧的性子,哪儿懂那些”
郑家媳妇暗暗蹙眉,心道她们是不是小瞧了云巧。
清晨她和唐钝去镇上,背篓是唐钝背着的,回来时,唐钝两手空空,她真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会体贴唐钝抢着帮装满的背篓
想到唐钝那张俊朗清肃的脸,郑家媳妇脸颊滚烫。
其他人见她这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打你来了后,风气越来越不好了。”
晚上树丛多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郑家媳妇脸色绯红,嗔道,“你们现
“”
郑家媳妇说话没个忌讳,有人撞她胳膊,“没羞没臊的,还有小姑娘呢。”
人堆后边的云惠怔了怔,脸色血红的跑开。
郑家媳妇笑得欢,“过两年就不是了。”
沈家没有
云惠模样比不得云妮,但比云巧好看太多。
长流村还真有人家瞧上她了。
郑家媳妇望着跑远的背影,思考道,“你们说她有没有和”
旁边人捂她的嘴,“小心她奶撕你的嘴。”
沈家特别重视云惠的亲事,前两天方家老婆子说看到云惠偷偷摸摸牵小伙子的手,传到曹氏耳朵里,跳过去呼呼呼扇对方巴掌,撕对方的嘴,不要命似的。
郑家媳妇还上前拉架了,自然记得那幕。
然而她并不
“长流村底蕴深厚,注重名声德行,你别毁了人家的好事。”
长流村的人走到哪儿都高高
云惠名声有损,长流村那边势必不会娶她的。
郑家媳妇不服,“我又没说什么沈家也够偏心的,云巧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跳出来帮忙我要是唐家,我也不承认这个亲家”
唐钝的为人处事没几个人敢质疑。
那是唐家和长流村的脸面,稍不留神会引起众怒。
周围几个人瞪郑家媳妇。
郑家媳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笑着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她们谈笑的时候,云巧提着篮子回了沈家。
篱笆周围生出了杂草,屋檐下的台阶起了绿绿的青苔,仿佛没有人住似的。
云巧敲着门,细细地喊了两声翔哥儿。
“来了。”沈云翔拖着草鞋,懒洋洋的走出屋,他刚洗了头,头
肉已经凉了,粘成了一块。
沈云翔问,“唐钝奶煮的”
“嗯,你尝尝”篮子里放着一双筷子,她夹起喂他。
沈云翔张开嘴,顺势拉着她往外走了两步,“你去过石屋了没”
他不懂什么舆图,但衙役交代的差事会暴露石屋的位置。
“去过了,东西被云妮搬走了。”
“搬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
她又夹起一块肉,沈云翔往后缩,“你也吃。”
“我吃过了,这是你的。”
沈云翔张嘴含住,又问她,“妮姐儿找过你没”
“没啊。”云巧斜起眼,“我五十天没见过云妮了。”
“这么久了”
从唐家回来他就老实待
云巧道,“对啊,你都不来找我。”
“你成天
“唐钝家啊,我每天晚上都回去的。”
沈云翔理亏,“行,过两天我去唐钝家找你”
“过两天不行,我要送唐钝去县学。”
沈云翔“”
唐钝用得着人送他迟疑,“唐钝找不着路”
“我带他抄近道。”云巧昂首挺胸,自信满满。
沈云翔眯起眼,“你去过县里”
他怎么不知道
“没去过。”
“你找不着路还送他走丢了怎么办”沈云翔忍不住敲她脑袋,严肃警告,“不准去。”
云巧不服,“我认路很厉害的。”
山长和衙役夸她有天赋呢。
“那也不准去。”
涟水县离福安镇差不多五十公里,穿过北阳镇,沿着东北方向的官道往前走就到了。
唐钝白天去镇上租了辆牛车,用不着人送。
至于云巧说的近道,唐钝从来没有考虑过。
山路曲折蜿蜒,哪怕有近道,到县里恐怕也累得筋疲力了,哪儿有神熟悉县学环境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