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驻守贝州的老二率亲兵哗变,杀劝阻的老四及其亲兵,自立门户,称清河军节度使。
他清除魏州眼线,广募士卒,一万五千余人的牙外军飞速扩充,约有一万八千余人。
密报由九死一生的探子送来,送的还是半个月前的消息。到腊月底,扩充后的兵力少说两万人。
军情
明溪盯着纸上的内容,没有说话。
她初来乍到没多久,对薛义山驻守其余五州的干儿子比较陌生。
她只乖乖坐着,眨着眼睛环视众人逐渐凝重的神色。
但不得不说,这对她而言,是一个好时机。
两个月的相处,她算是获得薛义山和田英的信任。
此时她要做的,就是
田英率先开口,打破沉重的气氛“老二不蠢,他知道魏博情形。自立门户是死路一条,他没理由这么做。”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老五眉头紧皱,“二哥对义父的孝心我们大家有目共睹,难道是四哥惹二哥不快了”
老七摩挲着下巴,分析道“四哥是个火爆脾气,时常得罪人不自知。二哥一向敦厚老实,对于各位兄弟也是多有包涵。”
十二翘起二郎腿,朗声道“正因平素积怨得不到疏解,旧怨和新仇越积越多。二哥纵然敦厚老实,却也是个性情中人,哪能任忍受一直被欺负下去。”
除了薛义山和老三、明溪,议事堂中众人都开了口,大多都偏向老二被老四冒犯。
显然,从前老四仗着排序长些,没少得罪他们。
薛义山看向老三,沉声道“老三,你说说看。”
老三迟疑了一会儿,谨慎道“如今我们只知老二杀老四,自立为清河节度使,招兵买马。其中缘由,还是需得将老二捆回来后才能定夺。”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管如何,老四终究是死了。纵然老四多有冒犯,老二也不该取老四的性命。”
亲兄弟之间尚有龃龉,更何况他们这种半路兄弟。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入了薛义山的麾下,拜为异姓兄弟,勾心斗角是一回事,要人命则是另一回事。
“十三,你觉得呢”薛义山又望着最小的义子。
一直低头不语的明溪将视线从纸条上挪开,她抬头望着颇有考核意味的薛义山。
“我们现下如何猜测,那也只是猜测,不是事实。”
明溪起身,抱拳道“我愿前往贝州,为义父寻来真相。”
薛义山露出审视的目光“你认为领多少兵马合适”
明溪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我自知年纪轻,资历不足,故而只求随行前往。具体领兵事宜,还请义父派众位资历深厚的兄长。”
“当然,若是义父信任,肯将两万牙兵借我,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最后,明溪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一下子缓和了议事堂中的气氛。
薛义山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指着明溪笑骂道“听听,十五岁的年纪,胃口大的很,想要两万牙兵。真给了,怕是要吓得尿裤子。”
明溪像头气恼的小兽,气嘟嘟地辩解道“我三岁就不尿裤子了。”
“小十三到底是年轻。”
十二只比明溪大三岁,今年十八。他从前最小,没机会摆哥哥的款儿。
今天机会就
田英调侃道“小十二逮回做哥哥的机会不容易。”
十二笑道“以后机会就多了。”
被明溪和十二这么一打岔,薛义山的心情好了许多。议事堂不再像方才紧张,商议的过程还算愉快。
未免打草惊蛇,薛义山否定老五提议的去信问责。
他任命老三为平贝将军,率五千牙兵平贝州哗变。十二和明溪随行,为前锋,于来年正月十六出征。
此外,他命驻守博州的老六调博州一万外牙军,皆由老三统领。
虽然出征时间定
冬日不适合大规模动兵作战,像此类哗变,大多都
但由于贝州紧邻成德,倘若老四转头寻求和成德军节度使合作,这对于魏博
因此魏州军营里忙着运送粮草,忙着分
二十来天众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眨眼就到正月十六,冰雪还没化去,五千牙军整齐排列于魏州城前。
薛义山和田英共举酒碗,说话的时候嘴里直冒白气。
他挺着将军肚,长臂一展,鹰隼般的目光来回扫过他的义子,和义子身后的五千牙军。
“贝州哗变,魏博边防告危。你们出征,不是为我,是为魏博的父老乡亲,你们的妻儿老小。”
“你们不战,你们的老父老母将颠沛流离,你们的妻女将受敌人的胯下辱,你们的儿子将被斩草除根。”
“为了你们的妻儿老小,你们必须战,必须胜”
只有涉及到自身利益,才会不顾一切,特别是
明溪由衷的承认,薛义山鼓舞士气的方法,很合适天下如今的局面。
等薛义山说完,田英大声道“你们是魏博的好儿郎,是魏博的英雄。雪路难行,寒盔加身,我
“马到功成,戡平贝州”
“马到功成,戡平贝州”
“干”
“啪”五千多人齐摔碗,吼声震天,立
老三调转马头,明溪和十二紧随其后,骑
雪地难行,五千牙军自魏州出
五千牙军
贝州下辖十二个县,其中清河县为其治所。
老二知晓他若自立,薛义山不会善罢甘休,必会就近派遣博州牙外军与他对抗。
故而他将大部分的兵力部署
牙军自古以来便是魏博军中的锐,个个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哪怕他以逸待劳,面对连日赶路的牙军,也没有还手之力。
老二选择闭城不战,准备熬到牙军粮草耗,自行离去。
他负手而立
眉眼积蕴着疏离的白衣少年,身披厚重的银白斗篷,慢慢走到老二身边,没过脚踝的积雪上留下两行脚印。
“将军。”修长的手指穿过斗篷,于身前交叠,白衣少年微微颔首,冲老二作揖。
老二回头看了眼少年,很快又转过头去,说道“他们驻扎
少年直起身子,顺着男人的视线眺望远方,问道“将军怕了,还是后悔了”
“怕”老二冷笑,“我为他守贝州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竟然听信老四说我与成德军节度使勾结的谗言,准备废我立他。”
“届时被废,我难逃一死。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以一州之力对抗五州,将军其实知晓此战没有胜算。”少年百无聊赖地伸出食指,
“先生以为该如何”少年本是老四身边的一个谋士,老二起初并不信任他,甚至想杀了他。
谁料他的剑抵着少年的胸口时,他依旧面不改色,将老四向薛义山进献的谗言一字不差告诉他。
他知道老四脾气不好,平日里老四时常冒犯他,他也没当一回事。
但这种捅自家兄弟刀子的事,他相信老四不会做。
他命人捆了少年,亲自去问寻花问柳的老四。
没成想听到醉酒的老四和亲兵密谋,大肆宣扬要杀他邀功的事。
这使得他不得不信任少年的话。
其后计杀老四和他的亲兵,也是少年以老四的谋士的身份诓骗老四,助他一击即中。
到现
他大可绑了老四去魏州,和他
少年指尖微顿,他沉默一会儿,淡淡道“向成德军节度使俯首。”
这条路老二不会选。
否则他就不会以一万五千的兵马自立门户,称清河军节度使。
“此事先生莫再提,断然不可能,”老二
少年怜悯地看了眼男人。
他知道男人
他对薛义山的父子之情做不得假,所谓放手一搏和自立,只不过是他被背叛后的冲动为之。
男人希望和薛义山解释清楚后,能得到他的原谅。
“咳咳”少年咳了两声。
老二关切道“胥先生风寒未愈,还是快些下城楼休息,喝碗热姜汤。”
少年没有拒绝老二的好意,颔首告退,沿着来时的脚印返回。
走到城楼拐角处时,少年回头看了眼被冰雪覆盖的平原。
前面传回来的情报中,有一位头戴鬼面具的前锋。
据说是薛义山的第十三位义子,生的秀美,貌比兰陵王。
“他”,或许就是他等待许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