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又是一年中的烟花三月,冬小麦返青浇水的日子,也是明溪十八岁的生辰。
及笄之后,明溪的生辰不是
明溪没有声张,一人一骑离开军营。
打马来到一个小镇上,她盯着路边成衣铺中的朱红罗裙看了许久。
罗裙所用的面料不是很好,朱红色染的不均匀,褶皱处稍稍
她翻身下马,抬脚走进成衣铺中。掌柜只当是小郎君来替心上人买衣裙,热心介绍店中成衣。
明溪遥指挂
掌柜立即热情夸赞“郎君好眼力,石榴红罗裙是我家绣娘费时三”
明溪从荷包中掏出拇指大小的银子,扔给掌柜,淡淡道“就它了,搭双绣鞋。”
掌柜接过银子,二话不说命伙计将朱红罗裙和绣鞋包好,腆着笑脸一路相送明溪出门。
明溪拐进一间客栈,要了间上房,吩咐老板娘不许打扰。洗漱一番,她换上新买的朱红罗裙。
没有人帮她梳头,她先是扎了个马尾,再将马尾挽成丸子头。成衣铺掌柜赠送的朱红长丝带缠绕丸子头底端,自然垂至腰际。
她将黑色圆领袍和鬼面具整齐叠好,搁
明溪推开窗,足尖轻点窗框,飞身而下。
她骑上骏马,头戴白色帷帽,一路飞驰,终于
书院中人正
“四姐姐”四下无人,年纪尚小的明温顾不得许多,一头扑进明溪怀中。
明浅弯腰作揖,视线落
她的四姐姐以前所穿衣裙,所用面料皆是上等丝绸,染色均匀。一袭朱红罗裙辅之以金线所绣牡丹纹样,站
听到明浅吸鼻子的声音,明溪笑问“谁给咱们五姑娘气受了”
明浅直起上身,拼命摇头“前几日三叔说四姐姐会来,原以为三叔是哄我们高兴的,没想到今日四姐姐当真来了。”
明温抬起头,绽放甜甜的笑容“四姐姐的生辰,当然要来和我们一起过。”
明溪伸出手,催促道“既然知道我要来,你们给我准备的生辰贺礼
明温从她怀中起身,回到明浅身旁,冲明溪轻哼一声“四姐姐就想着生辰贺礼,都不想我和五姐姐。”
明溪真诚道“我想的,”她顿了顿,两指指天,“不然就罚我没有长寿面”
“果然,四姐姐就是为了那一碗长寿面,”明温幽幽道,“看来咱们那几宿都白熬了。”
明浅捏了捏明温肉嘟嘟的小脸,正要说话,耳房外传来车轱辘的声音,接着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
为了照顾腿脚不便的明三爷,书院内的很多地方没有门槛,他转动木轮进入房中。
明三爷的目光扫过三位姑娘,温声道“今天是溪儿十八岁生辰,下午的课我放了。咱们回家,为你们四姐姐好好过个生辰。”
说是回家,其实明三爷的小院就是书院旁,和书院一墙之隔,墙上开了扇小门,与书院连接
穿过小门,明浅将小门合上,明溪得以从不透气的帷帽中解放出来。
明温推着明溪走进左边的房间,边走边说“四姐姐生辰,当然是要好生打扮打扮。”
她脚下垫了个矮桌,麻利地解开明溪头上粗糙的丸子头。
明溪将桌上的漆木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支支致的珠钗,甚至还有一支稀缺的点翠簪。
都是她从前送给姊妹们的钗环首饰。
明溪漫不经心拿起一支红宝石钗把玩,略带薄茧的指腹擦过光滑的红宝石。
明溪借着铜镜打量娇俏的明温,眸中不自觉闪过一缕羡慕。
因
她的
“我们离开时,父明二爷百般不肯,拦着我和五姐姐不让走。”明温没察觉到明溪对她的羡慕,一边替明溪挽
“好
“他新娶的夫人看我和五姐姐要走,便强占四姐姐留给我们的头面首饰。”明温从桌上选了支金钗插进明溪的
“幸好三叔为我们撑腰,这些珠钗才不至于落入那个女人手中。”
“新娶的夫人”明溪没怎么关注琅琊明家,明二爷续娶一事,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明温忍住恶心,道“他续娶之女比大姐姐还小上一岁,我们离开时,续娶的夫人正好诞下一个男婴。”
明溪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其他反应。
“四姐姐不生气吗”明温好奇地问。
明溪以手支颌,百无聊赖地搅动盒中的耳环,无所谓道“你都唤他一声明二爷,还管他续娶夫人和老来子作甚”
明温眼睛一亮“四姐姐和五姐姐说的话一样诶五姐姐也是这么同我说。他要卖我们姊妹,我才不会管他。”
“阿温你过来看看,这火我生不起来,”明浅接近
明温听到呼唤,扑通一下跳下矮桌,一蹦一跳向厨房跑去。
明溪侧眸盯着明温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她慢条斯理来到厨房,只见灰白的烟争先恐后从房门缝隙和窗框中钻出。
明溪二话不说提起水缸旁的木桶,打了桶水冲向厨房。
才到门口,紧闭的门突然打开。
明三爷一张脸既有面粉的白,又有炊烟的黑,他边咳嗽边滚动木轮,忙不迭来到院中,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没走水”明三爷制止明溪想走进厨房的意图,大声喊道,“不许进去”
明溪脚下一顿,正是这个停顿,明浅飞快地关上门,抵着门道“四姐姐快去堂屋坐着,这里有三叔,还有我和六妹妹,用不着四姐姐。”
明溪哑然失笑,放下装满水的木桶,转身走到堂屋等候。
她真的很好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三位,能给她煮出怎样的长寿面
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明浅神色复杂地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进正堂,后面跟着掩面的明三爷和翘首以盼的明温。
明溪下意识抓紧圈椅,大有防备姿态。
眨眼的功夫,一碗挂着黑灰的面糊摆
“这是长寿面”明溪拿着银箸的手一滞,不敢置信地问道。
明温探出上半身,期待道“四姐姐快尝一口。”
明溪瞪大眼睛“真的要要尝吗”
明温眨巴着眼睛“我特地为四姐姐煎了个荷包蛋,四姐姐快尝尝。”
明三爷和明浅同时掩面,频频摇头。
想到小小的明温垫着凳子为她煎荷包蛋,明溪心下一热,搅和面糊,从最底下翻出一个边缘
明溪这真的是长寿面
好歹是三叔和妹妹们的心意,明溪还是决定尝一口。
“我去请书院饭堂的婶婶做一碗长寿面,四姐姐等我。”明浅实
明溪叫住跑到廊下的明浅,慷慨就义一般一口闷下面糊。
“唔,还不错。”没有想象中的难以下咽,面糊看起来像毒药,吃起来却还不错。
明溪索性换上汤匙,方便上手。她
“锅里还有,我去给四姐姐盛。”明温热切地端起托盘。
明溪连忙拒绝“不不,饱了”
明溪好说歹说劝下热心热肠的明温,了明三爷亲笔所书的折扇、明浅和明温亲制的皮手腕,飞似的逃离书院。
她才出县城,不想看见身穿茶白圆领袍的刘嫖姚,牵着马候
“你怎么来了”明溪疑惑地来到他身前。
隔着帷帽,刘嫖姚看不清明溪女装的模样,他翻到马背上,笑说“将军十八岁生辰,我怎能不来”
湖心花灯随水逐流,昏黄烛火与月光照映湖水,湖心波光粼粼。夜风袭来,吹起一圈圈涟漪,由内向外扩散,荡出春夜慵懒闲逸。
明溪懒洋洋地趴
小舟最终停
他转头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明溪下意识抹了把脸,忘了她的双手都沾了水“我脸上的脂粉花了吗”
“原本没花,”刘嫖姚掏出一方白色丝帕,想要替她擦拭被染红的两靥,“现
明溪向后一仰,躲开刘嫖姚的手,接过丝帕,借着湖水倒影擦拭脸颊。
刘嫖姚不舍地回手,指向夜空“你看。”
明溪循声抬头。
一盏盏天灯缓缓升向空中,将漆黑的夜照亮。每盏灯下悬着一张布条,布条上写满祝福之言。
它们比月光还要温柔,比明星还要亮眼。
刘嫖姚温声道“时间仓促,不及将军及笄之礼盛大。日后安定下来,我一定给将军一场盛大生辰礼。”
许久,明溪轻声道“这是我出生以来,过得最好的一个生辰。”
盛大又如何,却不及满池花灯和漫天明灯来得真心实意。
“谢谢你,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