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有了,还需水。
梁安之前会把药都扔了,就是因为一路疾行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水源进行药浴,否则早就用于恢复内力。
索性穗萍县衙内就有一口井,虽然因为大旱出水量不够,日常饮用都要扣着,但作为六扇门捕快,弄一桶用于药浴倒没问题。
让虎二帮忙弄来一个半人高的木桶,装了半井的水,配好按融阳大补汤的比例配好药材扔进去,梁安拿一根木棍慢慢搅拌。
不同的药材随着搅拌于水中渗出药性,使水色变浓,散发出一股呛鼻的辛辣味,仿佛辣椒爆炒时的味道,又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散去,直到只留一股淡淡的,却有种让人难以呼吸的药香时,梁安才停下搅拌。
伸手摸了摸药汤,感觉到一股股仿佛火焰的灼热药性灼痛手指,梁安微微点头。
丢掉木棍,脱光衣服,梁安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木桶。
木桶不大,但也够人蹲在里面,忍着药汤侵蚀的灼烫感缓缓蹲下,药汤正好没过脖子。
“嘶!回头得改进药方!其他地方还好,但这滋味放在蛋蛋上也太刺激了,别到时候给我整废了!”
抽着凉气嘀咕着,梁安闭上双眼搬运残阳录。
融阳大补汤是集四十九种药材的至阳之汤药,药性猛烈,常人喝一口就会阳火攻心而死,就算是泡也会被阳火折磨数日。他在药汤中配的融阳大补汤是正常融阳大补汤的三倍剂量,药性更猛烈,如不尽快吸收,就算他修炼的是霸烈凶猛内力如火的残阳录也吃不了兜着走!
融阳大补汤的效力确实非凡,且异常契合残阳录,随着内力不断搬运,梁安的内力迅速恢复,速度之快让他只剩一成左右的心神都有些不够用了。
索性这一点他早就考虑到了,之前在土坡上用五气朝阳功炼化吊命丸药性所得的五脏气转化为阳和之气再转为朝阳紫气,代替心神融入新生的内力。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疏忽了……他的经脉有些受不住迅速恢复的残阳录内力!
并非是所有经脉,而是虎啸运行的几条经脉。这几条经脉在他提升虎啸至问玄时高强度运行过内力,更早之前又为了和巫礼对峙不断运行虎啸生风的前半部分运功路径,早就有所损伤,此刻残阳录内力经过这些经脉的时候,产生了千刀万剐般的强烈疼痛!
忍!只能忍!
因为内力不够,遇敌时需要不断考虑内力消耗,瞻前顾后不敢出招的经历让梁安知道这是自己必须忍过去的阵痛。
两成、三成、四成……一直到内力恢复到五成左右,梁安感觉自己已经吸收不到药性了,再运转残阳录只会提炼自身的精气,徒耗健康,立刻收功停下。
睁开眼,印象中敞亮的房间已经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分明已经入夜了。
“不知道老鲁回来了没有。”
嘀咕着,梁安钻出木桶,靠着印象摸黑找到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擦干身体,光着身子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一开窗,他就看到西北天空有红光闪烁,铺天盖地,立刻想起了巫礼衣裳点燃的林火,不自觉倒抽了一口凉气。
“亮成这样,这得烧成什么样?幸好那边林子到这边有一大块地没草没树,不然我和柳鲤罪过大了!”
凝视片刻,梁安低头往分配给赵录的房间看了看,见没烛光亮着,又看鲁蒿和柳鲤的房间也一样,想来是已经休息了。迟疑片刻,他熄了打搅几人的心思。今天大家都在逃命,心神体力都疲惫极了,现在安全了,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
叹息着回头看向木桶,梁安眉头一挑。
“这些药汤倒了有些太可惜,现在水这么缺,残余的药汤虽然含有剧毒,但架口锅烧一烧,将水蒸馏出来或许还可以用。水烧干后留下的毒也正好补充我丢掉的那些毒药。”
“对了,说起毒,我还得洗个澡!”
融阳大补汤的药性吸收完后留下的是剧毒,仅仅擦干身体还是会让毒留在身上,想要解决得用大量的水冲掉身上的毒。但穗萍这边本就缺水,一趟药浴就要了一半井水,现在再去打水冲洗,只怕每天县衙里没人有水喝了!
皱了皱眉头,感受到残毒不断刺激着身体产生刺麻灼痛等感觉的梁安忽然想起自己白日里似乎看到过县衙角落里堆着沙子,立刻有了对策。
没水,沙子也能洗澡!
梁安在来这边的路上听一个捕快说起过虞国北方有不少沙漠地带,当地人严重缺水时,偶尔会用沙子清洗身体,如今想起堆在县衙角落的沙子,不就是给他准备的嘛!
摸黑找到自己脱下的衣服,闻了闻上面的汗臭和异味,梁安一脸嫌弃的撇撇嘴,却没套在身上。
身上的毒没洗干净,衣服穿上了难免会沾上毒,回头洗干净再穿上就和没洗过一样。他打算洗完沙浴后再穿。
来到窗前,探出脑袋往外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梁安脚下一发力,如一头灵巧的猫纵出窗户,向记忆中堆着沙子的县衙角落捻手捻脚走去,还用上了虎行步潜的步法,无声无息。
……
夜色中,宇文贺立在树梢,眺望北方熊熊燃烧的树林,闻着随风风传来的浓烟,目光微凝。
白日里,他被陈州郡那边的大军追赶,只能率众捕快逃进树林,打算在林中北上和梁安几人汇合。却不想一场大火自东而来将他们拦下,后又遇到一群黄袍蒙面人偷袭,若非他自身实力够硬,捕快们也非常人,只怕命都要交代出去了。
后来虽然逼退了黄袍蒙面人,但也了耽搁不少时间,大火已经将北上的林子点燃,只能被迫转道南下,跑了十来里路才安定下来。
不过就算安定下来,宇文贺知道这不代表安全,那些神秘的黄袍蒙面人和陈州郡的士兵既然发现了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不知梁兄他们是否逃出去了。这群贼人的实力着实了得,竟有两人与我实力不在我之下,若非他们手中秘法不如我,只怕我也难带弟兄们逃出来。”
低声轻叹着,宇文贺突然目光一凝,身体往树后藏去。
远处,几道黑影从树梢掠过,大概率是正在寻找他们的黄袍蒙面人!
仔细观察片刻,确认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靠近这边,宇文贺往后一退,悄无声息的往地面落去。
“走!”
……
一宿安眠。
次日凌晨,天色未亮之际,熟睡中的梁安感觉到眉心的朝阳紫气有股异动,立刻睁开双眼。
早上太阳将出未出之际,正是他修炼五气朝阳功的最佳时期。
摆开架势,深吸几口气后,熟稔的五方拳缓缓展开,推动五气朝阳功运转。
刹那间,潜伏天边的朝阳紫气像铁砂遇到了吸铁石,迅速涌向梁安眉心,带来浓浓灼意,使梁安眉心部位迅速升温发红变紫,似乎下一刻就要熟透。
微皱了一下眉头,梁安也没太过在意,继续演练五方拳。
这已经是老问题了,想要解决绝非一时半会儿,稍许疼痛忍忍就好。
不过相比于眉心的疼痛,让他欣喜的是随着朝阳紫气的融入,五气朝阳功将其转化为阳和之气后填补在自己受损的经脉上,大大加快了经脉损伤的恢复速度,也加快了对吊命丸毒性的炼化。
照这势头,顶多五六天,他的经脉损伤就可以痊愈了,吊命丸的毒性也会随之消除!
但在梁安恢复了二成左右朝阳紫气时,眉心能吸收的朝阳紫气越来越稀薄,热度也越来越强,明显是太阳升起来了。
叹了口气,梁安收功睁眼,果不其然看到远处地平线上一抹朝阳缓缓冒出,红光万丈,照耀天地。
“要是太阳一直不升起多好。”
“那不是要一直活在黑暗中。”
柳鲤温柔恬淡的声音突然传来,接下梁安的话头。
梁安循声看去,就见柳鲤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梳理了一番,露出干净美丽的面庞,与前几日狼狈如乞丐婆的模样相去甚远。只是脸色还带着些许苍白,却也添了几分林黛玉般的柔弱美感。
“洗脸了?”梁安笑道:“漂亮多了。”
“公子说得我好像平时不洗脸一样。”柳鲤翻了一个白眼,又有些关切的看着梁安道:“公子没事吧?”
“我?我好好的。这几天下来,没今天这么好过。”梁安随意的耸了耸肩,往边上看了看,发现赵录正在自己房间内看着自己,笑道:“老赵,怎么样了?”
“昨天让大夫看了,就是一些外伤,没大事,过几天就好。”赵录笑了笑,也有些关切道:“倒是你,怎么和烧熟的螃蟹一样,全身通红?”
梁安一愣,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的双手通红,如同染血。再撕开衣服一看,胸腹也是通红一片,立刻皱起了眉头。
伸手摸了摸,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顶多是浑身都有些麻痒,但在眉心的灼痛和经脉损伤的刺痛对照下并不明显。
等等!麻痒?!
灵光一闪,梁安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昨晚虽然在沙子里打了好几滚,搓了好几下。可沙子毕竟不是水,没有完全洗去融阳大补汤的毒,此刻身上的异状其实就是融阳大补汤的残毒作祟,阳火过剩所致。
仔细感知了一下,果不其然如他猜测。但他身负五气朝阳功。作为养生功,五气朝阳功在调和阴阳方面的效用不错,沙浴虽然没有完全洗去融阳大补汤的残毒,但也洗去了大部分,剩下那些残毒造成的阳火过剩症状也比较轻微,随着五气朝阳功的自发运转会缓缓熄伏,就算放着不管,过两天也就没事了。
“不用管。只是我用的药带点毒,过两天就好。”
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让柳鲤和赵录安心后,梁安转身看向安排给鲁蒿的房间,微皱眉头道:“老鲁昨天没回来吗?”
“鲁捕爷昨儿傍晚就回来了,刚才看你在练功又出去了,说是给我们带些吃的去。”柳鲤笑着说道。
“那感情好啊。”梁安走到赵录窗边,靠上去道:“咱们都几天没吃上正经吃的了。希望老鲁别让我们失望,否者得治他的罪,老赵你说是不。”
随着他靠在窗上,屁股撅起来,看到这一幕的柳鲤突然扭头看向一边,脸上多出一抹并非朝阳照射的绯红。
恰在此时,鲁蒿提着一捆烧饼和一坛酒走了进来,看见柳鲤两颊绯红,挑了挑眉头道:“小梁,你调戏柳小姐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乃圣人门生,怎么会做这事。老鲁,乱说话小心我告你诽谤!”梁安挑着眉头扭头,看清鲁蒿手里的东西后,面色一苦:“又是烧饼?咱们天天吃烧饼,都要吃成烧饼了!”
“你不吃,正好我和老赵多分一些……柳姑娘也能多分一些。”鲁蒿没好气的说道:“这档头搁我耍公子哥性子,爱吃不吃,再啰嗦小心我揍你。”
“吃!怎么不吃!”梁安讪讪笑笑道。
他也就是活跃一下气氛,毕竟昨天几次差点没命,不发泄一下心里不舒服。
索性鲁蒿也能猜出他的想法,没有再多说什么,分了烧饼和酒,靠着窗户道:“昨天我和权捕快去铁将军的军营问过了,他们的探子也没发现统领他们的线索。让我回来等消息。”
“没往林子里找吗?”
梁安撕下一块烧饼放进嘴里,嚼了嚼,又端起酒抿了一口,皱眉吞下。
鲁蒿抽了抽嘴角,“林子?大火把穗萍到利安的林子都点燃了,昨晚烧了一宿,整个天边都是红的。我估摸统领他们可能也被大火拦着过不来了。”
说话间,他看向了梁安,一脸都是你闯的祸的表情。
梁安一愣,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
水火无情,就算宇文贺武功高超,但他还带着一群捕快呢,面对大范围的林火,无法往穗萍这边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能怪我吗,要不是巫礼那厮的巫法,我也不可能想到在那么干燥的林子里用火啊。
往嘴里塞着烧饼,梁安皱眉思考了片刻,问道:“如果宇文兄过不来,那咱们怎么办?继续去陈州,还是留在这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