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闻其声, 小孩高亢的嗓音穿破药房的沉静。方安进“猛虎扑食”似的冲向院子,冷不丁看到谢芸锦,一个急刹车, 摔了个狗吃屎。
谢芸锦“”小鬼头真客气。
“阿进咋不看路呢”身材瘦弱的妇人踱步上前,俯身要去扶他。方安进自己麻溜地爬了起来, 打了许多补丁的裤子沾满草屑泥土, 显得更破旧了。
“你、你咋
“女人真是太弱了”
谢芸锦差点用手中的簸箕砸他的头。
妇人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对谢芸锦笑了笑, 苍白的脸上没有多少血色,连嘴唇都泛着青紫, 一看就是久病缠身。
“你就是谢知青吧, 多谢你上回帮了阿进。手帕安远给你了么缝补得不好,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这样好声好气地跟自己说话,谢芸锦还有些不适应。上辈子两人可以算是村里关系最差的婆媳,对方没少
她和方安进, 一个“冷刀子”,一个“火药桶”,谢芸锦
因而谢芸锦没有答话,目光
赵莲愣了愣,面露尴尬,心道果然是城里来的知青,脾气真大。
干笑了两声,她又止不住咳嗽起来,谢芸锦听得心烦,不客气道“陈大夫
一大一小都是常年生病的体质,除了必不可少的药包之外,每个月还要来药房检查一次。幸好村里看病能报销,不然光凭方安远一人撑着,家里怕是早就入不敷出了。
陈广福把完脉,脸色并没有多好看“郁结未散,你这个身体啊得放宽心。”
赵莲唇边扯开一抹苦笑“安远还没成家呢,阿进身体也不好,我咋放宽心。”
丈夫死的早,她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就希望看着他们成家立业,这样就算自己哪天走了,也能安心地去见他们的爹。可是大儿子冷心冷情,上回介绍的姑娘他连相看都不愿意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愿。
陈广福从不掺和别人的家事,闻言只说了句场面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赵莲常年待
陈广福一愣,问道“向东他说的哪家姑娘”
“您不知道就是早些年逃难来的孙家女儿,桃枝啊。”
门外的谢芸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怪不得这些天都没怎么见着这两人呢,原来忙着升温感情去了啊,女主不愧是女主,这速度也太快了
听着赵莲
山上“偶遇”之后,知青们聊天也会时不时提到这事,方才下工歇晌,几人
自家孙女被大队长儿子占了便宜,这怎么得了不得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扒住人家孙家人本就打着这个主意,这下让他们逮着了,拖家带口地到大队长家闹,架势十足,令端着饭碗跑去围观的村民们哗然不已。
大队长家的不是和谢知青谈对象么怎么又和孙家女儿扯到一块儿去了
哦哦谢知青说了他俩没关系啊,那也没理由看上孙桃枝啊不都说
村民们对孙家还是有偏见的,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江渡村人,方向东又是村里婶娘们的理想女婿,说话自然带着股酸味。
不过再酸也没用了,孙家人从孙桃枝房间里找到了一条桃花丝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上等货,和县城里卖的不是一个档次。整个江渡村除了
方向东还
小姑娘虽然支支吾吾的,但却没有否认,
这下方中华夫妇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种事情吃亏的都是姑娘家,方中华又是大队长,不可能闹出个家教不严的名声,只得叫自家儿子回来,商量商量亲事如何办了。
事情
既然两个人都提前和谐美满了,就没有她什么事儿了吧谢芸锦突然心情大好,对着冲她道别的赵莲都有了笑模样。
村尾的孙家,老太太显然还没回过劲儿来,插着腰对坐
“你个死丫头被男人占了便宜咋不吭声要不是我听着旁人说,你还想瞒多会儿”她急赤白脸地骂了几句,看她一脸木头样又觉得没趣,喘着气摆摆手,“算了算了,等向东回来事情就有着落了。我告诉你啊他要是不认账,你可别心软男人不能惯着,听见没”
孙桃枝神色不豫地应了声。
现
这下他总不能惦记着谢芸锦了吧
为着联欢会的事,晚饭后大家伙还要紧锣密鼓地排练。
下午的事闹得太大,谢芸锦到晒谷场的时候,几乎有人都
“我看孙家人就是想讹上大队长家,生怕人跑了不负责。”
“不过想想也是,人方向东条件多好啊,我前些时候还听说供销社的领导想要把自己闺女介绍给他呢”
“也不能全赖孙桃枝吧,这事儿要是方向东不愿意,还能绑着他不成再说了,我看孙桃枝也没什么不好啊,以前就是瘦了点,这段时间养了些肉,挺清秀端正一姑娘啊”
“我也没说都是孙桃枝的错啊成成成,我不讲了行了吧”
“芸锦,你怎么不说话啊”
谢芸锦双手抱胸,闻言翻了个白眼,娇横道“我很闲吗人家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本来大家伙就觉得她和方向东掰扯不清,对这件事自然是能不表态就不表态。
众人讪讪,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
谢芸锦作为领,要求当然更高。张花比她还要激动,连说带比划地带动她的情感。
“这句你应该满怀激昂,想着为祖国贡献鲜血与生命的同胞,像我这样”
许是气氛使然,大家伙
张花激动得满面红光“很好就是这股劲儿”
谢芸锦本来只把这项任务当做普通的娱乐活动,可不知怎么,胸腔里像堵了一团棉花,沉闷得喘不过气。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路昉来的那天,她看见站
“解放军同志”有外人
清甜婉转,尾音稍稍拖长,带着一股子恣意与娇横。
路昉眸色渐深,看着小姑娘跑到自己面前。
她今天穿了件天蓝色的短袖衫,肤白如雪。长
“你来看我们排练啊”
路昉点头。他知道这工作是团长特意安排给自己的,为得就是转换注意力,调整他的心结。
可他好像也有了自己的私心。
谢芸锦眉眼弯弯,俏脸满是得意与兴奋“那你要好好欣赏哦,我们表现得可好了”
张花也
路昉眼含笑意,开口道“好。”
这会儿云层浮动,挡住耀眼的天光,少女亭亭玉立地站
气氛正好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闯了进来。
“芸锦”
路昉瞧见小姑娘几乎立刻就落了脸色,秀眉蹙
书生模样,眼里却不乏明与算计。
许是男人对情敌的直觉,两人对视了一眼。方向东感觉到对方身上散
那架势,简直比他爸还要像大队长。
路昉瞥了眼他伸出的手,没动,言简意赅“路昉。”
方向东也不觉得尴尬,神色自然地回手,温声笑道“可否容许我和谢知青说两句话很快,不会打扰你们排练。”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方向东不是应该
谢芸锦哪知道他抽得什么风,俏脸霜寒,怒骂道“你已经打扰到我们了快走,我可没话要和你说”
闻言,方向东好像早有预料般面露无奈,仿佛拿谢芸锦没有办法,笑容里溢满了纵容和宠溺。
路昉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起来。
张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和知青们一样摸不着头脑“这是咋回事咧”
“芸锦,你生我气,不想理我也没关系,可我”
话音戛然而止。
路昉比他高半个头,对视时需要微微仰视,这样的微妙的距离造成了天然的强弱气场。他的胳膊被卸了,对方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反应,等到痛感袭来,需要竭力克制才能维持脸上的表情“路同志,你这是做什么”
他被人从县城叫回来,刚进家门,就看到坐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最近的确对孙桃枝好感颇丰,但不代表自己就要舍弃谢芸锦而选她。毕竟两人的差距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如果能同时拥有两个该有多好啊孙桃枝善解人意,聪慧坚韧,虽然仅上过几天学,但却拥有超凡的领悟力和学习能力,是能和他产生灵魂共鸣的存
而谢芸锦,与他而言,更像是温水中添入的一抹调味,能让他
这样的想法虽然不切实际,可他却努力地把握着平衡,谁料
方向东不死心就这样认命,于是来找谢芸锦,试图挑起她的嫉妒心,让她破坏自己的亲事,如果能让人觉得她与自己有关系更好。
“她不想和你说话。”路昉的声音如同淬了冰,透过空气无形地扎进肺里,压迫得旁人喘不过气。
方向东嘴角抽动,笑容快要维持不住“这是我和她的事,不劳路同志费心”
谢芸锦走过来站
“听见了”路昉扬眉,放开他的同时推了一把,方向东立刻踉跄地后退两步。
要不是穿着这身军装,他还真想不管不顾地把这小子往死里揍一顿。
这时,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上前说道“咋回事啊方向东你不是要娶孙桃枝了么”
“就是啊,你都和人家那样了,还来找咱们芸锦做什么耍流氓啊”
谢芸锦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让知青们看到了她拒绝回避的态度,自然没有帮外人的道理。
方向东像是被人撕下了脸皮,面色铁青,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了,他只好离开这里。走之前,他还深深看了一眼谢芸锦和路昉。
他自诩对谢芸锦了解透彻,当然知道她的一些小习惯。
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谢芸锦站
不是说有未婚夫了这是又勾上了一个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是这样的想法安慰到了自己,方向东理了理自己的皱了的衣服,本想清高地离开,却突然扯到胳膊,龇牙咧嘴,然后面露不甘地跑了。
谢芸锦
出了这档子事儿,谢芸锦也没心思继续排练了,耷拉着眉眼,脸上又气又委屈。
路昉不知道
张花只好干笑着打圆场“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反正大家伙前几天都练得挺好的,就当放天假轻松轻松”
谢芸锦没有随知青们一同回去,走到半路说要自己一个人静静,知青们劝说未果,只好依着大小姐的性子离开了。
“他并不是单纯地喜欢你。”男人
谢芸锦当然知道,只是想起上辈子的事,没来由有些心虚,眼神躲闪。
路昉面色更沉。
空气凝滞了几秒,男人才再度开口“他的胳膊不严重,重新接上就行。”
谢芸锦抬起头,愣了下,然后皱着眉道“为什么不干脆弄折了最好断他一条胳膊和腿让他长长记性”
男人闻言怔住,下一秒神色微松,又被她孩子气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律法不允许。”
桌面上摆着已经雕刻好的木头通体雪白的小猫模样,张牙舞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可惜太过可爱,没有什么威慑力。
路昉若有思地盯了会儿,站起身来朝外头走去。
军营里往来通话都要被监听,路昉握着听筒,目光沉沉地看着远处“找路朝。”
那头很快传来父亲不满的声音“臭小子没大没小找你爹什么事儿”
“信您到了吧”
“哼是到了,可你得告诉我你那媳妇儿是怎么回事儿别为了找借口诓我和你妈。”
路昉垂下眉眼,道“跟您说一声,我打算打个结婚报告。”
“什么”路朝惊呼出声,冲勤务兵摆摆手,又坐了回去,“那姑娘也是部队里的”
自家儿子成天泡
路昉“不是,她是知青。”
“知青啊”路朝眯起眼,问,“叫什么名儿啊”
路昉沉默。他只是怕写信迂回太久,才想打电话摆个态,真想到结婚报告那个地步,还得等谢芸锦点头。
路朝笑了“怎么着,还
路昉抿了抿唇,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夹子,更新应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