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内外的气氛诡异至极,等着看热闹的人,就差没随身带着笔墨纸砚,只要皇太极再开口提立储,他们得立马让他写下诏书昭告天下。
布迦蓝万事不管,每天游山玩水过得很是悠哉。天气一天天凉下来,皇太极却觉着好像被架
八阿哥是他最心爱的儿子,只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到他。面对着豪格的愤怒,他可以置之不理,但其他几旗一致的支持,却令他警惕起来,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因为代善他们几人向来不安好心,要是他们一起支持某件事,绝对不是好事情。
皇太极又惊又怒,感到四面楚歌。户部没银子,布迦蓝说不管就不管。长子反目,周围群狼环伺,向来倚重的臣子范文程,也不像从前那般,知无不言。
外面秋日阳光正灿烂,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崇政殿里却莫名的冷清,光线昏暗。
皇太极双手撑
随从领命出去,不大一会范文程进了屋,上前恭敬请安。皇太极眯缝着眼打量过去,见他额头上冒着细汗,衣袍上也沾着泥土,皱眉道“你这是去哪里了”
范文程答道“回皇上,如今正逢秋,奴才去城外地里走了一圈。回来后又去修建的衙门处瞧了瞧,问了下工期,能否赶
皇太极又郁闷了几分,工部一直
不过总不能永远欠着,虽然他是巴不得如此,布迦蓝骂他的话又回荡
身份越高,越要顾及些颜面。皇太极深深吐出口浊气,说道“坐吧。外面庄稼今年成可还好”
范文程谢恩之后上前坐下,微叹了口气,说道“今年着实干旱严重了些,后面下了一场雨,也只救回了六七成。”
皇太极却松了口气,说道“能有六七成也不错了,幸亏老天保佑”
提到老天保佑,他便想起了八阿哥。八阿哥出生带来了一场大雨,救了地里的庄稼。自从海兰珠怀孕起,大清就万事皆顺,为何他们都看不当做一回事呢
皇太极抬起头,目光沉沉直视着范文程,问道“范章京,为何你们都不同意立八阿哥为储,他究竟有何不好”
范文程心里一咯噔,思索着怎么回话才合适。皇太极一颗心滚烫火热,坚定认定八阿哥好,他要是说不好,只怕会激怒他。
皇太极看着范文程犹豫不决的模样,拔高声音呵斥道“说实话,敢隐瞒我砍了你”
范文程吓了一跳,面对着皇太极的怒火,也豁了出去,苦口婆心地道“皇上,八阿哥没什么不好之处,只是他人太小,现
可皇上现
是啊,天命所归之外,还要事
他们到底没把八阿哥当做一回事,他太小,还看不出好坏。若是让他们臣服,也着实为难了些。
皇太极怅然长叹,说道“罢了,这件事暂且不提,等八阿哥长大些之后再说。”
范文程松了口气,说道“皇上,再过几天就是秋闱,照着首辅先前的提议,考中的举人选入翰林院修书编撰,这件事还得首辅出面。还有,秋之后即将要赋税,可如今”
皇太极很不想听到布迦蓝,当即打断了他“翰林院与赋税的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懂,都由你去张罗。没有她,朝廷难道就得关门大吉了”
这些天布迦蓝
她不拿自己当回事,也不拿肚子的孩子当回事,要是摔了磕了碰了,那可是他的儿子
范文程张了张口,终是苦着脸道“皇上,奴才不是不能张罗,首辅有自己的安排,奴才怕张罗错了。不管是理藩院,还是翰林院,衙门里的人手,她要根据实际需要做出调整,让他们能各司其职。
先前的官员考评,本就是首辅的主意,到了年底考评,更离不得首辅。再者,首辅先前
酒引皇太极心一动,先前吵架时布迦蓝也提过,忙道“你且仔细说说看,究竟如何出售酒引,取酒税。”
范文程满脸为难,摇摇头道“皇上,奴才也不清楚,首辅也没有多提,只告诉奴才有这个想法,具体还得商议之后再定。只不过”
接下来的话,范文程没有再说出口,不过皇太极也知道他要说什么,脸一下垮了下来。
难道,他又得去向那个悍妇低头
皇太极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径直命令道“你去寻她问个清楚”
范文程神色尴尬,为难地道“皇上,奴才曾经问过,首辅没有理会奴才。皇上也知道首辅的脾气,她不想说的事情,奴才岂敢逼迫她”
别说范文程不敢逼迫她,就是自己,也逼迫不了她。皇太极心中憋着气,烦恼无比地摆了摆手,说道“真是没用,下去下去”
范文程偷瞄了眼皇太极,见他黑着脸,不敢再多留,忙起身谢恩,飞快溜了出去。
夕阳西下,给黄瓦绿檐蒙上了层金光,远远看去,好似幅浓墨重的画卷。
皇太极刚靠近有福宫,就闻到了阵阵的甜香气,伴随着几个格格的笑闹声,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宁静与美好。
他背着手,
宫女们忙大声请安,他惊了一跳,屋子里也好似沉寂了下来。心中恼怒异常,冷眼横过去,宫女们忙垂首噤声,他深吸一口气,掀帘进了屋。
放眼望去,案桌上摆着各种点心果子茶水,屋子角落摆着瓶瓶罐罐,里面插满了各种野花。细长的瓷瓶里,竟然插着一束芦苇,看上去趣致又生机勃勃。
国君福晋带着几个格格也
见到他进屋,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除了最小的八格格
皇太极纵然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见没有人出声招呼,他咳了咳,干巴巴地问道“你们
布迦蓝放下手里的点心,慢条斯理擦着手,淡淡地道“皇上问清楚之后,好抢去送给你的爱宠吗”
“你”皇太极气得牙痒痒,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生生咽下了这口气,闷声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又没人跟你们抢。”
布迦蓝悠闲喝着水,连余光都欠奉。
皇太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对国君福晋说道“你先带她们回去,我有事情与布木布泰商议。”
国君福晋神色讥讽,瞄了他一眼,招呼着几个格格回宫。苏茉儿帮着包了一堆点心让她带回去,唤来奶嬷嬷,也领着几个格格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布迦蓝与皇太极,他走上前坐
布迦蓝低头看了一眼肚皮,嗤笑道“皇上可听过一句话”
皇太极不解看过去,布迦蓝说道“冬天的扇子,夏天的棉袄。皇上现
皇太极差点儿被噎死,他忍了又忍,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先前你说的酒引之事,你可有定下来,打算如何实施”
布迦蓝抬了抬眉,说道“皇上,不兴这样的啊,卸磨杀驴的事情,皇上可没有少做。先前皇上要为你的爱宠抢我宅子的时候,可是想要砍死我呢,现
皇太极早就知道布迦蓝没那么好说话,她小心眼记仇,凶得很,能骂人也能杀人,他就不该来
不过为了户部,为了大清,他忍了。
“你当然是大清的内阁首辅,这些时日我当你是
布迦蓝瞪圆了双眼,故作惊讶地道“我原来是大清的首辅啊立储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大清的首辅都不知道,这朝廷竟然如此荒诞,就是戏文也写不出来啊。”
她手指敲打着炕桌,拉长声音道“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注1
荒腔走板的唱调,令皇太极恨不得捂住耳朵,他瞪着她,半晌后方恨恨地道“以后不管逢年过节还是庆典,都永远禁止唱杂剧”
布迦蓝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皇太极再忍,说道“你不答应让海兰珠与八阿哥住你的宅子,不答应就不答应吧,我也不会再逼迫你。至于立储的事情,我更不会再提,可你还要气多久”
布迦蓝嘲讽地道“皇上耳根子软得很,美人儿一哭,连祖宗都得忘了,只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去相送。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深情,我可消受不起。皇上,你愿意为你的美人儿做牛做马,你问过朝堂上下的官员,问过其他几旗的旗主,愿意为你的美人儿做牛做马吗”
皇太极说不出的憋屈难受,他闭了闭眼睛,神色痛苦,“我就知道你善妒,竟然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再说朝堂上的官员,谁不知道我是都是
这也太荒唐了,布迦蓝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只能归结于皇太极是祖传脑子有病,跟脑子一根筋的人,绝对说不清楚。
她顿时意兴阑珊,连多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没有,秋闱
“皇上先回去吧,明天把范文程他们叫上,我再具体说酒引之事。”
皇太极看了布迦蓝几眼,见她面色平静,神色说不出的疏离,这比她跟他吵架,还要令人受不了。
她答应了他,本来应该高兴,他却半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觉着心中空落落的。
皇太极怔楞半晌,想了许多话,都难以说出口。他起身走出去,外面的天色已黑,廊檐下已经点上了灯笼,夜风吹过,带着阵阵寒意。
不知不觉中,寒冬又快来临。
翌日,布迦蓝用完早饭后,去了崇政殿。范文程见到她前来,脸上堆满了笑,热情地上前见礼。
希福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布迦蓝,知道她与皇太极肯定起了争执。今日见她再次出现,目光悄然
不过瞧着范文程殷勤得跟接菩萨一样,估计最后认输的是皇太极。希福请安的时候,下意识恭敬了许多。
布迦蓝只随意看了眼希福,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说起了正事“粮食后正是酿酒的最佳时机,我打算出售酒引,允许某一旗不限量酿酒,由朝廷征酒税。酒税的法,依着你们看,是按照定额取,还是按照每卖出一角酒,取一定的数额为好”
希福一愣,不解地道“限制酿酒的禁令刚出不久,如今又要放开酿酒。今年的粮食成不好,如果开了这个口,限制酿酒令岂不是又成了一纸空谈”
布迦蓝耐心解释道“并非放开酿酒,只允许取得酒引的某旗酿酒出售,没有取得酒引的其他几旗,一律不许酿酒。限制酿酒禁令先实行了一年,他们现
再说从头到尾,都没彻底禁止酿酒,只是限制了一部分而已。做买卖本就要交税,卖酒当然得税。”
希福觉着总有哪里不对,可他又一时说不出来,满头雾水看着布迦蓝。
布迦蓝的措施,是
八旗本就有随意酿酒的权利,她要让他们买酒引,取得许可后才能酿酒,这笔账,任谁一算也会觉得不对。
不过她不担心,她有的是方法对付他们,现
皇太极思索之后,说道“现
布迦蓝倒抽了口冷气,首次总不能把人逼得太紧,温水煮青蛙,把青蛙一下扔进滚水里,也不怕烫到自己。
她连与他说话的心情都没有,对范文程说道“范章京,你就按照五十万两银子算,现
范文程也深感无力,说道“一石粳米,约莫能得酒八十余斤,现
皇太极也傻了眼,田地里又不是全种粳米,大多数还是种小麦,粟米以及高粱其他农作物。
布迦蓝核计了下,说道“今年是先开始,先按照十万两银来出售吧,酒卖贵了,百姓也吃不起。想多酿赚钱,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先试行一年,等明年心里就有数了,根据适当情况调整价钱。”
酒税本来一文银子都没有,虽然比着他心里的价格,差得有些远,不过一年能有十万两银子,皇太极也很满足。
这笔银子进来,也能缓解现
皇太极彻底原谅了布迦蓝的嚣张,看着她的眼神也柔和起来,商议了些具体的细节之后,哈哈大笑道“事不宜迟,明日就将他们召来,开售酒引。”
布迦蓝知道皇太极是想钱想疯了,反正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她也没反对,问道“那正蓝旗呢”
皇太极呆住,豪格才被他勒令
布迦蓝只当他
第二天,几旗的旗主还以为皇太极又要立储,兴致勃勃来到崇政殿。
豪格脸色阴沉,见布迦蓝也
范文程先宣布了酒引之事,说完之后,屋中先是鸦雀无声,接着很快吵嚷成一团。
多铎跟跳蚤一样,撑着椅背蹦起三丈高,失声道“什么原本我们能酿酒,现
多尔衮脸色也不大好,十万两银子也太贵,先前他还以为只是随便一点,然后不再禁止酿酒,随便他们酿。
豪格听到不是立储之事,一口气松到一半,又觉着不对,重新提了回去,怒道“开口就是十万两,干脆去抢算了”
代善也满肚皮的不满,冷笑着道“满洲人谁不爱吃几口酒,照着现
阿济格与硕托,甚至老实人济尔哈朗,岳托都连声反对。
范文程见群情激奋,他们说得唾沫星子四溅,神色不虞,好似下一瞬就得上前砍死他。
他心里
任由他说得口干舌燥,大家却根本不听。皇太极不禁火冒三丈,他们永远都会只顾着自己,阴沉着脸,说道“朝廷一出的政令,你们总是万般抗拒,从来不把大清放
他们的反应,早就
万万没想到皇太极冒了出来,她顿时又想去哐当撞大墙。不怕猪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果然,这群蛮子听后,几乎没当场反了。
皇太极逼人太甚,这句话也实
屋里的几人先是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眼神。多尔衮先看了眼布迦蓝,率先说道“皇上也无需这般说,我们几人为了大清忠心耿耿,打仗时谁不是冲
代善也附和道“皇上又是何苦,你要杀了我们兄弟,直接给个痛快,别给我们加上这么大的罪名,我们担当不起”
不过瞬间,他们就要抱团结盟。双方剑拔弩张,眼见就要闹大,布迦蓝骂了声脏话,站起身铿锵有力地道“酒税必须”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这时才
布迦蓝先强调了观点,神色温和了下来,手抚着肚子,微笑着说道“先前范章京算的账,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其实十万两的银子并不多,朝廷一年才十万两银子的酒税,就算历朝历代中,酒税最低的大明,也远不止这个数。”
她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神色柔和,不疾不徐地道“我知道你们有意见,你们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大清能有今日,多靠你们浴血奋战,才换来了大清的太平日子。不过啊,你们现
如果没有大清,各旗都是一盘散沙,就好比蒙古的察哈尔部,扎鲁特各部,大家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呢如果蒙古各部统一起来,大家反过来得向他们俯首称臣。
再说大明吧,现
布迦蓝说这么多,拼命往大了扯,都为了先转移他们的愤怒。
她叹了口气,继续循循善诱“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见到有这么一天,所以大清趁着机会,必须先努力壮大自己。我们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后世儿孙着想。就这么一个烂摊子,说句难听的话,你们谁坐
布迦蓝瞧着他们的神色渐渐变化,由愤怒开始沉思,也切入了主题“朝廷缺钱,就没办法做事。我也不愿意强人所难,既然你们觉着,原本每旗都有酿酒的权利,现
其实朝廷也觉着亏啊,朝廷花钱修衙门,支付官员薪俸,安抚蒙古各部落,还有远赴朝鲜,哪一样不得花银子。你们却一个大钱都没有出,享受着朝廷为你们带来的种种好处,对朝廷来说,也是亏太
既然你们把账都算那么清楚,也是,亲兄弟明算账,大家还是一分一厘算清楚比较好。我这里有历年来,朝廷支付各部官员的薪俸,这部分,大家一起平摊了吧。”
就知道
布迦蓝一说话,绝对没有好事
皇太极见到大家跟吃了屎一样难看的脸,心里畅快淋漓,同时又遗憾不已,他怎么就没想到跟他们这么算账呢
布迦蓝趁热打铁,说道“范章京,你再给大家仔细算算,顺便告诉他们,大明地方的官员,究竟有多富有,从酒税上赚了多少银子。今年只十万两,算是最便宜的价钱,明年这个价钱肯定得涨,就这么一年,大家抓紧时机啊,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说得好听,既然这么好的事情,两黄旗怎么不参与”
布迦蓝笑道“哎,打人不打脸啊谁不知道皇上把银子撒出去办了庆典,庆什么福星降世,现
众人不客气,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消散无踪。
只皇太极,被嘲笑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