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多时辰,晚饭终于做好,天还没有全黑。
就着金黄色夕阳的余晖,顾溪把东屋的窗子都打开,让凉爽的夜风透进来,坐
一大盆高粱饭,一碗蒸蛋羹,一碗煮豆子,还有两根黄瓜和一碟酱。
这个时辰,
“这么喜欢孩子”赵荆山忽然开了口。
“小姑娘软软甜甜的,多可爱。”顾溪点头,“李嫂子家的金豆也很好,懂事本分,就是可惜了腿脚。”
顾溪说着叹了口气“眼看着要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姑娘愿意嫁。”
赵荆山深深地看了顾溪一眼,端起碗扒了两口饭,状似不经意道“也不知道赵祈和赵祥
“嗯,你说谁”赵荆山说话的时候顾溪正跑神,她没听清,迷茫地问了声。
赵荆山顿了顿,随后夹了一筷子豆子
顾溪就以为赵荆山真的没什么事了,端起碗继续吃饭。
她一点都没察觉出来,赵荆山刚才提到赵祈和赵祥,是为了看她的反应。
顾溪的反应让赵荆山很失望。
他把顾溪这段时间的改变看
就着煮豆子,顾溪连着吃了两小碗的高粱饭。
这道菜好吃又简单,只要把泡
“要再盛一碗吗”顾溪放下筷子,看到赵荆山空荡荡的碗底,问了句。
赵荆山摇摇头“不用了。”
顾溪道“你今天吃的有些少。”
顾溪没多想什么,只当是赵荆山这么多天一直闷
顾溪前几天已经把家里都拾了一遭,现
顾溪把自己拾好,又打了热水给赵荆山,让他自己给自己擦洗好,今日的事就算全都做完了。躺到炕上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是很深的蓝色,月亮弯弯地挂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顾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闻着软软被子上阳光的味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一闪,想起了刚才饭桌上赵荆山说的话。顾溪直到现
孩子,顾溪默默又重复了遍这两个字,说起来轻飘飘,但责任却太重大,她现
幸好这段时间以来,赵祈和赵祥一次都没来过,就连赵母也只是
顾溪猜测着,赵母应该是生了赵荆山的气了,也限制着不让孩子过来,与赵荆山赌气,逼他回家。
这样就很好,顾溪的手指抓着被罩,下意识地用指肚捻着。就当她是自私吧,但现
顾溪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不知不觉地睡着,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蒙蒙亮。
想到今天要沤肥,顾溪特意穿了件破旧的衣裳,头
“”第一步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顾溪没放弃,她有股倔劲儿,越困难的事情她做起来越有力气。
顾溪从屋里拿了一个大茶壶出来,省得想喝水的时候再一次次往屋里跑,又翻出了一条青色的布巾,绑
顶着越来越大的太阳,顾溪从天刚亮,挖到了日上三竿,也只挖出了个半步宽、膝盖深的小土坑。
顾溪的脸已经热得
顾溪挫败地坐
顾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本就不是什么上好的茶,一放凉更苦了,顾溪苦得眯起了眼,刚想把茶杯放下,听见屋外头金豆招唤“婶婶”的声音。
“金豆”顾溪忙站起来,擦着脸上的汗往屋里走。
金豆听到她的声音,跛着脚走到后门处,拉开门道“婶子,赵大叔昨天和我说,让我把祈子带过来,帮你干活,我给你带过来了。”
“祈子”顾溪愣
下一瞬,门打得更开,赵祈站到了金豆的身边,手放
顾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手
赵祈今年虚岁七岁半,周岁快九岁了,是顾巧梅嫁给赵荆山不久就怀上的孩子。他比起赵祥还算是幸运,小时候是由奶奶和姑婶带大的,五岁之前一直没受过什么罪,吃的都是好的,加上随了赵荆山身材高壮的优点,赵祈年纪小小就已经长得很壮实,比起身边的金豆只矮了不到一个头,看起来好像十岁的大孩子。
长相也是随了赵荆山,脸型有些方正,肤色是麦色,鼻梁高挺,眼睛很有神。
金豆看把人送到了,和顾溪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后院就剩下顾溪和赵祈两个人。
赵祈应该也是尴尬的样子,他和这个娘不算亲,眼睛左瞟右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最后落
“娘,您怎么穿成这样”
赵祈往顾溪的方向走了两步,
“”顾溪摇摇头,“没有。”
“那是咱家里没钱了吗”赵祈的声音更加紧张了,“爹病得太严重,家里的钱不够了”
顾溪没想到赵祈竟然会想到那里去,他明明才不到八岁,还是个小孩子,怎么思想已经这么成熟了
顾溪忽然有些心疼起赵祈来,她没办法对一个这么懂事的孩子板冷脸,摇摇头道“都不是,只是要做些活,才换了衣裳,你放心吧,家里好着呢。”
赵祈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
他似乎没想到顾溪能这么和颜悦色地对他说话。
顾溪的心又被拧了一下似的,她心想着,赵家这对父子怎么都这么磨人,她最受不了人家可怜的样子了。当初的赵荆山就是这样,顾溪才咬牙从赵母的手里把他留了下来,现
“是你爹找你来帮我干活的”顾溪她看见赵祈袖子上有些脏,上前拍了拍他的袖子。
赵祈点头,顾溪蹙起眉“你爹真是胡闹,你一个小娃娃,能做什么活,别听他的,你快回你奶奶家去吧。”
“我不是小娃娃了。”赵祈挺直了后背,他的个子已经到了顾溪的肩膀偏上。
“我什么活都会做,
顾溪嘴唇抿了抿,也伸出自己的手,和赵祈比了比。
她的手白皙细嫩,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赵祈的手比她小了一圈,但却是黝黑的,掌纹已经很深,纹路里头嵌着洗不干净的土似的,四个手指底部的关节处结了烟黄色的老茧。
顾溪看得心里极其不是滋味,轻声劝道“你年纪还小,这双手是拿笔的,书写字的,以后别做那么多活了。”
赵祈笑了笑,没说话,但顾溪一下子就懂了他笑中的意思。
他和弟弟常年靠着奶奶和姑婶的帮扶,难免会遭人的冷眼,他心思重,就想着通过多做点活的方式,让自己不要那么被人看不起。
顾溪心想着自己真的是何不食肉糜,这孩子从小到大受的苦不是她能想象的。
“娘,你是想要挖土吗”赵祈把视线投到了顾溪早上时候挖的土坑上。
“挖不动。”顾溪说着,走过去拾起镐头,回头冲赵祈道,“这个东西沉得很,我都拿不动,怎么能让你拿。你听话回去吧,我自己慢慢干着就行了。”
“娘,挖土不能用镐头,要用锹。”赵祈没听顾溪让他回去的话,指了指墙边立着的一把铁锹。
爹爹让他来帮娘干活,他怎么能什么都不干就走了他得听爹的话。
赵祈这么想着,又走上前用手戳了戳坚硬的地面,抬头道“这土太硬了,硬挖挖不动,可以先浇些水,把土泡松软了再挖。”
顾溪听赵祈这么说,眼睛倏地一亮,对啊,这么简单的方法,她怎么一直没想到
赵祈看着顾溪惊讶的神色,颇害羞地笑了笑,没等顾溪再说话,就拎了一只木桶往厨房走,要打水出来。
他那么小小一只,顾溪怎么舍得真的让他打水,忙追上去“祈子你别动,我来就行了。”
顾溪把赵祈手上的水桶抢过来,边揉揉赵祈的头顶算作奖励“祈子真厉害,有出息。”
顾溪不知道自己该管赵祈叫什么,干脆随了金豆的叫法,唤他祈子。
赵祈显然对这个称呼从顾溪嘴里出来不太适应,愣怔了一瞬,但听到顾溪的夸奖,又情不自禁地脸红了。
屋里,赵荆山把外头娘俩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