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半城繁华(共3册) > 第三十六章恨绵绵
屋里地龙烧得实
下头人给她擦洗好了,换了袍子。血是止住了,只是身上还没完全干净,垫着厚厚的褥垫,直挺挺仰
单嬷嬷见她醒了,凑过来道“娘子现下觉得怎么样总算熬过这一关,往后就平平顺顺的了。娘子渴不渴饿不饿奴婢伺候着用点鸡汤好么眼下身子虚,要大补才能复原的。”说着回身去端桌上的盅,俯身过来说,“不论怎么用些个,后头日子且长着。身子好了,一切都好了。”
布暖也不推辞,经过这一通挣扎,的确是耗光了所有力气。如今手脚乏力,不吃东西,连床都下不了。
单嬷嬷看她温顺地慢慢把汤喝了,总算松了口气。
办。只不能吃鸭子,产后吃了鸭子,等将来老了头像鸭子似的一颠一颠的。”
她无力回她,单问“上将军呢”
“上将军才刚来看过,见你睡着,就上见素先生那里候药去了。”潘娘子拧了帕子给她掖嘴,又取棉纱布来,套成个圈子替她勒
单嬷嬷道“娘子要寻郎君么奴婢这就叫他去”
她垂下眼道“不必,他也累了,叫他自歇着,我这里没什么。”
潘娘子见她语气平和,方道“郎君不容易,大男人家没见过这阵仗,吓得乱了方寸。当初我生我家大小子时,男人哪里愿意
布暖别过脸去,这里是他的人,个个都为他说好话。无论如何她的小郎君没有了,这是事实,改变不了她的绝望。眼下恨倒是不再恨了,也许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世界上,若生得有残缺,也要苦上一辈子。不如
单嬷嬷怕她钻牛角尖,嘈嘈切切开解着“娘子好歹别难过,做母子也要讲缘分。我们乡里以前有个故事,说有个姓张的人家,夫人生了个儿子,一家子欢喜得什么似的。满百日那天摆喜宴,来了个瞎眼的和尚。对张相公说,得之莫喜,失之莫惜。张相公听出有玄机,追问之下那和尚方告诉他,来的是个讨债鬼。他上辈子欠人三千文钱,这辈子人家追债来了。张相公将信将疑,另置了一百吊钱备着,自此以后孩子的吃穿用度都从这里头出。渐渐钱用得差不多了,有一天张相公闹着玩,和那孩子说,钱快用完了,你走是不走哪知那孩子听了,反起两个眼睛就咽了气,余下的一百文钱,正好给他殓
她头里晕得厉害,听她们说话,像隔了几层窗户纸。水纹似的一圈一圈荡漾,嗡嗡地
孩子,焉知就是她上辈子欠下的业债呢她没能保住他,她们还这么说他,愈
这会儿也不去计较那么多了,身外事,或者过会儿就成身后事了,她们说什么都随意。她抬起胳膊回了回手,“你们累了一晚上,都去歇着吧我再睡会子,屋里有人我不踏实。”
几个仆妇交换了下眼色,单嬷嬷才道“那娘子躺下吧,奴婢就
她嗯了声,把她们都打
一时人散了,高深的楼宇才寂静下来。她仰
她费力地下床,踏板上没有鞋,只好光着脚走。屋
里的摆设她早观察过,找不到绫子,还好有绑帷幔用的金银丝混着宁绸绞成的穗子。两边卸下来接成一根,她拽了拽,结实可靠。心里稍觉安定,仿佛找到了一点宽慰。
房梁实
她喘了口气,扶着地罩边上的镶条爬上月牙凳。隐约听见园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再耽搁就来不及了。她咬着牙把穗子甩过去,到底才掉了孩子的,这么一番折腾,像是崩坏了伤处,血又顺着两条腿汩汩流下来。管不了那些了,也好,就算吊颈吊不死,流光了血也一样能死,是份双保险。
她想起贺兰。据说贺兰也是上吊死的。这样算来他们殊途同归,他一定会
她把脖子探进去,并不感到难过,只觉安逸了。一
下子又回到洛阳,回到五岁的时候。容与从门上进来,身披战甲,威风凛凛她是个自私的人,也许她莫名死了,会让容与不好交代。可是她真的管不了那些了,她厌倦,甚至憎恶。索性断了气,眼不见为净。
她踮着脚尖一勾,那束了腰的雕花凳腿四脚朝天翻过去,砸
容与到了门上,见单嬷嬷没
他脸上不是颜色,单嬷嬷有些怵,诺诺道“娘子说要睡阵子,不许人
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前所未有的慌乱。急急撩了毡子进去,药碗往桌上一搁就往里间去。转过围屏看,胡榻上空空如也,他脑子里轰然一记炸雷,心简直被抻得四分五裂。
跟进来的仆妇都变了脸色,一忽儿辰光人怎么不见了当下乱作一团,真要出了事可了不得,她们的小
命也保不住
哪里哪里他慌不择路四下打探,那地罩镂空雕花的上部赫然摇曳着一双脚,他简直坠进了无底的深渊里。猛地打起幔子进去,她高高悬
是噩梦么为什么还不醒他肝胆俱裂,上去托她两条腿,她那么轻,轻得像片羽毛。他往上一推,她便耷拉着跌下来。他把她接进怀里,号啕起来“布暖、布暖,你要我的命么”
见素听了消息从门外奔进来,高声道“放下来,叫她接地气抬高脖子,快渡气、渡气呀”
他就地跪着一口一口给她送气,如果可以,恨不得把他的命续给她。他情愿这刻躺
他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何必
耗了她的耐心,逼得她自于此。
见素一头催促着,一头去摸她颈骨,还好无虞。身上也是热的,时候应当不长,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抽了银针来扎她虎口和脚底,只要没把最后一口气吐出来,剧痛之下总会有知觉的。再扣她手腕,果真慢慢有了轻微的搏动。他兴奋不已,“有救了”
容与撑
见素骇然,忙撂下布暖来看他,他摆了摆手,“我不碍的,你快救她。”
“单救她,不顾你的死活么”见素横竖是个不逊的人,才不听他的指派。当即一手搭了一个,左手数布暖脉息,右手去诊断容与。说起来可怜,情字这样熬人好好的上将军,沙场上浴血奋战都没掉链子,眼下栽
受了多大的重创,才到会痛绝到这地步他不敢掉以轻心,十二分谨慎地切那腕间寸口,边道“这里的事我来料理,你去榻上躺着,我打
他哪里能撂得下手自己是武将,流点血算不上什么。要紧的是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条命吃再多药也救不回来了。他趴
见素叹了口气,眼前这人也是大麻烦。窒息是一重,只怕还有和沈大将军一样的心病,能不能醒,眼下还真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