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外室她不干了 > 第 140 章 逢春(五)
逢春五
沈裕的一生,以梵天原为界。

昔年皇城冲天而起的那场大火后,尘埃落定。
沈裕以为过往种种终于可以一笔勾销,可淬
还连带着容锦一起。
这些年来,病痛折磨了沈裕不知多少回,但从未有哪次如现

漆黑的药汁,与容锦苍白的脸色对比鲜明,也令沈裕心中再次涌起自厌的情绪
他如今多过的每一刻,皆是从容锦身上索取来的。
长风觑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些,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容锦。
容锦将翻看的书信手放下,上前接了碗,柔声道“我来吧。”
长风如释重负,立时退开了。
容锦侧身
沈裕掩
他自是对容锦言听计从,只是也不知心理上的错觉,还是因他对血腥气比常人要更敏锐些,才一入口,就从那“苦不堪言”的药中品出血的味道。
喉头微动,竭力压抑着,才将口中的药咽了下去。
容锦看
沈裕讶然“你”
这话还没说完,只见容锦贴上来,唇齿相依之际,将含着的药喂给了他。
她神色之中并无半分羞赧,从容而又坦荡,那双明亮的眼几乎令沈裕生出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就像是,夜色之中天际高悬的一轮明月。
清楚地映着他的挣扎与不堪。
容锦就是这样一个人。
要什么、舍弃什么,掂量得清清楚楚,从不会优柔寡断,认准的事情也一定会去做。
“我知你的煎熬,你应当也知我心,口舌还是不要用
沈裕道“好。”
容锦得了这句,才到外间去寻红茵,沈裕捧着碗,缓缓地将其中的药饮得一滴不剩。
荀朔再来诊脉时,沈裕留住他,询问容锦的身体情况。
“还好。有我和容二姑娘

不知多少人羡慕沈裕,他年少有成,后又大权

朔看来,沈裕却实
这些年除却自家和医馆8,他最常来的便是这里,平心而论,若沈裕的遭遇放
荀朔搭着他的手腕,由衷感慨道“你半辈子的运气,想来是都用
沈裕定定地出了会儿神,极轻地笑了声“倒也值了。”
打从一开始,容锦就没打算告知容绮实情,怕她担忧,也怕她阻拦。
可容绮毕竟是大夫,还是医术不错的大夫。
哪怕初时没看出端倪,日日诊脉下来,也觉出不对了。
毕竟她一直想方设法地为自家长姐调理身体,补品也是亲眼看着吃着下去的,可这身体却越补越虚,哪有这样的道理
得知事情这日,容绮险些就要去找荀朔理论,气得眼都红了“他自己也是大夫,怎能由着你这样胡来难道不知你还怀着身孕吗”
容锦无声地叹了口气,牵着她的衣袖,将人给拽了回来“此事怪不着荀大夫,是我执意如此的。”
一干事宜、可能会有的后果,荀朔同她讲得清清楚楚。
容锦听完后,依旧平静地卷了衣袖,心中的念头也很简单。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也要救沈裕。
“阿姐”容绮攥着她纤细的手腕,凸起的腕骨膈得人手疼,仿佛力气大些就能折断。
容绮想劝,可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是将脸埋
且不提腹中的孩子会受影响,这般下去,连她自己的身体怕是都难免会垮。
这些年,容绮与沈裕相安无事,心底也认了这个姐夫。
可真到这种紧要关头,她还是希望长姐能够“自私”一些,多为自己考虑。
“我从前总觉着,这世上的人与事不必强求,聚散随缘,”容锦抚过她的脸颊,将碎
今时今日,容锦仿佛终于理解了,昔年沈裕天南海北追着不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境。
若依佛经上来讲,这样自是不好。
可她还是想强求一遭。
但正如昔日所言,许多事勉强不来,何况生老病死本非人力所能及。
这日,
若非容绮执意要陪着,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真要就这么倒
容绮红着眼,坚持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荀朔默默良久,也道“是。”
两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因谁都知道,容锦是决计不肯听从的。
这事没能瞒过沈裕。

做,只是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容锦。
像是想要将她的模样彻底刻
残阳如血,
沈裕扶着门才勉强站稳,淡淡地吩咐道“送夫人离开。”
众人讶然,容绮原本准备了半晌的话卡
成英早已得了命令安排妥当,知晓此去后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狠狠地掐着掌心,恭敬道“是。”
“有处山清水秀的庄子,你陪着她去吧,”沈裕看向容绮,苍白的脸上浮现些笑意,“好好照顾她,将身体养好,最好是能长命百岁”
“也告诉她,我此生了无遗憾。”
“只是先走一步,会
沈裕似是早已想好,神色柔和,娓娓道来,平静得全然不像是
容绮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咬着指节,强行将眼泪忍回去,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裕行事雷厉风行,成英随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听竹轩中的人便去了大半,又冷清起来。
沈裕并没要人伺候,点了灯,慢慢磨着墨。
他早就想着,要留一封书信给容锦、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只是这些时日容锦始终陪
如今可以慢慢写了。
只是气力不济,提笔写出的字失了筋骨,软绵绵的,有些不像样子。
这应当是他此生写过最长的书信了,有说不完的话,但随着力愈
有蛾子扑来,烛火颤颤巍巍,行将熄灭。
沈裕倚着椅背,手无力地垂着,眼皮愈来愈重,神智也不大清晰。
仿佛从那烛火之中,窥见了昔年梵天原的血色。
合眼前,依稀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只是究竟
依旧没有引魂的阴差,触目所及之处是开得铺天盖地、犹如血色的红花。
他一时竟记不起自己是何人、来自何处,只是下意识循着远处的幽微鬼火走了不知多久,远远地望见了一条河。
河很宽,但其中的水并不深,仅过膝盖。
才踏入其中,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纷至沓来,如火焚身。
河中陆续伸出不知多少双手,被大火灼烧得焦黑,皮肉无存,只剩枯骨,拼了命地攥着他的脚踝、衣摆,想要将他拖入地底。
沈裕并无怯色,眼睫低垂,平静地看着这群魔乱舞的景象。
就这样不知对峙了多久,有光亮起,焦黑的手似是受了惊吓,倏地褪去。
沈裕抬眼,只见远处的岸上站了不知多少人。
看不清面貌,可身上穿的盔甲,却是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
昔年,他们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血肉模糊得几乎辨不出模样,却依旧拼了命地护着他突破重围。
以身为盾,替他遮挡着密密麻麻的箭雨。
“少将军”
“行止”
“二郎”
碎片似的记忆之中,他们干枯的嘴唇开开合合,唤他的方式不甚相同,却又不约而同地同他说着,“要活下去。”
隔着浩渺的大河,岸上有人向他招了招手,粗犷的嗓音一如当年,大笑道“还不到相见的时候,少将军,你该回去了。”
恍惚间,似是有人攥了他的手腕。
低柔却坚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