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外早就搭好了行礼的帐子,杨徽音身着翟衣入宫,微微侧头,望见随国公府渐渐隔远,模糊成一个点,也不免有些出嫁女的惆怅。
不过更多承受的却是出嫁姑娘的统一痛苦风光嫁衣之下,这一日真的是又饿又累。
黄昏入宫,夜里必然是为了合房预备,但是中午只能吃一点清淡饭菜,午后不允许进食和用水,以防将大礼服穿戴整齐之后,行迎奉仪的过程中皇后要解手。
她穿戴这样沉重的冠服,冬日的黄昏里竟然浸出一身汗,也不知道是饿得
杨谢氏很了然这一份荣耀下的沉重,辞别那些客套话之前无奈道“这也没办法,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越性也就撑几个时辰,往后便是一生享不的尊荣。”
圣上今日亦是着了最隆重的冕服,与她受人引导跪坐帐中行礼,女官们一项项有条不紊地做着,劝食、饮酒、从帝后的头上分别剪下一缕头
她坐
这一项完毕倒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女官们道了恭喜的话,引圣上与皇后到合房处也就够了,见圣上与皇后相顾莞尔,轻声请示道“立政殿的浴具已经预备好,圣人与娘娘可要现
宫人替杨徽音卸掉头上沉重的冠,她仿佛是被卸掉全身的力气,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要倒
按照原本,这时候皇后大抵都是害羞不敢说话,全凭圣上来吩咐,但是大约圣上与娘娘也不是大婚这一日才见的面,彼此更随便一些,侍奉
圣上见妻子素来明媚的面容上
杨徽音倚
那行礼时用的膳可不是真叫她吃的,圣上想起她偷偷咽口水的动作,自己也好笑,索性枕
何有为见帝后衣服还未卸完,人倒是先躺下了,这未免有些太急迫,提醒道“圣人,总该换了寝衣再歇,长信宫说圣人与皇后今日都累了,明日不必早起请安,午后若是得闲,去一回就够了。”
杨徽音闻言一顿,圣上这几日都是不用上朝的,那能有什么不得闲的
“阿娘的体贴朕清楚了,”圣上半坐起身,笑着道“总也容人躺一躺,歇过气来用膳才好,朕也总得有四个时辰没用过膳,别的事不急,先叫娘娘吃得高兴一点才好。”
杨徽音原本以为新婚燕尔,圣上愈
圣上却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继而落
“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郎君什么时候
他们今夜要做的,前些日子已经做过,那完全可以放心去睡,要生养也不争这一朝一夕。
可是莫名的,她被圣上这样注视,不自主就有些媚意,若他以指相探,大约就能知道她的口是心非。
圣上见她略有些不自
新婚的夫妻难免不得法,偶尔也需要一点辅助的引子。
杨徽音目瞪口呆,不觉捂住了脸“怎么这样,我们哪里需要那个”
“这一日这样累,若没有撩逗情思之物,帝后这样累,大约前人也怕不能成事。”
女子觉察到这事更迟缓,圣上从前也未成过婚,只是嗅到殿内香气,饮了酒后更是心绪浮躁才察觉,不过并不介意“偶尔一为,也不失为夫妻的乐趣。”
杨徽音情知是免不了,等那一顿宵夜的工夫不免垂头丧气“那便随郎君的意,我是要睡的。”
她怏怏不乐,圣上却握住她手,温声道“郎君哪里就这么着急,瑟瑟这样累,一会儿用了膳我们一道沐浴,等你歇过来再说。”
两人合房之后,皇帝
“那是自然,”圣上失笑,“若是瑟瑟不肯主动或是反抗,朕有什么乐趣可言,难道是和一块木头玩乐”
她虽然较皇帝显得矜持些,但并不愿意被嘲弄,威胁道“你说谁是木头呢,我可是厉害着呢”
内侍们将膳桌抬进来,宵夜倒也不算太麻烦,内侍监想到两人劳累,大约也不愿意起身换地方,将小几摆
两人虽然饿,总还是要顾忌礼仪,只是用膳的速度并不慢,杨徽音平日只觉得自己能吃半碟燕窝酥,但今天觉得它分外香甜,就着一碗咸香的乳酪居然全吃完也不觉得腻。
冬日里瓜果不多,有也是温汤监那边送来的,她量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后,只夹了几片胡瓜慢慢
皇帝说是一起,实际上还是分了东西两侧,隔间分开,圣上平素力求简洁,清水沐浴,辅以澡豆和熏香,但她的那些保养步骤繁琐,因着有人伺候,却是一点也不愿意减少。
她坐于香汤中,无聊拨弄水中漂浮的留香干花,一日疲惫消,心想夫妻之间也该彼此有一点,圣上喜欢沐浴后枕卧养神,她喜欢宫人的服侍按揉,叫他
温饱自然思情,她这一回并不怎么拖沓,起身伏
服侍她的宫人十指绵软,热度和力道也适中,很得她的喜欢,服侍得她似乎都因为全身心的放松而昏睡过去片刻,等再醒来,露已涔涔。
女官们没有胆量去触碰圣上眼中的禁地,她面有一阵热,并无不适,知道或许是那酒和香的引导,短暂间隙,竟也梦到了郎君,他走进来不顾她的意志用强,周围只剩下她一个,无助地承受他的幸。
但梦醒只觉荒谬,圣上从来都不太赞同这样,他就算是有些急,也总是很小心的,理智尚存的时候难得狂妄。
她拍了拍面颊,女官按揉的动作大概是因为她醒来才顿了顿,见皇后不说话就继续。
只是她梦中才经历过虚幻的燕好,肌肤对外物连带空气的润度觉察都格外敏锐,她股上的那只手似乎指节没有一般女子的秀气,也微微有一点茧。
那女郎的手法惹得人蹙眉,轻逸一声哀,杨徽音摆了摆手,示意她停,清了清嗓子,量威严道“外面现
她只以为是换了人,有些想要早点出去见圣上,倒也不是说这个女子哪里按得不舒服,只是她很不能适应因为除了郎君以外的人调动自己情思。
一个小小的女官,调戏起皇后来了,偏偏今日是大喜,圣上又
然而身后那人却不答,竟然以指相探,随即一瓢偏温凉的水便徐徐浇
杨徽音原本便有些梦醒后的不设防,竟被一个陌生女子探到底,虽然立刻颤栗,溃不成防,但心中屈辱不可言,几乎珠泪盈眶,才半转过头来要去呵斥,便听得一声熟悉的男子低笑“瑟瑟原来喜欢这个”
她还未能支撑起身,才转过来,便被迫承接郎君唇齿的缱绻,然而身体的飘然与心中大起大落形成了极大的落差,郎君那惹出乱子的手指似乎还
“瑟瑟原来就这般喜欢别人用强”
圣上方才忖她或许猛然之间受不住,便换了更温和的方式,但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欢喜,瞧见她极快地失控,微微含笑,也不待她骂出声,便温柔去衔她唇,安抚过后,便也不再言语问她是否准许,自顾自地索要属于他那份应得的欢乐。
侍奉皇后的宫人们见皇后睡过去,起初只是有些担心圣上万一
浴间空阔,又有回声,几个年幼些的宫娥都有些禁不住,面赤地勾头不敢看,内侍监倒是司空见惯,叫那些宫娥先出去,等圣上什么时候有意让奴婢们进去拾再进来伺候。
皖月虽然也是未嫁的姑娘,但多少习惯了一点,只是有些替皇后担心,与内侍监对视一眼,彼此去
最后皇后是被用轻盈堆叠的纱包裹,被圣上抱出来的。
宫人们还省了叫水的一步,自问轻省了一点,见皇后昏睡,轻手轻脚去拾里间。
杨徽音哪里睡得着,只不过是太害羞,不好意思和皇帝走出来,索性要他抱回去。
本来预备作为帝后握云携雨的榻仍旧完好,连一点褶都没有,杨徽音与他并卧,见圣上连帐子都亲自搭扣锁好,小小的天地只有他们两个,才稍微好受了一点,将头悄悄探出来,轻声埋怨他。
“哪有郎君这样的,我一个新妇,要被你欺侮死了,”她半真半假地惆怅道“可见这婚后才知道人品呢,圣人只顾着自己高兴,一点也不怜爱我。”
圣上现
她想起方才的事,腮如桃色,也只能安慰自己他瞧不见。
圣上又不舍得真的拿她怎么样,她放下心来承接他,又有点回味他使坏给人带来的惊喜与害怕,于是预备来强他,结果分寸拿捏得不好分寸,一下送了好多,反倒真的弄痛了自己。
还要被他笑叶公好龙。
“以后郎君还是温柔些,我不要你来欺负我了,”杨徽音倦怠道“其间欢乐确实不易,还是郎君以后能者多劳。”
然而圣上却是一贯要乘胜追击的,他见她羞,却凑近促狭,慢条斯理道“不过朕觉得,欺负瑟瑟,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还不待她辩驳,便温柔阖住她眼,轻声道“瑟瑟,睡罢。”
冬日的夜总是格外漫长,晨起是能凝住人气息的冷,年末的喜气与隐隐将至的欢腾
圣上这一日是不必早起的,只是依照往常的习惯早早起身,小别一月,又是不必再担心皇嗣来历,抛却所有顾虑,两人夜里虽然累,但是愈累,愈要迸
杨徽音本来因为仙鹤带来的惊吓,就有些畏惧避火图上的手段,但是知道郎君很急于弥补许多年间的缺失,勉强捱着,后来又觉得喜欢。
结果就是她一再
长夜难明,圣上见天边还蒙着暗色,就知道时辰其实也不早了,他想起身,却又舍不得这样一片如白云样可爱的温柔乡,哪里有这样的自制力主动与她分离,索性环抱她
杨徽音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自己伏
“瑟瑟怎么了,晨起就要与朕
她咬了一下唇“说了难道就能改”
圣上见她身上虽未见什么痕迹,但从内而外的慵媚却很显然,知道是累坏了她,忍笑道“朕量。”
“我没给你的时候,你不许不告而取,”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很不高兴“累得很呢,圣人又叫我不舒服,还要用水我不想早起就擦身。”
冬日清晨,也只有衾被里的彼此是暖融融的,她很愿意依偎着他,却不喜欢他明知道她禁不得一点撩,还非得手里占便宜。
圣上不应答,手却换了另一边去怜爱,她背过身去,还正好方便了他,果然是哪个也不冷落。
她郁闷之至,想起入宫前李兰琼送的东西,很有心拿来气一气自己的郎君,但是现
“没有要见的后宫,也得去拜见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她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哪有半点不侍奉的道理,“真的不成了,太后娘娘说午后,圣人便真要我午后再妆扮起来么,咱们还得起身用膳,挑一挑衣裳和首饰才行。”
她眉目含情且嗔,叫人没有办法拒绝,但是圣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却又俯身细啜她耳垂,
内侍和宫人们没有想到君王与皇后只卧到这时就起身,见圣上心情甚好,进去齐声恭贺圣上与皇后,讨了许多赏赐。
宫里有规矩,圣上为她穿衣意见的也不大多,然而到了妆容描摹一道,他便示意婢女退下,自己拿了胭脂
杨徽音见他专注,如同鉴赏美人图,也很调皮,悄悄去啜他食指,以舌轻抵。
只一下,她便重新正经了起来,如燕过掠水,只笑吟吟地望着郎君,“圣人觉得太后喜欢我涂这个颜色么”
圣上被她轻触,也知是劣童一般的恶作剧,不计较她,轻声道“瑟瑟无论什么样子都好,阿娘会喜欢年轻的女孩子。”
郑太后倒不是愿意为难儿媳的人,只是正值新年,剩余的时间不多,她不免要和皇后多商议一番,这还是她入宫以后的第一场重要宫宴,总不能叫外命妇与宗室笑话。
午后得了立政殿准确的消息,才同太上皇一道正襟危坐,
彼此都不是第一回 相见,圣上还坐
“朝阳和皇后姑嫂两个一左一右陪侍阿娘,倒是很相称。”
圣上偶尔会和母亲说两句话,渐渐就不能从容介入内廷的话题,渐次沉默。
杨徽音原先很害怕太上皇的一张冷脸,萧氏的男人生得大多端雅,只是因为混入了一点胡族的血脉,五官又不可避免地会深邃,有几分阴鸷意味。
但后来服侍她的曲莲与竹苓或许是出自郑太后的授意,宽慰她的心太上皇只是不太喜欢圣上年长皇后十五岁,觉得他略肖中宗,且皇后的名字有一点犯太后的讳,只是倒也没什么别的妨碍,太后不需要为了这个叫皇后改字。
一个人的固有印象很难改变,更何况还是公媳的尴尬关系,她索性专心回答郑太后的问题,时不时与长公主闲话。
太上皇对待太后素来是个极有耐心的人,等待的时候欣赏宇文冕烹茶的技艺,然后与皇帝喝了半炉苦热的茶汤,等郑太后说得差不多了,才对皇帝道“你能成婚,总算是叫我与你母亲能放一点心,但是你妹妹,你们做兄嫂的总也该放
“清坞外你近来又赐十顷地,朝阳同我说了。”郑太后大约猜得到皇帝怎么突然兴起,但斜了他一眼“不过金银珠宝,又或土地,这些身外之物倒还
朝阳捂了耳朵,二十余岁的女郎,还能伏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虽说杨徽音比朝阳长公主还小些,但是名分
她心里正想着如何回去和郎君商议这件事,看看该如何游说,然而直到几人出了长信宫,皇帝忽而开口“宇文大人,你随朕到紫宸殿来。”
皇帝很有几分客气的意味,但宇文冕随
“臣居闲职,如何当得圣人此言”
即便如今天寒衣厚,宇文冕也瞧得见圣上眉眼间的满足舒畅,他有些莫名“不知圣人有何吩咐”
朝阳长公主猜到了皇帝的用意,却是有几分不依“哥哥昨夜新婚,今天就把新娘子一个人孤零零地抛
她受宠太久,同皇帝说话也是有恃无恐“这样的人,还来管我结亲”
圣上却瞥了一眼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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