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见初进刑侦队办公室的时候,被办公室里的阵仗吓了一跳。
数下来七八个人头。
他拉着陈谶小声打听“怎么这么多人江队不是说开高坠案的碰头会吗”
陈谶点头又摇头“有新情况,江队前两天临时拨出来几个人
受害者没有上户口。
这件事赵见初还是第一次知道。
不仅受害者没有户口,受害者的父母也没有结婚证。男的来自雨安下面一个有名的贫困村,女的则完全查不到。
赵见初奇怪“怎么会查不到”
陈谶耸肩“别说我们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那女的。之前见过一面,小孩遗体找到以后来局里做笔录的时候,问身份证号她就说不记得了。后来我问当时立案的派出所,派出所说户籍的事情又不归他们管,当然没有问。”
赵见初很有些意外“那她这趟回家是怎么回来的不得用身份证买票吗”
陈谶拍拍他“你还是没见过农民工过日子。办法多得很,大巴车也没管那么严,借别人的身份证买票进站,或者跟大巴车司机谈好,到高速路口去上车。”
另一个同事打断他们“还不止这些。我们到受害人父母工作的那个厂子去了一趟,原本是要过去找两根针送去做比对的。去了之后顺便找他们工友一打听,这家人的名堂你想都想不到,”
同事故意卖关子,引来江畔的不悦,啧了一声“碰头会,不是让你开故事会。”
同事冲江畔嘿嘿一笑,不敢再兜圈子“怎么说呢,我现
“最后大姐说,报警失踪那天,是受害者母亲找她借钱买的车票。”
陈谶一拍脑门,“派出所的人提过一件事,报案那天夫妻两个不是一起到场的。是妈妈先过去,爸爸随后赶来的,两个人还
他和同事对上了眼“有没有可能,她是先知道了这件事,然后自己买票回去的”
江畔听完敲敲桌子,转头点名赵见初。
赵见初还
“现
“我们这边做了假人实验,实验结果和损伤记分完全匹配。另外就是,解剖中
办公室里一时有些安静。
饶是已经对这种结果有心理准备,但被如此细节清晰地描述出来,仍然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陈谶开口“我现
他看看
江畔朝他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这边走访老人邻居,她们提到的一些事情让人很
有同事极不赞同这推论“这事可千万别忘投诉上扯。弄不好说我们报复投诉者家庭,没必要。”
陈谶辩解“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投诉电话根本就不是老太太自己要求打的”
赵见初坐
他转头对江畔说“那天
“我觉得陈谶说得是有道理的。” 他继续说,“我一直就觉得老太太作案的手段特别拙劣,大白天领着小孩正大光明出门。就算是法盲,想杀人也不至于这么大摇大摆 ”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答案,有个人犹犹豫豫地插嘴“年纪大了,犯糊涂记错了也有可能吧。”
这话再次提醒了赵见初。
“年纪大了犯糊涂犯到这种地步,她的神状态就很难说了。”
赵见初肃着脸,“江队,我们最好先给她申请神鉴定。”
不等江畔答应,陈谶又把话接过来“我觉得是有必要
所有人都看江畔,江畔却一时沉吟着没说话。
赵见初右边的一个同事绷不住先开口“他家就算再有天大的疑点,现
陈谶坐
“那可不一定。” 赵见初硬邦邦地反驳,“神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能保证这个老太太有完全行为能力。”
同事朝着江畔那边斜了一眼,语气带上一分质问“那样这样说,不就等于是
赵见初露出明晃晃的不满“难道一点都不考虑教唆犯罪的可能性吗”
最后江畔出面中止了争辩,点兵点将地把工作安排下去。
点两个人再跑一趟省城去找工友谈谈,又点了两个人去男子的老家农村了解情况;老人带回来先做司法鉴定。
最后他点了陈谶的名“咱俩跑一趟,想办法把夫妻两个分开问。”
散了会,赵见初留下和陈谶说了几句话,最后一个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江畔正站
他忽然想起早晨起床的时候,路过浴室看见江畔站
他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此时更是心乱如麻,不顾对方灭掉烟头走过来,自己先拔腿跑了。
午间老杨吃完饭回单位,远远看见法医中心门口的站着一群人,走到跟前闻到一股恶心却说不清楚来源的恶臭。
一问才知道,是赵见初
“你搞白骨化,跟主任提前打招呼了吗” 老杨捂着鼻子站
赵见初带着半遮面罩,自觉这会说话也说不清楚,索性冲老杨摆摆手,意思是等会再说。
老杨那样子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肯定
赵见初如今吵架吵多了,倒是脸皮厚起来,一回生二回熟,了不得就是最后再吵一架。
主要是他上午开完会就跟医院联系过了,果然那边婉转答复他没门儿。他回来坐
一般受害者要做白骨化,主要症结
但这个小孩,像只被一脚踢出巢穴的幼鸟,似乎只有一个羸弱不堪的母亲
他盯着半人高的煮锅里想,爱得太薄弱,既然无力维护,那爱或者不爱又有什么分别
他对所有高举着爱之名义的事物都感到难以置信,感到虚伪得可怕,不由得又想起昨天晚上和江畔说的话。
他问江畔爱是什么,江畔实则避而不答。当时他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此时此刻他又想,也许无论江畔回答什么,他都不会满意。说到底他根本不相信爱有任何价值,但又无法挣脱面前这个人对他的吸引力。
一时半刻间,他忽然有些羡慕江畔。
江畔有力量,也有勇气,好像什么都不怀疑,活得那么坚定。
可能他被这个人吸引并不是没有道理,他这样游移不定的人,怎么会不向往一个码头。
水要沸不沸,腐肉组织渐渐脱离,露出灰白的人骨。
他这才关了火,拿滤网小心地把骨头一块块捞出来,放
晚上江畔过来的时候,赵见初正蹲
“我就是有点拿不准,脱钙做的话周期太长了,要四到八周,我们这边案子等不了那么久。不脱钙的,这种情况我没做过,怕到时候染不上色切不出来,那就把样本毁了。”
最后电话那边又说了几句,赵见初才说知道了,然后挂点电话。
江畔见他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后背紧绷的样子,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赵见初握着电话,神情难辨地解释“是我爸,问他点技术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