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场景,酥春哭笑不得。
进来之前,翠莺便同她说了这会儿阮觅的状态不对,让她看着些。
没想到还真是
无奈地走过去,接过阮觅委屈巴巴递过来的帕子。
一看,上面竟然不是空的,还绣了几针。
虽说一看就知道是个新手绣出来的,酥春却笑着,真心夸道“这针脚细密,分布得也规律,色均匀,做为一个第一次绣的人,很有天赋啊。”
简简单单的几针,愣是被酥春夸出了天资卓绝的感觉。
阮觅怔了下,慢慢挺直腰。手里拿着线坐得端正,一脸的矜持。
见她这样,酥春笑吟吟地从箱屉里拿出更多描好花样的帕子。
“那我们现
阮觅郑重点头。
会试期间,贡院内的消息不容旁人打探。
不过若是谁每日蹲守
十年苦,一朝昏阙。
所有努力数化为幻影,只能等下回会试了。
大雍本就是文风鼎盛的国家,春闱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有许多人关注的。
阮祈过来院中找阮觅的时候也顺口提了几句。
“今年的会试比之往年,确实是难上不少。”
不过大多是说今年参加会试的人里面,好苗子太多了。
突出的人一多,旁人出头的机会就更少了。
但阮祈显然说的不是这个。
他这段时间接触的人很多,说不定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忍了忍,阮觅还是没忍住,眼巴巴问道“为何这么说”
以前不怎么接触没
说话总喜欢说一半,让旁人好奇得抓心挠肝,连声追问。
而他非要看过对方好奇的神色后,才会慢悠悠道出全部。
这回也是如此。
看够了阮觅纠结的神色,阮祈才不紧不慢张开口。可是等到阮觅以为会听到什么内幕的时候。阮祈又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
阮觅脸上的期待之色顿时僵住,眼神逐渐危险。
好
“三十五年的时候,殿试出榜,共三百七十一人。细数历届会试,人数都是控制
阮觅拨弄茶杯的手一顿。
这和生活中的常理是一样的,当一样东西太多的时候,接下来便会适当地进行削减控制。
这难道就是说,今年会试录取的人数会进行调整,大幅度削减
阮觅没有就这样作罢,而是继续道“这也只是猜测罢了,若是谁都像二哥你这般想,岂不是纷纷避开今年的会试,等到下回再试这么一来,三年后的会试也会是竞争激烈。”
毕竟成平三十五年的皇榜人数不是秘密,稍微一查便能得知。
阮祈这般想,那定然也有不少人会产生这种想法。
那他们下一步就是躲开今年的会试,等待下一次。
可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定然会让此次参加会试的学子不满,进而引出一系列不好解决的问题。
人都是这样,一齐倒霉没什么,一旦有些人躲开了,便会
他们不会怪自己眼光不够敏锐,只会暗恨那些知情的人没有提醒自己,也会痛骂朝廷胡作非为。
这样混乱的局面,不会是朝廷想要看到的。
所以说,就算朝廷真的要削减人数,那也肯定是别的原因。
起码不是因为那样明显的,容易引起纷争的理由。
“二哥是听到什么消息了”阮觅放下茶杯,看着阮祈。
阮祈脸上也露出笑意,为阮觅的敏锐而欣喜。
可到底听到什么消息,他到最后都没有说。
只是转而同阮觅说起了四月时及笄礼的事情。
旁人都是提前一两年便开始准备,不过阮觅情况特殊,也只能现
阮祈没有说的是,早
看到什么名贵的东西都会留意着。
“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他问。
说起及笄礼,阮觅便想起了去年段意英的那场及笄礼。
那时候她光是坐
于是阮祈一提起,她便抿着唇,有些抵触。
“就邀请一些熟人便行了,不用大办。”
及笄礼只是为了庆祝,邀请太多不熟悉的人过来没什么意思。
或许因着自小生活
及笄礼,她只想和亲朋好友聚聚而已。
阮祈却不怎么赞同,他的思想同阮觅有些冲突。
若说家中贫寒,随意一些也是应当。可家中有这个条件,怎么能委屈阮觅
他也不直接反对,而是很有心机地搬出了别的理由。
“哎,我最近出门与人结交,总是吃闭门羹。可能是我太没用了吧。但只要一提起你的名号,他们就立马变了脸色,与我热情攀谈。本想这回好好给你办个及笄礼,我也顺带再沾沾你的光。但是你不想办,也就算了,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这话说得可怜,阮觅都忍不住侧过头看他。
还真看出来一脸的失落,连眼神都含着幽怨。
阮觅“”
岁月真是无情,当初那个话少文雅的美少年,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戏
就算是听出来了阮祈是故意这样说的,阮觅却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了。
她叹口气,有些无奈。
“那就麻烦二哥了。”
“这倒是不麻烦。”阮祈神情很是自然地恢复正常。
会试一连好几日,阮觅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差别。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但院子里的三个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心不
于是,不管是性子内敛的翠莺,还是更为活泼一些的酥春槐夏,一有空都会陪
好不容易等到了二月十七,贡院开门。
阮觅那天一大早就
这回酥春倒是陪
阮觅也一直关注着那边,见贡院门开了,脸色都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等回过神,立马带着酥春往楼下跑。
速度快得酥春都跟不上。
她沉默一瞬,很想提醒自家小姐这样跑被翠莺姐看到肯定会被骂的。
但
这会儿,贡院门前不可谓不热闹。
有些人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眨眼的功夫便占领了最好的地段。
阮觅只能带着酥春一退再退,靠着自家马车才支撑住了身体。
前面的人高,阮觅就算踮起脚尖也看不到那些从贡院出来的人。
她咬牙,一拎裙摆就站上了马车,视野顿时开阔。
还招呼酥春“这上边儿看得清楚,上来上来。”
酥春看着她那豪迈的动作,再次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出门办事大部分时候都喜欢带着自己了。
要是带着翠莺姐,肯定会被揪着耳朵拎下来
一些同样驾着马车过来的人,看着阮觅站
顿时形成一排高高的“人墙”。
除了驾车的,走路的,还有牵马过来的。
高头大马,脖子上挂着一串铃铛,马尾上竟然还扎着红绸,极是喜庆。
要是往日里,阮觅定然会多看几眼那匹马,今日却没有分出一点心神。
她瞪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门口。
终于先后看到了陈章京与崔颜。
“这儿”阮觅高高举着手冲他们喊,生怕因为自己声音不够大,动作不过显眼而让他们错过。
于是一声喊的比一声高,清晰地传进了崔颜耳中。
不过,就算阮觅什么也不做,只要静静站
人群拥挤,潮水般将人裹挟着,连方向速度都由不得自己。
有人撞过来,有人推搡,有人伸手挡住了路。
他承受着这些,只为了能够离阮觅所
于是等阮觅看到崔颜,便
对比旁人青白的脸色,陈章京与崔颜看起来好上不少。
由此可见,不管是做什么,都得先有个好身体。
但是就他们两人,这将近十天的苦熬也极为伤身,身上透着遮掩不住的疲惫。
于是
别的话都没有多问。
自然也没有察觉崔颜衣衫凌乱,一路不曾停歇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大概那些参加会试的学子回去之后都是蒙头大睡,万事不问。
故而会试结束的第一天里,整个鳞京都没有见着那些学子的身影。
只有一些对会试极为关注的人,一个劲地
关于谁会是第一名,还有人悄悄设了赌局。
不过说来说去,也只是那些未曾参与者的狂欢罢了。
等到了第三日,那些学子缓过来,鳞京才真正的“热闹”起来。
觉得自己没有把握入围的人,忧心忡忡,一会儿跑去拜访这个,一会儿又跑去拜访那个。
硬是要问清楚人家这回考得如何。
若是听到自己不想听的回答,便是一脸沉郁。若是听得对方和自己一样没有把握,便大呼,同病相怜也。
除了这些人,还有便是那些名气传遍鳞京的学子。
像那阳昌的姜潜,利州的洪人元,礁安的赵如松
站得高一些的人,考虑的事情往往同旁人也不同。
天之骄子自然心有傲气,即使没说出来,却都觉得今年这个头名自己肯定拿定了。
不过出于谨慎,试探一番也是有必要的。
于是,便有了嘉时宴。
这也算是大雍的一个传统了。
几个相互较劲,名气相当,又同时都被人当作这回会试第一名热门人选的学子一合计,便充当了此次嘉时宴的
他们先是向自己认为才学甚佳的人
这场嘉时宴
学子们都以被邀请为荣,而那些看热闹的,也用是否获得嘉时宴的请帖,当作衡量他们是否有机会考中的标准。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
“不入嘉时,不入皇榜。”
意思便是,连嘉时宴都进不去的人,定然也是没资格上皇榜的。
嘉时宴
乡试时得解元者自然优先。
才华与名气皆有者,自然入选。
有人推荐,那也行。
上面那些都没有的人,自然没资格被邀请。
这些日子,阮觅只要待
他一会儿纠结这个人要不要邀请,一会儿又觉得先前准备的东西不够好,让阮觅帮着想想。
终归是自己的事情,阮祈这么忙活,阮觅也不好意思。
但她老老实实当了好几日的工具人后,才
一些压根不需要纠结的小事,他也拿到阮觅面前故意逗她。
得知真相后,阮觅愤而出走。
去的自然是崔颜如今借住的寺庙。
一如当年,离开家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地方便是崔颜所
进去后往桌子上一趴,面前依旧被推过来一碟糕点。
香气瞬间钻进胃里,勾得人忍不住多闻几下。
阮觅抽了抽鼻子,今日却没有心情吃东西。
她以前吃的欢,倒不是真的贪嘴。
只不过是小时候饿多了,见着东西便喜欢往肚子里塞。有些时候不吃些东西,心中总涌上不安和焦躁。
如今的生活也不似当初那般苦兮兮的,她那个习惯却是改不过来了。
但为了不让翠莺她们看出来什么,索性装作自己是个贪嘴的。
崔颜显然很清楚,每回递到她面前的糕点分量都不算多。
能满足口齿间咀嚼的欲望,让人生出心安感。也不会占据胃的太多地方,让阮觅吃不下别的东西。
寺庙里甚少栽种花树,崔颜这偏僻的房间前却有一株梨树,开得茂盛,一树雪白。
风绕了一圈又从窗子吹进屋内,带了一阵甜香。
是梨花的香味。
看着面前少女趴
他今日还是穿着僧袍,一身雪白。与窗外白梨花一样,
鸦青色长
那张脸
只是面色平静又温和,似那雪水尚未完全融化的溪流。
叫人从此明白,什么叫做保持距离。
他将糕点放到一边儿去,
“来扳手腕。”
仅这一句话,刚才还无打采的人立马从凳子上蹦起来,一扫颓废,眼中战意升腾。
话还没说就开始挽袖子,挽好后将手肘往桌面上重重一放。
“来”
完全没有给崔颜后悔的机会。
多年前的比赛,曾以平局落幕,此后四年不再相见,便一直没有分出胜负。
四年后重聚,正是时候。
谁也没有提起往事,却又都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
阮觅跃跃欲试,眼睛
早
当时崔颜却说男女授受不清,拒绝了阮觅的邀请。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他敢提,阮觅自然不会怂。
待数完三二一。
阮觅立马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阮觅连慌张都没有,很是淡定地笑了笑,猛地
对峙的局势仅仅维持了片刻,阮觅很快便占据了优势。
她的手指纤细,手掌也小,被崔颜包裹
此时却以旁人吃惊的力道将崔颜的手不紧不慢地往内侧压下去。
“砰”
崔颜的手被压
她快活地吐出口气,眉眼张扬。
“许久没试过,有些生疏了。”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让人有些手痒。
崔颜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还虚虚握了两下,似乎
见他这样,阮觅以为崔颜不甘心,故作大气道“没事儿,看
还故意伸出三根手指冲崔颜晃了晃。
“来不来”
“来。”
崔颜再次迎战,但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没有出现所谓的反败为胜。
赢了后,阮觅兴冲冲地站起身四处张望,还一个劲的用眼神暗示崔颜。
崔颜沉默一下,往摆放笔墨纸砚的地方走去,再回来时手上拿着墨与笔。
笔上已经蘸满了墨水,只待启用。
他将这些放
颇有些认命的意思。
头
额头,鼻尖,下巴,甚至耳垂,都透着玉色。
此时那睫毛有些颤,好似对于未知有些彷徨。
不得不说,这是一副好相貌。
宛如玉石,不可触碰。
要是旁人来,或许忍不下心往那脸上落笔,可站
从小时候就蠢蠢欲动,想要
她瞧着崔颜还
“明日就是嘉时宴了吧”
崔颜轻轻应了声。
阮觅又道“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
崔颜声音平缓地回答她“我并未到邀请。”
这倒是阮觅没有想到的,她以为崔颜已经到请帖了才会说这件事。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区区嘉时宴而已。
她手上不停,也不再忌讳这件事,更为坦荡问道“你觉得今儿下午,他们会派人过来送请帖吗”
那张玉色的脸,逐渐染上墨痕,睫毛的颤动却慢慢停歇。
他任由那支笔
崔颜的猜测一向准确,极少出错。他说不会,那就肯定是不会了。
于是阮觅没有再说去嘉时宴的事。
“听闻举办嘉时宴的那几个人,都是今年会元的热门人选。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更有可能。”
“若不是,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心里的会元就好了。怎么样够意思吧”阮觅弯着眼睛放下笔。
“好了,睁开眼睛吧。”
房内没有铜镜,不能让崔颜欣赏自己此时的模样,阮觅大为遗憾。
而崔颜就顶着那一脸的涂鸦,姿态清雅,丝毫不受影响。
他好像被阮觅的某句话触动,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显得沉默。
“应当是前三。”
“前三你说的是会试前三”阮觅震惊了。
会试有多难她是知道的,方才说崔颜是会元,不过是她的祝福。
现
崔颜的预测很准,他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说。一旦说出口,便代表着他有极高的把握。
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不行,得镇定,得镇定
阮觅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试探着问“那前三里,你猜猜看另外两个人是谁”
然后阮觅便听到了陈章京与另外一个不太熟悉的名字。
这一下,把她炸得晕晕乎乎的。
她用自己的身高担保,没有把陈章京与崔颜当成工具人。
可、可真的忍不住,有种买票中了大奖的感觉啊
眼睛晕,头也晕,站都站不稳了。
不行,得缓缓
阮觅单手撑着头,扶着桌子小心坐下来。
一夜暴富,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