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都市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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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的晚饭已经能看到沉下山头的夕阳。
绚丽的火烧云逐渐变成了橙红色的光, 透着浓郁的紫色,像晕开的调色盘。
何尽刚把桌子搬出去,就看到小豆子伙同几个小不点在那里爬树, 手上还薅着几个青黄色的李子。
吕锦誉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想着小孩爱玩, 吃几个李子也没什么,就没有阻止, 还觉得他们很有活力,并对他们爬树的技巧感到无比惊奇。
但现在看到何尽沉下来的脸, 他心里有些发虚,突然就有种成为了共犯的紧张不安。
“小孩子贪玩, 吃几个李子也没什……”
吕锦誉话还没说完,何尽就放下桌子大步走了过去。
几个在树上乱窜的小不点正玩的高兴,把树杈当摇篮,一边踩,一边躺,嘴里吃一个,手上抓一个,看起来好不快活。
“大魔王来了!”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爬在树上的小不点立马纷纷往下爬,最逍遥自在的小豆子也慌了神,踩着树干跳了下来, 撒腿就跑。
“你跑什么, 还有你!”
何尽一手抓一个, 三小不点落进了他的手心, 还有个爬在树上没下来,对上何尽的眼神后战战兢兢地缩起了身体。
“我说过多少次了, 不准爬树,不准爬树,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过来!”
何尽坐在椅子上,冷着一张脸看向那些焉头耷脑的小不点。
他们揪着衣摆,一个接着一个排队上去打屁股。
“下次还爬不爬了!”
“啪”的一声,何尽一点也不客气。
挂着鼻涕泡的小不点一下就冒出了泪花子。
“不……不爬了。”
“下一个!”
“啪!”
何尽冷着脸问,“你呢!”
“不……不爬了……呜呜呜……”
轮到小豆子的时候,何尽多给了他两巴掌。
这里就属小豆子最顽皮,每次有什么鬼主意必定是他打头。
“下次再不老实,我就脱了裤子打!”
重重的一巴掌下去,小豆子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他最会哭了。
不掉眼泪,就干嚎。
“呜呜呜……不爬了……不爬了……好疼啊,我要被打死了!”
何尽下手太重了,吕锦誉看着都疼。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觉得自己没有提前给这些小不点提醒,莫名的就有点不自在。
“几个李子而已,他们喜欢就让他们多摘几个,又没有……”又没有毒。
在何尽看过来的眼神中,吕锦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抿着唇,默默地垂头不语。
轮到最后一个小孩的时候,何尽没有动手,只是严厉地批评了对方几句。
吕锦誉记得这个小孩,是上次来买酱油的女人身边带的小不点。
对方也是这几个小孩中个头最小的一个。
“下次再让我看见,每人多打一巴掌!”
教训完这些小不点,何尽就放他们回家吃饭了。
几个小孩撒丫子就跑,在那里干嚎的小豆子也飞快地收回了声音,吸了吸鼻子,跑的比谁都快。
何尽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站起身,向着吕锦誉的方向走了过去。
站的笔直的吕锦誉立马绷紧了身体。
对方不会还要来揍他吧。
吕锦誉盯着何尽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何尽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搬起了放在旁边的桌子,丢下一句,“吃饭。”
吕锦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他立马应道,“嗯……好。”
他走向那两棵李子树,却刚往前迈出一步,他又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厨房。
没多久,他用毛巾包着一个装满汤的碗,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
何尽静静地站在树下,衣摆被风吹起,影子被最后残留的一点夕阳拉的很长。
吕锦誉看着站在对面的何尽,他的心很静,却又有另一种特别的躁动,让他想要更快地走到何尽的面前。
汤很烫,隔着毛巾也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
纵然吕锦誉走的很小心,可他是个在日常生活中格外倒霉的人。
没有任何意外,走到何尽面前时他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
吕锦誉立马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叫出了何尽的名字。
“何尽!”
好像何尽的名字有什么魔力,只要他叫出何尽的名字,何尽就能帮他解决所有的问题。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何尽接过了他手里的碗,一只手还扶住了他的腰。
直到何尽将滚烫的碗放到桌子上,吕锦誉还有些回不过神。
他愣愣地问,“不烫吗。”
“不烫。”何尽冷静的回答。
怎么可能不烫。
只不过是何尽这双握笔的手早就生出了厚茧而已。
何尽一只手还环着吕锦誉的腰,两人的气息无比贴近,身上还带着同样的沐浴露香。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吕锦誉下意识地推开了何尽,往后退了一步。
何尽松了手,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有些晦暗不清地看着吕锦誉。
吕锦誉别过了头,他心跳的很快,傍晚的风也有些热。
“吃饭吧。”何尽平静地说了一句。
吕锦誉低头坐了下来。
“嗯。”
——
吕锦誉从小受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育,不会用筷子去翻碗里的菜,也不会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但他现在却频频往碗里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碗里的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何尽却好像没发现吕锦誉的小动作,每次他用勺子盛汤的时候,都会多停留片刻,然后在吕锦誉探头看过来的视线中,他又会故意将将勺子放下来。
几次下来,何尽一口汤没喝,吕锦誉碗里的饭也没吃几口。
为什么吕锦誉自己不去看汤里有什么,因为他不喜欢喝汤,他不喜欢一切带着温度的液体。
不喜欢喝热水,不喜欢喝热咖啡,不喜欢热粥,连汤泡饭都无法接受。
但他又对这碗汤无比在意,他自以为自己表现的很隐蔽,却不知道在何尽的眼里,他一双眼睛都快掉进了汤碗里。
偏偏何尽又什么都不说。
“吕锦誉。”
“嗯?”吕锦誉抬起头。
何尽看了眼吕锦誉嘴角沾的饭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刚才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什么事。
吕锦誉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尽,嘴角那颗白白胖胖的饭粒也极其显眼。
他做错什么了。
不会是……刚刚爬树的事吧。
吕锦誉顿时屁股一紧,想也不想地说:“我又没爬树!”
他把自己和那些小不点算在一起了。
何尽抬起眼眸看向吕锦誉的脸,偶尔在吕锦誉嘴角的饭粒打转。
“你是共犯。”
他怎么就是共犯了!
不就是……不就是看到了没有提醒那些小不点吗。
吕锦誉有些不服气,觉得何尽这个人实在抠门又小气。
“不就是几个李子,你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想想何尽总是二话不说就让他写欠条,还把那些临期商品低价卖出去,说不定何尽还真的是舍不得那几个李子。
吕锦誉顿时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他抬起下巴说:“你也太小气了,这点小事也要计较,大不了把他们的账算在我身上,我出双倍的价赔偿!”
债多不压身,这点小钱,吕锦誉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以,一颗十万。”何尽懒散地掀了掀眼皮。
什么!这是金子吗!
“对了,掉在地上的那些也算。”
吕锦誉被重重地击了一下。
一颗十万,十颗就是一百万!那二十颗,三十颗……
吕锦誉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在何尽看过来的眼神下,他还是咬着牙根说:“十万就十万!”
片刻之后,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大魔头。”
“嗯?你说什么?”何尽眼神锐利地看向了他。
吕锦誉立马埋头扒饭,低声说:“我什么也没说。”
他心里不服气,想着何尽这人抠门又小气,还偏心!
“偏心?”何尽挑起了眉。
吕锦誉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听到何尽的声音,他抬起头说:“对,偏心,为什么最后一个小孩不用打屁股。”
刚刚还“仗义挺身”的吕锦誉在痛失几百万之后开始和一个小不点斤斤计较起来。
何尽看向他的眼睛,慢悠悠地说:“她是女孩。”
啊……女孩。
那个又瘦又矮的小光头是女孩……
吕锦誉继续低下头扒饭。
看到何尽拿起了勺子盛汤,吕锦誉又把眼睛盯了上去。
可惜,他什么东西也没看到。
“后吃完的人收拾碗筷。”
嗯?
吕锦誉抬起眼,却见何尽已经起身离开。
“喂!”他看向何尽的背影,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但等何尽的身影消失之后,他立马拿起勺子在碗里捞来捞去。
何尽不是说把他的蘑菇炖了吗。
他的小蘑菇呢。
——
吕锦誉收好碗筷,一脸失望地走上了阁楼。
在吃饭之前,吕锦誉想要偷偷把自己的小蘑菇藏起来,被何尽发现之后,何尽就要拿他的蘑菇来炖汤。
吕锦誉据理力争,毫不退让,可他对面是何尽,是那个刻薄的何尽。
结果当然是他落败。
既愤怒又失落的吕锦誉坐在了门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谁知道后面又因为没有看好那两棵李子树而多了笔上百万的账。
吕锦誉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每当他控制不住的因何尽而内心悸动的时候,何尽都会用一盆凉水将他浇透。
在左右摇摆的情绪中,吕锦誉的心里不知道积压了多少的委屈。
他一瘸一拐的上了楼,看也没看何尽一眼,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当一具安静的“尸体”。
哦,现在吕锦誉仍旧是在打地铺。
且他的地铺还维持在第一天他随便甩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像个“狗窝”的模样。
吕锦誉不是不嫌弃,只是他有心无力。
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窝”,再不好看,他也要在心里把这个“窝”当个好窝!
站在浴室门口的何尽看向地上那具满脸不高兴的“尸体”,眼神瞥向了吕锦誉嘴角的饭粒。
还留着呢。
何尽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他又看了眼阳台,走到吕锦誉身边停了下来。
伪装成“尸体”的吕锦誉感觉到了何尽的动作,但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心里正生气呢!
何尽蹲了下来,吕锦誉却屁股一撅,用后脑勺对着何尽。
别烦他!
何尽嘴角微扬,嘴上却冷淡地说:“你挡我路了。”
吕锦誉睁开眼睛,回头看了何尽一眼。
“我哪里挡你路了。”
旁边的路这么宽,何尽每天都从他身边上床下床,以前不说挡路,怎么今天挡路了!
吕锦誉简直要把脸上的不高兴化为实质。
“我说你挡就挡了。”何尽蹲在他身边看着他。
“你不讲道理!”吕锦誉腾地坐直了身体。
何尽眼神懒散地挑起眉,“所以呢。”
吕锦誉气地握紧了双拳,额头上的青筋也跳了起来。
他本是一副英朗俊气的长相,五官深邃立体,这样的脸生起气来应当会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但这一切都被吕锦誉嘴角那个抖动的饭粒破坏了。
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仍旧在做出一副他在“认真生气”的表情。
而何尽只是静静地看着吕锦誉那张愤怒的脸,想要看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表现。
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还是负气离开,亦或是冲动之下选择动手。
可吕锦誉只是屁股一撅,像个受气包一样躺进了自己的“窝”里。
“不跟你说了!”
何尽眸色一深,上下滚动着喉结。
他淡声说:“起来。”
吕锦誉扭了下身体,不理他。
“这是我的地方,一切都是我说了算,我让你起来你就要起来,要不然就给我出去。”
何尽用平淡的语调说着极其嚣张跋扈的话。
吕锦誉猛地回头,气的眼里冒出了火。
他真的要生气了!
何尽却只是眼皮下垂,俯视着他说:“怎么,觉得不服气?”
当然不服气!
吕锦誉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起来就起来!”吕锦誉坐起身体,挪动着屁股让开了旁边的路。
他才不是怕何尽,他只是不想跟何尽吵架。
何尽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还不够。”他蹲在床沿,直视着吕锦誉的眼睛。
吕锦誉又往后挪了一步。
“不够。”
吕锦誉继续往后挪。
“不够。”
吕锦誉都挪到衣柜了,何尽却还是觉得不够。
这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何尽就是在故意找他的茬!
吕锦誉哪能受这种委屈。
“你不就是想赶我走吗,走就走!”
他站起来,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走向了阳台。
打开窗,他把被子和枕头丢了出去,在阳台安了个窝。
何尽不让他睡在房间里,又没说不让他睡阳台。
哼。
吕锦誉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继续当一具尸体。
有本事何尽就把他从阳台丢下去!
他不信何尽有那个力气!
嗯……
他想起来何尽把他拦腰抱起的记忆,默默地转过身体,用手紧紧地抓住了阳台的栏杆。
而何尽看着吕锦誉的一系列举动,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垂头发出了一声轻笑。
——
明亮的夜空闪烁着几颗耀眼的星星,清凉的风带来了夜晚的宁静。
何尽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吕锦誉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本以为像吕锦誉这样的人连睡觉也应该是板正笔直,两只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腹前。
却不料吕锦誉的睡相极差,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常常能各不相干地扭曲成不同的形状。
第一天来的时候,吕锦誉因为疲惫睡的很快,可第二天就开始为坚硬的地板感到不满。
何尽直到半夜还能听到吕锦誉辗转反侧的声音。
现在才不过短短几天,吕锦誉就睡的又快又香了。
不知道他是真的心大,还是他真的从心底里信任何尽,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何尽推开窗,走上阳台,从角落里拿起了一个小盆栽。
只不过厚厚的泥土里不是什么新鲜的绿植,而是一朵白白胖胖的小蘑菇。
他将小蘑菇放在了吕锦誉的身边,伸手擦去了那颗柔软的饭粒。
“笨蛋。”
他眼眸深邃地注视着吕锦誉的脸,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吕锦誉的有些东西依旧没有变。
但属于六年前的那个吕锦誉却在他的心里被不断的击碎重塑。
第152章 都市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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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绚丽又刺眼。
吕锦誉翻了个身, 耳边蝉鸣鸟叫的刺耳声又让他皱起了眉。
他将脸埋进了毯子里,脑门闷出了一头汗。
毯子……
他猛地睁开眼睛,耀眼的阳光让他用手挡了挡。
好漂亮的早晨。
金光闪闪, 绿树成荫, 远处的田地好像一块绿色的地毯, 更远的山头则是与山顶的太阳构成了一副亮眼夺目的画。
他还是睡在阳台,肚子上却盖了一条薄毯。
吕锦誉抓了抓脖子, 手臂上有几个鲜红的蚊子包,背心的肩带从他的肩膀滑了下去, 露出了胸口上几个红红的印子。
初醒的慵懒让他迷迷蒙蒙的不太想动。
而之前还不太接受自己如此邋遢的人,此刻却头发凌乱, 衣服翻卷,叉腿坐在地上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模样。
吕锦誉向着四周看了两眼,突然将视线盯在他的枕头边。
就在阳光照射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盆栽,里面种着他昨天晚上做梦都心心念念的小蘑菇。
吕锦誉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心里又满又涨。
小蘑菇!
他的小蘑菇!
没有被吃掉!
何尽帮他种起来了!
他脸上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蔓延至他全身的雀跃让他很想去做些什么!
想做就做了。
吕锦誉抱起他的小蘑菇,飞快地跑下了楼,看到在李子树下摘李子的何尽,他想也没想地跑过去,心潮澎湃地抱住了何尽的腰。
“你没有把我的蘑菇吃掉!”
他那双绿眼睛比阳光下的宝石还要亮。
而从他身上蔓延出来的快乐简直比汽水的泡泡还要剧烈。
何尽回头看向了吕锦誉, 清俊白净的脸在光下微微泛着光, 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树荫下荡起了一丝波纹。
他没有说话, 吕锦誉却还沉浸在突然得到惊喜的雀跃中, 一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六年前的吕锦誉再次从他的心里破碎, 慢慢重塑成面前这个全新的吕锦誉。
“一个蘑菇而已。”他轻声开口。
此时的何尽语调比往日都要平缓。
吕锦誉没有听出来,却不妨碍他的心脏随着此刻注视他的何尽而跳动。
是啊,一个蘑菇而已。
吕锦誉从小到大,什么东西没见过,再珍贵的东西他都拥有过。
一个山里随处可见的野蘑菇,完全不值得吕锦誉这么开心。
可他就是觉得惊喜,觉得满足,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快乐。
吕锦誉自己也说不出理由。
他只是从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种在花盆里的蘑菇开始!
想到这是何尽帮他好好种下的“盆栽”开始!
心脏鼓动着胸腔开始!
他就有一种满足又纯粹的快乐。
他不需要考虑是否要准备更珍贵的回礼,也不需要思考背后是否有什么利益关系。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礼物。
是何尽送给他的礼物。
像小时候吃到的第一颗糖一样甜。
吕锦誉的眼里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动。
吕锦誉忍不住收紧了抱着何尽的手臂,身体和身体的温度也更加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他心跳加速,难以诉说的欲.望也油然而生。
如果何尽也能抱紧他就更好了。
没有人知道矜贵又高高在上的吕锦誉有多寂寞。
三十岁的他褪去了十八岁的木讷,二十四岁的尖锐,却在寂寞中包裹了一颗柔软的心。
或许是不受控的荷尔蒙影响了吕锦誉的理智,或许是何尽无声的纵容就是一种诱.惑。
吕锦誉抿着干燥的唇,手心紧张地冒出了汗,在砰砰直跳的心跳中,他慢慢低下了头。
这一刻,连风都变慢了。
何尽眼神深邃地注视着吕锦誉的脸,看着对方在紧张不安中抖动的睫毛,一种特殊的情绪唤醒了他沉寂在心底深处的感情。
可就在吕锦誉的气息洒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偏过了头,对方柔软的唇在他的脸颊轻轻擦过。
何尽无声地看着侧前方,那里有一株野花在阳光下轻轻晃动。
吕锦誉顿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脸迅速涨的通红,抱着何尽的手臂也感觉到了一种灼热的温度。
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灌满脑子的气血嗡嗡地响起了耳鸣。
“我……我……”
他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鼓动着他胸腔的热血又涨又满。
冲动之下,涌到他喉咙口的话几次三番的要往外冒。
他甚至想直接问问何尽要不要跟他试试。
反正……反正他单身、有钱、长得还好看。
他也可以包容何尽的冷淡、刻薄还有小气。
只要何尽能像昨天那样,在他走不动路的时候背他下山,在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帮他盖上一张薄毯,在他感到失落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送上一个小礼物给他。
吕锦誉就会觉得很满足了。
他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满的心脏。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些构建在他脑子里的美好场景。
可何尽转头看向了他。
那双黑色的眼睛很冷静,顿时就将他那些像海浪般涌动的热情浇灭。
热意从吕锦誉的身上消散,他恢复了理智,同时感觉到了空落落的心。
在何尽无声地注视下,吕锦誉开始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我……我去洗漱。”
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短短几秒中在心里起伏的热浪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
而何尽在吕锦誉转身离开之后,那双毫无所动的眼眸泛起了一丝无人可见的涟漪。
——
何尽挽着裤腿,手上全是淤泥。
他抬起小臂擦了擦头上的汗,看到沟渠里的水流入了田地,弯腰坐在了田埂上。
一顶草帽盖在了他的头顶。
他抬起头,看到瘸腿老人想要离开,他张嘴道,“舅舅。”
看到瘸腿老人停下了脚步,他轻声说:“明天要一起去坟地拜祭吗。”
乡下没有忌日的说法,只有每逢清明还有年前扫墓才会专程上一趟山。
但何尽除这些日子之外,每到忌日他也会去一趟。
瘸腿老人回头看向他,板着一张脸说:“去。”
何尽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很细微的笑容。
老人看着他,眼眸微微闪动。
何尽很久没笑过了。
应该说好几年没笑过了。
老人走过去,在何尽身边坐了下来。
何尽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一分。
“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老人看着前面那一亩绿意盎然的田,面无表情地开口。
年轻人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哪怕是种田也能种的很好。
何尽跟着看向了前方,说:“我说过了,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老人皱起了眉,用起了那套说过无数次的说辞。
“你妈辛辛苦苦供你上完了大学,不是让你回来窝在这个小地方种地的。”
“民以食为天,种地有什么不好。”
“如果好,村里就不会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要留下!”何尽眼神坚定地看向了老人。
老人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别开头说:“是不是城里有人欺负你。”
何尽顿了一下,收回视线说:“没有。”
他垂下了眼睫,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盖住了他的眼睛。
“三年前,你二话不说就跑了回来,种地,开店,还有……上坟,我以为你只是觉得累了,想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可看着你在这里扎根越来越深,我开始想着,是不是你在城里待不下去了。”
老人那张方正的国字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坚毅地看着前方那块地。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哪怕是……”
“没有。”何尽垂着头,打断了老人的话。
“我过得很好,我只是想回家了。”何尽看着脚下浑浊的沟渠,声音很轻。
他当年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提前修满了所有的学分,在所有人忙于找工作实习的那一年,他提前毕业回了小河村。
其实何尽并不是毕业两年,真正以他个人的毕业时间来算,他已经离校三年了。
当年连毕业证书都是学校寄送到了县城。
而现在那份象征着荣誉的证书却被他随手丢在了堆满灰的角落里。
从回到小河村那一刻开始,他的根就扎在了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站了起来,对着他说:“你长大了,自己有自己的主意,随你吧。”
老人压下了何尽头上的草帽,动作不算温柔,宽厚的手掌却像是抚摸了何尽的脑袋。
看着老人在阳光下离开的背影,帽檐下的何尽抬起了头,嘴角扬起了一个清晰可见的笑容。
——
吕锦誉坐在一楼大堂的柜台后面,两只手撑着下巴,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那两棵李子树。
何尽到底是什么意思。
讨厌他?
不不不。
或许何尽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讨厌他,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何尽那种细微的转变。
甚至他时常觉得何尽看向他的眼神总是蕴含着一些他看不透的东西。
很熟悉也很复杂。
这种情绪常常会让吕锦誉产生一些误会。
就好像对方认识他,甚至熟悉他。
可吕锦誉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吕锦誉叹了口气。
既然不讨厌,那为什么要拒绝他。
可能是从小应有尽有的生活环境,吕锦誉的脑子里没有不喜欢的概念。
在他看来,不讨厌就是喜欢。
只是何尽的表现常常会模糊他心里讨厌和喜欢的界限。
吕锦誉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个和他穿着同款老头衫的老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小尽,来一袋米。”
吕锦誉回过神,和抬起头的老人对上了目光。
“何尽不在。”他坐直了身体。
对方并不是一个眼生的人。
是上次来买盐还想偷偷买包烟的秀子爷爷。
老人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我要一袋米。”
既然何尽不在,那就是吕锦誉看店。
吕锦誉顿时油然而生出一种责任感。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前段时间还一瘸一拐的腿已经好了很多,高大的身体也展露出了健康强壮的体魄。
“一袋米五十块。”他将米袋子从后面拖了出来。
老人从裤腰里翻出一个袋子,慢腾腾地数了五十块,然后他看了吕锦誉一眼,又往袋子里拿了五块钱。
吕锦誉立马说:“不卖烟。”
老人数钱的动作一顿,随即将五十块甩在了柜台上,撇着嘴非常生动地啧了一声。
吕锦誉抿了下唇,装作没看到老人不高兴的表情。
他先是看了看有没有□□,再将钱小心地收在了抽屉里。
老人没有走,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吕锦誉也看向了对方。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片刻,秀子爷爷瞥了眼米袋子,说:“愣着干什么,给我送回去啊。”
“啊?”
吕锦誉惊地睁大了眼睛。
还兼顾送货吗。
想想也是,这个不大的村子只有何尽这么一个青壮年,几十斤重的米总不能指望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扛回去。
“要不然等何尽回来……”他试探着开口。
“快点,我还赶着回家做饭呢。”秀子爷爷点了点空荡荡的手腕,好像上面有一个正在转动的表。
吕锦誉咽了咽口水,如临大敌地看着那袋米。
秀子爷爷在旁边盯着他,眼神颇有存在感。
吕锦誉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将米袋子提了起来。
但也就到这里了。
吕锦誉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
秀子爷爷却好像没看到,背着手,慢悠悠地转过身说:“走吧。”
吕锦誉憋红了脸也只把米袋子提起了一厘米。
他语调艰难地说:“等等……锁门……”
秀子爷爷头也不回地说:“没人偷你的东西。”
“快点。”秀子爷爷又催了一声。
吕锦誉用力提起一口气,再次将米袋子往上提了一厘米。
到此为止了,真的到此为止了。
——
村子不大,路自然也不长。
至少对于走习惯的村里人来说,不过就那几步路而已。
但对于吕锦誉而言,每一步路都走的异常艰难。
弯弯曲曲的路上,秀子爷爷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吕锦誉提着米袋子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
路过几个村里人跟秀子爷爷打了声招呼,又稀奇地看着后面脸越来越红的吕锦誉。
当然,红不红的其实没那么明显,毕竟吕锦誉的皮肤颜色本来就深,只是他那一股子憋着劲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去多看两眼。
“老何,回家做饭呢。”
“嗯,刚去小尽店里买了袋米。”秀子爷爷悠哉悠哉的回答。
“哟,那你怎么也不挑个时间,我刚看到小尽下了地。”
“没事,这不还有个大高个吗。”
“这大高个……看着不太行啊……”
喘不上气的吕锦誉一头黑线。
说坏话的时候就不能背着点人吗。
“那行,不耽误你时间了,我也回去做饭了。”
对方冲秀子爷爷挥了挥手,路过的时候,上下打量了吕锦誉一眼,摇着头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吕锦誉:“……”
“你买个米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旁边传来一声穿透性极强的骂声,秀子奶奶拿着锅铲站在门口,看到吕锦誉时愣了一下。
“这……”
“要不是这大高个,我早到家了。”秀子爷爷从吕锦誉手上接过了米袋子,嘿咻一声扛上了肩,步伐稳健地走进了门。
吕锦誉:“……”
他踉跄了一下,浑身发软地扶住了墙。
“哎哟,怎么这么中看不中用哦。”秀子奶奶看着他那幅样子,摇了摇头,匆匆离开。
吕锦誉……吕锦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喉咙干的要起火,眼前阵阵发黑,连站都站不稳。
吕锦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嗡嗡地响起了耳鸣声。
“喝口水,这可是我们自家酿的蜂蜜,平常买都买不到。”秀子奶奶把杯子怼到了吕锦誉嘴边。
吕锦誉手抖地抬不起来,灌进去了几口蜂蜜水才觉得喉咙的灼烧感好受不少。
“咳咳咳……”他被呛地咳嗽起来,脸色发白地弯下了腰。
“大小伙子怎么这么虚。”秀子爷爷嘟囔了几句,往吕锦誉的怀里塞了几个大桃子。
吕锦誉一边咳一边摆手,慌张的想要拒绝。
“不……不行,不能要,咳咳咳……”
秀子奶奶不耐烦,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给你就拿着,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似得。”
吕锦誉捂着发疼的胳膊,呆呆地愣在了原地,连咳嗽声都止住了。
秀子爷爷又往他怀里塞了一串青紫色的葡萄,绿色的叶子一看就刚从自家的葡萄架上摘下来。
“回去吧。”秀子爷爷冲他挥了挥手,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秀子奶奶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拿着杯子进了门。
空荡荡的门口只有吕锦誉一个人抱着满满当当的水果站在门外。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慢腾腾地转身离开。
——
来的路很长,回去的路也不短。
吕锦誉的腿还软着,结果一走进院子就看到小豆子伙同几个小不点在爬树。
“不准爬树!”他连忙大喝一声。
几个小不点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摘李子,抓着树干晃荡。
小豆子更是头也不回地说:“别怕,他说了不算。”
吕锦誉:“……”
第153章 都市乡村
1
被忽视的吕锦誉涨红了脸。
他捧着怀里的水果, 大步走过去说:“都给我下来,不准爬树!”
几个小不点嘻嘻哈哈,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吕锦誉生气了。
兼顾看店的吕锦誉还有看好这两棵李子树的责任。
小不点们爬的是树吗!
爬的是吕锦誉的尊严!
他噔噔噔又往前走了几步, 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说:“谁再爬树就揍谁的屁股!”
几个小不点不说话了, 纷纷转头看向了他。
吕锦誉抬起了下巴, 脸上带着高傲的神色。
小豆子却说:“别信他,他一点用都没有。”
吕锦誉:“……”
他生气地说:“小豆子!”
被他叫了名字的小豆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样子比他还生气。
小豆子不喜欢他。
在医院见到他的第一面就不喜欢他。
在小豆子眼里,被警察叔叔找上门的都是坏人!
小豆子摘下一个尾尖泛红的李子, 二话不说的向着吕锦誉的脑袋砸了过去。
“小豆子!”刚从地里回来的何尽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严厉地叫出声。
吕锦誉愣愣地站在原地, 像第一次被对方用弹弹球砸头一样,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他,也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做出攻击性这么强的行为。
“咚”的一声,他发出了一声低吟,踉跄两下跌坐在了地上。
可他手里抱着的东西却一样没洒,仍旧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本就手软腿软的吕锦誉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头也疼的他阵阵发晕。
“都给我下来!”
看到何尽,几个小不点顿时像鹌鹑一样垂头站在树下,谁也不敢说话。
小豆子也有点怵何尽,但他还是维持着他的面子,挺着胸口直视着何尽的脸。
“小豆子过来!”何尽抬起眼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像个小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的小豆子立马垂下了头, 焉头耷脑地走了过去。
几个小不点也同情地看着小豆子。
真可怜, 居然被当众点名叫过去了!
太可怕了!
小不点们顿时抱团挤在一起, 像群瑟瑟发抖的小鸡崽。
“道歉。”何尽让小豆子站在了吕锦誉的面前。
小豆子猛地抬头, “凭什么!”
“你打了人,你说凭什么!”
何尽的声音很严厉, 音调也比平时要高。
很少见他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上次小不点们爬树,何尽虽凶,但也没今天这么吓人。
总觉得连周围的空气也结了冰。
小豆子抖了一下,眼里立马冒出了泪光。
这次不是假哭,是真的掉出了眼泪。
“我又没错,我不道歉!”小豆子飞快地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倔强地看着何尽。
“你动手打人还敢说没错!”
“他是坏人,凭什么不能打!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就是不道歉!”
小豆子越擦,眼泪掉的越厉害。
小小的脸上带着倔到骨子里的不服气。
“算了。”头晕目眩地吕锦誉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脱力,是刚才累狠了才没站稳,并不是被小豆子用李子打倒在地。
不过疼是真疼,他的额头应该已经肿了吧。
这样想着,一只带有薄茧的手轻轻地抚过他的额发。
吕锦誉神情一顿,抬眼看向了何尽。
在阳光的照射下,何尽那张脸有些模糊,他微微眯起了眼,看向了何尽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何尽什么话也没说,但他就是知道对方在问他疼不疼。
“不疼。”他轻声开口,将额头抵上了何尽的手心。
“下次再让我抓到你们爬树,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何尽垂眸看着吕锦誉的脸,语调平和的开口。
小不点们听到他这么说,立马撒丫子往外跑。
小豆子用力擦着眼睛里的泪水,对着吕锦誉“哼”了一声,也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吕锦誉没这么生气,应该说从何尽生气开始,他就不生气了。
心里还有点别样的情绪。
他嘴角抿着一个微小的弧度,慢慢往前倾倒,将脑袋靠上了何尽的小腹。
何尽仍旧用手挡着他的额头,可这无伤大雅。
他们谁也没说话,吕锦誉感受着何尽温热的手心,似乎在寂静中他还听到了何尽的一声轻叹。
这声轻叹直接叹进了他的心里。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阳光炙热,却也温暖,微风平缓,却也温柔。
树叶的唰唰声伴着蝉鸣连成了悦耳舒缓的乐章。
他们的影子在光下融在了一起。
而靠在何尽身上的吕锦誉没有看到何尽抬起了手,帮他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
秀子爷爷家的桃子很甜,葡萄也很甜。
哦,秀子奶奶喂他喝的蜂蜜水也很甜。
秀子爷爷家的一切东西都是甜的!
吕锦誉侧趴在柜台上,一边笑,一边将圆滚滚的桃子在柜台上滚来滚去。
他的额头上有个红肿的包,上面擦了药油,泛着亮晶晶的光。
是何尽帮他上的药。
动作很温柔。
当然,现在就算何尽只是看他一眼,他也会觉得何尽连看他的眼神都很温柔。
温柔成为了何尽新的代名词。
只不过不管是刻薄也好,还是温柔也好,都只是吕锦誉对何尽的认知罢了。
“小尽,小尽在吗。”
吕锦誉抬起头,向着外面看了过去。
是豆子奶奶牵着满脸不高兴的小豆子。
“何尽出去给人修电视机了,他不在。”他看了眼豆子奶奶,又看了眼小豆子。
“你就是住在小尽家的客人吧。”
豆子奶奶露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有点讨好,又有点小心翼翼。
吕锦誉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坐直起了身体。
“对,我叫吕锦誉,你可以叫我锦誉……”
“吕先生。”说出这句话之后,豆子奶奶的背似乎压的更弯了。
她颤颤巍巍地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钱,步履蹒跚的往前走了几步说:“吕先生,对不起,小豆子年纪小,不懂事,这是医药费,你不要跟小豆子计较,他不是故意的……”
吕锦誉沉默地看着那几张钱,抬眼看向了小豆子。
很显然,豆子奶奶看不见,平常能接触到这些钱的只有小豆子。
而那些花花绿绿画出来的“假.币”也是出自小豆子的手。
对方知道那些“钱”只在何尽这里有用。
现在这些钱是小豆子拿出来赔吕锦誉的医药费。
对方也知道真钱和□□的区别。
纵然小豆子不喜欢吕锦誉,却也没有故意拿“假.币”来糊弄他。
吕锦誉看着面前想要把钱塞给他的老人,他有些艰难的开口,“不用了,我没事。”
“吕先生,你一定不要跟小豆子计较,是我没有把小豆子教好,你要怪就怪我……”
不知道是不是村里人对于吕锦誉的身份进行了一些议论。
从没有出过村子眼睛也看不见的老人在心里构建出了一座宏伟的大山,这座大山牢牢的将她压制在山下,让她的心里升起了未知的惶恐。
吕锦誉皱起了眉,“真的不用了。”
这个老人是何尽的长辈,吕锦誉无法用自然的态度直面对方的卑微。
而就在他感到无所适从的时候,拿着工具箱的何尽回来了。
吕锦誉眼睛一亮,立马出声道,“何尽。”
何尽也看到了往吕锦誉身上塞钱的豆子奶奶。
他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医药费就不用了,小豆子一个小孩能有多大的力。”
何尽将钱推了回去,看了眼吕锦誉高高肿起来的额头。
小孩确实没多大力,但耐不住吕锦誉就是块软趴趴的豆腐皮。
不过这话不能说给豆子奶奶听。
何尽一出现,吕锦誉立马就有了主心骨,何尽说什么都对,吕锦誉一句话都不反驳,只默默地站在了何尽的身后。
“可是……”
“小豆子之前已经道过歉了,没什么事,他一个大人也不会真的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听到他这么说,小豆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抿着唇低下了头。
何尽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径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篮子。
吕锦誉就像何尽的小尾巴,何尽去哪他就去哪。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何尽的身后,一只手还拉住了何尽的衣服。
何尽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今年李子长得好,比往年都大,你带些回去尝尝。”
何尽将篮子塞进了豆子奶奶手里。
豆子奶奶还攥着那些钱,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何尽却又开口道,“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不吃了,不吃了,我们已经做好饭了。”
果不其然,一说要留饭,对方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了。
“那你们快回去吧,这天都要黑了。”何尽顺势往下面接了一句。
豆子奶奶不再多说,叹了口气之后,带着小豆子走了。
临走的时候,小豆子看了吕锦誉一眼,又看向何尽,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垂头牵起了豆子奶奶的手。
目送着豆子奶奶带着小豆子离开的背影,何尽轻声说:“我替小豆子向你道歉。”
吕锦誉正在后面偷偷丈量何尽的腰,听到何尽的声音,他立马抬起头说:“你为什么要道歉。”
何尽没有看他,仍旧目送着豆子奶奶和小豆子在夕阳中渐渐走远的背影。
“小豆子的爸爸是个抢劫犯,一次抢劫的时候失手杀了人,通缉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警察是在村里抓的人,那时候小豆子才三岁,正是刚刚知事的时候,而在小豆子爸爸被抓的第二个月,小豆子的妈妈又跟着外面的男人跑了。”
直到豆子奶奶和小豆子的身影再也消失不见,何尽才转头看向吕锦誉。
“豆子奶奶恨极了豆子爸爸,又害怕小豆子会成为第二个豆子爸爸,便从小就告诉他不能做坏事。”
可能是豆子奶奶身上的恨意太过浓烈,无形的传递到了小豆子身上,又或许是父亲被逮捕的画面太过深入人心,小豆子格外讨厌和警察有联系的人。
“他性子倔,又认定了你是个坏人,大概永远都不可能会跟你道歉,但他并不是个坏小孩,只是还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分辨好人和坏人。”
听完何尽的话,吕锦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他看向何尽说:“我不会和他计较的。”
“你也不用替他道歉,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吕锦誉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样子很认真。
但如果他的手没有偷偷抱上何尽的腰就更好了。
何尽看向吕锦誉脑门上那个红肿的包,淡声说:“那就好。”
他转身离开,细窄的腰也从吕锦誉的手中轻轻擦过。
吕锦誉低头看了眼空落落的臂弯,又看向何尽头也不回的背影。
“诶!”
他连忙追了上去。
抱一下又怎么了!
第154章 都市乡村
1
吕锦誉坐在阳台的窗户上, 一边看着外面月明星稀的夜空,一边和母亲对话。
只是在提到另一个名字的时候,吕锦誉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眼睫也垂了下来。
“辛苦妈妈了。”
他的嗓音听起来很温柔, 神情却有些淡漠。
“我知道, 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我永远也不可能原谅爸爸。”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吕锦誉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是我的弟弟,妈妈你不是比谁都清楚我有多厌恶他吗, 一个私生子而已……”
忽然,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吕锦誉回头看了过去。
他略微一顿,轻声对着手机说:“好了,妈妈你该休息了,熬夜会变老。”
不等那边回话,吕锦誉就挂了电话。
他回头看向何尽,将手机还了回去。
只不过当何尽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又抿着唇,仔细地看着何尽的神情。
何尽听到了他打电话的声音,吕锦誉也没有刻意压低语调。
其实听到也没什么。
现在有关他的资讯满天飞,何尽不可能不知道。
而有关吕家的事,只要稍微搜一下就能搜出大量的新闻。
吕锦誉从何尽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他张开嘴说:“我妈妈很担心我, 她害怕我照顾不好自己。”
说这句话的时候, 吕锦誉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尽的脸。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兀地说出这句话, 只是在沉默中, 他总想和何尽说点什么。
而何尽几乎从来不说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就像他们之间的距离, 像蜗牛一般难以拉近。
吕锦誉想谈论一点能让他们增进了解的话题。
不管是说什么都可以。
何尽垂眸把玩着手机,听到吕锦誉的话,他抬起眼问,“你还有个弟弟,对吗。”
得到他回应的吕锦誉有些开心,但显然这并不是吕锦誉喜欢的话题。
吕锦誉微微皱起了眉,但还是回答说:“他不是我弟弟,他只是一个私生子。”
或许吕锦誉认为像何尽这种“乡下人”,并不太理解私生子的含义。
他认真地解释道,“私生子就是情妇生的孩子,他们并不被认同,也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他们是掠夺者,也是侵略者。”
何尽眼睫微垂地问,“你很讨厌他们?”
吕锦誉眉头紧皱地说:“对,我极其厌恶私生子的存在,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曾经的记忆重回他的心头,他带有一丝戾气说:“所有的私生子都应该去死!”
何尽抬眸看向了吕锦誉,此刻的吕锦誉在光影的映照下,那张英俊立体的脸高贵冷酷,阴郁又残忍。
站在阳光下的吕锦誉变成了汽水的泡泡,在空中散开,聚成了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吕锦誉。
他们之间的距离也由沟渠变成了汪洋大海。
何尽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难道这不是你父亲的错吗。”他低声开口。
吕锦誉看向了他,眼里有一丝茫然,反应过来后,眼里的情绪又变成了痛恨。
“我知道,我同样也恨着他。”
——
吕锦誉生来就含着金汤匙,作为独生子,他从小就应有尽有,生活也幸福美貌。
对于那时的吕锦誉来说,他唯一需要烦恼的就是每天都要喝他讨厌的滋补汤。
这样的吕锦誉自然成为了他人仰望又艳羡的存在。
他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他就是父母眼中乖巧又优秀的孩子。
而当时的吕锦誉也确实优秀的不可思议,在其他同龄的二世祖开始玩女人玩男人、飙车泡吧的时候,吕锦誉成为了年龄最小的高考状元。
不出意外的话,他本应前途坦荡,一生顺遂,永远都是他人眼中仰望的晨星。
可人又怎么可能一生顺遂。
变故在他二十四岁那年产生。
京市最年轻的博士生,上层阶级中最风光的天之骄子,在那一年成为了全京市的笑话。
他父亲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连孩子都养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啊,只比他小了六岁。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从云层跌落到泥地,不过如此。
幸福的外表被打破,那些骄傲也被踩进了沼泽里。
只有拥有过才知道失去的可怕,更何况是蒙在精致外衣之下的欺骗。
二十四岁之前的吕锦誉无忧无虑,风光无限。
他什么也不需要烦恼,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学习,在未来继承那些属于他的东西。
而学习对于他来说是最简单的东西。
站在顶端接受众人的掌声对于他来说也是理所应当得到的东西。
可在二十四岁的那一年,所有粉饰的美好都被打破。
同年,爷爷重病,他一边沉浸在深重的打击当中,一边还要对着爷爷隐瞒,不让对方受到刺激。
而当他自以为的幸福生活被打破的时候,其实所有的事情就有了既定的结局。
爷爷去世了,一个月后,父亲把私生子带回了家。
唯一让吕锦誉感到安慰的是他的母亲仍旧深深地爱着他。
本应该是这样的。
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好像也变了。
对方不会直言对情妇和私生子的厌恶,也从未展露出歇斯底里的攻击性,却开始悄无声息的试探他。
他的母亲开始在他面前示弱,或者用言语探听他的想法。
直到他表示出对私生子的厌恶,母亲才会回归到平静又满意的态度。
二十四岁之前的吕锦誉从未有过任何烦恼,二十四岁之后的吕锦誉却要学会面对,还有成长。
虽然现在的吕锦誉已经释然了很多,当年那些尖锐的刺也成为了他成长过程的外衣,但他仍旧无法认同和接受私生子的存在。
他痛恨世界上所有的私生子。
——
这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吕锦誉不介意让何尽了解他的过往,可现在显然不是说起这些事的好时候。
洗漱完的何尽身上香香的,吕锦誉不喜欢廉价的沐浴露,却喜欢自己身上有着和何尽一样的味道。
他拉起了何尽的手,见何尽没有拒绝,他抿着唇笑了一下。
“现在时间还很早,要不要一起坐在这里看月亮。”吕锦誉抬头看向了何尽的脸。
何尽垂眸看着吕锦誉那双在月下闪闪发光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不了,明天我要早起。”
他转身离开,不去看吕锦誉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吕锦誉愣了一下,他看着何尽冷淡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
“何尽?”
何尽没有任何的回应,显然是不想再和他交谈。
是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吕锦誉抿着唇,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一个人坐在月亮下,慢慢垂下了头。
——
今天的天有些阴。
好像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天气就会覆上一层阴霾。
他母亲死的那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何尽提着篮子上山的时候,何舅舅已经在坟地旁边清出了一块空地。
比起其他坟地的杂草丛生,何尽妈妈的坟地旁边处处是五颜六色的花。
这都是何尽亲手种上的鲜花,覆盖了四季,为的就是无论春夏秋冬,妈妈的坟地都有鲜花盛开。
何尽放下篮子,默不作声的开始修剪花朵,将一些已经枯萎死去的花拔干净,重新种上新的花种。
等何尽舅舅将杂草拔干净,何尽的花也种完了。
“妈妈知道舅舅来了,一定会很开心。”何尽擦了下头上的汗,开始清理坟堆上的一些枯叶。
何尽舅舅没说话,只是在旁边一起帮忙。
他恨了何尽妈妈很长一段时间,可恨的另一面就是浓厚的爱。
何尽舅舅并不是没有来拜祭过,只是从没有和何尽一起来过。
何尽也知道,他只是想这样说,想说出来让他的妈妈听到,也想让舅舅听到,希望以后的每一年他们都能一起来。
“我带了你妈妈最喜欢的橙子水。”何尽舅舅闷声闷气的开口。
“还是舅舅最了解妈妈,哪像我,只记得带花了。”
何尽舅舅:“……”
小混蛋从哪学来的油嘴滑舌。
已经做为人母的女人还是像个小女孩一样,喜欢花,喜欢蓝天白云,喜欢青山绿水,喜欢夏天甜甜的橙子水。
何尽舅舅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什么话想说。
烧纸、上香,他对着面前这个坟堆看了很久,最后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
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砸在了何尽舅舅灰白的头发上,也砸在了何尽的脸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何尽舅舅看了何尽一眼,又看了眼那个用石头垒起来的坟堆。
“早点回。”
没什么好说的了。
想说的该说的早在时间的消磨中说完了。
何尽舅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是个普通的乡下男人,沉默、倔强、却也有着绝无仅有的洒脱。
何尽目送着舅舅离开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面前的坟堆。
“妈妈……”
——
雨越下越大了。
吕锦誉在家里等的有些心焦,看到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他再也坐不住,拿起伞就出了门。
他知道山在哪,却不知道何尽母亲的坟在哪,只好顶着瓢泼大雨去村民的家里问。
对方指了个方向,他看向被雨雾笼罩的山头,道了声谢后匆匆离开。
雨下的很大,泥泞的山路也越来越滑。
吕锦誉穿的是拖鞋,干净的脚面很快沾上了脏兮兮的泥点子。
只是吕锦誉根本顾不上。
这么大的雨,何尽没有带伞,也不知道会被淋成什么样。
他越走越着急,听到雷声后更是担心何尽没办法下山。
山的坡度有些高,吕锦誉滑了好几下也没能走上去,他一只手抓着伞,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树,好不容易步履蹒跚地走了上去,脚下却猛地一滑,人站稳了,却有一只鞋滚了下去。
“算了。”
反正还剩一只,待会儿回来再找吧。
吕锦誉叹了口气,一阵折腾下来,他身上也被雨水浇透了。
对方只模模糊糊地指了个方向,吕锦誉不是村里人,对这座山没这么了解。
他往旁边看了两眼,走向了另一条更宽阔的路。
骤然阴沉下来的天好像到了傍晚。
吕锦誉走着走着有些害怕,那些拂过他脚面的杂草也总让他有些头皮发麻的悚然感。
可想着何尽在山上没办法下来,他又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的往山上赶。
“嘶……”
吕锦誉脚下一滑,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下好了,身上全湿了。
尾椎骨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感,他脸色发白地伸出手,从后面拿出了一根手指粗的树棍。
好疼啊。
吕锦誉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站起来。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一脸惊喜地抬起头,“何……”
一个左腿畸形的老人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吕锦誉脸上的惊喜消失,他顺着对方的力站直了身体,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谢谢。”
对方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吕锦誉着急去找何尽,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他拿好伞,想要继续往前赶,却听到对方说:“你在找何尽吗。”
他回过头,惊讶地应了一声,“对,你知道他在哪吗。”
这时他才发现老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对方好像认识他。
“走过这个坡就到了。”
吕锦誉愣了一下,应道,“好,谢谢。”
他一边往上走,一边回头看向对方。
却发现老人依旧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双眼中蕴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带着内心的疑惑,吕锦誉一步三回头地走上了坡。
——
何尽全身都被雨水浇透,可他看起来依旧干净如初。
他并不为这场大雨感到着急,他不紧不慢的将所有被雨水打歪的花扶正,一滴从下巴滴落的雨珠顺势掉进了柔软的花蕊里。
忽然,他听到了吕锦誉的声音。
“何尽!”
他动作一顿,直起腰看了过去。
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拎着拖鞋,浑身都湿漉漉还混着泥点子的吕锦誉一边喘着气,一边在大雨中双眼明亮地看着他。
第155章 都市乡村
1
明明何尽才是那个站在大雨中的人, 狼狈不堪的却是吕锦誉。
不知道这个“娇弱”的贵公子是怎么走上来的,对方赤着脚,拖鞋只有一只, 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泥巴, 连脸上都是滴落的雨珠和被溅上去的泥巴印。
但那双看着何尽的眼睛却很亮, 像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目标那样充满了惊喜。
何尽无声地看着对方。
看着吕锦誉举着伞一瘸一拐的向他走了过来。
他记得吕锦誉的脚伤已经好了。
他的视线从吕锦誉大敞的胸口看向了吕锦誉那只拎着拖鞋的手,发现对方的手心也被刮破了一层皮, 刚往外渗出一点血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摔了吗。
这得是有多着急,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
“轰”的一声雷声响起, 何尽的思绪还没有停止,吕锦誉已经将伞撑到了他的头顶。
他抬起眼, 看向吕锦誉那张笑容灿烂的脸。
有这么开心吗。
何尽直视着吕锦誉的双眼,里面全是属于他的倒影。
“总算找到你了,快点回家吧,小心感……”
吕锦誉张开的嘴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何尽抱进了怀里,他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随后他放松身体,将脸埋进了何尽的肩颈。
委屈也悄无声息地蔓延了上来。
“我有一只拖鞋找不到了。”吕锦誉闷闷的出声。
何尽发出了一声长叹。
“找不到就算了。”
何尽一句低语就让吕锦誉的心里泛起了酸意。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何尽的怀里,无论何时,何尽的身上都有一种温暖的气息。
吕锦誉在大雨中彷徨不安的心也归于了安定。
何尽弯下腰,头也不回地说:“走吧, 下山吧。”
吕锦誉顿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 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爬上了何尽的背。
何尽捞起他的腿弯将他背了起来。
吕锦誉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还执着地抓着那只拖鞋。
何尽面不改色地背着比他重了不少的吕锦誉, 步伐稳健地迈开了脚步。
上山的路不好走,下山的路更不好走。
吕锦誉却一点也不担心,充满信任地待在何尽的背上。
何尽带他走的是他来时的路,起先吕锦誉是觉得路只有这一条,后面才听到何尽问,“拖鞋掉到哪了。”
吕锦誉抬起头,说:“不是说掉了就算了吗。”
“那你怎么还紧紧地抓着这只拖鞋不放手。”何尽淡淡的开口。
吕锦誉抿了下唇。
他也不知道。
就是很奇怪的舍不得。
还有点悲伤,幼稚的像把这只拖鞋带回去当纪念品。
吕锦誉低低的开口,“在前面掉的。”
何尽背着吕锦誉走向了前面那个小斜坡。
被雨水冲刷的黄泥土能看到一道滑落的痕迹,除了这条狭窄的路,旁边全是茂密的草丛和荆棘。
何尽将吕锦誉放了下来,冷静地说:“在这里等着。”
话说完,他就走进了那片被雨水浇湿的荆棘地。
吕锦誉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
他想说不用找了,可心里的满足又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尽,怎么也没办法移开目光。
他看着何尽弯腰的背影,内心深处翻涌而出的情感让他的喉头控制不住的感到酸涩。
小河村的每一个村民都弯着脊背,可却从来不觉得他们折了脊梁。
何尽也是。
看起来清瘦的他每一次都能把吕锦誉稳稳地背在背上。
被压弯的背不是直不起来,而是上面承载了沉重又不能丢弃的东西。
这是吕锦誉从没有见过也从没有感受到的情绪。
很质朴,也很深入人心。
吕锦誉垂下了眼,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何尽一只手拿开了刮在衣服上的刺,在倾盆大雨中捡起了掉在草丛里的拖鞋。
他一个大步走了上去,看着吕锦誉问:“怎么了,伤口疼?”
吕锦誉摇了摇头,向着何尽张开了手。
“没有,我们快回家吧。”
何尽滚动着喉结,深深地看了吕锦誉一眼,将他背了起来。
吕锦誉环着何尽的脖子,轻轻地依偎上他的肩。
何尽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站直身体,背着吕锦誉走上了前面的路。
——
吕锦誉伤到了尾椎。
他一直没说,后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疼的腰都直不起来,才一边哽咽,一边叫何尽的名字。
何尽坐在一楼看着外面渐渐变小的雨。
他眼神深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漆漆的眼中像晕开的墨汁融进了外面湿漉漉的雨水。
他看起来很安静,却也很孤独,一个人的背影夹杂着一丝无法消散的哀愁。
直到听到吕锦誉带着哭腔的声音,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几个大步走上了楼。
吕锦誉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扶着腰,颤颤巍巍的往外走,看到他出现,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何尽,我的腰断了。”
何尽神色一凝,走过来说:“腰断了?”
“嗯。”吕锦誉唰唰往下掉着眼泪,不停地点头,“好疼啊。”
何尽认真地看了他几眼,没有给他的话下定论。
毕竟吕锦誉是个磕一下都能晕过去的人。
“我给你看看。”他将吕锦誉抱了起来。
怕真的弄疼吕锦誉,他托着吕锦誉的臀,用的是面对面将他抱起来的姿势。
“嘶……”吕锦誉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低吟。
“疼?”何尽犹豫着要把吕锦誉放下来。
吕锦誉立马抱紧了他的脖子,两条长腿也夹紧了他的腰,一脸正色地说:“就这样抱着吧。”
何尽:“……”
【啧啧啧】
3344一睡醒就看到了令它满意的进度。
不错。
照这个进度来看,拿下不是问题。
它放心的继续躺平。
何尽本想将吕锦誉放进对方自己的窝,但看了看硬邦邦的地板,他抿了下唇,还是将吕锦誉放在了床上。
吕锦誉立马就屏住了呼吸。
床。
何尽的床。
上面还有何尽的味道。
吕锦誉立马将脸埋进了何尽的枕头里。
很神奇也很不可思议,但吕锦誉真的能闻到何尽身上不同于任何人的味道。
无论是何尽满头大汗的时候,还是何尽被雨水淋湿的时候。
何尽身上都有一种独特又吸引他的淡香。
看到吕锦誉像个变.态一样埋进自己枕头里闻味道的行为,何尽的眉心跳了一下。
他眼神下移,一把扒开了吕锦誉的裤子。
吕锦誉猛地抬头,连忙要去捂自己的屁股,却刚把手伸出去就被何尽压在了床头。
“别动。”
听到何尽冷静的声音,吕锦誉浑身都有种过电般的酥麻,忍不住颤了一下。
看到吕锦誉安静下来不再反抗,何尽看向了吕锦誉塌陷的后腰。
脊背与臀部的弧度很明显,吕锦誉的裤子被扒了一半,正卡在饱满的臀肉上,露出了一截股沟。
何尽面色不改地伸手摁了上去。
“疼吗。”
吕锦誉埋在枕头里摇了摇头。
何尽的手继续上移。
“疼吗。”
吕锦誉颤了一下,抖着嗓子说:“疼。”
何尽看了吕锦誉一眼。
“没断,就是尾椎骨青了一块。”
吕锦誉偏过头,眼睛还有点红,“可是好疼。”
“有多疼。”
吕锦誉吸了下鼻子,“像断了一样。”
何尽起身离开,嘴角没忍住抿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只是当他转身回来的时候,他脸上又恢复了冷静淡然的表情。
“疼过这几天就好了。”
“啊哈……”吕锦誉忍不住浑身紧绷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何尽动作一顿,继续面不改色的给他上药。
“我不疼了,我一点也不疼了,我不要上药,我不要上药!”
吕锦誉开始像条扑腾的鱼在床上挣扎起来。
药油在何尽的手上弄的到处都是,差点洒在床上。
何尽眉一皱,一只手死死地压着吕锦誉的手,一只手摁着他的腰。
吕锦誉下定决心要逃跑,虽然他不至于有着能挣脱何尽的力量,可还是让何尽感觉到了麻烦。
“啧。”何尽扯开嘴角,他俯视着不停挣扎的吕锦誉,抽出了裤子上的皮带。
吕锦誉扑腾着四肢,挣扎着想要逃。
疼死他了!
他不要上药!
只是还没等他逃下床,他的一双手就被绑了起来。
嗯?
他抬起头,看到了那条熟悉的皮带。
“何尽!”他控制不住的大喊出声。
“别叫。”何尽将他的头摁了下去。
“唔唔唔……”
吕锦誉的头被何尽压进了枕头里,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心脏狂跳,沸腾的血液从他的肺部往他的脑子里灌。
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的头被放开,但他的手却已经被何尽用皮带绑在了床头的栏杆上。
“哈……哈啊……”
吕锦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憋的通红,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
“我不要上药!”
感觉到何尽摁在他腰上的手,他浑身一麻,连忙开始剧烈的挣扎。
何尽坐在他的大腿上,手往他的腰上一摁,他就控制不住的软下了身体。
“不上药好不了。”
何尽用沾满药油的手在吕锦誉的尾椎骨轻轻摁揉。
不仅要上药,还要把淤血化开。
何尽的手很烫,像有火在贴着吕锦誉的皮肤烧。
吕锦誉轻轻地颤抖,被绑在一起的手用力抓紧了枕头。
他控制不住地弓起了背,何尽却只用一只手就把他摁了下去。
“我不要上药。”
吕锦誉疼地冒出了泪珠子。
何尽冷酷无情的任由他哭,上药的手一点没停。
吕锦誉难过的不行。
何尽强硬的态度也让他感觉到了浓郁的委屈。
他不想上药。
吕锦誉在床上扭动着身体,用尽全力的表达自己的抗拒。
何尽烦不胜烦。
他眉心直跳地看着吕锦誉挣扎的动作。
吕锦誉的臀一直在毫无所觉地摩擦他的小腹。
“别动!”他不耐烦的给了吕锦誉一巴掌。
吕锦誉的屁股肉弹了一下。
片刻之后,吕锦誉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变成了一具尸体。
时间就此定格。
第156章 都市乡村
1
过了好一会儿, 何尽居高临下地看着耳朵通红的吕锦誉,滚动着喉结,嗓音沙哑地说:“再动我就把你的脚也绑起来。”
吕锦誉颤了一下, 塌陷的腰绷出了两个腰窝。
何尽不再说话, 他将手摁上吕锦誉的尾椎骨。
吕锦誉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只有偶尔略微加重的呼吸能感觉到他也并不平静。
何尽眼神下移,在浓密的睫羽中, 那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因为他刚刚的动作,吕锦誉的后臀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虽然在深色的皮肤上不太显眼,却在颤动中时不时地晃过他的眼。
而吕锦誉的腰和臀之间的弧度非常惊人, 何尽摁着对方的尾椎骨时,手腕总会蹭过那团软肉。
每当这时,吕锦誉的身体也会跟着颤动。
空气安静下来,雨声停止,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带来了灼热的温度。
午后的蝉鸣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嘹亮刺耳。
气氛在渐渐加重的呼吸中越来越浓稠。
吕锦誉绷紧了脚尖,宽肩窄腰的身体几乎绷成了一根线。
但他的肌肉又无比柔软,充满弹性,蕴含着呼吸的张力。
吕锦誉的背不知不觉中弓了起来,两只被皮带绑起来的手抓紧了床单,从肩到臂膀延展出一条流畅的曲线。
而他的肩胛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带动了收紧的腰线, 显得他的腰一只手就能抓上去。
这也将他的弧度衬得更加挺翘饱满。
吕锦誉的身体没有过多锻炼的痕迹, 可正是这得天独厚的优势才让他的身体在没有被雕刻的清纯中又多了丝由内至外的性感。
何尽的眼中荡起了一丝波纹。
他坐在吕锦誉的大腿上, 能感觉到吕锦誉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栗。
他并没有坐实, 因为一旦他坐实,吕锦誉的臀就会严丝合缝地贴上他的小腹。
刻意保持的距离在此刻也像推动的浪潮一样带来了更加极致的危险。
没有人说话。
何尽脸上的汗从他的下巴滴落上吕锦誉的后腰, 延着那道腰线滑了进去。
大脑轰的一下。
何尽猛地坐直了身体。
“我去上个厕所。”他嗓音沙哑的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浴室。
门“嘭”的一声关紧。
吕锦誉颤了一下,他低着头,慢慢蜷起了身体。
刚刚那瞬间,后臀传来的热度比太阳照进来的光还要烫。
吕锦誉喘出一口气,又立马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而从浴室传来的水声则像从火上浇下的油那样带来了撩人的温度。
终于,吕锦誉一边喘气一边用嘴咬开了手上的皮带。
在颤栗中,他抖着手伸了下去。
炙热的阳光烘烤着他的脊背,他塌着腰,用肩抵着床,湿漉漉的汗水渗进了何尽的枕头里。
——
何尽闭着眼睛,任由水流尽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
从头到脚,透明的水珠滑过他白净的皮肤,在他的下巴滑落,延着他的喉结到了他薄薄的胸肌,再与从人鱼线坠落的水珠在腹肌汇聚,一起滑向更深的地方。
平复好呼吸之后,何尽睁开了眼睛,那双黑色的瞳孔蕴藏着一丝极其骇人又浓郁的欲.望,可很快就像翻过的海浪消失殆尽,变成了以往的冷静。
他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这时才看到他握成拳的手背绷起了青筋,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异常鲜明。
何尽若无其事的用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珠。
任谁也看不出他在水下静静地站了近四十分钟。
推开浴室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的吕锦誉。
对方手上的皮带被解开了,裤子也往上拉了一截,只是裤腰却松松垮垮地搭在臀上。
“吕锦誉。”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侧趴在床上的人没有动。
他走过去,发现吕锦誉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因为是侧趴在床上的姿势,嘴角还流出了口水。
这样自由又肆意的吕锦誉非常罕见。
但似乎从吕锦誉住进来开始,何尽就每天都能看到一个比之前还要新的吕锦誉。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伸手摸上了吕锦誉的额头。
有点发烧。
他又摸向吕锦誉的脸,发现吕锦誉的脸比额头还烫,即便皮肤颜色如此深,也能看到一丝颧骨上的潮.红。
吕锦誉蹙着眉动了一下,似乎是趴着不太舒服,他看了吕锦誉一眼,想要帮对方调整一下睡姿,却在抱起吕锦誉的身体后看到了床单上的狼藉,还有吕锦誉的衣摆上有个湿漉漉的牙印。
他眸色幽深地抬起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吕锦誉。”
吕锦誉的眉头动了一下,继续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何尽注视着吕锦誉的脸,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吕锦誉的脸颊。
纵然他知道吕锦誉不是造成他不幸的源头,只是那时年少的他太过脆弱。
可他仍旧难以释放那份复杂又浓烈的感情。
而他们的再次相遇也并未架起一座桥梁让他们通往彼此,只是在时间的变化中盛开了几朵鲜艳的花而已。
但终有一天,盛开的花也会凋零。
“吕锦誉……”他发出了一声轻叹。
梦中的吕锦誉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低着头向他的方向靠了过去。
何尽的眼眸顿时变得柔和无比。
他静静地看着吕锦誉,好似冰雪消融般温柔。
突然,他的手机传来了一条消息。
他看过去,是一个陌生号码。
但里面的消息却让他的眼神猛地冷了下来。
——“Elson,刘家的孩子常常向我打听你,你们在此之前是否有过合作,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向对方透露你的踪迹。”
信息是法文参杂着一些德文。
但这对于何尽来说并没有什么障碍。
他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幽冷的光照着他冷如冰霜的脸。
半晌之后,在窗外骤然断裂的树枝声中,何尽抬起了手。
——“好。”
大风刮过,晴朗的天不过转瞬之间就变得乌云密布。
似要将天劈成两半的闪电带来了震耳的雷声。
——
发起了低烧的吕锦誉状态很差。
他的眼睛常常红的厉害,嗓子也因为发炎变得干哑,更何况他的尾椎骨上还有伤。
这导致吕锦誉的心理防线大大降低,变得脆弱无比,对何尽的依赖也上升到了另一个程度。
他坐在硬邦邦的地上,没一会儿尾椎骨就疼的厉害,他吸了吸鼻子,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何尽……”
他嗓音沙哑地叫着何尽的名字,身体又冷又热,在他放下毯子的时候,还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揉了下眼睛,周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出了细碎的声音。
这两天的天气一直都是这样,时而大雨,时而晴朗,时而狂风大作,时而也会飘着细如牛毛的雨。
吕锦誉想起了自己种在阳台上的蘑菇,立马步履蹒跚地走了过去。
他艰难地跨过窗户,捞起了那个只有巴掌大的花盆。
小小的蘑菇被雨水打的湿淋淋,白白胖胖的体型不似之前那样饱满,变得萎靡不堪,皱皱巴巴的带着死亡的气息。
吕锦誉顿时变得紧张又焦急。
他抱着花盆,身残志坚地跑下楼,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噔噔噔的声响。
“何尽,何尽,我的蘑菇死了……”
他站在楼梯上,看向背对着他站在门口的何尽。
乌云遮住了大半的阳光,投下了昏暗的阴影。
可再昏暗,也不如此时独自站在门口的何尽那样冰冷晦暗。
正在低烧的吕锦誉脑子不太灵光,但他仍旧敏锐的感觉到了何尽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像从昨天……不……前天傍晚开始……
他干干净净的从床上醒来,何尽站在窗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绚丽的晚霞没有在何尽的脸上留下任何色彩,只带来了无尽的阴影。
而从那之后,何尽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听到他的声音,何尽回头看向了他。
在浓郁的阴影下,何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吕锦誉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像踩空了台阶带来了强烈的失重感。
“吕锦誉。”
何尽开口了。
“你是不是见过我舅舅。”
吕锦誉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尽的脸,妄图看清何尽脸上的神情。
可不知是他干燥艰涩的眼睛难以看清,还是何尽头顶的乌云太黑,他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风加雨的寒冷让他由内至外的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他赤脚往下走了几步,差点滑下去,他连忙紧紧地抓着栏杆,茫然地问,“你舅舅是谁。”
何尽还有个舅舅吗。
他只知道何尽的母亲去世了,还是那天何尽去拜祭他才知道的。
何尽无声地看着他,用眼神代替了回答。
吕锦誉的心脏再次传来了失重般的坠落感。
是了,他一点也不了解何尽,何尽也从未说过他自己的事情。
在他满心欢喜的对何尽升起期待的时候,他对何尽一无所知。
他只是像条被捕进鱼缸的鱼,丧失了生存和思考的能力。
何尽并未像吕锦誉那样陷入酸涩的多愁善感。
他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吕锦誉的脸,里面逐渐覆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这个问题理所应当的不会有答案。
吕锦誉连他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记得他舅舅那样一个“小人物”呢。
何尽不说话,吕锦誉的心里却升起了不安。
“你舅舅是谁。”吕锦誉再次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吕锦誉站在楼梯上,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下方。
光与影的分界让他的眼眸像水雾一般,涌动着无言的悲伤。
何尽的冷淡让他的心脏阵阵绞紧。
在感受到何尽的温柔之后,他再也无法承受来自何尽一丝一毫的忽视和漠然。
“何尽,我的腰好疼。”他难过的开口,“我的蘑菇死了。”
第157章 都市乡村
1
何尽只是无声地看着他。
冷冰冰的凉意透过空气包裹了吕锦誉的身体。
脆弱就这样席卷了吕锦誉的心。
“何尽……”他赤着脚往下走了一步。
何尽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他闭了闭眼睛,向前迈开了脚步。
吕锦誉的眼里亮起了一抹光,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尽向他走近, 却在他们的身影交汇的刹那, 何尽目不斜视的和他擦肩而过。
寒冷的空气让吕锦誉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何尽……”他张开嘴, 看着何尽头也不回的背影,眼里的光消失殆尽。
他什么也不知道, 却有一种他做错了事,正在接受惩罚的错觉。
吕锦誉抱着他死去的蘑菇, 孤零零地站在昏暗的台阶上。
——
他们好像恢复了初见时的疏离与沉默。
不,比那还要糟糕。
他们之间的氛围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冷, 几乎是到了视而不见的程度。
而吕锦誉的低烧并没有好转,甚至还有隐隐加重的趋势。
他没有吃晚饭就躺进了自己的窝,可很快又被外面的雨水吵醒,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觉得头重脚轻,鼻子闷的无法呼吸,脑子也嗡嗡的全是吵闹的耳鸣声。
“何尽……”
他下意识地叫出了何尽的名字,却突然想起,何尽已经好久没和他说话了。
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反正很久很久了。
他坐起来, 茫然无神地看着前方。
发烧带来的疲惫感非常强烈, 还有身体上的不适让吕锦誉觉得很难过。
他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又擦了擦眼睛, 微红的鼻头却还是层层上涌着浓郁的酸涩。
三十岁的年纪并没有让吕锦誉成熟多少。
他只是变得平和了很多,能面对他所遭遇的所有不幸。
可这不代表他有强大的承受力。
更何况在卸下心防之后, 对何尽的依赖也变成了能刺伤他的武器。
也请原谅一个男人在生病的时候展露出他那颗脆弱的心。
吕锦誉放下手,露出了红通通的眼睛。
他觉得很渴,发热发涨的大脑也很难受。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尾椎骨还是疼的厉害,让他几乎直不起腰。
一滴豆大的泪无声地掉落。
吕锦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扶着衣柜慢慢的往前走。
他记得旁边的架子放着一些常备药。
但可能是脑子太混乱太迟钝的原因,吕锦誉忘记了开灯,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哪盒才是退烧药。
他头晕脑胀的在架子上翻翻找找,意识越来越飘忽。
忽然“咔哒”一声,整个阁楼都灯光大亮,吕锦誉被吓了一跳,手上的药全都散落在地上。
转过头,何尽正一只手摁在开关上,无声地看着他。
吕锦誉收回手,呐呐地说:“我想找退烧药……”
何尽收回视线,沉默地走过去,弯腰将地上的药捡了起来。
吕锦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
何尽对上了吕锦誉的视线,在对方微微闪烁着光芒的眼眸中,他抬手摸上了吕锦誉的额头。
很烫。
吕锦誉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盯着何尽的脸,在何尽的手摸上来的时候,他忍不住用额头抵上了何尽的手心。
哪怕他浑身都在发烫,热度惊人,可他依旧觉得何尽的手才是最温暖的港湾。
何尽转动眼眸看了他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一丝电流在他们的眼中架起了一座桥梁,牢牢相吸。
可何尽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相贴的温度迅速退去,仿佛连灯光都暗了下来。
吕锦誉垂下了睫羽。
何尽拿出一盒退烧药,还有一盒消炎药,淡声说:“退烧药吃两颗,消炎药吃两颗。”
吕锦誉没接,何尽看了他一眼,要把药重新放回架子上,刚刚说的那句话似乎只是为了提醒他。
“你能帮我烧壶水吗!”吕锦誉连忙抓住了何尽的手。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不想好不容易和他说话的何尽再次冷漠的转身离开。
吕锦誉是个绝不愿意喝热水的人,哪怕吃药也一样。
这是他自己的习惯,他从没有对外说过,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却不料何尽转身看着他,出声说:“你不是很讨厌热水吗。”
吕锦誉愣在了原地。
何尽为什么会知道。
在何尽要离开的时候,吕锦誉紧紧地抓着何尽不放。
“你怎么知道!”他再次想起了之前何尽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舅舅是谁!”
他喉咙干涩,“你是不是认识我!”
那些在病中徘徊了无数次的问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或许并不是认识这么简单。
能知道他讨厌热水,已经是非常了解他的程度了。
何尽没有说话,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吕锦誉不喜欢何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翻涌的情绪激起了他的肾上激素,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几天形同陌路的相处和何尽无声的冷漠。
“你是不是认识我!”
何尽挣脱了他的手,冷声说:“没有人会不认识你,吕大少爷。”
真的认识……
何尽真的认识他……
是从一开始就认识他吗。
吕锦誉再次用力抓住了何尽的手腕,“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何尽皱着眉,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想要转身离开。
吕锦誉却不想让这些问题就此揭过。
这几天连绵不断的雨就像困在他们之间的阴霾一样无法散开。
他受够了!
“何尽,你把话说清楚,你舅舅是谁,你是谁!”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涌了上来。
吕锦誉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在受着单方面的惩罚。
“吕锦誉,这应该问你自己!”何尽回过头,突然放大了音量。
那双冷静的眼眸也带上了锐利的冷光。
吕锦誉愣在了原地。
“我不知道。”
他的记忆中并没有何尽的身影。
“这就是你的错!”何尽挥开了吕锦誉的手。
“等等!”
吕锦誉再次抓住了何尽的手腕,指尖触到了一块狰狞的疤。
坑坑洼洼的触感让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块疤在他遇到何尽的时候就摸到过,那时的何尽反应激烈地挥开了他的手。
就像现在这样。
何尽的眼神阴冷刺骨,里面的寒霜像利剑刺进了吕锦誉的心脏。
“放手。”冷冽低沉的声音裹挟着凛冽的风雨。
吕锦誉直视着何尽的眼神,执着地说:“不放。”
他翻开何尽的手,要去看那块疤。
何尽却猛地挥开了他。
“啪”的一声,吕锦誉的手被打落,火辣辣的痛感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那是一道被烟头烫伤的疤。
不,不是一道。
而是很多……
就好像那块柔嫩的皮肤被当做了烟灰缸。
烟灰缸……
吕锦誉的脑子走马观花般闪过了很多画面。
“出去。”
他怔然地抬起眼,喃喃着说:“什么?”
“出去!”何尽眼神冰冷的目视前方,看也没看他一眼。
“你要赶我走?”吕锦誉觉得不可思议。
何尽将门拉开,姿态决绝。
“轰”的一声,外面响起了震耳的雷声。
“哈……”吕锦誉发出了一声自嘲。
他直勾勾地看着何尽的脸,酸涩的心脏好似被用力挤压一样无法呼吸。
眼泪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赤着脚向前走了一步,问何尽,“你要赶我走?”
何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但那扇敞开的门却不停的往里面灌着冷风。
吕锦誉捂着自己的眼睛,泪水溢出了他的指缝。
他崩溃地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何尽握在门上的手猛地收紧。
但他依旧目视着前方,沉默不语。
压抑的空气带来了强烈的窒息感。
看清他的态度,熊熊燃烧的怒火终于从挤压的心脏焚烧至吕锦誉的全身,他颤抖着指尖,嗓音低哑地说:“好,我走!”
他抿紧唇,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外面稀里哗啦地下起了大雨。
“嘭”的一声,吕锦誉发出了一声痛吟。
何尽闭着眼睛,心脏层层收紧。
摔了。
大门被用力打开,雨声变得更加清晰。
何尽的手背绷起了青筋,他睁开眼睛,几个大步走向了阳台。
一瘸一拐的吕锦誉在大雨中走的步履蹒跚。
他像个寻求庇护的小孩,说要走,最远最远却只是走到了院子前面那两棵李子树。
他蹲了下来,像一个大蘑菇。
只是不停揉眼睛的动作能看出来他在哭。
笨蛋。
不知道下雨不能躲在树下吗。
何尽的眼眸软了下来。
随风倾斜的雨打湿了他的身体,他却站在阳台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下面的吕锦誉。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却清晰地映着吕锦誉的身影。
被吕锦誉遗忘的过往并非不能说出口。
只是何尽有了私心。
一旦有了私心,私心就会变为忧虑,忧虑又会转为不安和多疑。
他说了,他承认了,他们早就相识,他年少时隐晦又偏执的情感。
然后呢。
那不过是在提醒当初的他们有多不堪罢了。
同时也在提醒他们之间的鸿沟有多难以逾越。
到时吕锦誉会怎么选择。
当他想起了那个瘦瘦小小又阴郁的小孩,他还会喜欢现在的何尽吗。
会离开吗。
那双看向他会发光的眼睛会变成以前那样高高在上的漠视吗。
还有何尽的心里那根难以忽视的刺。
要是吕锦誉真的伤害了他舅舅怎么办。
他不能因为一份感情而去丢弃另一份感情。
他不能做一个没有良心的人。
太多太多的忧虑积压在何尽的心里,变成了他难以说出口的沉默。
什么也不说,或许还能像现在这样,吕锦誉还留在这里,走也走不出这个院子,而他还能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吕锦誉。
第158章 都市乡村
1
吕锦誉并没有坚持多久, 他两只手抱着膝盖,高大的身体团成了一团。
很快他就靠上了旁边的树,头也慢慢垂了下去。
雨变小了, 变成了透明的珍珠从树叶落下, 一滴一滴地打在了吕锦誉的脸上。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将可怜兮兮的吕锦誉抱了起来。
吕锦誉的眼睛红的厉害, 唇却泛着白。
何尽无声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怎么会有,像吕锦誉这样的男人呢。
何尽发出了一声轻叹, 一只手托着吕锦誉的臀将他面对面地抱在了身上,另一只手扶着吕锦誉的脑袋, 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肩头。
他踩着湿漉漉的雨水,在清冷的月下, 将吕锦誉抱进了门。
——
吕锦誉做了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梦里灯红酒绿,五彩斑斓的光透着糜烂的氛围,刺鼻的酒味混杂着浓郁的烟味让空气难闻的几近窒息。
听不清的笑闹声萦绕在他的耳畔,像地狱里的恶鬼发出了声声低语。
眼花缭乱的光线让人感到了阵阵作呕的眩晕。
忽然,在光影中,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比夜还要黑的眼睛,很漂亮,像没有杂质的琉璃珠。
那双眼睛正看着他,从下到上,带着仰视,被光影掠过的瞳孔全是属于他的身影, 里面带着希冀、还有小小的光亮, 蕴含着像影子般藏在暗处的憧憬。
可耳边那些属于恶鬼的低语和笑闹却让他天旋地转, 他忽然觉得那些笑声无比刺耳。
他厌烦地说了句话。
空气安静下来。
随即就是更加刺耳放肆的说笑, 带着令人胆寒的戏谑和恶意。
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融进了沉沉的黑夜里, 沉默又深不见底。
吕锦誉顿在了原地,他放下扶在额角的手,想要向前方伸过去,一缕浓郁的烟雾却飘散至他的鼻尖。
烟……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夹烟的手。
“哈……”
吕锦誉翻身坐直身体,头上带着细密的冷汗。
他的瞳孔还在不停的颤动,似乎还停留在梦中那诡谲的场景当中。
他确实不记得何尽。
因为以前的何尽没有现在这么漂亮,也没有现在这么高挑和挺拔,更没有现在的淡然和坚韧。
那时的何尽只是个瘦小又阴郁的小孩。
偶尔还会像个影子一样在身后注视着他。
寂静的四周只有浅浅的呼吸在空气中流动。
昏暗的光线和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然是到了深夜。
吕锦誉并没有去想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甚至忘了之前的争吵。
不停跳动的心脏促使他看向了睡在地上的何尽。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指尖发颤地抬起了何尽的手腕。
这里的皮肤本应柔软光滑,此时上面却覆盖着坑坑洼洼的疤。
他抖着手,忍不住在上面细细地摩挲,在无比昏暗的光线下,他几乎是将整张脸都贴了上去,才隐隐约约看清那一道狰狞的疤。
二十四岁的吕锦誉是无人可以企及的天之骄子。
京市大学最年轻的博士,京圈上流最优秀的吕家大少爷。
他身上几乎聚满了所有耀眼的光环。
而这样的他眼高于顶,矜贵冷傲,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一朝跌落,宛若天崩地裂。
他最耀眼也最不幸的时间都发生在同一年。
那一天,他初次踏入那个声色犬马的场所,如星辰降下人间,染上污浊。
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在刺鼻的烟酒中,在让人厌烦的笑闹声中,他的戾气在那一刻升到了顶点。
他说了一句话。
“怎么连个烟灰缸都没有。”
就是这一句话,一个角落里的小孩被拉出来当了烟灰缸。
他现在还记得那些人在大笑时丑陋的面孔。
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记得那个小孩,刘家的私生子,刘大的私生子弟弟,一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小孩。
总是远远地站在身后看着他,阴郁又瘦弱,好像地上的一块泥。
刘大总这样称呼对方。
——“一块烂在地上的泥巴。”
对方和他的私生子弟弟一样大。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在那一刻,吕锦誉看着对方被压在桌子上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用那双漠然的眼睛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对方。
那些滚烫的烟头就这样烙上了对方的手腕。
吕锦誉在那一天学会了抽烟,也是在那一天戒了烟。
——
滚烫的泪水从吕锦誉的眼中滴落。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窒息,被绞紧的心脏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让他喘不过气。
当年因为他一句没有烟灰缸,导致何尽的手上留下了这个无法祛除的疤。
这是无法抹去的过去,更是他欠下的债。
吕锦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他毫无意识地贴着何尽手腕上的那块疤,并不知道眼泪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只是在无法呼吸的压抑中,他感到眼前的视线越发朦胧,他忍不住低下头,将唇贴了上去。
吕锦誉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砸在了何尽的手腕上。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吕锦誉被压在了地上。
何尽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一只手撑在他的颈侧,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夜色中无比清醒地看着他。
吕锦誉的大脑有些迟钝,他呆呆地看着何尽的脸,看着何尽的眼睛,哪怕像一个囚徒被控制在何尽的身下,他也没有丝毫反抗。
或许现在的吕锦誉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他回忆起了过去,可过去却让他更加混乱。
吕锦誉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何尽,缓缓向前伸出了手。
“何尽……”他嗓音低哑地叫出了何尽的名字。
轻缓的语调勾出了极其缱绻又酸涩的感情。
何尽眸色一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吕锦誉的脸。
直到吕锦誉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何尽……”一声好似想念却又蕴含着悲伤的呢喃。
何尽猛地吻了下去。
吕锦誉那只抚摸着他脸的手也绕到了他的颈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何尽……何尽……”
吕锦誉只会念着何尽的名字。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浓烈的吻火热又缠.绵。
黏.腻的水声在他们深吻的间隙响起,湿.热的呼吸洒在彼此的脸上,好像燎原的火烧起了周遭的空气。
吕锦誉用力地摁着何尽的后背,迫切的要和何尽贴在一起。
哪怕他已经感受到何尽的体温,却还是觉得不够。
夏天烧干了他的呼吸,蝉鸣带走了他的血肉。
他只有在何尽身上才能缓解那种千疮百孔的难受。
吕锦誉的泪怎么也流不干净,湿漉漉地顺着眼尾流淌。
他并不想哭,也完全没有哭的意识。
只是眼睛疼的厉害,好像有温热的水不停的往眼睛里灌。
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何尽的衣服,意乱情迷的和何尽接吻。
随着吻越深,他的手逐渐摸到了何尽的小.腹。
可就在他要往下延伸的那刻,他的手被何尽用力攥紧。
何尽的力道很大,让吕锦誉感觉到了痛意。
但这点痛意并没有让他清醒,反而沉进了更加浓烈的欲.海里。
高烧不退的吕锦誉连呼吸也变得像火一般灼热。
他喘着气张开了嘴,“何尽……”
无力挣扎的吕锦誉被掀翻在地上。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何尽沙哑着开口。
吕锦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滚烫的脸贴上了冷冰冰的地板。
但很快,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身后传来了何尽低沉又危险的声音。
“腿并拢。”
——
咕咚咕咚的中药散发着浓郁的苦味。
何尽坐在一楼的门口,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
小小的木柴发出了噼啪的声响,他侧过头,调整了火候。
接连不断的雨终于在今天清晨停止,清爽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焕发了绿意盎然的生机。
村子里的老人都很高兴,一大早就牵着牛下了地。
雨是金子,能带来丰收的喜讯。
何尽被阴霾层层覆盖的内心却并未随着明朗的天空拨开云雾见天明。
反而有种涨满后的空虚。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涨的越多越显得一无所有。
楼上传来了极其缓慢的脚步声,何尽收回视线,转头将熬好的中药倒了出来。
吕锦誉的身影也随着木质楼梯的咯吱声缓缓出现。
两人谁也没说话。
吕锦誉沉默地坐在了他对面的小板凳上,一双手不自然地搭上了膝盖。
何尽眼神下移,透过吕锦誉宽松的裤腿,他能看到吕锦誉的大腿根被磨的通红,在深色的皮肤上泛着糜.烂.涩.情的颜色。
他眼眸微动,视线顺着吕锦誉的腿缓缓上移,看到了吕锦誉不安地握紧了手。
他一寸一寸的往上看,看到了吕锦誉紧绷的腹部,看到了吕锦誉胸口上的吻痕,看到了吕锦誉吞咽口水时滚动的喉结,看到了吕锦誉微抿的唇,也看到了吕锦誉那双直视着他的眼眸。
两人四目相对,昨夜在黑暗中滚落的汗水和交.织的呼吸突然清晰地映在他们的脑海中。
吕锦誉眼眸闪动,局促的眼中荡开了一丝波纹,好似淋淋的水光。
何尽喉头一紧,率先别开了目光。
“喝药吧。”他低哑的开口。
第159章 都市乡村
1
吕锦誉不喜欢喝热腾腾的中药。
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伸出手的动作极其缓慢,一脸认真的拖延时间。
何尽看了他一眼,“中药要趁热喝。”
吕锦誉拉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 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做了个深呼吸, 一股脑的将药灌进了嘴里, 却在苦味刚入喉的刹那就吐了出来。
“咳咳咳……”
他弯着腰,褐色的药汁打湿了裤腿, 碗里的药也洒了大半。
吕锦誉悄悄抬起眼,心虚地看了何尽一眼。
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对何尽抱有一种心虚的态度。
而何尽一幅淡然自若, 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更让他不安和忐忑。
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但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一切又不像假的。
他现在还记得何尽的温度,还有在喘.息中何尽捂着他的那只手。
包括……
莽撞又粗暴,磨疼了他的腿,如在起伏的海面烧起了火。
吕锦誉舔了下唇,脑海里闪过的画面让他心头一荡,口干舌燥的渴意极尽羞耻的蔓延上他的身体。
他弯下腰,将身体贴上了膝盖。
何尽却在这时摁上了他的唇。
他抬起头,眼里荡着湿漉漉的水光。
何尽眼神未动,用指腹摁揉着他还有些红肿的唇瓣,柔软饱满的触感好似装满了汁.液的水蜜桃。
吕锦誉有些紧张地抿起了唇,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何尽不放。
何尽用力揉压着他温度灼人的唇, 将指尖伸进了他的唇缝。
吕锦誉咽了咽口水, 控制不住地张开了嘴。
他觉得浑身都有种干.渴的痒意, 让他很想含住何尽的手指, 再吞进肚子里。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他含住了何尽的手指, 湿.热的舌尖自发地缠了上去。
吕锦誉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自以为是地陷进了何尽的诱.惑,却本能地做着更出格的动作。
何尽掀开了眼皮,那双幽幽转深的眼眸瞬间就攥住了吕锦誉的心。
吕锦誉吞咽着口水,将何尽的手指含的更深。
他要把何尽的手指吃进去了。
加重的呼吸散发着热意,蒸腾着周围的空气。
可就在吕锦誉控制不住的分泌出唾液的时候,他尝到了一点甜意。
他舔过何尽的指腹,看着何尽把手指收了回去。
是糖。
“吃了糖再把药喝完。”何尽冷静地开口。
吕锦誉滚动着喉结,嘴里含着糖,却还是觉得异常的空虚。
他盯着何尽那根水淋淋的手指,嘴里分泌着咽不完的唾液。
而何尽无声地看着陷入情.潮的吕锦誉,下落的视线看向了吕锦誉胸口上的吻痕。
他抿着唇,干渴的喉咙阵阵收紧。
“我去送货。”
忽然,他站起来,越过吕锦誉离开。
吕锦誉的眼神随着何尽迈开的大腿移动,眼里的浪潮翻涌的更加厉害。
他又想起了何尽年轻又莽撞的温度。
很……很厉害……
他低下头,用手捂住了通红的脸。
——
纵然吕锦誉不喜欢喝中药,更不喜欢喝热腾腾的中药。
但他还算听话,等何尽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药喝完了。
何尽看了眼吕锦誉故意放在柜台上的空碗,装作没有看到吕锦誉期盼的眼神,转身上了楼。
吕锦誉垂下眼皮,脸上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何尽会夸他呢。
或者,跟他说说话也好啊。
吕锦誉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通往阁楼的楼梯,抬脚跟了上去。
“何尽,我……”
张开的嘴还没有把话说完,吕锦誉就停在了原地,有些怔愣地看着正在换衣服的何尽。
何尽是个极其喜欢出汗的人,纵然他有时候会干一些和泥巴灰尘打交道的脏活,却又很爱干净。
这就导致他的衣服换的很勤。
“何尽,你待会儿还要出去吗。”吕锦誉一只手扶着门框,眼神顺着何尽赤.裸的脊背移到了那截细长的腰,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何尽穿上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的裤子露出了一截内.裤,他背对着吕锦誉说:“嗯。”
穿好衣服,他提上裤子扣好了纽扣,拉上拉链的声音让站在后面的吕锦誉麻了半边身体。
只不过何尽没有看到,不过就算他没有回头看向吕锦誉,大概也知道吕锦誉在想什么。
毕竟吕锦誉吞咽口水的声音,他站在床边都能听到。
“你要去哪。”吕锦誉站在门口,嗓子有些哑。
“二毛的爷爷生病了,我去帮她们家收玉米。”
说完这句话,何尽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
都到了收玉米的时候了,吕锦誉不知不觉也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了。
他垂下眼睫,戴上黑色的冰丝袖套,扣上一顶鸭舌帽,转身要下楼。
眼见着何尽要离开,吕锦誉立马着急地说:“我也要去!”
何尽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他,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怀疑。
那样子不像在说吕锦誉要去收玉米,更像是预见了吕锦誉昏倒在玉米地里被背回来的场景。
吕锦誉被看的阵阵发虚,但他还是挺起了胸口说:“我要去!”
他一定可以的!
如果……他是说如果……
他能帮上一些忙,他努力一点,何尽会不会愿意多跟他说几句话,或者多看他几眼。
吕锦誉看向何尽的眼眸,却见何尽移开了目光,淡声说:“你想去就去吧。”
他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提起了一股劲。
至少何尽没有拒绝,不是吗。
——
——
戴着草帽、套着印花袖套的吕锦誉一屁股坐在了玉米杆上,脸颊通红的大口喘着气。
失策了。
半个小时都没坚持住。
吕锦誉还在发着烧,这么一通忙活下来,血全都灌到了他脑子里,耳边嗡嗡的全是听不清声音的耳鸣。
“你还好吧。”穿着围裙的女人递了杯凉茶给他。
吕锦誉也顾不上这个杯子干不干净,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下去。
“还好。”他连气都喘不匀。
“我之前也干不惯这些活,第一次收玉米的时候,我直接在床上躺了一天都下不来床。”女人笑出了两个酒窝。
吕锦誉抬头看向对方,说:“很辛苦吧。”
女人愣了一下,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光。
“嗯,很辛苦。”
吕锦誉抿起了唇。
他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要做这么辛苦的事情,也没有问对方的丈夫在哪里。
吕锦誉不是个会去打探别人私生活的人,尤其是答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的时候。
究竟是什么情况会让家里唯一的男性还是个老人倒下的时候,要一个女人出来支撑起所有的重担呢。
吕锦誉垂下眼眸,擦了擦头上的汗。
当得知对方只比他大几岁的时候,吕锦誉很震惊。
因为对方粗糙的皮肤和黑白参半的头发让对方看起来就像个即将步入老年的女人。
唯有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能看到一些茁壮的生机。
但他也从未预料到对方居然这么年轻。
是了,对方的孩子还这么小,年纪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他抬眼看向了前方。
“妈妈!”小孩子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光头捧着一个碗,朝着女人飞奔而来。
女人有些惊讶,连忙接住了小孩手里的碗,温声问,“这饭是谁做的。”
小光头脆生生地说:“是秀子奶奶。”
女人捧着怀里的碗,摸着小光头的脑袋问,“那你说谢谢了吗。”
“说了!”
小光头的眼睛瞟向了坐在玉米杆上的吕锦誉。
吕锦誉也在看着面前的小光头。
他还是很难相信对方居然是个女孩。
小光头……二毛也在暗暗想着,对方果然和小豆子说的那样没什么用。
居然只干了这么一点儿活就站不起来了。
二毛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糖,塞到吕锦誉的手里说:“吃吧,吃了就有力气了。”
她的眼神充满怜悯,还安慰地拍了拍吕锦誉的手背。
吕锦誉:“……”
他觉得手里的糖异常硌手,正要还回去,就听到了何尽的声音。
“黎姐,我先把他送回去,待会儿再来。”
女人连忙说:“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今天没什么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帮忙。”
女人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再说什么,只想着后院的青菜长起来了,多送几捆到何尽的家里。
何尽走到了吕锦誉面前,垂眸看着他。
吕锦誉立马不安地抠了下裤腿,仰头看着何尽。
他想要努力多做一点事情,可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被晒的头晕了。
“我……”
“起来,我送你回去。”何尽弯下腰,要背吕锦誉回家。
吕锦誉这块软趴趴的豆腐皮,不用说也知道他现在站不起来了。
看着何尽的背,吕锦誉不知怎么的鼻头一酸。
但他还是说:“我不回去。”
何尽回头看向他。
吕锦誉倔强地说:“我要在这干活,我不回去!”
何尽不回家,他也不回家!
“你还在发烧。”
“已经快好了!”
“天气太热,你会中暑。”
“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谁说我站不起来!”
吕锦誉抓着旁边的玉米杆,手软腿软地站直了身体。
只是在他直起腰的那一刻,他就头晕目眩地栽了下去。
何尽一只手扶着他的腰,皱眉道,“就你现在这幅样子,你留在这有什么用。”
眼前发黑的吕锦誉听到这句话,立马有无尽的酸涩涌上了他的鼻子。
他推开何尽说:“谁说我没用了!”
凭什么说他没用!
他只是……只是生病了!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的很好!
何尽没被推开,反而是吕锦誉自己往后踉跄了两步。
看着他这幅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何尽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吕锦誉的手。
“回去吧。”他轻声说。
这句话落在不太清醒的吕锦誉耳里,就好像那天雨夜何尽赶他走一样令人难过。
走吧,离开这里吧。
回去吧。
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吕锦誉的眼睛立马就红了。
他反手抓住了何尽的手,倔强地说:“我不走!”
看着他这幅不听劝的样子,何尽的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怒火。
都病成这样了,还瞎折腾什么!
“你留在这又帮不上忙,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刺耳的话随着刮过来的风让人心头发凉。
黎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二毛走了。
空荡荡的玉米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寂静的空气甚至让何尽的话响起了回音。
吕锦誉脸一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何尽抿着唇,用力别开了头。
谁也没说话,气氛凝固而压抑,如拉紧的弓让人窒息。
片刻之后,吕锦誉却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暴怒。
他只是拉住了何尽的手,哑声说:“我不跟你吵架。”
他向前走了一步,指尖摩挲着何尽手腕上的疤,充满依赖的和何尽十指相扣。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难过了。”
吕锦誉走到何尽的面前,哽咽着开口。
病痛折磨着他的身体,积压在内心的不安和酸楚也在煎熬着他本就不算坚韧的心。
吕锦誉有时候觉得很悲伤。
他好像还没有长大,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无法成熟又冷静的解决问题。
只要何尽冷淡地看他一眼,一幅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他就连拉住何尽的手,亲一亲对方手腕上的那个疤,再说一声对不起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明明他全都想起来了。
何尽也知道他想起来了。
却谁也没有说出口。
就好像不说不问,现在就只是现在,和过去没有任何关系。
“你亲亲我吧。”吕锦誉哽咽着低下了头。
他甚至没有生气,他只是难过。
但只要何尽亲亲他,他就不难过了。
何尽侧头看向了吕锦誉发红的眼睛,他心头发酸,抬手摁着吕锦誉的后颈,狠狠地吻了上去。
戴在吕锦誉头上的草帽被顶开,挂在了后脖颈,何尽的鸭舌帽也被风吹落在地上。
蓝天白云之下吹着无比清爽自然的风。
旁边响起了玉米叶子被吹响的声音。
何尽抵着吕锦誉的额头,指尖摩挲着对方颤抖的睫毛。
何必呢。
吕锦誉,何必呢。
第160章 都市乡村
1
最后吕锦誉还是被何尽背回去的。
不过他虽然没干太多活, 但他也坚持了一整天。
瘫在地上坚持了一整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太多汗,还是那贴中药有效的缘故,吕锦誉的烧退了。
嗯, 烧退了, 皮肤却晒伤了。
何尽从浴室出来, 看着趴在床上的吕锦誉,脚步顿了一下, 却没说什么。
吕锦誉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地看了何尽一眼,见对方没有赶他下床, 他悄悄地松了口气。
“疼吗。”
何尽将手放在了吕锦誉赤.裸的背上。
这不是何尽主动要求的,何尽只是说了一句“晒伤了”, 吕锦誉就自发的在洗干净之后脱的一干二净,乖乖地趴在床上等何尽来上药。
是真的一干二净,连裤子也没穿。
但他还有一点羞耻心,用薄毯盖住了腰。
“嗯,有一点。”吕锦誉耳朵通红地点了下头。
何尽看了他一眼,从吕锦誉的手臂到他的肩背,本就深的皮肤最近似乎又晒黑了一些,与衣服遮盖的地方出现了一些明显的色差。
尤其是臀部的位置,在大腿的衬托下,居然显得白了不少。
当然,吕锦誉原本的皮肤底色仍旧是蜜色, 只是相对晒黑的地方而言, 有些明显的印记。
这样一具身体光是看着就觉得健康阳光又富有生命力, 但谁知道这么高大健美的身体, 实则像块豆腐皮一样一戳就破。
何尽抚摸到了吕锦誉的大腿,稍稍一用力就分开了吕锦誉的大腿根。
被磨红的痕迹现在还在, 红艳艳的透着糜.烂的颜色。
“疼吗。”他又问了一句。
在何尽将他的腿分开的时候,吕锦誉就紧紧地抓住了床单,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他怕他发出一声丢脸的低.吟。
“疼。”他小声的开口。
尤其在出汗之后,格外的疼。
何尽用指腹轻轻的抚摸着那块柔嫩的皮肤,光滑温热,紧绷又富有弹性。
而吕锦誉在他的抚摸中微微颤抖了起来,两条腿也不自觉的收紧,将他的掌心固定。
趴在床上的吕锦誉好像一份散发着香味的美味佳肴。
何尽的眼眸幽幽转深,他的掌心被吕锦誉的大腿用力收紧,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动作。
他抚摸着那块光滑的皮肤,延着往上摩挲,吕锦誉也颤抖的更加厉害。
好似敏.感到了极点,吕锦誉埋着头,轻轻地抖动起来。
就在他充满渴.望的深陷其中的时候,何尽抽回了手。
吕锦誉睁开有些迷离的眼睛,回头看向了何尽,似乎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停了。
而此刻的他浑身都散发着*求不满的味道。
何尽喉头一动,面不改色的给吕锦誉上药。
“嘶……”吕锦誉被吓了一跳。
但没有预想中疼,吕锦誉愣了一下之后就抿起了唇。
清清凉凉的药膏很舒服。
他的脑子也恢复了短暂的清醒。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他立马将通红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何尽只是在检查他的伤而已。
他居然产生了这么下.流的想法!
吕锦誉整个人都有些抬不起头。
不过,何尽真的好温柔。
吕锦誉眼眸微动,轻轻地垂下了睫羽。
感觉到吕锦誉逐渐放松了身体,何尽掀开了眼皮。
吕锦誉全身上下,只有后脖颈被晒的最厉害,通红一片,摸上去还有点烫手。
何尽耐心的将药膏抹开,从吕锦誉的后颈到他的肩背,再到修长的手臂。
重复几次,吕锦誉已经趴在床上舒服的快要昏昏欲睡。
忽然,吕锦誉的眉头动了一下。
何尽面不改色地分开吕锦誉的腿,将药膏抹到了通红的腿根。
吕锦誉重新放松下来,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清凉的药膏融化之后变成了温热的水,在吕锦誉的腿上滑落。
何尽抬手将滑落的药膏刮了上去。
酥麻的痒意让吕锦誉颤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下腿。
可那种痒意并没有停止,反而随着何尽的手指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充满渴.望的空虚。
吕锦誉咽了咽口水,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何尽只是在帮他上药,他不能想这么下.流的东西。
越这样想,身体的敏.感度越高。
吕锦誉甚至在心里念起了心经。
他一边勉强自己维持理智,一边和身体带来的快.感对抗。
最后心经变成了乌七八糟的东西,完全染上了污浊。
吕锦誉不敢再念了。
怕真的弄脏了心经的圣洁。
他呼吸加重,身体也越绷越紧。
而此时,天边的火烧云绚丽多姿,透过窗户,丝毫不减夏日的灼热,层层覆盖在他的背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吕锦誉觉得耳边的蝉鸣也吵了很多。
或许是他混沌的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唯有夏天的炙热在烘烤着他的身体。
胡思乱想中,吕锦誉抖了一下。
他睁大了眼睛,很快眼神又变得迷离。
是汗。
是何尽脸上的汗滴到了他的背上。
做一个正人君子的想法完全消失殆尽,吕锦誉满脑子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下.流念头。
大脑放开之后,何尽为他上药的动作也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从腿到臀,再到腰……
摁揉的力道刚刚好,轻的时候像羽毛刮过,重的时候像在把控他的身体。
大腿可以轻一点,臀可以重一点……
但是,像现在这样也很好。
吕锦誉口干舌燥地吞咽着口水,身体也抖的更加厉害。
“不舒服吗。”
何尽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耳畔,吕锦誉猛地一颤。
“不……不是……”他艰难的开口,声音飘飘忽忽的没有力气。
何尽一只手撑在他的身侧,微微弯下腰问他,“那你抖什么。”
属于何尽的温度若即若离地保持着恰好的距离,吕锦誉的背部空的厉害,他既想要何尽覆下来拥抱他,又为这种充满掌控的姿态感到颤栗。
“没有……”吕锦誉羞耻地弓起了背。
“没有什么?”
何尽的声音很轻,几乎是立马让吕锦誉小腹收紧。
他完全招架不住。
“很……很舒服……”
吕锦誉迷蒙的大脑还在回答第一个问题。
何尽微微垂眼看向吕锦誉,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具体的神情,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比夜还要深。
“你还难过吗。”
听到这个问题,吕锦誉忽地一震。
他睁开眼睛,浓烈的酸涩涌上他的鼻尖。
他垂下睫羽,哑着嗓子小声说:“不难过了,但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趴在床上的身体被掀了过来,吕锦誉还没有看清何尽的脸,何尽的吻就落了下来。
吕锦誉顿了一下,立马就抬手搂住了何尽的肩背。
他紧紧地拥抱着何尽的身体,恨不得变成一根藤蔓缠上去。
无尽的空虚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让他恨不得融进何尽的身体里。
只有何尽拥抱他亲吻他的时候,他的空虚才会被满足代替。
何尽一边亲吻吕锦誉,一边看着吕锦誉沉沦其中的脸。
对方的渴望非常热烈,几乎是本能的发出了索求的信号。
从吕锦誉身上传递过来的情感让何尽的心又酸又涩。
他深深地吻着吕锦誉的唇,用力抱紧了对方的身体。
吕锦誉。
吕锦誉。
吕锦誉。
何必呢。
吕锦誉。
早在六年前他就已经决定,他的一辈子都将埋进这片土地。
——
接下来的几天吕锦誉一直都待在家里。
倒不是他不想去,是何尽不让他去。
吕锦誉偷偷的跟出去过。
但是被何尽用皮带绑了一回之后就老实下来了。
不过坐在家里的吕锦誉还是常常会想念何尽。
哪怕他只要站在阳台上眺望他就能看到何尽的身影,他仍旧会想念何尽。
吕锦誉坐在小板凳上呆呆地撑着下巴,有几分孤单的等着何尽回家。
忽然,他看到前面的田埂上出现了二毛的身影,对方正抱着一个篮子去给黎姐送饭。
他眼睛一亮。
“二毛!”第一次大声讲话的吕锦誉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但看到二毛回头看向他,他还是将手放在嘴边,大声说:“你等等我!”
怕二毛看不到他,他还站起来挥了挥手。
二毛似乎听到了,站在田埂上没有动。
吕锦誉立马转身回到店里,他拿上了水,何尽提前为他做好的午饭,还有牛奶,想了想,他又往裤兜里揣了几个糖。
他也像二毛那样提了个篮子。
担心二毛不等他,收好东西之后,他匆匆忙忙的就要往外赶,却想起来,如果他晒伤了,大概何尽又要生气,他便又回去戴上了一顶草帽,还认认真真的用绳子在下巴打了个结,这样帽子就不会被吹走了。
就在抬脚跨出门的那刻,他停了一下,把脚收了回去,将一个木板挂在了门上。
上面用简单的彩色蜡笔画了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还有在红彤彤的太阳下,出门的黑色小人。
小人有两个,一个黑色一个白色,两个小人都出门了,代表家里没有人看店了。
想要什么东西就自取,再把钱放进柜台的钱盒里。
吕锦誉满意地看着木板上的小人,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