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都市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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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夜被城市里各色各样的霓虹灯照亮, 路上全是一排排晃眼的路灯和闪烁的车灯,来去匆匆,没有蝉鸣和狗叫, 却吵得人心烦。
吕锦誉的车刚开进市区就被拦了下来。
助理先生回过头说:“老板, 是刘大少和吕先生。”
助理先生是吕锦誉的人, 自然不会称呼吕钦杉为小少爷。
吕锦誉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恰好看见对面的车走下来两个人。
明明两个人也都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里教出来的贵公子, 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入流的下三流味儿。
此刻的吕锦誉正因为赶回来上班的事满心烦躁,见两人如此没有眼色, 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阴影中迅速下沉,冷声说:“开过去。”
“什……什么?”向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助理先生头一回露出了如此震惊的神情。
“开过去。”吕锦誉面无表情的张开嘴。
吕锦誉不会对同一句话重复第三次。
助理先生抿紧了唇, 看着站在车门前的刘恣和吕钦杉,他心里一狠,脚踩油门,猛地开了过去。
刺目的车灯伴随着油门的轰鸣声让人心头狂跳。
助理先生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一点油门都没松。
而站在车前的刘恣和吕钦杉看到冲过来的车,立马白了脸,手忙脚乱的向两侧逃窜。
那辆停在前面的法拉利顿时被撞的车头凹陷,在原地转了个圈之后,撞向了旁边的路灯。
吕锦誉却连头也没回,继续端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助理先生出了一头的冷汗,心里想着他家老板根本就不如表面那样温雅无害。
——
这件事过去没两天, 刘恣和吕钦杉就找上了门。
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但在吕锦誉眼里, 两人的合作关系根本就不牢靠。
刘恣眼高于顶, 根本就看不上吕钦杉一个私生子的身份。
吕钦杉眼高手低,自私自利, 别说合作了,他不私底下阴刘恣一把都算做慈善了。
不过就算两人暂时勾搭成奸,吕锦誉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你们一个想要度假村这个项目,一个想要吕家的产业,但你们想要的东西都在我手上,你们不求着我还来找我的麻烦,我不知道是谁给你们的胆量让你们这么狂妄!”
吕锦誉说完这段话就挂了电话。
他还有一年就卸任,不管是吕家还是吕氏集团,都不再是他的顾虑,包括他在京市的名誉,一年之后也不会有吕家吕锦誉的名字出现。
他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所以,这一年,他就好好的和他们清算清算。
吕锦誉背靠着椅背,微垂的双眼透着居高临下的冷光。
——
——
“小尽,你的酸梅汤做好了没有啊。”
又一年夏天,已经开始放暑假的小豆子也大了一岁。
他还是满地的跑,却也会跟在豆子奶奶屁股后面干活了。
听到秀子爷爷的话,小豆子扛着竹条停下脚步,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向了何尽。
酸梅汤,他也想喝。
正在修秋千的何尽回过头说:“快了。”
“那我可等着了。”一边美滋滋抽了口烟一边背着手往田埂上走的秀子爷爷享受地叹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被揪住了耳朵,秀子奶奶那响彻整个村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
“老不死的你想早点投胎是吧,你的烟哪来的!”
秀子爷爷被揪的哎哟哎哟直叫唤。
他指着何尽,想把黑锅丢给何尽背。
却刚把手伸出来就被秀子奶奶打了一巴掌。
“还敢冤枉人!”
秀子爷爷痛叫了几声,弱声弱气地说:“是之前修路,我去给人送水的时候,人家给我的……”
“你可真有本事啊,一个月之前的烟被你藏到了现在!”
秀子爷爷被秀子奶奶拎着耳朵揪回去了。
而何尽站在前院,看向了村口那棵屹立不倒的老槐树,还有前面那条又平又宽敞的水泥路。
赶在今年入夏之前,那条坎坷不平的小路终于修到了外面的城镇。
何尽不用再自己开着三轮车出去进货,老李也可以直接开着货车来给他送货。
还有游走在各个村子里卖水果卖零嘴的小商贩,也能开着丁零当啷的小车路过他们村。
前两天还有个冰淇淋车开了进来,带着现做的奶茶,可把村里人新鲜坏了。
村里的小孩一人领了个甜筒,那些老大爷老太太也各自拿着一杯珍珠奶茶在树荫下吸溜,一边砸吧嘴说太甜了,一边满是回味的把珍珠在嘴里嚼碎了才咽。
而这正是因为有了那条通往外界的路,才让好似与世隔绝的小河村重新有了生命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连今年夏天的槐花也比往年开的要茂盛。
何尽站在树荫下,向着远方看去,就像一个不知道在等谁回家的人。
“尽叔。”背着小背篓的二毛在地里叫了他一声。
何尽收回视线,扣上帽子下了地。
又到了帮二毛家收玉米的时候了。
——
或许今年就是一个值得庆贺的丰收之年。
二毛家的玉米比前年长得还好,远远看过去,硕果累累,每一个玉米粒都饱满多汁,散发着清香。
虽然累是累了点,但黎姐脸上的笑却从没下来过。
自从二毛爷爷去世之后,她的头发就又白了不少。
但她那双眼睛却依旧一如既往的明亮,带着不屈的生命力。
这段时间收成好,所付出的努力带着肉眼可见的收获,也让黎姐的腰背挺直了不少。
何尽帮着黎姐收了两天的玉米,却还只是收了一半多。
这不是什么轻松事,不管是收玉米还是割稻子,都是辛苦活。
尤其这炎热的三伏天,不消片刻就晒的受不了了。
哪怕是何尽,后脖子也被晒的红通通一片,两侧肩膀更是被背篓带子勒出了一道紫红色的伤。
黎姐心里过意不去,想让何尽别去了。
但就剩了这么点活儿,没理由半途而废。
黎姐劝不动他,就把自家地里种的菜天天往何尽家里送,多的那些菜叶都蔫了何尽也没吃完。
此刻夕阳西下,正是农家人干完活回家的时候。
绚丽的晚霞铺洒在大片大片的稻田上,迎面吹来的风散去了一丝蝉鸣的燥热。
挽着裤腿背着锄头的老人各自在夕阳下拉长了影子回家。
独自回到家门口的何尽也放下了背篓和手上的镰刀,转身看向那最后一点橙黄色的光沉进了远山,他又看向了那条通往村外的路。
鸡鸣狗叫,各家各户都升起了炊烟,光线昏暗,那条路也慢慢入了夜。
何尽就这样看了很久,他独自坐在门口,直到自己的影子被黑夜带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3344也陪着何尽看着村口那条路。
它觉得现在的何尽就像一个等不到任何人回家的留守老人。
这就是何尽可窥见的晚年生活。
在送走村里所有的老人之后,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孤零零地坐在门口,望着前面那条空荡荡的路。
到了那时,没有鸡鸣狗叫,没有袅袅炊烟,四周杂草丛生,破瓦烂屋,只有坎坷不平的泥地,还有村口那棵随着时间慢慢死去的老槐树。
不过好在他有了吕锦誉。
还好,他有了吕锦誉。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在岁月的掩埋下,逐渐死去的小河村也有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看似微不足道的吕锦誉就像一座坚固又华丽的桥梁。
只要吕锦誉还活着一天,他所带来的就永远不止眼下所看到的。
就像他五彩斑斓的蜡笔画,每一个地方都能被书写,被创造。
何尽在门口坐了很久,久到万籁俱静,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进入了深沉静谧的夜。
他忽然站起来,背着背篓下了玉米地。
睡不着,吃不下。
不如找点事干。
3344看着独自在地里掰玉米的何尽,轻声叹了口气。
突然,它眉眼一动,安心地翘起了脚脚躺平。
——【别太累了】
话说完,它拉上了马赛克。
何尽没有理会脑子里的声音,他沉默寡言,年轻的身体不知疲倦的干着农活。
以至于深在玉米地里的何尽不知道有一辆车静悄悄的进了村,也不知道那辆车开到了他家门口,更不知道一个人上上下下在家里找了个来回,最后看到黑漆漆的玉米地里亮着一盏小小的灯之后,摸黑找了过来。
而专心致志干着活的何尽越走越深。
他把掰完玉米的空玉米杆子踩在脚下,一路往更加茂密的玉米地里走。
直到一声玉米杆子被踩断的声音和他掰玉米的声音重合,他停下动作,回身看了过去。
“何尽。”
声音很小很轻,在黑漆漆的夜中,仿佛响在梦里。
何尽站在原地,看到一只手掰开了茂密的玉米丛。
“何尽。”
头上带着汗,领带还没从衬衫上解开的吕锦誉眼眸明亮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不是梦,却胜似梦。
吕锦誉几个大步走上前,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何尽,我好想你。”
听到面前清晰可闻的声音,何尽放下了手上的玉米,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吕锦誉的脸颊。
从眉到眼再到唇,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指尖,他手指一颤,抬起了吕锦誉的脸。
吕锦誉深深地看着他,那双在夜色中无比明亮的绿色眼睛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
“何尽。”
近在咫尺的呼吸打在了他的脸上。
何尽向前一步,猛地搂住了吕锦誉的腰,狠狠地吻了上去。
吕锦誉心头火热,立马紧紧地抱着何尽的身体,回以更加热情急切的吻。
两人紧密贴合的身体踉踉跄跄的被玉米杆子绊倒,何尽装满玉米的背篓掉在了地上,他坐在被踩平的玉米杆子上面,搂着吕锦誉的腰,眼里带着暗沉沉的光。
吕锦誉坐在他的腿上,呼吸急促地看着他。
“何尽,我好想你。”
何尽收紧手臂,再次向着吕锦誉的唇吻了上去,他环在吕锦誉腰后的两只手用力揉捏,不停的把吕锦誉的身体往自己的方向压。
吕锦誉喘了一口气,脑子被涌动的热血灌满,手上颤颤巍巍的去解他身上的扣子。
月明星稀,黑漆漆的玉米地里散发着火热的气息。
——
吱哇乱叫的蝉鸣压住了浓烈的喘.息。
拂面而过的风吹去了旖旎的气息。
何尽紧紧地抱着吕锦誉的腰,将脸埋在吕锦誉的胸口上喘着气。
吕锦誉搂着他的脖子,低下头舔去了他颈侧的汗。
“疼不疼。”吕锦誉抚摸着他光.裸的肩。
上面被背篓勒出来的伤在夜色下有几分触目惊心。
何尽收紧手臂,嗓音低哑地开口,“不疼。”
伤口早已结了迦,变成了厚厚的茧。
玉米杆子重新传来了断裂的声音,吕锦誉仰起了头,一只手扶着何尽的大腿,一只手压着何尽肩上的伤口。
“回去……要……擦药……”
“好。”何尽声音沙哑,咬上了吕锦誉的喉结。
从夜深到天明。
朦胧的光线像风吹散了浓黑的雾。
何尽背着睡眼惺忪的吕锦誉,走上了空无一人的小路。
“何尽。”
“嗯?”
“我们要去哪。”
“回家。”
初升的太阳翻开了鱼肚白,照亮了前方的路,也映出了何尽和吕锦誉相贴的身影。
【咔嚓】
3344伸了个懒腰,看着升上山头的太阳,轻叹道,【真是一个好天气】
它看向何尽。
【那就祝宿主的明天依旧晴空万里吧】
何尽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绿树成荫,路边的野花随风摇曳。
他嘴角轻轻一扬,背着吕锦誉踏上回家的路。
“谢谢。”
【不客气】
是它要谢谢宿主给了它一个完美的假期。
3344看着高高升起的太阳,哼哼着戴上了墨镜。
明天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呢。
第172章 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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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碌, 碌碌无为的碌。
安心科技旗下子公司里一个小小的秘书。
当初保研失败,他进入了这家公司,却不是凭的什么“真材实料”, 而是他那张俊美精致的脸。
负责面试的主管将他的简历交给了总经理, 对方一下就钦点他成了私人秘书。
不用经验, 不看技术,秘书的活谁都能干, 会说话,会喘气, 脑子没问题,长得还好看, 经理喜欢就行。
可张碌本人的志向其实是开发游戏。
而安心科技做的是成人手表,还是高奢品牌,和他的志向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张碌还是为五斗米折了腰。
端茶倒水,偶尔做个会议记录,进办公室整理一下文件,处理一下经理的行程,这就是张碌全部的工作内容。
一个月六千五。
税后,还有五险一金。
不包括其他的绩效奖金。
至于一个小小的秘书有什么绩效,怎么算绩效……
经理说有他就有。
总的算下来,轻轻松松月入过万不是梦。
这导致张碌一进公司就让那些男同事红了眼。
谁也不喜欢靠脸进入公司的张碌。
除了那些女同事。
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又高又帅不会开黄腔还会随手帮忙上个水打印一下文件搬个资料的嫩白菜呢。
光是看着那张脸,中午就能多吃两碗饭。
但五年过去了, 嫩白菜变成了一个二十七八快要奔三的老白菜。
张碌还是一个小秘书, 他也先后经历了他两任上司。
第一任是个海归, 也是那位钦点张碌成为秘书的总经理。
对方是个男性, 混血,说话的时候总是中英参半。
公司所有人都知道对方是gay。
极度的洁癖, 极度的讲究,还有极度喜欢张碌那张脸。
张碌为五斗米折了腰,却不愿意吃对方的嗟来之食。
就这样装死装了两年半,对方升任了总公司的经理,赴任那天,对方本想把张碌带过去,但张碌睁着一双没有感情的死鱼眼,直接消磨了对方最后的热情。
他就这样被留了下来,直到迎接了他的第二任上司。
对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性,一身高级白领的气质,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女强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第一任轻松又洋气的工作氛围全部被条条框框的规章制度占满。
而在一条条铁律之下,张碌的工作要求也直线上升。
他出入办公室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设计部的小美帮他算过,比出入第一任经理办公室的频率还要高。
就这样在对方强硬的“工作手段之下”,张碌装死的技能也进一步提升。
两年半之后,对方升入总公司,二话不说给了张碌一张卡,要将他一起带走。
在对方眼里,张碌好像根本不可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但张碌还是用那双没有波澜的死鱼眼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他不吃嗟来之食。
男的不吃,女的也不吃。
于是,他又被留了下来。
公司里的众人现在还记得第二任经理走的那天是个阴雨绵绵的雨天。
对方回头看向张碌的眼神充满了不识趣的遗憾。
好似张碌放弃了一个大好的前程。
而张碌依旧睁着那双没有感情的死鱼眼。
随着时间流逝,在公司各种各样的变化中,男同事对他的排挤淡化,女同事对他的喜爱丝毫不减。
张碌也悄无声息的耗费了他五年的青春时间。
今天,张碌迎来了他第三任上司。
写好的辞职信也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他的桌面。
“听说这位也是个海归,还是上面放下来历练的。”
“之前那两位不也是一样吗。”
“不一样,这位的身份不一样。”
“我看没什么不一样,现在总公司那边也不怎么把我们放在心上,说不定是想利用最后这段时间让对方下来刷个履历。”
“我觉得也是,总公司那边都想把我们放弃了,指不定是想最后废物利用一把呢。”
“去他的废物利用,你才废物呢。”
“废物就废物,认命吧。”
“也不知道真倒闭了,上面会不会把我们并入总公司。”
“总公司?你做梦呢吧,你真以为这是做慈善呢。”
“哎,也不知道当初那位为什么不跟着走,虽然跟过去了也只是当个小白脸,但好歹还能混口饭吃,哪像现在混吃等死。”
“刘孜鸣,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叫做刘孜鸣的年轻男人对着张碌的方向冷嗤了一声。
他看不惯张碌。
不为别的,就是长得没张碌好看,吃不上张碌那碗饭,觉得不甘心罢了。
终于,在各种吵吵闹闹的声音中,第三任经理推开了那扇门。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沉稳有力,秋冬之下,从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吹散了里面的空调热气。
一个西装革履身量高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英俊挺拔,面容如刀削般高冷清贵的男人。
对方身后跟着一个存在感不强的人,不强到那张平淡的脸像风一样寡淡。
只不过作为特助,对方的身份级别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
连来到这样一个即将被放弃的小公司也要带着心腹,可见这位年轻的总经理有多不简单。
“张秘书是哪位。”特助望向了众人。
众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向坐在角落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留长,穿着一身充满刻板印象的宅男格子衫的张碌。
张碌将放在桌面的辞职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身姿高冷的男人说:“我是。”
张碌站起来的那刻,鹤立鸡群的身高一下就显现出来。
即便他那一身装扮压住了他外溢的俊美,但清朗好听的声音还是刹那间充满了吸引力。
男人也看向了他。
“你好,张秘书。”
张碌张开嘴,“你好,施经理。”
男人抿紧了唇。
那张看起来高不可攀的脸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张碌的死鱼眼瞬间变得无比幽深。
施谨恒,装什么装。
——
前任总经理的办公室还没有整理,里面留有不少的废弃物品。
不大的办公室比总公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像什么正经企业,倒像个不入流的小作坊。
特助微微蹙了下眉,说:“张秘书,麻烦你现在立即让人将办公室整理出来,除了必要的书桌柜子还有沙发,其他的东西一律清除。”
包括那个不停招手的招财猫。
那是第一任经理留下的东西,第二任经理嫌碍事,将桌上的招财猫放在了架子上,却没有丢掉。
这也是和张碌一样在这间办公室待的最久的东西,现在第三任经理却要将这个招财猫丢出去。
嗯,就像张碌这个人。
留的久,却依旧可有可无。
张碌看了施谨恒一眼,张开嘴,“好。”
话说完,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特助的眉又皱了起来。
从进来的这一刻,他就发现这个公司的人非常散漫,完全没有一丝工作应该有的态度。
施谨恒却开口道,“算了。”
他转过身,将手放在光滑的桌面,指尖沾上了一丝细灰。
没有整理的办公室,没有清理的桌面。
“留下吧。”他说道。
张碌转动眼眸,看向了前方挺拔宽阔的背。
特助不再发表意见,垂首道,“是。”
张碌又看了眼听话的助理先生。
——
从办公室走出来,设计部的小美,宣传部的小莉,还有行政部的阿香全部围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
“新总经理好相处吗。”
“他来头是不是很大。”
张碌想起施谨恒那张变了很多的脸。
他垂下眼,“一般。”
以前一般,现在也一般。
几位女士看着张碌离开的背影,摸不着头脑的互相对视了几眼。
一般。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
张碌挽起袖子,拿着抹布开始擦桌子。
负责打扫的阿姨前天被对面公司以高出两百块的月薪挖了过去,现在还没有招到新阿姨。
而公司里的人羡慕不已,纷纷饥.渴的表示只要对面公司愿意加薪一百,立马收拾东西过去当牛做马奉献自己。
可惜,对面公司看上了打扫的阿姨,却没有看上他们。
隔壁会议室正在进行新经理上任的第一个员工会议。
助理先生表示会议记录他可以暂时代替,作为秘书的张碌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将办公室打扫干净。
张碌没有异议。
这五年下来,他的工作能力没有提升,端茶倒水为奴为婢的技能倒是上涨了不少。
虽然午夜梦回时,张碌也曾怀疑过自我,并为自己逝去的理想感到失望与遗憾。
但转头一看轻轻松松月入过万的工资,他立马翻身睡的又甜又香。
第二天连公司的盆栽他都伺候的生机盎然。
一切的不甘心都是给的不够多罢了。
张碌愿意用理想买大米饭。
再配上一碗红烧肉……
真香!
托两位经理的福,张碌也用五年时间还清了所有的外债。
所以张碌还真没有什么愤世嫉俗不甘不愿的想法。
施谨恒一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就是勤勤恳恳弯腰打扫的张碌。
他手上有所有员工的档案。
他知道张碌已经在这里留了五年,没有升迁,也没有任何发展空间。
作为南大最优秀的尖子生,张碌可以是从底层做起但拥有上升空间的小员工,可以是辛辛苦苦却充满动力的创业青年。
但绝不能是一个只会端茶倒水的私人小秘书。
甚至因为私人两个字,就连秘书这个职位都加了一层禁锢。
“张碌。”施谨恒不由得开口。
正在擦洗架子的人停下了动作,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施谨恒。
此刻的张碌穿着一身朴素无华的格子衬衫,戴着一副老旧的黑框眼镜,半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
施谨恒记得张碌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明亮,带着勃勃生机,清高,富有不屈的自信。
但现在,施谨恒却看不见张碌的双眼,只能看到张碌的手上拿着沾满了污水的旧毛巾。
“张碌,你变了很多。”
这句话仿佛像流水般将现在分割出了过去。
空气静谧了片刻。
张碌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施经理,你也变了很多。”
这一刻,两人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施谨恒抿着唇,直视着张碌的面孔走了过去。
拉近的距离同时压缩了他们之间的空气。
张碌视线下移,看向了施谨恒收紧的指尖,又看向施谨恒那张面不改色的脸。
对方在紧张。
张碌挑起眉。
他就知道施谨恒这人惯会装模作样。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施谨恒越走越近。
摆在正前方的转椅被对方推开,张碌眉眼一动,看着转动的轮子忽然向对方撞了过来,施谨恒被绊倒,一只手扶向桌沿,却推倒了装满污水的水桶。
在水桶要对着施谨恒当头浇下的时候,张碌还是没有让这位新上任的经理在第一天就当众出丑。
他一脚踢开转椅,接住了施谨恒被绊倒的身体,同时伸出手抓住了摇摇欲坠往下倾倒的水桶。
转椅咕噜噜的又转了回来,撞上张碌的小腿,张碌坐了下去,被接住的施谨恒也扑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
施谨恒一只手扶着椅背,一只手撑在张碌的胸口,长腿微屈的卡在张碌的腿间。
空气有一瞬间停止了流动。
张碌率先松开了扶在施谨恒腰上的手。
“这张椅子的轮子装反了,你越往外推,椅子越往回走。”张碌推开了施谨恒的身体。
两人之间的空气重新流通,施谨恒站直身体,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恼怒,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椅子在这里。”
“谁知道呢。”张碌提着水桶走了出去。
总不是他故意放了张不正经的椅子在这里。
【滴,真爱系统3344竭诚为您服务】
【绑定宿主——张碌,激活对象——施谨恒】
【真爱任务强制启动……】
张碌冷着脸停下了脚步。
“开什么玩笑。”
第173章 都市
1
作为一个难得回应3344的宿主, 3344重拾工作热情。
不多,只有一秒。
【干预电流并不会对宿主产生不可逆的伤害,请宿主控制情绪, 若无法承受干预电流所带来的痛苦, 可通过与激活对象的亲密接触进行缓解, 包括但不限于接吻、拥抱、上床……】
3344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任务系统。
张碌的脸也如3344的声音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这是3344的最后一个任务,它希望能顺利完成, 早日收工。
绝不是因为它不思进取,想早点出去度假。
鉴于这是它接待的最后一任宿主, 3344非常大方的开了个挂。
它查看了张碌与施谨恒的过往。
小问题。
比起前前前前……几任宿主来说,两人的问题可以说是没有问题。
它又通过两人的过去与现在进行了未来的推演。
没问题。
非常顺利。
连中间的一些小变故也有如神助。
看来干预电流是用不上了。
就当是最后一个完美的收官, 3344关闭了干预电流,决定让两位宿主自由发展。
绝对不是因为3344想偷懒。
它只是单纯的想省电。
躺平在地的3344戴上了墨镜。
突然,它想起这里是深秋,又把墨镜换成了围巾,还给自己配了个针织帽。
最后,为了任务进度,它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请宿主放弃挣扎,早日投降,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
张碌并不相信3344的话。
他和施谨恒,怎么可能。
提着水桶的张碌面无表情的和助理先生擦肩而过。
助理先生:“……”
这个公司的员工果然散漫,非常散漫!
——
新经理进入工作状态的速度非常快。
没有接风宴, 没有客气的寒暄, 为了熟悉公司的业务, 甚至在第一天就进行了加班。
其他同事倒是没有这么高的工作要求, 纷纷准时下班。
行政部的阿香看着还要“伺候”新经理的张碌,一脸同情地叹了口气。
张碌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施谨恒的声音。
“进。”
张碌将咖啡放在了施谨恒桌上。
即便是深秋的天,咖啡也加满了冰,散发着冷气。
在助理先生的啰嗦下,张碌在这一天了解了施谨恒土豆过敏,不吃牛肉,不吃芹菜,讨厌西红柿炒蛋,咖啡只喝加冰不加糖的加浓咖啡等一系列生活习惯。
若不是到了新的工作场所,需要交接的工作太多,助理先生抽不开身,恐怕连施谨恒的内.裤尺寸张碌都要深.入了解一番。
正因如此,在放下咖啡之后,张碌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办公桌的正前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伏案工作的施谨恒。
察觉到他的眼神,翻看文件的施谨恒紧了紧手指,深吸一口气之后,看向他说:“请问张秘书还有什么事吗。”
对上施谨恒那张成熟高冷的脸,张碌的脑海中立马牵出了一段回忆。
他和施谨恒算是对手。
同学校,同专业,同是最受器重的尖子生。
也同是因为单亲家庭,所以张碌又对施谨恒有一丝惺惺相惜。
大学期间的张碌是一个极其清高的人,因为家境不好,所以他非常努力,也正因为他足够努力,所以他收获了与努力同等的回报。
这导致他性格有一丝孤僻。
也可以说是自命不凡。
施谨恒和他很像,同样努力,同样优秀,也同样清高。
张碌不屑于和他人来往,和他家境相当的人没有他优秀,家境比他好的人,他又看不上那些有钱人的二世祖做派。
除了施谨恒。
一个能够齐头并进的人又足够相像,在互为对手的同时,对方又是他们贫瘠的生活中唯一走得最近的人。
他们一起竞争,却也一起学习。
流言就这样发生。
有人说张碌和施谨恒是同性恋。
甚至下.流的揣测他们在床上谁上谁下。
那时的施谨恒已经是一个又高又帅的英俊青年。
张碌则因为那张漂亮的脸看起来有些文弱。
流言就变成了张碌是一个在施谨恒身下摇屁股的小白脸。
但他们真的那样说了吗。
或许说了,或许没有。
张碌要比施谨恒更敏感。
自尊心极强又内心敏感的张碌觉得他们说了。
室友的小声议论,同学们看向他的眼神,教授的一声叹息。
都让张碌觉得他们说了。
但又好像没说。
因为施谨恒什么都不知道,仍旧按部就班的进行他的学习生活,甚至在张碌状态极差的那段时间对他表达了关心。
只有一句普通的问候。
实际上,他们除了偶尔会在图书馆和操场相遇之外,他们私下根本就没有过多的交谈。
只是同样孤僻的他们看起来就像两片落在同一个地方的叶子,与其他人的距离够远,便显得他们的距离够近。
施谨恒一如既然的坦荡,清高,气质卓然。
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施谨恒和系花之间有关系。
张碌的处境更加难堪。
但他知道施谨恒没有错。
施谨恒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参与其中。
而那时的张碌确实有一丝心虚。
即便他不知道这丝心虚从而何来。
所以他并不怪施谨恒。
他仍旧可以将施谨恒当做一个共同进步的对手和同伴。
毕竟施谨恒和他一样。
本来,他是这样认为的……
那些回忆像走马观花般飞快地闪过,渐渐的,那张年轻青涩的脸和现在成熟的施谨恒重合。
他们一样大,施谨恒却更符合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有的样子。
张碌看着施谨恒的脸,眼中的情绪迅速消失。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施经理,虽然我名义上是私人秘书,但除了与工作相关的事,我的工作内容并不包括了解老板的私人喜好,像小情人一样嘘寒问暖,随叫随到。”
“还有,我本人也没有开拓这方面服务的业务。”
张碌身姿笔挺地站在办公桌前面,态度有几分轻慢。
施谨恒愣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张碌说的“服务”是什么“服务”。
他的耳朵泛起了薄红,似乎这些话对于他这个新上任的上司来说有些难堪了。
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脸绷的有些紧。
短暂的静谧过后,施谨恒张开嘴说:“是我的问题,我会让Dicke弄清楚你的工作内容。”
张碌垂下眼眸,俯视着施谨恒说:“那就好。”
施谨恒抬眸看向了张碌的脸。
即便戴着那幅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依旧能从张碌的下半张脸和那张淡红的唇看出他姣好的面容。
张碌一直都长得很好看。
不是男生女相,而是既有女性的精致,也有男性的英朗。
哪怕现在长高了很多,张碌也不过是从一个精致的美少年变成了一个英气俊美的男人罢了。
只是张碌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施谨恒眉心微蹙,看向张碌说道,“张碌,你是不是……”
受了欺负,还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张碌却张开嘴说:“既然施经理明白了我的工作职责,那么希望施经理能以身作则。”
他敲了敲桌子,弯下腰说:“公司只有速溶咖啡,没有施经理想要的加浓冰美式,以后施经理想要喝现泡的咖啡,可以自行去一楼购买,或者自带咖啡机,我想Dicke先生应该很乐意帮施经理磨咖啡。”
施谨恒的脸青红交替,面上维持的成熟冷静也出现了裂痕。
张碌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站直身体后,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施谨恒冷声道,“既然如此,我希望能更加清楚的划分出张秘书的工作职责,那么为了公平起见,将张秘书的底薪下调到四千五,张秘书也不会有意见吧。”
张碌立马停下脚步,转过身说:“我拒绝。”
虽然还清了外债,但张碌连一毛存款都没有。
他的大米饭配红烧肉还没吃够,怎么可能愿意接受。
他忍辱负重当牛做马到现在可不是为了受剥削的。
不过一杯咖啡,施谨恒居然小气到了这种程度。
起码第一任总想摸他大腿和第二任总想请他上门喝茶的经理还会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对他多几分宽容。
施谨恒连一点鸡毛都不愿意拔就算了,还想着剥削他。
呵,果然是资本家。
施谨恒对上他的双眼,不退让地说:“张秘书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他不伺候了。
张碌转身就走。
反正他有的是办法给施谨恒找麻烦。
现在他就去对家公司,天天给施谨恒使绊子。
把公司门口的发财树全部用热水浇死!
“张秘书要去哪,现在还没到你下班的时间,合同上说明了秘书要紧跟经理的行程走!”
“写辞职信。”
“嘭”的一声,施谨恒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张秘书是在给我使性子吗!”
施谨恒那张高冷的脸在严肃起来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样子。
可张碌却清楚的知道施谨恒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他转过身,看着施谨恒那张失了稳重的脸,不紧不慢地说:“施经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对面公司愿意用七千五的底薪聘用我,只要我每天陪对方吃一顿饭,额外还有三千的奖金,我凭什么不能走。”
施谨恒紧抿着唇,起伏的胸口透着浓浓的怒火。
“张碌,你什么时候到了几千块钱就能把自己卖了的地步!”
张碌神色淡然地说:“干我这行本来吃的就是青春饭,能捞一笔是一笔……”
“张碌!”
“施经理。”张碌直视着施谨恒的双眼,“你失态了。”
施谨恒顿了一下,闭着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张开双眼,沙哑地说:“张秘书有的是能力,何必为了几千块委屈自己。”
“我不觉得委屈。”
施谨恒撑在桌上的手用力收紧,似乎又被气到了。
“张碌,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张碌从施谨恒收紧的指尖看向那张愤怒的脸。
“施经理也说我变了。”
施谨恒咬着牙根,死死地看着张碌。
片刻之后,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抿了抿唇说:“六千五的底薪不变,奖金另算,绩效折半。”
张碌没说话。
施谨恒恼羞成怒地说:“这已经够了,你还想有多特殊!”
张碌掰着手指头,认真的计算,“房租一千五,车费一个月二百二,不包括周末加班,还有每个月的伙食费……”
“我记得公司包午餐!”
张碌动作一停,看了施谨恒一眼,重新计算,“每个月的早餐费,还有偶尔挤不上公交车为了不迟到的打车费,以及精神损失……”
施谨恒青筋直跳,怒道,“七千底薪!”
“成交。”
张碌放下手,礼貌而得体地说:“我一定每天都会在施经理开完早会之前呈上一杯现泡的加浓咖啡。”
施谨恒冷笑一声,看着张碌说:“不用了,从明天开始,我会把咖啡机和咖啡豆带过来,辛苦张秘书每天为我泡一杯现磨咖啡。”
现磨两个字特地加重了语气。
张碌抬起眼看向施谨恒,微笑道,“好。”
他收回表情,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又利落。
而施谨恒看着张碌离开的背影,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打通助理先生的电话,哑着嗓子说:“Dicke,以后每个月从我的工资里分出五百块打进张秘书的账户。”
哪怕他是经理,他也不想过分的挪用资金。
张碌的六千五底薪是之前的经理定好的数额,施谨恒可以不做改动,但剩下的五百块,他只能自己出。
施谨恒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以前那样耀眼的张碌真的跌进泥潭里无法回头吧。
但实际上他这五百块似乎和那些钱也没有什么差别。
施谨恒闭着眼睛,在心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174章 都市
1
第二天施谨恒还真的带了一台咖啡机和一罐咖啡豆过来, 甚至还有一台制冰机。
深秋的天,恨不得在手上捧一杯热饮,施谨恒却还是执着的要喝冰咖啡。
再加上他挑食的毛病, 这么折腾下来, 也不知道他的肠胃受不受得了。
不过这些和张碌没什么关系。
早会的会议记录有助理先生, 张碌这个小秘书就留在办公室里磨咖啡。
小公司没这么严格,并不强制大家穿职业装, 众人也乐的穿自己的私服,喜欢打扮的就多费几分心思, 喜欢舒适的就一身外穿的家居服。
张碌比较随意,衣服向来只有黑白灰三色, 能上班能居家能出门买菜,最普通不过的衬衫长裤,也被他身高腿长的身形衬出了几分夺目的挺拔和修长。
他今天穿了件纯黑的衬衫,内搭一件黑色的高领打底衫,衬衫松了一颗扣子,没戴领带,下身是一条黑色修身长裤,没有西裤这么正式,脚下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再配上他那头微长的头发,像一个搞文艺的大学生。
而当初有些文文弱弱的张碌在大学毕业之后就往上窜了个子, 之前还矮施谨恒半个头, 现在搞不好还高施谨恒两公分。
现在光看他那截腰和那双长腿就能让人流口水。
更别说他那张脸了。
只是那张高调的脸现在被一副低调的黑框眼镜挡了大半, 有棱有角的美收敛了几分, 却又多出了几分让人心动的斯文气。
为了犒劳自己一大早的辛勤劳动,磨好咖啡的张碌先给自己泡了一杯。
大冷天的喝冰咖啡确实带劲。
就是苦的他想吐。
也不知道施谨恒是怎么喝下去的。
其实张碌不太能喝咖啡, 一丁点儿苦都受不了,在每个上班族都端着一杯咖啡续命的时候,只有张碌自己叼着吸管喝牛奶,还得是甜甜的旺仔。
但他又总是作死的要去尝试。
觉得别人能喝,凭什么他不能喝。
说不定哪天状态好了他就能面不改色的干一杯。
他执着的认为一定是他还没品尝出味儿。
于是他屡试屡败,屡败屡试。
以前那股子要强劲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用在了这么没用的事上。
张碌抿了下嘴,眉皱了起来。
越回味越难受。
他早上刚吃了几个煎饺和一杯甜豆浆,现在苦味一返,就有点想吐。
他脸色一白,连忙放下手里的咖啡,却刚将门打开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施谨恒。
对方抬起手,似乎正要推门。
“张秘书……”
张碌没空回应对方,撞开施谨恒的肩就大步走了出去。
他要吐了。
“施总。”助理先生眉头微蹙地看向了施谨恒。
施谨恒被撞的身体微侧,他抬起的手缓缓下落,微冷的脸上看不出具体的情绪,紧抿的唇却能看出他心情不怎么好。
“通知各部门,将最近的工作进度做一个详细的报告交给我。”
“是。”助理先生垂下眼,没有多说。
张碌在厕所吐了个干净,又回去灌了一杯甜牛奶才觉得好受不少。
他走向办公室,路过助理先生时,对方看了他一眼,张碌没有把对方的眼神当一回事,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却一眼就看到他放在桌上的咖啡少了一半,几乎要见底。
而正在看报表的施谨恒正拿着那杯咖啡往嘴里送。
“施谨恒。”他连忙出声。
被他叫住名字的施谨恒动作一顿,却没有理他,而是将最后几乎见底的咖啡喝进了嘴里,才将视线看向他。
“张秘书,请注意你的称呼。”
看到摆架子的施谨恒,张碌眉头一皱。
什么毛病。
“张秘书,我希望下次你能注意一下你的工作态度,我不认为公司已经困难到连经理喝个咖啡都只能用一次性杯。”
看着施谨恒那张透着冷色的脸,张碌也没有客气的意思,他直接说:“施经理,你喝的是我的咖啡。”
“咳咳咳……”施谨恒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看了眼被唇润湿的杯壁,又想着自己毫无所觉地喝完了一整杯咖啡,一时间咳的停不下来。
张碌却径直走到办公桌面前,从下面掏出了一个大型玻璃杯。
是外面喝啤酒用的扎啤杯。
“施经理,这才是你的杯子。”
施谨恒被气到了,咳的满脸通红,抬起的那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张碌。
“你……你……咳咳咳……”
张碌往里面倒了一大半冰块,又豪迈的倒了一大杯咖啡,然后将杯子往施谨恒面前一送,抬着下巴说:“施经理可以先喝杯咖啡慢慢说。”
喝个屁!
施谨恒从没有被气成这样。
他下意识的一挥,杯子被他从桌上扫落,“嘭”的一声碎的七零八落,咖啡和冰块也在地上溅的到处都是。
施谨恒愣在了原地。
张碌视线下移,看了眼满地狼藉,又看向薄唇微抿的施谨恒。
“施经理脾气还真大。”
听着张碌不紧不慢的语调,施谨恒心口一滞,那点微弱的愧疚也变成了恼羞成怒。
“张秘书,请注意你的言辞,身为下属……”
“施经理应该知道公司还没有招到清洁阿姨吧。”
张碌一边说话,一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碎片。
施谨恒的怒气卡在了心口。
他看着放低姿态的张碌,心里一时间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说来,他们之间好像并不是能自然交谈的关系。
施谨恒沉默地看着张碌的发顶。
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他会在这里遇到张碌。
几年前的不欢而散,让他以为他和张碌再也不会见面。
可相遇来的很突然,过去的情绪还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就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往上涌现。
——
张碌是他的竞争对手没有错。
却也是一个值得欣赏的对手。
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努力又优秀的人。
尤其是这个人还和你有着同样的目标。
所以尽管他们私下没有亲密的来往,却也在共同前进的步伐中培养了无声的默契。
他以为他们是能互相理解且互相欣赏的关系。
却从没想过张碌会对他说出那种话。
也没想过……张碌会那样想他。
多年以后的再次相见,施谨恒的心里不可谓不复杂。
他已经成熟了很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一句话耿耿于怀。
可当看到张碌之后,他才发现他心里还是有一个过不去的坎。
他以为他能听到张碌的道歉,再不济,一句解释也可以。
但什么都没有。
张碌变了,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时至今日,那句掷地有声的话依旧能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施谨恒,你记住,保研名额是我让给你的,而你,不过是仗着家里有个好爹罢了!”
尤记得说出这句话时的张碌落魄却清高的模样。
那双被施谨恒赞叹过的漂亮眼睛高傲的俯视着他,好似将他羞辱到了尘埃里。
施谨恒从没有这么难堪。
他见不得他曾经如此欣赏的对手作践自己,却也无法对当初的那句话释怀。
这让他难以理清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张碌。
可张碌却像绵里包着针,一见面就刺向了他。
施谨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弯腰在地上清理地板的张碌,他挪开了穿着皮鞋的腿。
张碌动作一顿,继续延着地上的痕迹清理。
他继续后退,张碌继续向前。
此时他们一个坐姿笔挺,一个弯腰垂首,阶级的落差就这样展现出来。
看着这样的张碌,施谨恒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愤怒。
他握紧了椅子扶手,手背上隆起了青筋。
“够了,出去吧。”他声音低沉,透着沙哑。
张碌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说:“还没有清理干净,总不能白拿了经理的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施谨恒的额头青筋直跳。
“出去!”他加重了语气,起伏的胸口透着几分隐忍不发的怒气。
张碌变了。
施谨恒也变了。
他何曾如此不冷静过。
张碌没有纠缠,起身站了起来。
他已经长得比施谨恒还高,站直身体之后,轻而易举的就能将施谨恒俯视在眼下。
和他不同,施谨恒穿得非常正式,哪怕是在这样一个宛若小作坊的简陋办公室里,也是一身笔挺的西装。
施谨恒脖子很长,皮肤偏白,以前就有几分养尊处优的样子,现在更是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领带就系在施谨恒的喉结下方,严谨又整洁,透着一股子精干与禁.欲。
站在张碌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施谨恒的喉结右侧有一个红印。
当施谨恒喉结滚动的时候,那个鲜红的印子也透着几分旖旎。
张碌想起了以前有关于施谨恒和系花的传闻。
施谨恒和对方在一起了吗。
还是说,施谨恒已经结婚了。
张碌眸色一暗,看向了施谨恒那双骨节修长的手。
“你还在这干什么,出去。”
施谨恒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他只是现在有点不太想看到张碌的脸。
他怕他会失态地揪住张碌的领口,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那样羞辱自己。
但施谨恒不想让自己这么冲动。
也不想在张碌的面前露出更多失态又狼狈的样子。
他们不是能向对方轻易袒.露情绪的关系。
施谨恒偏过头,面向前方架子上的招财猫,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张碌。
而张碌从施谨恒空荡荡的手上收回视线,却没有离开,反而有几分淡淡地抬起眼,说:“施经理在对我使性子吗。”
这是昨天施谨恒对张碌说的话。
施谨恒猛地回头,张碌也看清了施谨恒脖子上的红印。
像被猫抓了之后晕开的痕迹。
“张碌,你不要太过分!”
明明张碌表现的安静又淡然,连语气也不紧不慢,施谨恒却像受了莫大的欺负一样。
以前施谨恒就是这样。
他不太会藏。
就算输了,他也会走到张碌的面前,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他的不服和不甘。
光明正大的下战书,坦坦荡荡的竞争和挑战。
不像张碌,心思多,欲.望重,面上却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以前张碌很欣赏施谨恒这份坦荡。
但现在,他却开始想着施谨恒表现出来的样子有几分真几分假。
第175章 都市
1
“我哪里过分, 我一个秘书再过分还能过分到施经理头上吗。”张碌慢条斯理的开口。
倒打一耙!
施谨恒被气的胃疼。
昨天施谨恒熬了一个大夜,今天一大早又要来开早会,他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喝了一杯冰咖啡, 此时被张碌这么一气, 胃又疼又难受, 唇也白了几分。
当然,如此折腾自己的施谨恒难道不知道这个小公司即将被放弃吗。
不, 他比谁都清楚背后的内幕。
但这并不代表施谨恒就要把这里当跳板,心安理得的当甩手掌柜。
相反, 既然他来了这里,他就要对这里的员工负起责任。
从某些方面来说, 施谨恒是一个相当倔强又死板的人。
施谨恒不想让张碌看到狼狈的自己,他偏过头,哑着嗓子说:“出去。”
张碌直视着施谨恒的脸开口,“施经理还真是任性妄为。”
施谨恒被气的嘴唇都在抖。
“出去!你给我出去!”
他讨厌现在的张碌!
施谨恒被气狠了,他站起来,将张碌往外推。
只是他气的厉害,胃又疼,两只手都抖的使不上力,反而像个无能狂怒的小孩。
还是张碌顺着往前走了两步,才勉强维持住了施谨恒身为一个大男人的自尊。
张碌一边往前走还一边嘴上不饶人地说:“既然如此,还请施经理自行将地面清理干净。”
施谨恒心一梗, 他说不过张碌, 只能咬着牙往手上使力。
张碌慢悠悠的被推到了门口, 姿态不是一般的放松。
施谨恒一时气极, 用力将张碌推了出去,二话不说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刚关上门, 他就一只手扶着门,冷汗直冒地弓起了背。
只是很快办公室的门又被大力推开。
“对了……”
施谨恒立马收回手,身姿笔挺的直起了腰。
除了略微泛白的唇,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张碌眼眸微闪地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施谨恒却没精力和张碌耗,他难受的厉害,冷声冷气地说:“张秘书还有什么事吗。”
他语气不算好,因为隐忍,声音还有几分低沉。
“没有。”张碌从上到下地扫视了施谨恒一眼,施施然的转身离开。
本就情绪不稳定的施谨恒又被气的冒出了青筋。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张碌还是个性格恶劣的小人!
施谨恒实在疼的厉害,他发消息给助理先生,让对方去给他买盒胃药。
估计还有点低血糖,他又让对方买一盒巧克力给他。
放下手机,施谨恒坐在椅子上缓了几口气,然后自己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杯热水。
一杯热水下肚,他好像脱胎换骨般好了不少。
翻腾着想要吐的欲.望也被涌过的热流安抚下来。
施谨恒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应该没什么事了。
但当他看到地上的狼藉,他又是心头一梗。
——
作为施谨恒的副手,助理先生要忙碌的事情非常多。
忙碌的助理先生没有看到施谨恒的消息,他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拦住“游手好闲”的张碌说:“张秘书,想必通过昨天你已经对施总有所了解,那么有关施总的行程问题就交给你来负责了。”
助理先生将一张表格交到了张碌手上。
上面已经罗列好了施谨恒这一个星期的行程。
为了让张碌看的更清晰,他特意做了个表格,还专程打印了出来。
当然不是助理先生这个人有多为张碌着想。
而是这个表格就是张碌的工作要求。
以后有关施谨恒的工作行程,他都要按照这个模板清晰明了的整理好。
要不然施谨恒每个月从自己腰包里掏五百块钱出来干什么!
养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吗!
张碌看了眼表格,发现一个半小时之后,施谨恒就要出去见合作方。
约定地点离这里有四十分钟的路程,还不包括堵车等一系列意外情况……
“我知道了。”张碌没有拒绝。
助理先生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花瓶秘书没有他想的那么没用。
“你有驾照吗。”
“有。”
“那就好,这是施总的车钥匙,施总不喜欢吵闹,不要在车里放歌,也不要抽烟,更不要说些没用的废话。”
助理先生一边叮嘱,一边不信任地看着张碌。
面对助理先生充满警惕的眼神,张碌掀开眼皮,合上手上的文件说:“Dicke先生究竟是助理还是保姆。”
他转身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
助理先生:“……”
松散,傲慢,以下犯上!
这哪里是花瓶,分明就是一盆仙人掌!
不管此刻的助理先生怎么想,刚离开没多久的张碌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而好了很多的施谨恒正蹲在地上清理地板。
那身得体的银黑色西装泛起了褶皱,包裹着施谨恒锻炼得当的身体。
随着施谨恒用毛巾擦拭地板的动作,后腰的衣摆被拉高,露出了里面洁白的衬衫还有黑色的裤腰。
衬衫的布料绷的很紧,直直地扎在裤腰里。
张碌一眼就能出被拉直的衬衫正被衬衫夹紧紧地束在施谨恒的大腿上。
一大杯咖啡没那么好擦,还有冰块和细小的碎片。
或许是拉直的衬衫夹让施谨恒有些不舒服,施谨恒拉了下大腿的裤子,张碌似乎听到了衬衫夹弹在大腿上的声音。
绷紧的衬衫得到了放松,施谨恒的臀却被西装裤包的平整圆润,黑色的布料没有一丝褶皱。
随着施谨恒半跪在地的动作,黑色皮鞋上露出了半截白袜。
透过裤腿缝还能看到黑色的袜夹正绑在施谨恒的小腿之上。
白色的皮肤,黑色的袜夹。
有够色的。
张碌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施谨恒没说话。
正在擦地板的施谨恒却眉头一皱,猛地回头,正好看到张碌面不改色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觉得有点奇怪,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张秘书还有什么事吗。”施谨恒站了起来。
张碌扶着镜框,遮住了眼里的暗光。
他淡声说:“施经理,你十一点要和MZ的陈总见面,现在已经九点四十分了。”
施谨恒揉了揉眉心,他差点忘了。
他们上赶着找人合作,不仅不能迟到,还要提前过去把态度拿出来。
“知道了。”
施谨恒放下了挽到小臂的袖口,他转身把桌上的文件拿了出来,递出去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是张碌陪他去谈合作。
他看向张碌,发现张碌也在看着他。
隔着光滑的平光镜,张碌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幽深而专注地看着他,好像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张碌的瞳色是有点像猫一样的琥珀色,颜色偏深,流转着波光,潜藏着几分难以看透的深邃。
施谨恒一时间被攥住了心神,愣在了原地。
但很快他就收回视线,垂眸说:“现在准备出发吧。”
“是。”张碌不动声色的从施谨恒身上收回目光。
——
作为一个公司的经理,施谨恒意外的朴素。
一辆总价值不超过二十万的普通汽车,和路边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上班族没有区别。
张碌还以为施谨恒作为一个“出来体验生活”的“太子爷”,怎么也该配备一辆豪车。
但现在看来,施谨恒或许没他想的这么光鲜亮丽。
甚至于,施谨恒会来到这家公司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张碌被发丝遮挡的眼睛闪过一道晦涩不清的暗光。
他关上车门,却不知道施谨恒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蹙着眉。
张碌瞥了一眼,倾身靠近了施谨恒。
正在走神的施谨恒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睁大眼睛看向他,身体也僵直在座椅上。
“你要做什么。”
张碌拉过安全带,抬起眼说:“两个大男人,我能做什么。”
施谨恒抿着唇,接过安全带说:“我自己来。”
一冷一热的手碰到了一起,施谨恒手一松,没扣上的安全带立马弹了回去。
施谨恒顿了一下,张碌却面不改色地拉过安全带,重新扣好在座椅上。
“这种小事怎么能让施经理亲自动手。”
张碌说的轻描淡写,施谨恒却皱起了眉。
“张碌,你不用……”
“施经理,请坐好。”
张碌扶着方向盘,踩下了油门。
施谨恒的身体猝不及防的往前一晃,又重重地弹了回去。
他一只手拉着车门上的把手,一只手扶着座椅,看着张碌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开出了停车场。
“张碌,我这是商务车,不是跑车!”
张碌转动着方向盘,姿态悠然地说:“放心,我有驾照。”
他不是要说这个!
施谨恒又气又恼。
从遇到张碌开始,他就一直被对方压制地抬不起头。
可是,明明当年是张碌做错了事情,也是张碌要对他说对不起,不是吗!
施谨恒胃疼的厉害,脾气也涌现上来。
他紧抿着唇,偏过头看向了窗外。
狭窄的车内,空气安静的呼吸可闻。
张碌用余光看了脸色紧绷的施谨恒一眼,又看向前方。
“施经理怎么不说话。”
施谨恒不想说话,他挪过身体,干脆用后脑勺对着张碌。
说什么,反正他又说不过张碌,还要被气一肚子火。
“怎么,施经理生气了。”
施谨恒讨厌张碌用这种暧.昧不清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皱着眉,回过头说:“张碌,你现在是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是上下级,还是曾经不欢而散的对手,亦或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如果是上下级,对方就不应该说这种超出工作界限的话。
但如果是别的关系,又何必总是一口一个施经理。
像带着刺,还透着讥讽的阴阳怪气。
张碌神色不明地看着前方的红绿灯,轻声开口,“施经理何必动气。”
施谨恒觉得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愤怒,亦或是委屈,或者都有,他偏过头,赌气说:“那就请张秘书注意分寸,我不希望我们有超出工作之外的交流。”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
一路开到仙人居,施谨恒的脸已经白的没有一分血色。
他坐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车门走下车。
张碌无声地看着施谨恒,什么也没说。
他们来的比较早,要在包厢里等上二十分钟。
施谨恒利用这段时间,重新打开文件细细查看。
只是没看一会儿,他就胃部翻涌,弯着腰吐了出来。
张碌眼疾手快地抽走他手上的文件,将旁边的垃圾桶踢了过去。
施谨恒吐的停不下来,样子实在凄惨。
可他什么也没吃,根本就吐不出东西,除了早上喝下的那杯咖啡和热水,只有酸中带苦的胆汁。
他弯着腰,抬不起头。
现在他算是在张碌的面前把脸丢尽了。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擦上了他的嘴。
乱七八糟的动作像在擦鞋。
施谨恒被迫抬起了头,无力反抗的样子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唔……好……好了!”他抓着张碌的手腕,挣扎着扭过了头。
施谨恒的手心一片冰凉,手指还在发抖。
然后他没有坚持太久,又白着脸吐了出来。
这次没有对准垃圾桶,吐出来的胆汁直接弄脏了张碌的鞋面和裤腿。
张碌没说话,施谨恒却僵住了。
他抓着张碌的手紧了紧,沙哑地说:“对不……唔……”
叠的厚厚的纸巾又擦上了他的嘴,为了防止他挣扎,另一只手还掐住了他的下巴。
说句不好听的,张碌帮他擦嘴的动作就像他妹妹给小孩擦屁股一样粗暴又没有章法!
直接把他那点男人的羞耻心擦的干干净净。
他怀疑张碌是在故意针对他!
“唔……张碌……”
“我生气了!”施谨恒用力推开了张碌的手。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起来生气,推人的动作却像猫爪子一样无力。
张碌面不改色的把纸巾丢进了垃圾桶,神色淡然地说:“怎么,施经理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施谨恒握紧拳头。
满意!满意的很!
“我不用你管。”
他流了点鼻涕,抬起手想擦,却又不想弄脏自己的衣袖,再一看纸巾被张碌拿在手里,他干脆扭过了头,小声地吸着鼻头。
在无声的愤怒中,施谨恒蹙着眉头,绷着脸,眼尾还有些泛红。
张碌看着施谨恒小声吸鼻涕的样子,神色不明地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施经理,你把我的裤子弄脏了,这又怎么算。”
正在努力吸鼻子的施谨恒浑身一僵。
他头一偏,绷着脸说:“赔。”
话说完,他又吸了下鼻涕。
就在这时,旁边递来了一张纸巾。
施谨恒顿了一下,他看着那张纸巾,抬着下巴说:“不用!”
他站直身体,要自己去厕所清理。
可腿一软,他没能站稳,手忙脚乱的要去抓张碌,指尖一勾,张碌的眼镜被扫落在地。
施谨恒踉跄两步,“咔嚓”一声,他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抓着张碌的手臂。
“赔,我赔。”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第176章 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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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Z的陈总三十来岁, 长得英俊潇洒,身材也保持良好,就是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和意味不明的笑透着一点商人才有的精明。
张碌待的这个SP公司是多年前就从安心科技独立出来的子公司, 做的是中高端的商务手表。
但这个款式早就在总公司下架, 如今正在面临停产的危险。
这也是公司里的人认为总公司要将他们放弃的原因。
而MZ做的是商务车, 最近风头正好,以势如破竹的姿态成为了商务车这个行业的“新贵”。
施谨恒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解了MZ这个品牌, 又回头整理好了SP这款手表的资料。
他昨天晚上熬了一个大夜,为的就是将这款手表的特性和优势整理出来, 并且亲自写好了一个策划案。
如果SP能和MZ联合宣传,SP未尝不可以借MZ的东风重回市场。
更何况, 施谨恒认为SP这款手表始终拥有不可替代的优势,而总公司之所以将这款手表下架,不过就是因为这款手表上市比较早,不符合当时的潮流风向,销量较低罢了。
后来安心科技挤进了高奢品牌的行列,各种高端的男士手表还有女士手表都发展的越来越好,这款老旧的中高端商务手表就被遗忘且放弃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城市发展迅速,处于中层阶级的人也越来越多,普通手表不符合日常需求,过于高端的手表也不太适合平常的上班族。
这款SP手表正好可以在这个时候重回市场。
刚好, MZ的商务车就非常适配。当然, 如果能够达成进一步的合作就更好了。
不过施谨恒也知道这很难, 毕竟对方一个势头正好的“新贵”, 凭什么要来为SP做慈善。
施谨恒已经做好踩着底线退让的准备了,也将所有的资料和方案都整理好, 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与对方进行谈判。
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一直往他的身后看。
“陈总,你可以先了解一下SP这款手表,我也可以为你进行详细的介绍。”
施谨恒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直起上半身挡住了陈总的眼神。
陈总的视线稍稍从张碌身上收回,看向施谨恒说:“施经理不必这么严肃,既然我愿意花费时间和施经理见面,自然是相信贵公司的诚意,不如我们边吃饭边谈。”
施谨恒不太喜欢对方那幅高傲又轻佻的态度。
但谁让他们落于下风呢。
“是我冒进了。”施谨恒做不出陪笑的事,他合上手上的文件,语气客气又礼貌,脸上依旧带着冷峻的神情。
陈总又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张碌,笑着说:“施经理不是南市本地人吧。”
“不是,但我自小在南市长大。”
“难怪听口音有点不一样,那这位秘书呢,又是哪里人。”
陈总笑眯眯地看着张碌。
施谨恒的眉头皱了起来。
“陈总,我看我们还是再谈一下SP与MZ的合作……”
“施经理,我都说了不要这么紧张。”
陈总有些不虞地看了施谨恒一眼,转向张碌说:“合作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谈成的,这位秘书先生跟着站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吧,不如一起坐下,边吃边谈。”
张碌掀开浓密的睫毛,琥珀色的眼眸漾开了一丝波光潋滟的光。
只这么一个浅浅抬眼的动作,也差点让陈总失了神。
张碌虽不像男生女相那般艳丽柔美,却也是一副男女通吃的好相貌。
精致不女气,英气又不粗糙。
每一个五官都长得刚刚好,又美又俊,锋利中还夹杂着一点斯文。
在这之中,张碌那双眼睛又尤为夺目。
粗看像桃花眼,细看却是一双勾人的猫眼。
圆而翘的眼尾,琥珀色的瞳孔,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又像一颗会说话的星辰。
只这么看了一眼,陈总就被撩动了心弦,呼吸粗重起来。
他眼神发直的失了神,语气都柔了几分。
“不知道这位秘书先生怎么称呼。”
听到他发哑的嗓音,施谨恒的脸冷了下来。
张碌瞥了施谨恒一眼,张开淡红的唇说:“姓张。”
“张秘书,请坐,不知道张秘书会不会喝酒。”
这位年逾三十的陈总滚动着喉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放在张碌脸上,态度亲近不说,还殷勤的为张碌倒满了酒杯。
张碌看着那满满一杯酒,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看向施谨恒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轻笑道,“施经理,这酒我是喝还是不喝,要我喝了,可就要施经理自己开车了。”
这一笑,更是将陈总的魂给勾了过去。
“这算什么,总归时间不急,休息好了再走也不迟。”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总的身体向着张碌靠了过去。
施谨恒挡在中间,端起张碌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出外勤要批假,超过基础外勤时间扣钱。”
“嘭”的一声,施谨恒冷着一张脸将空酒杯放回桌面。
这陈总看着不像好人,这酒也不是什么小酌怡情的低浓度酒,火烧火燎,烈的吓人。
微长的发挡住了张碌的眉眼,没人能看清张碌的眼神。
陈总有些不高兴,重新满上一杯说:“施经理这话就有些不对了,既然出来谈合作,自然是要开开心心的谈,何必要斤斤计较说些扫兴的话。”
也不知道这位陈总是不是被酒精熏的昏了头,他竟然半真半假地笑着说:“我愿意出两倍的钱聘用张秘书,张秘书不如跟了我算了。”
话说完,他又将那满满一杯酒推到了张碌的面前。
这已经不止是冒犯这么简单了。
在场的都是男人,自然知道陈总是什么意思。
张碌笑了,他抚摸着酒杯说:“不知道陈总愿意出多高的价。”
陈总看着张碌在杯壁上缓缓摩挲的指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张秘书觉得多少合适,都可以谈。”
施谨恒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微微起伏的胸口能看出他压抑的怒火。
张碌垂眸笑道,“这倒是叫我受宠若惊了。”
张碌脸上在笑,眼里却冷的没有一丝笑意。
陈总却欣喜若狂,一脸急色的去抚摸张碌的手,嘴上还催着张碌把酒喝下去,想看看那张性感的唇被酒浸湿的模样。
“好说好说,张秘书不如把这杯酒喝了我们再慢慢谈。”
眼见着他的手要摸到张碌的手背,施谨恒伸出手挡住了陈总的动作,同时拿走了被张碌把玩在指尖的酒杯。
“我的秘书恐怕当不起陈总的厚爱,这杯酒由我来代劳。”
施谨恒再次一饮而尽。
这次喝的比较狠,酒液从施谨恒的嘴角溢了出来,滑落至他滚动的喉结。
张碌看着施谨恒被酒浸湿的唇,随着那滴滑落的酒液看向了施谨恒的脖颈,一路蜿蜒至洁白的衬衫领口。
施谨恒用手背擦去了下巴上的酒液,转头看向了张碌。
张碌喉结微动,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又用余光看向了施谨恒的脸。
或许是接连两杯烈酒下肚的缘故,施谨恒的颧骨升上了一抹薄红,眼神也不如之前那样冰冷坚定,隐隐有一点微醺的迷离。
张碌倒了杯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
三番两次被坏好事的陈总沉下了脸,不满地说:“施经理这是什么意思。”
施谨恒骨子里的傲气随着酒意漫了上来。
他神色冷峻,抬着下巴说:“这还要问陈总,如果陈总真心想合作,我自然真诚以待,可若是陈总想找人陪酒,恕我难以配合!”
“施谨恒,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这个合作是不想要了!”被下了面子的陈总当下就勃然大怒。
施谨恒站起来,身姿笔挺地说:“如果是靠陪酒得来的话,这个合作不要也罢。”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施谨恒,到时候你不要来求我!”
施谨恒看向陈总,那双被酒意浸湿的眼眸迸发出了一抹锐利的冷光。
“我说的,但我也奉劝陈总一句,做人还是要……唔……”
张碌捂着施谨恒的嘴,强硬的将对方压在了自己的怀里。
“施经理他喝醉了,一时口不择言,还请陈总见谅。”
他拿好桌子上的文件和资料,搂着施谨恒往外走。
“有关SP和MZ的合作,我们下次再谈。”
陈总的威胁冷冷地响起,“呵,到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些条件这么简单了!”
张碌神情未变,搂着施谨恒的腰,脚步不停地走出了包厢的门。
不管陈总怎么想,被摁在张碌怀里的施谨恒一直在不停的挣扎。
张碌面不改色地搂着施谨恒的身体,手掌压着施谨恒的后脑,将他死死的控制在自己的怀里。
在外面等电梯的人看到这一幅场景,立马愣在了原地。
张碌摁着电梯开关,用眼神询问对方要不要进来。
路人咽了咽口水,看着张碌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靠墙站好。
施谨恒在挣扎中努力露出了半张脸,充满愤怒地说:“张碌,你变了!”
张碌看着电梯楼层,再次将施谨恒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施谨恒奋力挣扎,张碌眉一皱,警告道,“别动。”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一楼。
张碌搂着施谨恒走了出去,施谨恒也挣扎的越发厉害。
他一边推着张碌的身体,一边锤打着张碌的胸口。
片刻之后,他艰难的开口。
“我想吐……”
第177章 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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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谨恒扶着垃圾桶, 吐的脸色煞白。
张碌还在回想包厢里施谨恒二话不说就喝下两杯烈酒的模样,还有当时施谨恒说的那些话。
对方似乎还和以前一样,责任心强, 正直又死板。
“呕……咳咳……”
施谨恒痛苦的声音吸引了张碌的注意力。
他看过去, 却发现施谨恒正在往外吐血。
他瞳孔一缩, 立马把瘫软下去的施谨恒抱在怀里。
“施谨恒!”
施谨恒的嘴角挂着血丝,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涣散的瞳孔似乎要失去意识。
张碌抿着唇,神色凝重地抱着施谨恒往外跑。
路过的行人被吓了一跳, 连忙往两侧退让。
张碌身高腿长,跑得快, 连去地下停车场取车的耐心都没有,一跑出会所就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医院!”
司机不敢多话,连忙踩下油门往就近的医院开。
被张碌抱在怀里的施谨恒又往外呕了一口血,场面很是骇人。
司机的脸也跟着白了,生怕人死在他车上。
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敢耽误,冒着闯红绿灯的危险,司机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在狂响的车笛中飞速向前开。
张碌拍了拍施谨恒的脸颊,低声道,“施谨恒,清醒一点。”
他不敢让施谨恒失去意识, 怕人真的休克过去。
施谨恒痛苦地皱起了眉, 嘴里兜不住的血又往外溢了一点。
张碌抹去了施谨恒嘴角的血迹, 用手托着施谨恒的脸。
吐血量不算太大应该算是张碌目前唯一的安慰。
“施谨恒, 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张开嘴和施谨恒说话,却又不能大声喊叫给司机先生增加压力, 他压低身体,与施谨恒鼻尖相抵,确保施谨恒能听到他的声音。
“施谨恒,别睡,睁开眼睛看看我。”
“施谨恒。”
张碌很是懊恼。
明知道之前施谨恒胃部不适,已经吐了一回,他却没有阻挡施谨恒帮他拦下那两杯酒。
以前的施谨恒就会在一些莫名的地方散发正义感。
施谨恒本人是一个信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人。
他从不惧怕流言蜚语,也从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目光。
却在听到有人拿张碌的外貌开玩笑时而义正言辞地站出来进行指责。
为此,施谨恒当年也招了不少的恨。
张碌喉结微动,他托着施谨恒的脸,指尖抚摸着施谨恒的脸颊。
从过去到现在,施谨恒好像一直都没有变。
施谨恒颤动着睫毛,呼吸凌乱,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却一眼就陷进了张碌那双近在咫尺的眼里。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好似金光灿灿的海面一样让人心生温暖。
张碌凑近他,声音温柔。
“施谨恒,你还好吗。”
温热的气息洒在了他的脸上,施谨恒有些恍惚,觉得自己飘在了云端。
但他没能坚持太久,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偏过头,急促的呼吸与张碌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张碌顿在了原地。
他抿着唇,眼眸幽深地看着施谨恒,转瞬即逝的酥麻还在唇上残留着一丝痒意。
“先生,到了。”
满头大汗的司机先生踩下了刹车。
张碌身体一晃,紧紧地抱住了施谨恒,人也迅速回过神。
“谢谢,如果有麻烦,我会配合作证。”
张碌放下几张钞票,打开了车门。
听到他这句话,司机先生松了口气,随后他看到座椅上那几张明显超出应有价格的钞票,立马睁大了眼睛,冲着外面喊,“先生!”
可张碌已经抱着施谨恒跑进了医院。
门诊大厅的护士看到张碌跑进来,二话不说就推来了一架病床。
“让让,麻烦让让!”
“医生!医生!这里有个病人正在吐血!”
急诊室的灯亮了起来,站在门外的张碌也放松了身体。
“走廊右拐就是厕所,你可以先去清理一下。”
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能获得人的好感。
护士看着张碌手上的血,递给了他一包纸巾,连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谢谢。”
张碌没有动,他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看着前方急诊室的门。
——
“病人是急性胃出血,伴有高烧,需要住院……”
张碌一边听着医生说话,一边看着被推出急诊室的施谨恒。
“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医生给了张碌一张单子。
“好,谢谢医生。”
施谨恒被推出来的时候就醒了,他唇色发白,脸却带着不正常的酡红,额头上还渗着一些细密的冷汗,人看着很虚弱,却又比呕血的时候好了很多。
见对方看着自己,张碌上前几步,弯下腰说:“施谨恒,你怎么样。”
施谨恒张开嘴,发出虚弱的声音。
“Dicke……”
张碌神情一顿,沉下眼眸问,“你就想说这个?”
施谨恒点了下头,“让Dicke过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张碌神色冷淡地站直了身体。
施谨恒有些惊讶和疑惑地看着张碌,只是还没等他说话,人就已经被推进了病房。
而张碌看着手上的单子,没什么情绪地打通了助理先生的电话。
住院手续就让助理先生来办理吧。
他一个小秘书没必要争着去浪费自己的工资。
——
助理先生不愧为施谨恒的心腹,几乎在张碌挂断电话没多久,助理先生就匆匆赶了过来。
他手上拿着电脑、文件、资料、手指上还挂着一串钥匙。
那幅忙碌中又带着焦急的样子立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施总怎么样。”助理先生喘着气,匆忙询问。
然后在看到张碌那张脸之后,又忍不住呼吸一滞。
这个花瓶秘书……有点东西。
张碌穿着大衣,身姿笔挺地站在病房门口。
他两手插兜地说:“需要住院观察。”
话说完,他把单子交给了助理先生。
“记得报销。”
他还是帮施谨恒办理了住院手续。
主要是这边病房紧张,他不提前办理的话,施谨恒很有可能会被挤到走廊上安家。
看在施谨恒是因为他才胃出血住院的份上,他没忍心让施谨恒受这个罪。
助理先生抬起手臂擦了下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说:“我去看看施总。”
他抬脚往里走,又退回来看向张碌手上的单子。
只是他手上实在没有空余地方可以拿,最后他张开嘴把单子咬在了嘴里,抬脚走进了病房。
张碌垂下眼睫,神色不明地站在病房门口。
他没有离开,并不是放心不下,而是担心施谨恒不帮他报销医药费。
毕竟那可是好几千块钱。
四舍五入那就是好几万,再五入,都能凑个首付了。
张碌身高腿长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加上他那张男女通吃的脸,来往的病人和护士都控制不住的往他身上看。
有的看脸,有的看身材。
他早已习惯这种眼神,睁着一双没有感情的死鱼眼,当一个冷冰冰的木头桩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不知道里面谈了多久,深秋的天,空气沁着一股子寒意,直到张碌的腿又冷又麻,想要出去抽一根烟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张碌碾着手指,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刚从急诊室出来就惦记着找他的助理先生,还一谈就是近一个小时,看来精神头还是太好了。
病房门被推开,助理先生手上的电脑不见了,文件也少了一半,那把挂在手上的钥匙却还在。
但很快,这把钥匙就放在了张碌的手里。
“施总可能要住一个星期的院,公司里不能没人,我脱不开身,所以就麻烦张秘书在这里照顾施总了。”
张碌看着手里的钥匙,又看向助理先生,用眼神询问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助理先生咳了一声,说:“施总养了一只猫,这段时间他没办法回家,可能还要麻烦张秘书照顾一下施总的猫。”
“对了,施总的猫有些怪,名字也有些怪……”
张碌看着钥匙上的猫猫挂件,轻笑一声,“Dicke先生偶尔还兼职施经理的保姆吗。”
助理先生脸一黑,“张秘书实在不会说话的话,可以不必说话。”
张碌微微一笑。
——
张碌最终还是做上了私人秘书才会做的事。
他先是回会所取了车,再根据助理先生提供的地址去了施谨恒的家。
除了要看看施谨恒的猫之外,还要带一些施谨恒的换洗衣物过去。
推开公寓的门,一个不大的两居室映入眼帘。
精简到极致的精装修几乎看不出多少生活的痕迹。
他打开墙上的开关,明亮的灯光落下,他却没有看到施谨恒的猫在哪里。
静静地站了片刻,他看着前方道,“狗剩子,吃饭了。”
“咻”的一声,一个残影猪突猛进般扑了过来。
但很快对方意识到这不是它熟悉的铲屎官,立马一个急刹停在了原地。
无声的对视中,张碌看着眼前膘肥体壮的橘猫陷入了沉默。
“……”
一只猫究竟是怎么能在吃猫粮的时候吃出猪拱食的动静的。
张碌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快要把饭盆给拱飞的橘猫。
当时助理先生一脸认真的告诉他,施谨恒家的猫特别容易犯猪瘾,一天要吃三顿,比人都规律不说,偶尔半夜还要加餐吃夜宵。
如果张碌找不到这只猫,只要说一声开饭了,这只猫绝对能在三秒钟之内冲到他面前。
现在想想,助理先生还是保守了。
以这只猫对干饭的热爱,哪用的了三秒。
张碌看着橘猫努力拱饭盆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对方那身油光水滑的毛。
“施小宝。”
脸颊撑的鼓鼓的橘猫抬头看向了他。
张碌笑了一下,捏了捏猫耳朵。
“狗剩子。”
“嗷呜!”
第178章 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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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了猪……猫……张碌推开了卧室的门。
精简的装饰风格, 一丝不苟的床,就和施谨恒这个人一样简单。
张碌停在门口,在心里细细地嚼着简单两个字, 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打开衣柜, 拿出一个简易的旅行包, 开始往里面装衣服。
主要是天气冷,要多带几件厚外套, 嗯……还有内.裤。
一条,两条, 三条……
张碌挑了下眉,干脆往里面装了七条。
这样一天一条, 穿一条丢一条还能撑到出院那天。
掏光抽屉的张碌看到旁边放着的衬衫夹和袜夹,莫名想起了那天施谨恒半跪在地上擦地板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手痒。
他有点好奇,只是有点好奇。
张碌舔了下唇,伸手摸上了摆放整齐的衬衫夹。
非常光滑的橡胶材质,上面装着金属扣,摸着有点凉。
修长白净的手指顺着衬衫夹缓缓的往上抚摸,好似那天施谨恒紧绷的大腿。
张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暗了一瞬,滚动的喉结也升起了一丝干燥的渴意。
“嗷呜!”
忽然,一个飞扑过来的大家伙撞上了他的小腿,唤回了他的心神。
张碌动作一顿, 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 觉得自己现在像个闯入别人家里意*的变态。
张碌揉着眉心, 一时笑出了声。
吃饱喝足的施小宝像个堆土机一样不停地拱着他的小腿。
真是……越来越像一头猪了。
张碌一脸慈爱地摸了摸施小宝的脑袋, 然后一脚把它踹了出去。
看来他真是单身太久了。
现在外债已经还清,他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生活了。
张碌的神色晦涩不清, 准备关上衣柜的门,在地上滚了一圈的施小宝却突然像野猪下山一样冲了过来。
张碌被撞的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撞上了衣柜,还没等他站稳,“吧嗒”一声,一本册子从衣柜最上面掉了下来。
摊开的那一面正是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少年。
张碌愣在了原地。
而深藏功与名的施小宝舔了舔身上的毛,摇着大屁股走了。
“……”
张碌弯下腰,将相册捡了起来。
并肩站在一起的少年,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清瘦修长,两人都没有笑,却抬着下巴,展露着不相上下的高傲。
张碌抿了下唇,眼中明明暗暗看不出什么神色。
他和施谨恒同专业,却不是同一个班。
在同一个专业中,最优秀的尖子生只能有一个,最高级别的奖学金得主也只能有一个,就连对外提起最能代表他们院系的专业第一也只能有一个。
两人互不退让,一起在竞争中度过了大学的所有时间。
张碌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回想起他的大学时光除了拼命学习,唯一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居然只有施谨恒。
他的青春没有朋友,更没有春心萌动的荷尔蒙。
本科即将毕业时,两人被拉到了一起,同学们笑嘻嘻的让他们一起拍个合照。
那时的他们正要竞争同一个保研名额。
他们本来不屑于应邀,像两尊门神一样各站一边,却不知道是谁开玩笑推了他们一把,两人肩并肩地撞在了一起。
即便如此,他们谁也不愿意认输,各自站直身体,挺着背,抬着下巴,好像在互相较劲,暗地里要分个高低。
最后这张照片他们两人各有一张。
在将照片拿到手里的时候,张碌有过一丝隐秘的开心。
大概是一种孤单被驱散的雀跃。
还有一点别的青春心绪……
他无法将这份心情分享,便将那张照片细心的珍藏在他的相册里,用以纪念他曾经那段最努力又最意气风发的时光。
但现在,这张照片早已不知道被他丢去了哪里。
张碌垂眸看着被时光留在过去的两人,指尖微动。
他没想到施谨恒还好好的保存着这张照片。
但最终他抬起的手还是没有落下。
张碌合上手上的相册,就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放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他关上衣柜的门,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只是他的心里是不是如他表面那样平静,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回到医院已经是深夜。
张碌推开病房的门,睡眼惺忪的施谨恒向着门口看了过来。
“Dicke……”
黑漆漆的光影下,施谨恒看不清站在门口的人。
他嗓音沙哑地开口,“Dicke,小宝还好吗,这几天我要住院,不能回家,记得要每天去看它,走的时候也要在饭盆里放好猫粮,还有,它不喜欢喝水,要记得每天帮它泡一杯牛奶……”
施谨恒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不停地叮嘱。
除了自己的猫,还有公司的工作也放心不下。
“和MZ的合作没有谈成,再去试着接洽其他几个合作方,设计部那边的工作不要拖延,最好赶在联名合作之前把SP的新款式设计出来。”
施谨恒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透着虚弱,音量比之前低了几分。
“最近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出院之后,我会补偿你,公司那边不能没人,我这里就不需要人照顾了。”
说着说着,他又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迟疑。
“张碌……张秘书呢,他还好吗。”
明明施谨恒自己才是那个需要担心的人,他却低哑地说:“我的身体很好,让张秘书不要担心,也不要让他放在心上。”
“他……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平常不要去为难他,可以试着相信他……”
施谨恒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的嘴张了又合,还是止住了声音。
他似乎累了,高烧让他的意识难以保持绝对的清醒。
一大段话下来,他的精力也到了极限。
“Dicke,你走吧。”
施谨恒翻了个身,在窗外的月色下,透着几分孤独。
站在门口的黑影向前迈开了脚步,病房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走廊上的灯光。
疲惫的施谨恒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意识模糊的开口,“Dicke?”
裹着寒风的身影在他身后停了下来,施谨恒有些疑惑的想要转身,一只手却摸上了他的额头。
施谨恒动作一顿,大脑也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D……”
“施谨恒,你没有朋友吗,还是Dicke先生真的是你的保姆。”
哪怕是病中也要妥帖的安排好一切,公事公办的交代中除了助理先生只有施谨恒自己。
而连猫都细心交代的人,却没有说过一句自己需要照顾。
怎么这么可怜呢。
张碌拨开施谨恒的额发,动作轻的像在抚摸。
施谨恒无声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张碌,昏暗的阴影中,他看不清张碌的脸,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安静的空气,还有张碌平静下的温柔。
一时间,心脏加速跳动的感觉让施谨恒扭过了头。
“张碌……张秘书,你怎么在这里。”
张碌眼眸幽深地看着偏过头的施谨恒,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Dicke先生拜托我来照顾你。”
施谨恒觉得呼吸有些收紧。
“为什么是你来照顾我。”
“那你还希望是谁来。”张碌看了眼缓慢滴落的点滴,拉过椅子坐在了床前。
施谨恒刚刚上任,公司里的人都不熟悉。
助理先生又担当大任,要在公司坐镇,除了张碌,还有谁来。
施谨恒显然也想明白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前面的窗户说:“我不需要有人照顾。”
“真的吗。”
听到张碌的声音,施谨恒没有说话,他垂下了眼睫,却感觉到有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腹部。
“不需要上厕所吗。”
那只手从施谨恒的腹部缓缓下移,摁住了他平坦的小.腹。
施谨恒呼吸一紧,头皮有些发麻,连声音都隐忍了几分。
“我可以自己来。”
“你还在打点滴,还在发高烧,医生说你的身体很虚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放在施谨恒小腹上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张碌平静的声音随之响起,“你真的可以吗。”
施谨恒耳根发红,呼吸都乱了几分。
“我可以。”他艰难的出声。
只是施谨恒刚坐直身体,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就在施谨恒艰难行动的时候,一只手取下了挂在架子上的点滴,放在了施谨恒手里。
“拿好,举高。”
施谨恒接过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张碌,却感到身体腾空,整个人都被张碌抱了起来。
“张碌!”施谨恒满脸通红。
作为一个身形绝对不算瘦弱的大男人,施谨恒实在难以接受自己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张碌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急什么,你这一路都是被我抱进来的。”
施谨恒咬着牙根,“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是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可现在他很清醒。
好似知道了施谨恒在想什么,张碌轻描淡写地说:“那你就当是在做梦好了。”
“谁会在做梦的时候梦到你!”
施谨恒过于激烈的反应让空气安静了一瞬。
张碌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施谨恒说:“你梦到过我?”
施谨恒闭上嘴巴没有说话。
他偏头看向地上的光影,心情有些复杂。
梦到过。
在张碌对他说出那些充满羞辱的话之后。
他实在想不明白张碌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而被伤害的心情也比预想中还要难过。
第179章 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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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谨恒的沉默让张碌的内心漾开了一丝波澜。
他抿着唇, 将施谨恒抱进了厕所。
施谨恒还穿着那身沾了血的西装,洁白的衬衫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解下来的领带就搭在外面的椅背上,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 在微敞的衣领中露出了施谨恒的半截锁骨。
施谨恒确实不是一个瘦弱的男人。
他肌肉紧实, 锻炼得当, 不管是气质还是身体都透着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成熟和稳重。
将施谨恒放下来的时候,张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灯。
他站在施谨恒的身后, 相贴的身体互相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要洗澡吗。”他低声开口,充满磁性的嗓音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沙哑和暧昧。
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让施谨恒的呼吸有些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 出声说:“不用了。”
这个时候的施谨恒说不出需要清理身体的话。
可张碌在施谨恒这里向来不知道什么叫点到即止。
那只干净修长的手碾着施谨恒的衬衫领口,低哑的嗓音如电流般蹭过施谨恒的耳尖。
“可你的衣服都脏了。”
施谨恒半边身体一麻, 他别过头,沙哑着说:“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呢。”
属于张碌的发丝蹭到了施谨恒的脖颈。
朦胧的月色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若即若离。
远远地看过去,好似张碌在后面拥抱着施谨恒。
实则他只是站在施谨恒的后背,微垂着头,没有碰到施谨恒一分。
“张碌!”施谨恒的语气有些重。
过于逼仄的空间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你出去吧。”他放轻声音,垂下了眼眸。
站在施谨恒身后的张碌抬眼看向了前面的镜子,施谨恒偏着头,眼眸微垂,冷峻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绷。
他细细地看着施谨恒的脸,琥珀色的瞳孔散发着幽深的暗光。
“好。”
他如一道影子般往后退开。
感觉到空气的流通, 扶着洗手台的施谨恒松了口气。
明明张碌什么也没有做, 可他却在张碌的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感。
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让他浑身紧绷, 连呼吸都好像被扼住一样阵阵发紧。
他至今仍旧不明白张碌当初为什么要对他“口出恶言”, 也不明白现在的张碌到底在想什么。
施谨恒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解开了衬衫上的扣子, 露出了大片雪白的皮肤。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眉头微皱地碾着领口上的血迹。
他没有过分的洁癖,却也是个在日常生活中井井有条又干净整洁的人。
衬衫的血迹确实显眼,尤其上面还沾着一点酒气。
想到张碌问他要不要洗澡的话,施谨恒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可他也知道他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还在发烧,身体又虚弱,可能还没有洗完澡就要光着屁股晕倒在浴室里。
这是施谨恒无法接受的事情。
至于让张碌帮忙,施谨恒则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
就算不能洗澡,至少也要换个衣服,或者把领口的血迹清理干净。
施谨恒把点滴挂在了厕所的架子上,慢腾腾地解开了衬衫上的纽扣。
昏暗的光线下,施谨恒的皮肤比平时还要白几分,紧实又充满弹性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一寸一寸的展露出来。
而施谨恒忘记了自己穿着衬衫夹。
一个连上班都要西装革履的人,今天出去谈合作自然也是全套的正装。
施谨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语塞。
但脱都脱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打着点滴的施谨恒行动很不方便。
脱了大半的衬衫就这样卡在他的手肘上,下半截还塞在裤腰里。
他艰难地解开了皮带,拉下拉链,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胯部,露出了衬衫下的金属扣。
施谨恒缓了口气,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打点滴的手背已经肿了起来,正止不住的胀痛。
绑在大腿上的皮带比较麻烦,需要他把裤子脱下来,只不过解开金属扣就比较简单了。
缓过来的施谨恒继续与衬衫夹做斗争。
而挂在他胯部的裤子摇摇欲坠的要往下掉落。
施谨恒的头上出了些汗,“咔哒”一声,终于在他解开了第一个金属扣之后,身后的门也同时打开。
“你要不要换一套衣服……”
“刷”的一声,施谨恒的裤子从他的腰上滑落。
“……”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施谨恒宛若冰雕一般僵立在镜子前。
他背对着张碌,完全可以不去看张碌的脸,但他实在很难欺骗自己,面前的镜子只是幻觉。
站在门口的张碌随着他掉落的裤子而视线下移,好半晌之后,张碌张开嘴说:“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
“我没有!”施谨恒的脸涨的通红。
他弯下腰,坚强的把裤子提了起来,转过身一脸认真地说:“我没有。”
张碌盯着施谨恒敞开的裤腰,脑海里还停留着施谨恒的大腿被黑色皮带勒紧的画面。
“你需要换衣服吗。”张碌举起了手上的病号服,一边向前走,一边关上了身后的门。
密闭的空间瞬间就让施谨恒回到了之前呼吸收紧的逼仄感。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他现在确实需要换身衣服。
张碌走到了他的面前,视线移向了挂在架子上的吊瓶。
“施经理现在很不方便吧。”
一句施经理又为现在不上不下的氛围添了点催化剂。
施谨恒抓着自己的裤子,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两个大男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能赤.裸相对的问题。
“对,麻烦你了。”他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抓紧的裤子。
哗啦一声,皮带落地的声音在空气中格外清晰。
施谨恒抿着唇,从脖子到耳廓通红一片。
张碌穿着黑色的长大衣,高领的打底衫包裹着修长的脖子,当张碌仰起头的时候,白净的皮肤和突出的喉结格外显眼。
施谨恒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只是在张碌的手碰到他大腿的时候,他好像被电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
“不……这不行!”他后退了两步,睁大了眼睛看着半跪的张碌。
这个姿势太奇怪了!
施谨恒看着张碌那张在夜色中更显俊美的脸,一时间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有点不对劲。
同为大男人,在他不方便的时候张碌来帮他换身衣服,这无可厚非,但张碌不该……不该半跪在地上帮他解衬衫夹!
施谨恒有点接受不了。
“我还是自己来吧。”施谨恒往下拉着自己的衬衫,不停的往后退。
张碌没说话,只用那双幽深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就摁住了他的大腿。
“张碌!”施谨恒向前踉跄了两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张碌,他屏住了呼吸。
“别动。”
张碌摁着施谨恒的大腿根,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掌心。
“张碌,这不对劲,我自己来。”
属于张碌的体温牢牢地贴着他的大腿,施谨恒呼吸加重,怪异的酥麻感让他不受控制的想要挣扎。
而施谨恒想要挣脱的举动让张碌感到了不耐烦。
“我说了别动。”张碌用力往上摁住了施谨恒的臀。
施谨恒僵在了原地。
难以言喻的混乱感让他失去了反应能力。
可下一秒,张碌的声音又唤回了他的心神。
“你在紧张什么。”
施谨恒猛地一愣。
对啊,他在紧张什么。
在他思考的间隙,金属扣被张碌一个一个的解开。
然后张碌摸上了他的大腿,体温相贴的触感让施谨恒有些不自在。
“你在做什么。”
“有弹性吗。”张碌突然问。
“什么。”
施谨恒没想明白张碌的意思,却见张碌用手指勾起了绑在他大腿上的皮带,再放开,只听见“啪”的一声,皮质的衬衫夹又弹回了他的大腿。
“原来有弹性啊。”张碌低语出声。
施谨恒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张碌。”他咬着牙根,恼羞成怒地说:“这不是什么值得好奇的事!”
张碌抬眸看了他一眼,眉梢微挑地说:“好吧。”
施谨恒的呼吸有些乱。
一半是恼的,一半是羞的。
张碌那只修长好看的手解开了绑在他大腿上的皮带。
这个姿势实在奇怪,张碌半跪在他面前,一只手扶着他的大腿,不知道是不是距离过近的原因,施谨恒甚至能感觉到张碌的呼吸。
哪怕施谨恒一直以来对男人都没有产生过欲.望,也很难不去产生一些联想。
实在是这个姿势太糟糕了。
而他也想起了大学期间的一些风言风语。
那时有人说张碌是同性恋,说张碌和他有着不干不净的关系。
说句实话,当时的施谨恒根本就没有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并对那些口不择言的人嗤之以鼻。
他一颗心都在自己的学业上,根本就不去考虑任何与荷尔蒙相关的事情。
直到他步入社会,他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他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那些复杂的男女关系。
施谨恒低头看向张碌干净清俊的眉眼,一时间喉咙有些发紧。
张碌,真的喜欢男人吗。
“施经理,你还好吗。”张碌已经帮他解开了另一条腿上的皮带,在他面前站直了身体。
对上张碌那双眼睛,施谨恒立马回过神,脸上出现了懊恼的神情。
他怎么能产生这种毫无道理的猜想。
还是在张碌照顾他的时候,仅仅是一个动作,他内心就产生这种下.流的联想,这和羞辱张碌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施谨恒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直视着张碌的眼睛说:“辛苦你了。”
他转过身体,方便张碌帮他脱下身上的衣服。
看着施谨恒毫无防备的动作,张碌眸色微深地抬起手,而刚刚才从施谨恒大腿上收回的指尖又从施谨恒的后颈摸向了对方光滑的脊背。
“不辛苦。”他轻声开口。
第180章 都市
1
接下来的几天, 张碌一直在医院和施谨恒的家进行往返。
而经过那天晚上帮施谨恒换衣服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具体表现在施谨恒的身上。
助理先生会定期过来给施谨恒汇报工作,以往这个时候, 张碌在施谨恒家喂猫。
但今天张碌来医院来的比较早, 助理先生还没有离开。
张碌打算先出去抽根烟, 却发现病房里的施谨恒正在看他。
只不过当他看过去的时候,施谨恒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唯有那张脸带着一丝不自然。
隔着门上透明的玻璃窗,张碌长身而立地站在门口, 他看着靠坐在床头的施谨恒,指尖缓慢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烟。
施谨恒实在不算个伪装的高手。
对方越想装作若无其事, 脸上的神情就越紧绷。
在常人看来,这样的施谨恒有些严肃和冷酷,张碌却能一眼就看透施谨恒的紧张。
张碌觉得更想抽烟了。
他滚动着喉结,转身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
助理先生刚走出医院就看到了站在一棵树下抽烟的张碌。
没有戴眼镜的张碌完全展现出了他无法掩盖的精致与锋芒。
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长风衣,黑色的长裤,白色的帆布鞋。
微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却挡不住他昳丽俊美的面孔。
张碌抽烟的动作不算优雅,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头,薄唇一抿,袅袅白烟就升上了他的脸。
可他的手指实在修长好看,有些粗鲁的动作也显出了几分美感。
光从外表来看, 张碌真的非常像个搞艺术的大学生, 但他的气质却沉淀着一丝经过岁月洗礼的成熟。
张碌转头看向了他, 微微笑道, “Dicke先生。”
助理先生抬脚走了过去。
“张秘书。”
“抽烟吗。”张碌递了根烟过去。
助理先生拒绝道,“抱歉, 我不抽烟。”
张碌又笑了,“真难得。”
这样一张脸笑起来也极为好看。
哪怕是助理先生也无法拒绝一个天生就拥有魅力的人。
助理先生叹了口气,语气放轻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淡和针对。
“张秘书,这几天辛苦你了,关于这几天的花费我会帮你向公司申请报销。”
张碌挑了下眉,笑道,“那就谢谢Dicke先生了。”
助理先生又看向他说:“不过你最好不要在施总面前抽烟,他不喜欢闻到烟味。”
张碌直视着助理先生的双眼,眸色微微转深。
“Dicke先生还真是了解施经理。”
“哪里,只不过一起住了几年而已。”助理先生摇了摇头。
“施总真的非常优秀,也非常自律和严谨,我几乎没有遇见过像施总这样的人。”
说起这段话的时候,助理先生的眼睛微微放光,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崇拜施谨恒。
“即便在创业初期非常的艰难,施总也从来没有放弃自己,他责任心非常的强,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会有很强烈的安定感。”
张碌愣了一下。
创业。
施谨恒也需要创业吗。
他不是……
风吹散了一缕烟灰,带起了星点火光。
张碌若无其事地问,“看来Dicke先生很信任施经理。”
助理先生笑了一下,“是啊,不过之前我和施总可是互为对手的关系。”
张碌抽烟的动作一顿,眼眸幽深地注视着助理先生。
“在国外进修那段时间,我可是最受教授器重的学生,可施总一来就占据了教授的‘宠爱’,说句实话,我曾经嫉妒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助理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张碌神色不明地抿着烟嘴,吐出一口烟说:“是吗。”
“我处处和他作对,想尽办法也要胜过他,但我直到最后才知道他并未将我放在眼里,大概是他觉得我并不配做他的对手吧,对了,后来我与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说他至今怀念的对手只有一个。”
张碌的手指抖了一下,落下了一点烟灰。
“他以为他们会一起进步,在各自的领域继续竞争,却没想过他们会分道扬镳,不欢而散,想想也真是遗憾。”
张碌嗓音沙哑地说:“他还说了什么。”
助理先生想起了当时施谨恒看着窗外时落寞又孤单的眼神。
“能在宝贵的青春时期遇到一个一起努力的人,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他非常珍惜那段时间。“助理先生迟疑了一下,又说:“也很珍惜那个人。”
当时施谨恒说的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助理先生自小在国外长大,虽然他中文很好,但他还是不能清晰明了的表达出那种含蓄又内敛的情绪。
张碌的烟抽到了尽头,枯黄的落叶落到了他的肩头。
他什么也没说,却又感觉他好像蕴含着某种极为复杂和浓郁的情绪。
助理先生有些疑惑。
当时的施谨恒也是这种感觉。
他无法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不好意思,我女儿要放学了,我就先离开了。”助理先生看了眼时间,“这段时间就继续麻烦张秘书了。”
张碌有些惊讶,“你结婚了?”
“当然。”助理先生抬起自己的手,一枚银光闪闪的婚戒正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他不仅结婚了,他女儿都上幼儿园了。
目送着助理先生离开的背影,张碌揉了揉眉心。
他居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助理先生戴着婚戒。
——
走进病房的门,张碌身上的烟味已经被风吹散,只有残留的凉风裹挟着一丝寒气。
施谨恒正在开视频会议。
进入工作状态的施谨恒专注而认真,那张冷峻英俊的脸也会显出几分严肃。
戴着耳机的施谨恒没有注意到张碌走了进来。
直到一只手摸上他的额头,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退烧了。”
隔着耳机,施谨恒也听到了张碌的声音。
正在进行汇报的各部门主管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只落在施谨恒额头上的手,纷纷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施谨恒滚动着喉结,拉开了张碌的手,小声说:“我在开会。”
张碌瞥了眼屏幕,说:“我知道。”
他往施谨恒背后垫了个枕头。
施谨恒一边配合地直起腰,一边不自在地看着电脑屏幕。
小小的摄像头只映入了张碌半个身体,施谨恒却能透过屏幕看到张碌的脸。
视频会议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各个主管与施谨恒互相大眼瞪小眼,连大气也不敢出。
主管们紧张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施谨恒在紧张些什么。
而大部分人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那双好看的手是张碌。
行政部的阿香更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尖叫要大喊出声。
张碌,张碌这小子变了啊!
面对前两任经理的时候,张碌就是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
别说摸额头垫枕头了,经理生病他摸鱼,经理住院他放假,就算被硬薅过去,他也只是尽职尽责的当自己的木头,直挺挺地站着,用一双没有感情的死鱼眼表达自己想要当一块背景板的决心。
现在还记得第一任经理阑尾炎入院,特意叫张碌过去陪护的时候。
张碌非常认真地翻开了合同,表示合同上并没有表明自己有陪床的服务。
直到第一任经理开出了一个小时一千的高价,张碌才勉为其难的过去当了几个小时的空气。
偶尔第一任经理想趁机摸个小手,张碌都能反应灵敏地避开。
张碌就是个传奇人物。
你说他不解风情吧,却又将两位经理拿捏的死死的,让对方对他欲罢不能。
可你要说他聪明圆滑吧,每次看见他那双没有感情的死鱼眼,都能让人的性*大打折扣。
公司里的同事无一不感叹张碌在职场中神奇的生存手段。
但现在这根硬邦邦的木头突然变了,变得体贴又主动,而他们那位看着比张碌还直的新经理一脸不自在,一时不知道谁才是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
空气诡异的安静了片刻。
而“伺候”好施谨恒的张碌拉了张椅子坐下,开始在旁边削苹果。
张碌什么话也没说,但无论是施谨恒还是会议里的众人就是感觉到了氛围的怪异。
片刻之后,施谨恒握拳轻咳,说道,“散会,把工作进度以电子表格的形式发给我。”
话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他立马关闭了视频,恰好张碌将削好的苹果也递到了他嘴边。
施谨恒顿了一下,自己用手将苹果接了过来。
张碌也不在意,他继续削苹果,若无其事地说:“施经理结婚了吗。”
施谨恒猛地咳嗽起来,他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到这个层面上的。
“没有。”但他还是回答了。
“Dicke先生看起来和施经理的年岁差不多,却连女儿都有了,施经理就没想过结婚的事吗。”
削好一个,张碌又开始削第二个。
施谨恒咳了几声,说:“没有。”
“连对象都没有吗。”
“没有。”
施谨恒不知道张碌为什么问这些问题,却还是一一回答了。
他的态度很坦然,一点也没有掩饰和说谎的迹象。
张碌看向了施谨恒,突然笑了起来,“施经理还真是没有变。”
施谨恒愣了一下。
“以前施经理的性格就是这么认真,有话直说,从不遮掩。”
那么如此坦诚的施谨恒当初又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事,说出那些话呢。
张碌陷入了沉思。
当时年轻气盛,他敏感而自负的内心让他的性格有着非常尖锐的一部分。
以至于有很多人都看不惯他。
而张碌虽然相貌好,但在大学期间,施谨恒才是那个受尽欢迎的风云人物。
“原来当时我在你心里是这个印象。”施谨恒轻叹出声。
张碌抬起头,发现施谨恒的表情异常柔和。
他顿了一下,刀尖划破了他的手。
施谨恒连忙用纸巾摁住了他冒血的指腹。
“疼吗。”施谨恒眉头微蹙地看着他。
张碌直视着施谨恒的双眼,说:“寻常人这个时候应该会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施谨恒与他四目相对,轻声道,“可这不是一句责怪的话吗。”
张碌不知道为什么笑了。
施谨恒的身上有着很多人没有的品德,他认真,正直,坦诚又责任心强,还有着异常内敛的温柔。
或许有时候施谨恒过于认真的性格会让他看起来有些固执和死板。
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可爱。
而这样的人经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没有改变,或许当年的事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张碌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松动。
仿佛从心里打开了一个口子,释放出了从过去积压到现在的情感。
过去的时光让施谨恒异常珍惜,对张碌来说又何尝不珍贵。
而正是因为珍贵才难以释怀。
且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张碌看着施谨恒的眼睛,将染血的指尖压上了施谨恒的唇。
他开口道,“含一下就好了。”
施谨恒猛地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