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徐惜挽眼帘一垂,看见石桌上有两册折子,还有一碗喂鱼的饵食。
“钦元不敢。”她轻柔回着。
若说暴君,她以为是像话本中的那般,荒淫无度,嗜杀暴虐。自然,这种暴君不会清判一件事情,大多按自己喜怒来。
说起来,她对于李黯的今日的清明判罚多少有些意外,不只是因为廖家准备送女儿进宫,还有前几日她对他的忤逆、反抗。
她清晰记得,当时他的眼中起了冷意。
一阵轻风吹进亭中,带着微微秋凉。
徐惜挽走到桌边,端起那碗鱼饵,遂又站去李黯身后一步远“阿弟自幼书,将来会参加科考,若今日出事,恐后面于他来说会麻烦。”
科考严苛,不仅是考一个人的才学,更要看人本身的行为作风是否清明。若徐琛今日背上虐杀先帝金丝雀的事儿,后面走科考,难保不会被人提起,便是给毁了前路。
此等事情自是重要,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为阿弟挣回清名。
“难怪,”李黯再次侧了脸,这次清楚看见女子娇柔的面庞,“进宫以来,第一次见你如此寸步不让。”
平时都待
“钦元还要送阿弟出宫,不打搅陛下了。”徐惜挽不想再过多说什么,双手端着碗往前一送。
碗中满满的饵食,原是放
李黯垂眸,盯着瓷碗,继而又看着端碗的手,那食指白玉纤纤,被鼠夹弹到的地上已经消肿。
对于他,她几乎从不主动,而他也不
面前主动送过来的碗,里面纷杂的饵食。恍惚回到一年多前,有个娇美的少女双手端着药碗,给他塞到手里。
他皱了下眉,手指动了动松开折子,抬手从碗里抓了一把饵食“既然你阿弟身体不好,便留宫中几日罢。”
“嗯”徐惜挽一愣,原本想放回桌上的碗,差点儿一松掉到地上。
柔软半敛的眼睛瞪圆,褪去平时的平淡,清楚呈现出眸底的清澈,似乎以为是听错,几分懵然。
李黯少见这样的她,伸手过去接过那只碗“正好,可让太医给他调理下。”
“嗯,”徐惜挽手里一轻,回过神来,“钦元谢过陛下。”
比起刚进亭来的道谢,她这一声明显更加明亮柔婉,能听出内里掺杂的欣喜。
李黯眼神示意外面的曹福,后者会意,弯着腰身告退,利落的去办主子交代的事情。
“仲秋节将来,听说皇嫂与太后商议过了”李黯转身回去面向湖面,那只碗搁
些不稳当。
徐惜挽应了声事,心想他可能有什么事情交代,便也继续留
她高兴于阿弟可以继续留
看着亭柱旁男人冷清的身影,她
不由想起与他的一些过往,不伦今日如何,往昔的两人总还有些算得上是情分的东西罢。
她帮过他,他亦护过她。
亭外的湖面已经
她抿抿唇,眼睫上下颤了颤,心中生出些希冀来。既李黯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那么她与他解开矛盾,慢慢与他说清道理呢
或者,这段叔嫂间的不伦,就能彻底结束。
与其躲避退让,提心吊胆,不如试试主动地化解,总好过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
徐惜挽静静站着,心中微微的波动着,恰如现
不时的,她应上一声。
看回岸边的时候,徐琛已经离开,大概是跟着翠梅重新回了安寿宫。
心里松快,不禁因为阿弟可以留
转回头的时候,正对上李黯的目光,也不知刚才失神的时候他是否也一直盯着。
他身形微侧,一般面庞
徐惜挽眼睫微落,不着痕迹避开他的视线,正好看见那本扔
这时,视线里伸进一只手,骨节分明,五指微微着,掌心中是一把饵食。
她抬头看他。
两人间隔着一步多远,是李黯习惯的掌控范围,也是徐惜挽抑制不住想逃开的范围。
“谢陛下。”徐惜挽抬起手,搭去他手心上,抓上那些饵食。
指尖碰触上他那枚冰凉的权戒,手下意识想缩回来。沁进骨髓的惊惧和躲避,真的不是一时半刻能克服。
她心气一提,坚定抓起饵食,并走去了亭栏边。
李黯手擎
她抓上饵食的时候,不自觉的腰背一直,好似下了某种了不得的决心。
小女子家的,终究心思浅。
他视线重新追去她的身影,瞧着湖风中飘曳的衣袂“京城的仲秋节,都会怎样过”
徐惜挽手里洒下那把饵食,正落去了湖水中,里面的锦鲤瞬时蹙成一团,争抢着吃食,水面煞是好看。
“仲秋节,祭月赏灯。”她回了声,盯着水面看。
传统的佳节,合
家团聚,大抵各处也都是这种规矩。
李黯往前一步,到了亭栏前,同样低头看着湖面“和上元节一样西陲没有仲秋节,也没有上元节。”
有的,大概就是同一轮月亮。
徐惜挽此时也明白上来。她不太了解李黯的过去,因为这个皇子几乎像不存
比如,他的母亲是个戴罪宫婢,生下他就死了,七岁时,不知何故去了西陲
“宫里,听说会有盛大的宴席,宫外,上街赏花灯、拜月、放河灯之类,”她回道,“同样是佳节,仲秋节更讲究家人团圆;上元节更热闹自由,会举家走到街上游赏,更显得欢乐。”
李黯听着“所以,你
没有想到他会提到这茬儿,徐惜挽一时不知怎么回他。两人初见的上元节,她并不是因为欢乐而喝醉。
见她不说话,李黯身形一侧,抓上她的手“你当时唤朕阿郎,是认错人了”
徐惜挽心里一惊,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又怕被人瞧见两人牵着手“陛下也说我当时喝醉了。”
“嗯。”李黯低下头,拿出帕子,给她擦着手上的饵渣。
手心微扬,徐惜挽吸了口气“是阿琅,琳琅满目的琅,我家堂兄。”
她哪里敢真讲出当时唤的是钟元康
李黯忽的弯了下唇,眼睑半敛“举家出游,果然是热闹的节日。”
徐惜挽有时候并听不懂李黯话里的意思,当然也不会去问,眼看他松了她的手,心里松了口气。
“陛下,湖边风凉。”她提醒了声。
李黯颔下首,薄唇一动“回去罢。”
从八角亭中出来,徐惜挽觉得肩上松快不少,正碰见回来的曹福。对方笑着,说已经安排了太医去安寿宫。
等回到安寿宫,太医已经离开,翠梅跟了去取药。
正殿里,桌上摆了好些果品点心,都是早上准备下给徐琛,还未来得及吃的。
姐弟俩坐
徐琛同样欢喜,自从母亲过世后,他一直跟着姐姐“家里没什么事,阿姐不要挂心我,前段时候夫子还夸过我的字。”
“过节了,不要忘记去夫子家走一趟,”徐惜挽叮嘱着,始终阿弟是最关心的人,“我让翠梅准备了东西,届时你戴上。”
徐琛点头,往徐惜挽身边靠近着“阿姐,前日我听了一件事,关于钟家二哥哥的。”
钟家二郎,便就是钟元康。
“是吗”徐惜挽扯扯嘴角,伸手去果盘中捏起一颗紫葡萄。
徐琛颔首“他们说二哥哥没死。”
啪嗒,徐惜挽手指一滑,那粒葡萄掉去地上,咕噜着滚出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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