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袁缜看着裴桓脸色
“裴公子,我大概能猜到你与这位戚姑娘的情深义重,可我也想劝你一句, 如果戚姑娘的父母觉得这事并无报官的必要, 那你就是去金銮殿上告御状也是没用的。”
“这天底下被父母卖为奴婢的女子何其多, 她们难不成都是自愿卖身的么,可你又能说那些将她们买回去为婢为妾的人都是强占民女不成”
袁缜将那张状纸递过来,摇摇头“你还年轻, 涉世未深, 要知道有些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这位戚姑娘的事我建议你还是放一放吧。”
裴桓脸色青白, 身子都
袁缜的话不同于刘学士那样只对他灌输谢尘是怎样的权势滔天, 与其为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而袁缜则是很简单的告诉他, 只要白歌的父母不出面, 他做的任何努力就都不会有结果。
刘学士的话只会让裴桓更加的愤怒不甘, 想要去抗争。
可袁缜的话不多,也并未以权势压人,他客观理性好似不夹杂半点情绪, 却是让裴桓陷入了绝望中,就仿佛于黑暗中行舟,被打掉了最后一盏灯火,彻底见不到希望。
因为他已经明白, 袁缜说的事实。
裴桓踉踉跄跄的出了大理寺,走了许久,终于来到戚国公府门前。
他脸色十分难看, 走上前去“咣咣咣”的用铜环敲响了国公府的大门。
很快门被打开一个缝隙,一个门房探出头来道“谁啊”
裴桓手臂拄着门,语气强硬拔高道“我是新科进士裴桓,让我见戚三爷。”
那门房显然是早就得了吩咐,一听他的名字就立刻警惕起来,一边关门,一边皱起眉恶声恶气的道“什么裴桓,没听过,赶紧滚”
裴桓一见这门房的态度,便明白了,戚家人根本不想见他,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这样的态度,对白歌的事一定是默许的。
袁缜竟然一语成谶。
其实裴桓心中隐约也是有感觉的,毕竟谢尘并非是从大道上将白歌抢回去的,他和戚国公府是姻亲,是白歌的姐夫,这样的关系,若不是戚国公府默许,怎么可能
可他到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这一刻,他犹如被烈火焚心,痛的他几乎要吼出声来。
他难以想象,白歌
就是
裴桓只觉脑中犹有轰鸣声响起,他猛地肩膀一
那门房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公子竟然有这么大力气,被他撞得一个趔趄跌倒
“哎呦,快来人啊有人硬闯国公府啦,快把他打出去”
门房抬头一看,这面容清秀身材瘦削的公子此时脸色涨红,眼神仿佛要噬人一般,从大门进来径直往里冲,顿时吓了一跳,慌忙叫着。
很快,几个国公府的护卫出现,将裴桓团团围住,任他怎么挣扎,也只能是被护卫推搡着赶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裴桓离开了戚国公府的时候很狼狈,他头
他茫然的走过繁华的街巷,脑中画面不断闪过。
七夕夜晚璀璨的灯火下,少女带上手镯时比烟花更明亮的笑容。
她将手镯摔
谢尘落
以及袁缜平静中透着一丝悲悯的神情,说出那句“就是去金銮殿上告御状也是没用的。”
痛彻心扉之时,裴桓忽然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无力。
寒窗苦多年,自以为修了一身本事,幻想着可以治国,可到头来呢,却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岂不就是个废物。
突然,有声音
他茫然四顾,
裴桓僵硬的转过头去,声音嘶哑“什么”
酒馆刚刚开门营业,小二本来见他形貌不俗,才有心搭话招揽声音,可此时却瞧见他脸色吓人的很,忍不住退后半步。
“本,本店出了新酒,后劲儿大的那种,您要尝吗”
裴桓没有说话,只是木然的走进了酒馆。
一个时辰后,他脸色通红的拎着一个酒坛子出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
“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踉跄的走着,往嘴中灌了口酒,酒液顿时倾洒到他的衣衫前襟上,周围行人见他这副样子连忙躲得他远远的。
裴桓迷迷糊糊的往前走,直到路过一座桥,被桥上台阶绊倒,才顺势坐
他眼前是静谧的湖面。
盛夏里闷热的没有一丝风,湖面无波无澜,安宁又深不见底,仿佛躲
裴桓看着那湖水,酒坛愣愣举到嘴边,却没有喝。
“哗啦”一声脆响,酒坛落
“啪嗒”,有一滴泪水落
裴桓站起身,朝那湖面行过去。
自江西传回那封禀告盗匪和昌王有关的密报,谢尘这几日就一直忙个不停,便连吏部的事情都没怎么顾得上了。
将该处理的,该吩咐的,该联系的都一并处理完,谢尘终于得了空,跑了一趟自己的吏部衙门。
身为吏部左侍郎,他
刚一进门,便听见一个略有些戏谑的熟悉声音“这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大人么,可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谢尘眼眸一扫,只见袁缜正坐
他顿时莞尔,随口吩咐跟
走到袁缜身边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盏,闻了闻,挑眉道“你倒是不客气,自己就挑了我这最好的茶。”
袁缜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我今儿可是帮你摆平了个不小的麻烦,喝你点茶算什么”
谢尘闻言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有话赶紧说。
袁缜将自己重新誊抄了一遍的状纸从袖中取了出来,递给谢尘道“今儿一大早,就有人上我大理寺来状告某人了。”
谢尘接过状纸扫了一眼,顿时皱眉“裴桓”
袁缜品了口茶,“嗯”了一声。
谢尘将状纸合起放到一边,垂眸轻嗤一声“愣头青。”
袁缜看着那状纸,略带叹息道“你别说,那年轻人瞧着文文弱弱的,骨子里倒是有些未冷的血
谢尘听他越说越离谱,略抬了抬眼皮,冷淡道“有话就说,用不着拐弯抹角刺我。”
袁缜这才正色道“我没旁的意思,不论是你和戚家当年那些破事,还是前一阵江西的事我都清楚,你的选择我也理解,现下,我只问你一条。”
谢尘转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问。”
袁缜盯着他的脸,问道“那姑娘和裴桓之前有情的事,你知不知道”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清楚,补了一句“我是说你再当初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知不知道”
谢尘转着手顿住,脸色微冷没答。
袁缜随即皱起眉,他与谢尘知交甚深,谢尘这样的态度他便已清楚了。
“谢妄之,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袁缜此时是动了些怒的,他与谢尘关系好不假,但他一直认为两人是君子之交,谢尘固然有时手段毒辣心思诡诈,可
他觉得谢尘与他是有相同的志向的,那便是希望能靠着他们的努力能够让这个国家,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他犹记得两人当年金榜题名,酒酣之时曾畅想过的未来,那时少年的壮志豪情,言犹
谢尘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袁缜清楚他的性子,轻易不会为人言语所动,索性就把想说的全说了。
“你还记得当初你被戚家所迫必须要娶戚白玉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么”
“你还记得,你看见云莺尸体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么”
“你还记得,
“你曾经是怎么过来的,被人以权势相迫的滋味有绝望不堪,你心里明明最清楚不过,为什么如今还要将这种痛苦强加于旁人”
袁缜一连串的质问,让谢尘终于是略微变了神情。
自他掌权以来,再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便是连皇上对他都带着两份亲近。
而袁缜这个见证过他所有不堪的人,此时却将他的伤疤血淋淋的揭开来,指责他怎么能将它们忘了呢。
“哗啦”一声,瓷器碎裂声清脆的响
谢尘将桌几上的茶盏挥到地上。
他的脸色冷的仿佛能凝结出寒霜。
“袁正清,你管的是不是有些太宽了”
袁缜站起身,神情亦是冰凉。
“妄之,我今日见那裴桓,不知怎的竟想起你当年,看着云莺的尸体时的样子。”
“当时我们都想要抓到当年害死云莺的人,即便我们都清楚是谁指使的,可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无用。””
“你当时说,有朝一日,你一定会为她讨个公道。”
“我一直记着。”
“可如今呢,谢妄之,你那颗想要公道的心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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