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辛妈妈也变了脸色, 看向将碗打碎的小招。
“戚亦轩”
白歌面无表情的将这个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是啊,是叫戚亦轩。”
小孩子极为敏锐的察觉出她情绪的异样,有些怯怯的道“姐姐, 怎么了”
戚亦轩。
她弟弟的名字。
她的弟弟是戚国公府庶出三房的庶子,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成为皇子的伴
起码
就算戚家有权势,有太后的面子
除非, 其中有利可图。
白歌看着眼前的谢明朝, 轻声问道“你知道那个戚亦轩是什么时候成为三皇子伴的吗”
一旁蹲下身的小招, 拾着碎瓷片的手微微抖着。
谢明朝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道“三皇子好像进学没半年吧,应该是快入夏那会儿,四月初吧。”
四月初。
白歌闭了闭眼,双手紧攥成拳, 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四月初, 她的生辰,那几乎是她命运陷入深渊的一段日子。
她的姨娘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边哀痛女儿的遭遇,一边兴奋着儿子的锦绣前程吗
还真是讽刺啊。
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两下,白歌睁开眼,谢明朝仰着一张小脸儿担忧的看着她。
“姐姐,你好像很难过。”
白歌伸手摸摸他的头,硬是拉起嘴角“朝哥儿, 吃好了吗”
虽然还没怎么吃,但谢明朝还是点点头。
“那让人送你回去好不好,姐姐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谢明朝“嗯”了一声,乖巧的跟
待谢明朝小小的身影消失,白歌的嘴角才渐渐落了下来。
“小招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她盯着眼前的菜碟,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屋子里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屋子里的丫鬟对视一眼,顿时不敢做声响的退了出去。
辛妈妈看着这一幕犹豫了一下,没走。
白歌侧头看向她,轻声道“原来妈妈也是清楚的,只瞒了我一个。”
辛妈妈顿时脸色也变了,还未等她想出话来安抚白歌,却听小招噗通一声跪
“姑娘,我们不是有意想要瞒着你的,实
小招低下头,不敢去看白歌的眼睛。
辛妈妈叹了口气,知道这事算是彻底瞒不住了,也跟着跪到了小招身边。
以白歌的性子,往日里她从没让辛妈妈跪过自己,毕竟这事照顾自己多年的如亲人一般的人。
可是这一刻,她什么也没说。
辛妈妈跪着劝道“姑娘,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把老骨头擅作主张,不让小招告诉你的。”
白歌静静的看着跪
“你们都知道了些什么”
小招早就忍不住了,此时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她将红杏的话几乎一字不漏的与白歌说了一遍,最后还补了一句道“红杏姐怕被人
说完,她抬头看白歌,
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一尊致易碎的陶瓷人偶,漂亮又脆弱。
“姑娘,你,你别急,别急啊。”
小招被白歌的神态吓得带了哭腔,拉着她的裙摆唤了两声,又转头求助的看向辛妈妈。
辛妈妈也是心里咯噔一下,唤道“茵茵,茵茵你先别着急,你有什么难受的你说出来。”
白歌却仿佛没听到她们的呼喊声,只是静静的坐着,眼睛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
她脑海中不断闪过那日她回到国公府后,父亲的暴怒,姨娘的哀求。
父亲的那一巴掌落
原来,不过是做戏给自己看啊。
他一早便打算好了的,甚至连自己来到谢府,美名其约是给戚白玉帮忙,实则也不过是他与戚国公达成的交易而已。
难怪宁氏会忽然离开京城,想来也是父亲怕她坏了事,才想办法将她调开。
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竟然真的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想来,戚国公向他许诺的,一定不止是让轩哥儿进宫做伴的这么简单。
父亲
那姨娘呢
轩哥儿成了皇子伴,是不是也遂了她的心愿。
白歌忽然想起,辛妈妈刚到京城时,对自己提起过的那件事。
断断续续的,这些年与苏姨娘之间的相处
第一个弟弟夭折后,苏姨娘对她的亲近。
到轩哥儿出生后,苏姨娘便又围着轩哥儿转了起来。
只是,那时的白歌已经很大了,早已过了要去争夺娘亲宠爱的阶段,也就并没有
每次苏姨娘看向轩哥儿的时候,就仿佛那孩子是她的一切。
偶尔,白歌见到了,心中也只不过会有片刻的不舒服,但很快又会因轩哥儿是个孩子而消散。
可此时想来,却
那她当初
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让自己乖乖的走入这个深渊的筹码吗
那她所做忍受的这一切,那些屈辱的过往,那些绝望到无法入睡的夜晚,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一直以为的守护,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白歌忽然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着。
有眼泪不断的从她的眼中落下来,无声无息。
她的心脏传来了一阵抽痛。
不是那种若有似无的感受,而是真实的痛楚,让她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招和辛妈妈吓得连忙站起身扶住她,一边朝外面喊着叫大夫。
外面的丫鬟顿时冲进来,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谢尘接过从李滨从顺天府衙中取回的一个信封,将其中那种纸抽出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见其上的朱红色的印章清晰可见,心里轻出了一口气。
仿佛一块儿悬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将那张纸折好,塞回信封中,了起来。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笔架旁边的小陶人上,不知是不是
谢尘伸手将陶人拿
他俊眉微蹙了一下,取出一个丝绒软垫,做工致的檀木盒,将那陶人小心的放
屋外忽然响起嘈杂声,站
“三爷,韶音阁那边刚刚来人说白歌姑娘忽
“什么”
李滨正被惊了一下,就听见身后“咣”一声响。
他回头一看,是谢尘站起身时,将椅子带到
那张清俊出尘的面容此时隐隐透出一种李滨从未见过的慌乱。
但很快,那一丝慌乱就已被霜雪般的冷色覆盖,他冷声吩咐道“快去请太医,李滨你去,快”
“是”
李滨不敢多耽搁,连忙跑着出了门。
谢尘也急步出了莫忘斋,朝韶音阁赶去。
他连大氅都忘了披,寒风将他
等踏入韶音阁的门,谢尘一边往白歌的卧房走,一边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
外面的这些丫鬟哪里知道怎么回事,被谢尘凌厉的威势吓得纷纷跪到地上。
谢尘见状便径直就走到卧房,却
卧房中,小招和辛妈妈正守
小招的眼睛红肿的像个桃子,抽噎个不停。
辛妈妈满面愁容,听见脚步声回身见了谢尘,便连忙让开了位置。
谢尘走上前去,就见白歌正侧躺
纤长睫毛上还带着晶莹,脸颊上有一片湿痕,脆弱可怜。
谢尘顿觉心被揪起一块儿的疼。
他坐下,伸手去握白歌放
“到底怎么回事”
他勉强抑制着心中的怒意问道。
小招抽噎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了他没说话。
谢尘的火气腾一下的涌上,他眸中戾气乍现。
辛妈妈眼见他要
“心口疼”
谢尘用指腹轻抚过白歌的脸颊,一阵湿凉的触感。
他眸色深暗,声音很轻却掩不住寒气“无缘无故的会心口疼”
辛妈妈看着白歌,欲言又止。
谢尘看着两人,眸光瞬间冰冷下去。
“既不想说,那就拔了舌头,再不用说了”
辛妈妈和小招两人顿时吓得背后一凉,她们见到的谢尘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见到谢尘这么骇人的一面。
谢尘见两人还是没开口,早已失了耐心的他正想让人将两人带下去,却忽觉手掌被人握了一下。
他顿时转过头,见白歌已经睁开眼睛,眸中无波无澜。
她声音很低,透着虚弱“我没事,别为难她们。”
谢尘胸中一口郁气此时才算是散了些。
他定定看着她,低声道“怎么会突然心口疼”
白歌一只手紧攥着胸前的衣襟,垂眸道“没什么,只是吃饭的时候忽然抽疼了一下,想来一时岔了气,歇一会儿就好多了。”
谢尘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眸中似有什么东西
没一会儿,太医便来了。
又是一阵折腾诊脉之后,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孕期切记要保持心情愉悦,不能多思多虑,又开了些安神保胎的药,便离开了。
谢尘盯着白歌喝了药,又看着她睡下,这才出了韶音阁。
他站
李滨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谢尘很快便得知不久前,谢明朝来韶音阁吃了午饭。
“明朝少爷今天与三皇子的伴有了些小摩擦,
谢尘脸色微变,捏着扳指的手,猛然紧。
白歌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卧房中只有角落里的一盏烛灯
她躺
刚刚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小招说的那些话,走马灯一般
父亲,姨娘,戚国公夫妇,和戚白玉。
真是让人觉得讽刺又可笑的家人啊。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
半晌,她唤了一声。
小招和辛妈妈很快来到她身边,道“姑娘你醒了,还难受吗”
白歌没答她的话,只是借力坐起身。
“给我换身衣裳,我要出去一趟。”
小招愣住,看了一眼窗外“这都戌时了,姑娘你要去哪啊”
白歌淡淡道“我要去看看戚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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