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孙希希笑说“不了,我还得找书记要人呢。到时候让人
她笑眯眯就回敬了乱说话会计。
后者又尴尬,又害怕,生怕她打着漆黑板的旗号跟书记诉苦。
孙希希又笑着说“放心,我不像某些人那样喜欢乱讲话的。”
拖着赵春花就走。
她这姿态令那一桌的人都挺服气的,大家又看了眼乱说话会计,明明白白地把“啧啧,不会说话就少说嘛”挂
把那会计臊得红了脸。
那头,孙希希很快就去找了牛书记,并手持其批条找供应科拿了两盒白粉笔。
油漆工曾友良下午就到位,问她黑板要漆
他还以为直接上漆就行了。
谁知道孙希希告诉他,黑板上方要漆出飘扬的国旗,代表妇联办工作紧跟红旗走;颜色要选深血红色,代表我辈时时刻刻铭记红旗的颜色是由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
黑板本体则漆成一片平地上矗立的高楼群。
这意味着妇联工作将成系统、成组织地开展。
她问“你懂我意思吧就是整面墙从墙根到腰部这个位置全部漆上,当作平地。平地上再起高楼,这就是不同的宣传版块。比如这栋楼可以当扫盲工作宣传版,这栋当妇女互助会宣传版,这栋是妇女权益宣传版,这栋就是当日工作安排”
曾友良听得瞪大了眼睛。
包括过路的路人,听到孙希希的说法也走不动了,都过来看稀奇,想晓得这不一般的想法,漆出来效果到底咋样。
可他们想象的,就是漆工把漆简单上上去就完事儿了。
哪晓得曾友良把问题墙皮铲掉,又修补完毕后,孙希希还要求墙面找平,并拿粗砂纸打磨,再用细砂纸磨至光滑。
上漆上得也麻烦,要拿工具尺和粉笔画出外框边线,再拿废旧报纸沿框线贴好。
她还说这是什么“美纹纸”
刷漆的时候还得统一横着刷,往同一方向刷,刷均匀
围观者越看越无聊,渐渐也就散了。
而底漆刷完,并晾上大半天后,孙希希又拿细砂纸把漆面打磨了一遍。
这回,她请漆工师傅再反方向刷了一遍漆。
这就是面漆了。
干燥24小时后,她又用粉笔侧面
这样,漆面就不再是光面的,而是呈现出一种高级的哑光感来。
而随着赵春花把自己的工作内容,写进“工作安排楼栋”,并且孙希希又进行了扩展补充,加入了“烈军属优抚工作”、“成立妇女互助会”、“增加妇女经济入”等内容时,好多人站
原来妇联要搞这么多工作的吗这每一项都不简单
啊
他们极为诧异。
而更诧异的是,漆工明明还是那个漆工,怎么这回的黑板墙做得这么漂亮,又这么洋气,还这么有寓意的
组宣办李干事边看边夸“上面还
最主要是设计得好,细节也做得特别棒。光看找平,连书记办公室的墙都没这么平
围观的人太多了,连牛怀东都被惊动了。
他跑过来看了一圈,就跟也
“这是多好的一个宣传手段嘛,群众到社里来办事,还没进门就看到咱们平时都做了哪些工作,有没有偷懒了”
他这话一说,漆工曾友良就忙起来了。
接下来一个多月,每间办公室的外墙都被做成了黑板墙。
而这种统一的装修设计,以及益求的制作过程,甚至令整个公社面貌焕然一新
来办事的乡民听说了这刷漆的成本,瞧着这些漂亮的外墙,颇为不敢置信“才这么点儿钱真的假的”
干事们和办事员们无不与有荣焉地回答“骗你干啥就算要做假账,那也是把成本往高了报嘛报低了,差的部分自己掏腰包啊”
有些家里富足的乡亲心里就打起算盘来了要不,给儿子的婚房也布置成这样又好看,还能拿来学写字、学文化,以后生了孙孙,连作业本儿都省了
连曾友良都没想到自己的业务能一下子噌噌往上涨的。
他还给孙希希带了两个大南瓜,笑呵呵地说“自家种的,可甜可糯咧。包你煮成汤,比糖开水还甜”
不过公社的外墙装修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孙希希也
她问赵春花“来吧,你先选,成立妇女互助会、烈军属优抚还有关爱孤寡老人,这三项你选哪个”
赵春花经过外墙设计一事后,对孙希希真是又恨又爱
恨的是,这人怎么就这么能使唤人呢
爱的是,现
那她不就不用担心被辞退了
她眼珠子一转“我选去服务烈、军属”
又没难度,还能跟军属搭上关系,说不准哪天她就能嫁进军人家庭
孙希希摇了摇头“把机会摆
烈、军属有部队抚恤、有公社
去优抚,最多也就是慰问一下,替他们干点儿活而已。
这拿出去说,能算得上多大的成绩
赵春花却以为她要害她,赶紧道“我书念得少,人笨,太困难的事儿干不了。好机会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又劝说她“其实你一个大学生,留农村多不划算呐。你要回省城,那起码也得是个工会干部。到时候找个条件好的男人,这辈子你就稳当了。你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孙希希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这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编制吗”
赵春花
她有点恼“不识好人心”
什么继承不继承的,她是她闺女吗
赵春花去做优抚,孙希希则选择先去关爱孤寡老人。
她打了呈批件管牛书记要预算,后者瞪大眼睛,苦口婆心地劝“小孙,钱还是要省着点花。你看你来了才几天,这都第二次找我批钱了。”
孙希希干脆利落地道“哦,那就算了吧。”
掉头就走。
完全不知道她是个小富婆的牛怀东,还以为她这是要撂挑子,忙道“诶你回来,你这同志脾气怎么这么大我又没说我不批”
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字签了。
假笑女孩孙希希很有礼貌地说“谢谢领导。”
不就两块钱吗,要不是不想露富,她都懒得打批件
她去供销社买了2两花生油、5斤小米,又去乡亲家里按6分钱的单价购了10颗不要票的鸡蛋。
这些蛋人家要按原定渠道,拿去供销社卖,只能按小个头4分,大个头5分来卖。
她给的价好,临走时人家还殷勤地给她塞了一棵大白菜“吃了觉得好,下回再来啊。”
买了这么多,才花了124元。
她这回要去慰问的孤寡老人,是48岁的陈芳。
这个年纪放后世,当正是人生最绚烂美好的年华。可
她其实是带了些好奇去的。
她好奇,为什么一个才48岁的妇女,会被段主任列为困难户,并称之为老人
她一路打听一路走,才终于
她喊了一句“陈婶子,我是新来的小孙,我代表我们妇联办和公社过来看望你了”
陈芳这些年过惯了凄苦日子,看到公社干部竟屈尊降贵来探望她,表现得颇为诚惶诚恐。
她迈着蹒跚的脚步,把孙希希迎进自己那寒酸的茅草屋。
她招呼她坐下,可她家那凳子腿都快散架了。
她难堪地拿抹布把凳子擦了又擦,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它的破烂。
给孙希希端的水碗,也是缺了口的。
就像她自己身上那套补丁叠补丁的衣服,陈旧但却干净。
孙希希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亲切地问她“怎么样,婶子,日子过得好吗”
问得陈芳悲从中来,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好什么哟,不就是一天天地捱日子吗等哪天捱不下去了,也就去了吧”
又自己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记“瞧我,
怎么光顾着说些没用的”她拿起孙希希带过来的白菜和小米,殷切地问,“孙干事要不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孙希希同情地扫了眼她那双三寸金莲“你爸妈给你裹的”
陈芳又难过起来“我爹为了这个,还跟我妈吵过架。他说穷人家的女子哪儿能跟富人家的比裹了小脚,以后连下地都下不了。我妈不同意,说不裹以后找不到好人家”
可裹了又能找到多好的
建国前她跟她男人,再加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才只有七分地。
连一亩都不到
那点产出都不足一个月的口粮。
她男人只能到外镇去当麦客、做小工赚钱。没人雇他的时候,就
有一年干旱,她为了活命,只得放弃两个儿子,给别人的孩子喂奶赚点粥米钱
现
别人还能靠上工赚工分,她却只能困
她翘起自己的小脚看“他们说这样好看,我都不知道哪里好看脱了鞋就是一双羊蹄子”
断掉的骨头被扭曲成了奇怪的样子,走两步路就钻心地疼。
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却被生活和营养不良煎熬得两鬓斑白。
孙希希看着她那张满是皱纹,几乎像是七十岁的老年人的脸,心里一阵阵地泛起冷意。
她把刚刚剩的076元,添了个整,拿出1元递给她“这是妇联办给您的慰问金。”
陈芳更惶恐了“使不得使不得,这,这,太多了”
也不怪她惶恐,那些富庶的大队,一户人家一年平均也就赚69元左右。
1元钱都够到市场上买不少东西了。
更何况孙希希还带了这么多食物,带的还都是些好东西。
陈芳都
但孙希希这回过来,可不止是慰问那么简单。
妇联办慰问能慰问几次能解决掉人家长期的吃饭难问题吗
不能。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