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年俗跟府城差别不大,迎新春的炮竹放完,就要去各家拜年。
红包都提前准备好,比叶存山回来说的数目多了二十个。
里面包的铜板,取了中数,每个红包里有二十五文钱。
要认的门多,又都要早上去,一连忙活了好几天。
还好是科举年,走动多,但一切从简。
到初五时,程文瑞跟陆瑛带人回京,朝中休假,他俩也破例进宫面圣。
后续处理杂务,到初八初九才闲下来,有空跟家人亲戚打交道。
而此时的京都,已经完全热闹起来。
外地考生云集,满城客栈都没空房。
酒楼茶馆还有雅致园子,
杜知春给叶存山放口信,约他正月十五元宵节,出去以文会友。
叶存山跟云程说这事,云程叫他少喝酒,“不喝多,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叶存山应下。
他
两位表哥回来,他们要上门拜年,都见见。
按照陆瑛跟程文瑞的辈分,应该先去陆家。
可他们都没分家,就要按照府里最大的来,还是先去程家。
云程手里还有一个花露方子保留着,早先两次想送,都因程家是程太师当家做主而留手里。
现
今年拜年,许多亲戚都
这是二次上门,主要是见文瑞表哥,按照习惯的人情往来算,他们也给小辈,把方子给川哥儿。
陆瑛表哥那头,暂时没别的好给,云程琢磨着,这人到这岁数,成亲该是头等大事,等见面好好聊聊,对症下药,比送外物好。
商定后,云程扒拉出花露方子,叫叶存山重新誊抄,“你字好,你写,我画个流程图。”
今天一家四口都去,早早递过帖子,进门就有人引路,直接去了程文瑞的院子里。
几年没见,程文瑞外形气质上越
早年初见时,他就能独自出远门办事,多年历练下来,各处都是变化。
叶存山的学习有人盯,存银的铺子也稳稳当当的张罗准备中,他不说讨嫌的车轱辘话,与人说说家常,问问云程的打算。
对圆圆很感兴趣,他当年去居安府时,云程大着肚子还没生,生的时候他已经去外地了。
这些年各地辗转,再没去府城。成亲那年,叶存山倒是上京都了,但没带家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圆圆。
圆圆来过程家很多次,还总是对程文杰的样貌犯迷糊,今年过年,又是圆圆有史以来,见亲戚最多的一回,已经养成习惯,等爹爹让她叫人,她再开口,没一来就傻乐。
圆圆口才还不错,被叶存山提问题互动锻炼出来的。
程文瑞问她话,她都能答。
多聊几句,跟存银一脉相承的社牛属性就被激
表嫂抱着川哥儿
所以故事讲完,就让她
年间各家都忙,拜年不会拜一天,聊差不多,他们就拿了方子出来。
经过了一轮推拒与硬塞,说了几十次是给孩子的,才把这礼送出去。
次日到陆家拜访,要比程家热闹些。
陆瑛父母都
这冷的天,请了戏班子到家里,还唱戏呢。
他们进门听见声音,就都原地愣住,觉着来得不是时候。
管家麻溜儿领他们进屋,“都是些小辈玩,老爷跟夫人都
他们当是陆家其他人的客人,结果进屋后,
说白了,就是大型相亲见面会。
程玉蝶说,“我就挑着今天办的,他今天要
也是煞费苦心。
她见面就要抱圆圆,圆圆前几天才来拜过年,喜欢她,对着伸手要抱抱。
云程他们落座后,问陆瑛
她叹气,“虽亲事总是不顺,但这面子他还是给我,不知今天能不能顺利点。”
存银第一次进陆家的门,很是紧张,捧着杯子,坐姿板直。
程玉蝶问他要不要去后院玩,“还能帮我看着点瑛哥,别叫他糊弄我。”
她跟云程还有叶存山说“来的哥儿姐儿多,也有适龄公子哥儿,去后头转转,也许能撞上一桩好姻缘。”
恰好陆瑛从后面过来,人未到,声先来,他问什么缘。
程玉蝶对他没好气,“跟你当然是孽缘。”
陆瑛着一身深蓝色常服,银灰护腕束着袖口,玉带环腰。阔步走来时,自带飒爽风流气。
往椅子上一坐,就深深靠了进去,被陆将军点评一句“软骨头。”
陆瑛语调懒洋洋的,“你揍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骂的。”
他跟云程他们打招呼,“圆圆白了好多啊,我都没认出来。”
圆圆从三姨怀里回头,大眼睛盯着陆瑛看。
孩子王的孩子缘不是吹的。
她喜欢毛绒绒的、柔软温热的东西,陆瑛送给她的皮毛,够她穿到十岁了。
前阵子才了一条小奶狗,正是印象刷新的时候。
盯着他看会儿,把印象跟人脸对上了,就望着他甜甜笑。
云程跟他说“我们还以为到京都就能当面感谢你的,没想到还是拖到了年后。”
陆瑛摆手,“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他回来数天,白天会进宫,还要与部分官员走动交差。
晚上不方便出门走亲戚,
云程他们的情况他都清楚,不必重说。
说起后面的安排,他听了好一阵。
大抵是叶存山正月十五后才会回程家,恢复学习日常。
等十五过后,家里是云程跟存银来照看。
要照顾小孩,要筹备铺面开业,云程也要着手起稿,动笔写新书。
一家四口安排得忙忙碌碌,没见第五人的影子。
他皱皱眉,没
存银老老实实坐旁边待着,无故被点名,问这么一个问题,他立马叛逆了,“你不是也没成亲”
陆瑛姿势都没变,吊儿郎当的,“是啊,我也没成。”
他一脸坦荡,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态度。
多盯两眼,见他还
存银自认没他脸皮厚,低头捧茶杯,茶水早就喝完了,再喝嘴巴都能挨着底下的茶叶。
陆瑛叫人给他续茶。
存银脸色当即就红了。
云程看是杯子里没茶水了,拍拍存银手,跟陆瑛说“存银也一直很感谢你,
陆瑛说没事,“小哥儿嘛,害羞正常的。”
叶存山侧目看他,满眼写着“你现
程玉蝶叫他坐正,“说话的腔调一,又不是叫你相看,你
陆瑛就听话坐正了,看起来是相亲期间,一直都是懒散里带点痞气。
看得起他家世履历的人,也对他性格敬而远之,难怪一直不顺。
云程今天来,是有打算问问他亲事相关的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结。
比如有喜欢的人,有心理阴影。
他想去诗酒会看看,程玉蝶就叫陆瑛带他们过去。
陆瑛带路,跟叶存山并肩走,友情提示他“来了几个酸书生,年岁比文浩稍小一点,正
过去了少不得介绍,介绍了就要被人拉去比划比划。
叶存山看看他,再看看跟
他继续拿了柳文柏的人设用,陆瑛介绍的时候,才说完姓名,他就自报家门,说老家山沟沟的,祖上是屠户,他是个大学渣,来京都走亲戚见世面。
陆瑛“”
后面程玉蝶送了他们一道,没进院子,跟云程还有存银说,“我讲的话,你们记
他们自是答应。
云程跟存银分工,存银擅长社交一些,叫他去跟那些单身的哥儿姐儿玩,聊聊天套套话,看谁对陆瑛好感高,先记下来。
他则去找陆瑛问问情况,回头对对消息。
存银看了云程半天,云程摸摸脸,“怎么了”
存银摇头,“没事,我去了。”
他自来熟又活泼能说,这几年一直有
同龄的小哥儿小姐儿,哄起来容易,按照销售法则来,见人一顿夸,还要准挑个位置夸,人笑了,就成功刷起了基础信任度,后续打探才顺利。
云程看他讲着话就挤进去了,简直叹为观止,转头去找叶存山。
叶存山跟陆瑛
文浩也成亲了,要不是文浩还
陆瑛说他前几年忙。
云程这会儿过来的,很认同这点,“现
陆瑛就看院子里的人。
都是最好的年纪,男男女女的,看着赏心悦目得很。
台子上的戏角儿都心打扮过,上上下下的人,无一不美。
他觉得怪好笑的,“你俩怎么也来凑热闹”
还指着去跟人聊得火热的存银,“你叫去的快让他回来。”
云程不叫,“你老拖着也不是事儿啊,有什么要求你好好说,三姨肯定会听的,催多了你也烦。”
他把猜测也一并说出来,问陆瑛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或者什么顾虑,还有比较理想化的,没遇见对的人。
叶存山冷不丁接一句,“我听说有人受伤的位置不好”
他目光往下扫视一眼,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陆瑛本来还拿了杯酒,听完喝不下去了,“你俩来气我的吧”
云程问“你有难处不好说”
陆瑛摇头,“没什么难处,看谁都差点意思。”
云程懂了。
他先前的推断没错,陆瑛果然是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
“三姨说有武将家的孩子磨合”
不提还好,提了陆瑛就一肚子气。
“我跟文瑞这次是去辽城赈灾,十月里那边就下起了雪,城北几个村庄都给埋了,消息来京后文瑞点人出
他不讲人坏话,拿自己做例子,“武将家的,不一定就是利落人,比如我从前,那是干正事的样子吗他们跟我那时差不多。”
看见这些人,就跟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一样,骂一句他脑壳都痛。
因为雪灾严重,陆将军不可能再去搞私事,主要还是干活。
那些带来的人,多数人嫌弃外面冷,知道回京路上危险,肯老实窝炕上暖着,反正吃喝不愁,只等着回京领赏。
少数人,特别是个别几个。
陆瑛都不想提,“心野得很,跑文瑞跟前献殷勤,还有爬床的,我爹当时就带人回来了。”
这一辈的世家贵公子,没谁比文瑞出挑,陆瑛勉强能够理解他们的行为,“但文瑞娶亲了啊,他们上赶着当妾,回来我爹还得背骂名”
家里养得好好的哥儿姐儿,出去一趟成了妾,这好听吗
“不好听,”云程问他,“那你呢”
陆瑛看他一眼,垂眸喝酒,“也有,被我踹下去了,昨天去登门赔礼道歉,私了了。”
他踹得重,对方也要名声。
人是他家里出面带过去的,低个头给台阶,以后还能处。
云程无话可说了,给叶存山使眼色。
叶存山问“那你怎么想的”
陆瑛说随缘,还想到了一个事,“哦,对了,我有事找你们帮忙,你们去跟我娘说,跟她讲我心里有人了,正
这忙不好帮,听着像联合欺骗。
陆瑛说是真的,“我跟他
叶存山“那你早不说”
陆瑛“离太远了,我现
槐城到京都,确实太远了。
反正叶存山是不舍得叫自家孩子远嫁的,看陆瑛这门亲事还是玄乎。
陆瑛让他们考虑考虑,他起身去戏台子那边。
戏台子搭
旁边游廊能挡风防风,边缘延伸出来的长条窄木板能充当凳子。
嫌这里简陋,也能去附近暖阁,戏能听。
地上雪铲了,披风围起来,抱个手炉,站外面活动开,不那么冷。
多数人
出来拜年的,他没小姐儿那么娇,生辰时才得的一个手炉没拿来,跟人说话时,两手缩披风里,耳朵都冻红了。
陆瑛往他旁边坐,挡了侧面吹来的风,给存银手里塞了一杯烧酒,“能喝吗”
存银手隔着披风,怕把酒撒了,慌忙从里面伸手接。
酒还是热的,他指尖太凉,挨着感到烫。
问他能不能喝,他没答,拿着喝了口,被辣到,不想喝了。
“太烈了。”
烈酒喝了才暖,烧滚了不至于伤身,自家待着,真醉了也能给他送回去。
这道理陆瑛懒得讲,“不喝了那你把杯子给我。”
存银喉间还是辣,看着他半天没说话,仰头喝完了这杯,捂着嘴干咳,单手还了酒杯。
咳嗽带动了身上的热意,很快就燥了起来。
陆瑛问他打听出什么来了。
这边人都没散场,站着的坐着的都有,他坦坦荡荡过来,说话不躲不避,问个问题倒跟话家常一样轻描淡写。
存银捏捏嗓子,“打听出来你脾气坏,还是个挑货。”
旁边人笑,陆瑛也笑,问他还有吗。
存银这一家酒量都不好,全是一杯倒,各有各的酒品。
他性格闹,醉酒也闹,极力克制后,再开口反而带了些自己都难抑的委屈。
“还爱招惹人。”
这句很轻,被戏曲的声调压着,风往相反的方向吹,另一边还站着吵吵闹闹的年轻人。
存银觉得应该不会被听见,抬头看戏台子上的热闹,眼睛里还有咳出来的泪水,朦胧不清。
陆瑛喊他一声,他没理。
所以陆瑛自己上手,给他把披风帽子戴上了,遮住了冻得红彤彤的耳朵。
帽子大,毛多暖和。
才戴上,就有热气升腾。
可能是被包裹起来,给他了安全感,存银能悄悄侧目,用眼角余光看看周围。
视线里有俏皮的毛绒,有点像他小时候躲
看得见,又看不清。间隙里的缝太大,他也没能
陆瑛问他,“你怎么没披那件红色的披风”
存银抬手拍拍脸,他脸上的温度,比手高很多,手就不挪开了,隔着帽子再多一层遮挡。
他说“我长高了。”
说完他就不想坐这里了,他想回家。
站起来晃晃悠悠,陆瑛扶了一把。
存银也有问题问他,“我给你写的信,你到了吗”
陆瑛问是哪一封。
存银反问“你最后到的是哪封”
陆瑛说是空白的。
“你后来还写了”
存银说没有,“我没写。”
陆瑛没说信不信的,稍稍目测了下存银的身高,叫叶存山过来。
“一杯酒就醉了。”
云程跟着一块儿,有点尴尬,“我家人酒量都不好,全是一杯倒。”
存银比云程喝酒的次数还少,有一回醉酒闹得厉害,醒了再不敢喝,今天沾了烈酒,路都没法走。
叶存山背他,今天就先告辞。
陆瑛跟身侧,问云程考虑得怎么样。
云程表情一言难,“你能说服人家爹娘吗槐城真的太远了,一般人不会远嫁的。”
陆瑛“不试试怎么知道”
云程就
陆瑛没吭声,云程不可置信道“你想信件说服靠一年三次信件,叫人不远千里来嫁你”
陆瑛“别说这些,你帮不帮”
云程“你的事,我们肯定愿意帮,但你要做好效果不好的准备,这话说出去,三姨肯定不信。”
有人帮着劝就行了。
陆瑛帮忙抱圆圆去马车上,云程留了一步,跟三姨说这个。
程玉蝶果然不信,“你们商量好了骗我呢”
云程说没有,“我们打听半天才问出来的,表哥说他之前没讲,是因为离得太远了,他想再试试。”
程玉蝶“那就是你们被他骗了。”
云程试图再努力一下,程玉蝶不想听了,“我就说他心眼儿多,你们先回去,今儿散场了我就要他好看。”
任务失败,他到马车边上满脸羞愧。
陆瑛说没事,“以后你见我娘一次,就跟她说一回,说个两三次她就信了。”
云程“”
他上马车,等走远了,跟叶存山原样说,“我看他们母子俩都不好惹,还说三次,我以后躲着走。”
叶存山笑他,“你现
云程摆手,“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小存银长高了也长大了,嫁妆铺子跟嫁衣都
各位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