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跟乡试考期一样,都是入场第一考,再三天二考,再三天三考。
开考这天,京都街道少有人喧闹,车轮压
云程跟存银坐马车回去,到家时圆圆已经起来了。
这个时辰,场内考生应当也拿到了第一道题,可以开考。
云程的紧张焦虑较之从前减轻了很多,到了日子,还是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解压的办法就是写写画画,恰好前阵子忙存银的裁缝铺子,他筹备的新话本一直
因想太久,内容细致,落笔写时非常流畅,反而是手速成了最大阻碍。
考试这几天,天气还不好。山;与。三;夕。
府城的二月都会下一两场小雪,然后拖拖拉拉进入春季。
京都更冷,雪就下得更大。
下雪时,云程就无法静下心写稿子。
他出去透气,罩着大门的厚棉帘子一掀,寒气就把他吹得一哆嗦,简直不敢想叶存山
只能庆幸会试包吃包喝,热水管够。
今年买了手炉让叶存山带上,两手能暖暖。
存银听着动静也出来,拿了绣样坐云程边上,“没事,我给大哥做的棉衣厚实,外头的袄子脱下来就能当被子,他身体底子好,抗冻。”
云程只能点头,掰掰手指算日子,觉着过得也挺快。
初九进场,十二考第二场,到十五就能考完,也就后天的事了。
雪大,亲戚间不走动,家里关着门过日子。
圆圆的四岁生日赶上亲爹考试,今年只吃了小蛋糕。
她来京都后,习惯叶存山
云程要盯盯她的功课,圆圆每天就给他写四个字,一起夹进本子里留纪念。
她是一个很重视颜值的小宝贝,本子翻开,她跟叶存山的字差距太大,看一回她皱眉一回,手暖的时候,她会自己拿着炭笔多写几个字练习。
这习惯挺好,云程给她记下来,等叶存山考完告诉他。
到十五这天下午,陆瑛跟程文杰到他们家里来,问要不要一块儿去接考。
这自然是要去的。
小孩儿不带,让圆圆
云程跟存银换了靴子,戴上帽子,披风一围,就上了马车。
存银看陆瑛是骑马的,跟他搭话,“表哥,你要骑马过去的话,能不能骑威风去它
陆瑛问马厩
有人指路,存银就不用去了。
程文杰敲敲车窗,存银掀开帘子。
程文杰拿马鞭指身下的马,“你怎么不叫我骑”
存银莫名其妙,“威风是表哥送的。”
云程跟程文杰说“你上马车吧,外边冷。”
程文杰不跟他们说,驱马往前走了一段,无声表示拒绝。
他们四个往贡院去时,程家已经有人早早到了地方。
以前的考试,叶存山都会提前交卷,一般是第二回、第三回开门时出来,到今天是奇了,外面人散了一波又一波,他们坐马车里等都等得冷了,还没见人出来。
程文浩是第一批出来的,天冷,他
这情况要先回去,家里就来两个人接,程文杰跟着一块儿走了。
云程又叫陆瑛,“表哥,要么你到马车上坐会儿外边冷。”
陆瑛不去,“也快了。”
存银还
考生多,接考的人多,路边小摊挤着开,拥堵起来不好辨认。
他们占的位置好,前头接考人喊的名字他们都能听见,除却程文浩,没听见其他熟人的名字。
说什么就来什么,再次开门时,杜知春跟谢晏清就出来了。
杜知春高调,请了人来接,一窝蜂的都是他的名字。
陆瑛叫人过去,杜知春听闻他们
谢晏清这次没人接考,
人到了这里,云程跟存银下马车,互相介绍了下,寒暄几句问考试情况。
杜知春说还成,“我觉着跟从前的考试没区别。”
谢晏清也说差不多,“但这次参考的才子多,质量好。”
就不能以平时考试的水平来推算。
都是
存银问谢晏清怎么回去,“你书童都没来”
谢晏清说杜知春叫人送他,“我们考前约好了。”
他路痴的毛病严重,有人送,就不用担心。
目送他们离开,云程不愿意上马车。
考试难度一般,叶存山就不会是因为做不出来题目而被困
大舅舅说,乡试会试,被面试的概率几乎为零。
因为卷分的层级太多,交上去要弥封誊抄対,再才往房考官那里送,跟之前主考官坐那里卷子不一样。
这样说来,只能是出岔子了。
最好的结果是,叶存山临时脏了卷面,
更差的,云程还想不出来。
天色渐晚,考场不让续烛。
到点没交卷的,都被扶出。
扶出来的这批书生里,叶存山又是最后一个。
这时外面的人都散了,小摊贩都开始摊。
他们三人迎过去,问他情况。
叶存山直说晦气,“同一考巷里,有人夹带小抄,跟另一考巷里的人,写了同样的卷子,下来监试官带人排查。”
有人夹带,跟初时进场又不同,这次是结结实实脱光了被人里里外外的检查。扒头
毛
考棚的墙皮都抠掉了。
因其他考生还
外面没传出动静,明天才贴告示,宣示那几人的下场。
存银不懂“卷子上写了名字啊,怎么还要牵累你们”
叶存山“因为他自己抄完,还能扔给别人。”
存银“”
叶存山看向陆瑛,“劳烦表哥跑一趟了。”
这也没什么。
陆瑛跟他们回家,要把马换回来,也有话要带。
家里准备了汤水饭菜,叶存山稍稍垫了肚子后,把情况详细说了下。
他距离舞弊之人比较远,排查时没那么严格,比如他的棉衣还是好的。
离得近的,棉衣都被剪了。还好是最后一场,不然这鬼天气,能活活冻死。
至于考试难度,他跟杜知春俩人一个说法,“经义难,其他题目中规中矩,我按照舅舅提点的,稳妥为主,不求特立独行,要考官眼前一亮,能立马记住我,只求这次能取中,顺利进殿试。”
考前,程太师还跟他重新提了一次,要他切勿贪功冒进。
叶存山已经考中解元,天下学子対大三元的向往不必多说。会试出会员,进了考场,难免会想一搏。
他倒还好,会试争第一的心不强。
该问的都问完,陆瑛就跟他们告辞,跟叶存山说,“大舅舅让我告诉你,成绩出来前,你自己安排,记得去看彭先生,其他随意。”
这一场考完,叶存山就没法再去做其他努力了。
不能取中,他从出榜开始,就能去备考下一轮。
这个下一轮,是大学士们出题,考落榜举子,成绩优异的,能去国子监上学。
若能取中,叶存山最后的成绩,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只有一点能保证,殿试是给进士们排名用,不会再罢黜除名。
取不取中,都有定数,可以去玩了。
存银跟出去送陆瑛,云程叫叶存山别吃太饱,“烧了热水,你等会儿泡个澡再添点。”
天冷,圆圆到下午时,会窝炕上睡会儿,现
等叶存山拾完,圆圆也该起来了,他还能哄哄闺女。
叶存山盯着云程看半天,云程说他一切都好,“这次没之前焦虑,冬天天黑得早,我手里有事做,这几天一晃眼就过来了,没出什么事。”
解压写的话本,是他构思数月的,写出来是要为话本铺子开分店做准备,他没随便糊弄。
再带带孩子,跟存银聊聊裁缝铺子春季的计划,他日子安排得满。
“最担心的就是今天了。”
说起这个,云程还说不信他讲的没事,“真没事,怎么最后一个出来”
叶存山无奈,问云程,“你还记得我的席舍位置图吗”
考试前两天,贡院会张贴席舍图,考生们自行去看,找自己的位置。
云程前后看过两次,还画下来了,叶存山是
“哦,你是离得远。”
叶存山解释过,云程自己想明白,才露了个笑脸。
叶存山给他盛一碗汤,“还不信我。”
云程傻乐两声,问他“那舞弊的人会怎么处置啊”
之前接考的时候,都能
叶存山喝口汤,长叹一口气,“我听说会
寒窗十年,功亏一篑。
这条路窄,即使不是夹带,而是背下来,恰好考官们认出文章来历,也会当舞弊处置。
考上举人,当得起一声“老爷”,也能做官,但不能保证一定能做,只是
等有了缺,会从他们里边挑。举人那么多,谁知道要轮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一个芝麻小官的差事
而会试三年一届,太消磨意志。
越往上,舞弊就越不值,冒险的诱惑也越大。
一旦取中进士,排名靠后,也有着落。
一边是一无所有,一边是功成名就,这才是真正的豪赌。
他不继续吃了,拿了换洗衣服去泡澡,叫云程去看看存银怎么还没回来。
云程不去,他现
槐城有没有那么个人都难说,他怎么讲
“存银有计划请绣娘,可能是
叶存山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前脚走,存银后脚就回来了,跟云程说“我让表哥把威风带走了,我忙完这阵,有空带威风出去溜达的时候再去找他要。”
云程说这样也好。
天气太冷,附近能骑马走动的街道有,但只能骑着慢走,跟
陆瑛家有大的演武场,威风不出门都能
就是这马有灵性,舍不得存银,
晚上存银做饭,说再给叶存山加两样小菜下酒。
云程说汤底煮好,叫厨房准备配菜,晚上吃吊锅。
“垫肚子了,能吃点有味的东西。”
存银就去煮汤底。
云程坐会儿,觉着差不多了,进洗澡间去找叶存山,给他洗头
两人没闹,抓紧拾好。
出来时,圆圆都起来了,坐沙
一抬眼看见两个爹爹朝她走来,她还揉了揉眼睛,模样别提多可爱。
叶存山叫她一声,圆圆就从沙
她现
因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人又长得软糯爱笑,带了重音也不显得凶。
叶存山跟她说话,问她最近
圆圆习惯这种交流方式,从会说短句子开始,就这么锻炼,现
有跟大白小白玩,教会了神气认门,
叶存山想听,圆圆就开始演讲,像模像样的把两手背
她还一本正经的,学着先生们讲课的语调,摇头晃脑没学到髓,一句话讲完,小辫子左右晃,看着很喜人。
叶存山回想圆圆早前养
从文静乖崽,到活泼大方,她都有自己的原则,只听好话,看起来傻呵呵的,实际讨厌的人和物又很分明,不会转头就跟人好上。
还能快乐教育两三年,现
启蒙也
他说孩子教育,云程就摸肚子,“是有点奇怪啊,我们怎么一直没有二宝”
叶存山也伸手摸了下,“可能是想法问题你怀圆圆前,我俩都挺想要孩子的,后来都说不是怀崽的好时机。”
虽有胡闹,心里还是觉着别来太早。
云程是不信这个的,要真这样,还要什么避孕措施,直接心里默念“我不要怀孕我不要生娃”好了。
而且他们
他决定改天去医馆摸摸脉。
圆圆一个故事讲完,云程跟叶存山都给她大力夸夸,夸得她眉开眼笑的,先前那点瞌睡全散了。
晚上吃饭时,带点撒娇的使唤,要烫这菜那菜,云程给她夹了,她再要叶存山夹,叶存山之后,又眼巴巴看着存银。
四岁的小宝宝,能微微吃些辣的。
她今天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还被宠着惯着,心情极好。
晚上
叶存山
这都没法睡,云程叫他趴着,重新把袄子穿了,拿了两根拐过来,撑着
“谢谢程程。”
云程脱了外衣继续睡觉,“瞎客气什么”
叶存山挨着他脸蹭蹭,说想睡懒觉。
他这几年,完全放松的日子屈指可数。
因为有大舅舅的话,他知道现
云程摸黑亲亲他脸,“睡吧,我也睡懒觉,咱俩一块儿。”
叶存山回亲一下,抱着夫郎闭眼睡了。
冬季还没过去,被窝里暖,眼睛一闭就有失重感,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多年以来习惯早起,有了生物钟,到早上时,眼睛睁开了。
看云程还
叶存山睁眼
这一觉睡得沉,再次醒来时,存银他们都吃过午饭了。
叶存山是饿醒的,他没白天
实
他一动,云程就醒了,“炉子上有汤有饼子,你漱口就能吃了。”
结束考试第一天,叶存山是睡过去的,醒来两回就为吃饭。
到第二天,才有了神。
存银已经打听了八卦回来,“舞弊的居然有十三人其中举人五个,另外八个是他们买通的人,全都被打了一顿,大冷的天,就
说有一就有二,谁知道这次是一还是二,再审审,指不定有惊喜呢。
存银给叶存山夹鸡腿,“我听见有个人喊冤,说是有小吏把小抄扔给他的,他没作弊。被好多人骂了,说他真没舞弊,别人扔小抄的时候他就该告
叶存山问还有什么,存银说铺子里生意更好了,“穿着棉衣去考场的书生们说衣服暖和,没受冻。”
都是举人老爷,这一考结束,里头指不定还有进士、状元出来,他们说话,百姓们有跟风。
很像云程讲的“广告效应”,有那什么“代言”的效果。
话题突然跳到这里,叶存山还愣了下,回过神就叫存银记得去感谢一下杜知春。
存银知道的,“我已经备好了礼,就等着你,看是我自己去,还是你跟我一块儿。”
叶存山说一起,“也不挑日子了,下午就去,免得他休息好了,又开诗会,都找不到人。”
云程就不跟着,午饭后送他们出门后,就带圆圆练字。
考试结束后的京都,气氛上比府城要好很多。
可能是来考试的人都是举人,有人対当官执着,有人觉着有个举人功名也不错。
悲伤的人有,情绪上多有敛,没几个大声嚎啕的。
现
赌谁会一举夺魁,谁又会是殿试上的一匹黑马。
能到京都参加会试的举人,这一路都没少干揣摩主考官喜好的事。
就是叶存山,没去迎合主考官太多,也
殿试主考官是天子,天子勤政务实的名声举国皆知,到殿试上,就不是锦绣文章的天下了。
写得太过花哨,指不定还要得一个“绣花枕头”的批注。
考实事,变数就多。
家学渊源好的,家里贫苦的,受过的锻炼都不一样,殿试的考题也有影响。
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好状元会是谁。
云程听完稍作沉默,自信一点,叶存山的科举路能一次通关。
再自信些,叶存山能拿到最好的名次,能被钦点状元,名留青史。
那这押宝,不就只有今年才有机会参加吗
他去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叫温故去押宝。
“给存山押,五两银子会员,五两银子状元。”
平枝姑姑
云程说不少了,“小赌怡情,他诗会没出去出风头,赔率应该很高。咱们重
圆圆
输赢的概念圆圆有了,她対亲爹还是很大方的,辛辛苦苦攒的小卡,一下拿了两张出来,要押叶存山赢。
云程笑着接下了,给温故多添了二两银子,“算小圆圆的。”
会试成绩十天左右出来,会
这期间人会轻松一些,诗会的潮流会再次兴盛。
叶存山空下来,也没去玩,邀好友回家吃酒后,隔天一家四口去彭先生家里拜访。
谢晏清还
他是半分没松懈,他们来时,谢晏清还
今天来拜访,话家常多,彭先生跟大舅舅一样,没问科举试题的事,放松着来。
继谢晏清
再送一轮客,就轮到云程他们一家走。
彭先生把叶存山叫住,让他往后少来,“离得远,你们也忙,我这里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叶存山当然没答应。
他知道彭先生自有傲气,没跟他硬着来,就说现
彭先生摆摆手,“回吧。”
后头几天,他们把亲近的亲戚家都正式拜访。
程家不必多说,一个大门进去,好几家要见。
这次二舅舅院里也去了,他还是老好人的样子,和和气气的。
若今年都顺利,叶存山跟程文浩就是同年了,他俩还要去拜主考为座师,往后就是一派系的人。
勉励之余,也表达了亲近的意思,叫叶存山多跟程文浩来往走动。
程文瑞因早早领差事,还样样办得出挑,没走科举这条路,是国子监高级班毕业直接入朝为官的。
当今圣上重视干实事的人才这点,
后期他都没去国子监,也破格毕业,还是优秀毕业生。
他跟叶存山就不是一路的。
叶存山恭恭敬敬听了,放没放心上,别人是看不出来。
之前到京都来参加文瑞表哥婚礼时,叶存山写了时空信件寄存。
这次来程家,他一并拿走,跟云程说科举结束后,他们一家一起拆开看,看看几年前写的愿望,都有没有实现。
云程都要忘记这个,时空信件没有具体推行,后来少有人提,他印象都浅了。
回想那时的自己,他跟叶存山说“我当时的愿望,应该是你科举顺利,圆圆肤色变白,存银的裁缝铺子开起来。”
至于他自己,反而没有很深的期待。
他性格早
强烈的进取心,是
他想要把铺子做大一点,以后给圆圆一份大家业。
叶存山牵着他
云程心里甜滋滋的,但摇头拒绝了,“我这小肩膀,已经能抗担子了,过日子么,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任务,真被圈
他已经走出了最艰难的一步,从社恐到侃侃而谈,从没工作过的纸上谈兵,到引领一个行业的
走出来,才感觉到了开阔,灵魂都从小小的瓶口里跃出,这是心灵上的自由。
他从未想过,他能把一件事,做得这么大,这么好。
从前都是“寄生”,需要有人养他照顾他,他为了讨喜,会学很多东西,有很多尝试,又因身体,局限
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跟叶存山说“说酸情一点的话,最开始我没什么期待,后来看见自己的进步,我会很开心,也很感谢你,最初
往更早一点的事说,他
这之前,叶存山也给他砍了树回来处理,愿意陪他尝试。
是真的成长了许多,云程自己都觉得从前的他过分傻白甜了。
甚至
叶存山捏捏他手,“你也没说我穷不拉几启蒙晚,就叫我别浪费银子,不如多买几亩地。”
云程听着就笑,“我不可能让你买地的,我不会种,还吃不了那个苦,到时你一个人干活,我看着心虚,下地帮你还得帮倒忙,到时全村都知道你娶了个没用的夫郎。”
这叫什么话。
叶存山跟他说“要真种地,我不会让你下地的。”
云程信他。
那会儿家里清苦,他火都生不起来,叶存山都没怎么他。
家里菜园,还是叶存山出门后,他才
叶存山回来后,他都很少干粗活了。
两人一路慢走,离开程家后,没上马车,就
云程胃口不大,多数都是尝一两口,其他都是叶存山的。
经过医馆前,云程脚步顿了下,叶存山说进去看看。
云程不想去,“也许是我们不够努力呢怀圆圆前,咱们可不是现
叶存山盯着他瞧,云程回视,姿态看着没半点心虚,但脸颊越来越红,很快就烧红一片,叶存山看得直笑。
云程掐他胳膊,“不去,先努力再说。”
努力不挑时候,睡觉就能把事儿办了。
问题是持久性有影响,因为会试成绩贴榜了。
他家就这么几个人,
京都考生,除却本地人外,其他人住的都很密集。
一挂挂的鞭炮响起来后,各处的铜锣声、报喜人的大嗓门、凑热闹的百姓们,各处声音混杂,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一片喜气。
存银跟云程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红包跟鞭炮。
京都这里,报喜赏银不止给一次,会一直有人来报喜,赏银可以越给越少,但不能不给。
没到日子时,他们都说这破规矩,也太耗银子了。
到日子后,心里只剩下焦灼,就差大声喊银子我都准备好了,赶紧给我一个机会花
这机会没等多久,温故
平枝姑姑打听过,这一条巷子,就叶存山一个考生,只能是冲着他家来的。
那些人跑得还挺快,云程他们刚起身,人就进了院子。
都是来拿头赏的,话不多说,开口就先道喜,连名带名次一块儿说。
叶存山
越往前的名次,来报喜的人就越多。
后头跟着还有人进门,平枝姑姑立刻张罗人给赏,没用红包包着,一串串的铜板撞出清脆的响,漂亮又有分量。
程家跟陆家看完榜,得知消息,也来人道贺。
顺道带了些护卫过来,以免人多冲撞了家人。
程文瑞今天跟着一块儿来,随从备了一箱串好的铜板,给平枝姑姑
他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好,叶存山都不太敢确定这个名次。
程文瑞问他记不记得科举文章,“默下来我看看。”
叶存山的记忆力很好,从前买不起纸时,舍不得
后来云程教他了几种记忆法,他这几年没有一天不书不背书,记性锻炼得更好了。
会试三场,第一天就有七篇八股文,到他出考场后,才能去默下来。
大部分人出来时,脑壳都是一团浆糊,能记得一两篇就不错,叶存山全给默写出来了。
当然,不是现
就这样,程文瑞还看了他好几眼。
叶存山的文风从一开始就定了型,
后来几年里,他从锤炼答题技巧,到将技巧化繁为简,几次进出那个圈子,再又破壳而出,已经到拿到题目,心中就有了解的境界。
量与词汇量的激增,没用
到这里,他的文风就彻底稳固,有了厚重的宁静感。
文字能传递情绪,而他书理纯正,不用过激的言辞去哗众取宠,也不用花里胡哨的文笔去炫技,更不
初看时不觉得惊艳,但一眼看去就完,越回味,越觉得这文章有点东西。
科举重首场首艺,这都不是秘密,多关注点,民间百姓都能说上几句。
可实际卷过程中,是会考虑综合卷面的。
跟乡试一样,第一场取中的人,二三场答题看得过去,卷子都会呈上到主考案前。
到主考这里,才是定生死的一环。
除非首艺惊艳到可以忽略其他,否则这只是一块敲门砖。
叶存山
会试考题,是
主考官又公布得晚,不像提学使,下到各地时,还会悬牌公示。会试主考,考前七天左右,才会委任接进考场。
都没対外宣扬,只能根据身份还有资历,一个个的去猜,然后揣摩主考喜好。
叶存山今年都没问过一句,真是半分心眼没有。
外头鞭炮放了一轮又一轮,本地报喜人有经验,知道一般家里备货不足,他们居然还自备鞭炮上门。
程文瑞把叶存山的科举文章一并带走,说回家给他爷爷跟他爹看看,“取中后,殿试照常准备就行,不用太紧绷。这阵子有应酬推不掉,你平常心対待,其他的事,改天再面谈。”
现
外头还有人抢着要跑腿,到他们老家去报喜。
陆瑛
云程得赏赐的这间宅子看起来不大,但陆瑛跟程文瑞的马鞍上都有标识,这代表几品官,本地人清楚。
被他提醒,外头人才渐渐散去。
他们走,家里的忙碌却没结束。
报喜的信件叶存山写了两封,一封寄到府城,给好友们。一封寄回老家,给族里报喜。
存银又是开心又是尴尬,“你上回考中举人的画,我临摹完,还没填色,大舅舅说我要再练练。”
叶存山脸上也有笑意,“没事,攒着。”
信件寄出后,家里没得闲。
明明后头还有一场殿试,各类宴会应酬,就开始接憧而来。
有部分是推辞不得的,会试也要刻同年录,同年见面,既要说谢师酒,又要说拜师宴。
房师座师,又要再拜一回,还要去拜孔夫子。
殿试就
程太师没说他来迟,官场沉浮几十年,他可太清楚这些套路了,挡不住。
程文浩这次会试也取中了,两人一起来听课。
讲的东西跟大多先生说的没区别,试策的目的、试策的类别、対策的注意事项,一番话听完,好似没听一样。
程太师说“该有的规则就那么多,你们到対策时,还能铭记于心不犯错,殿试就成了。”
要明白対答,要文章通畅,要能清晰直观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展现政事能力,又不能夹带私货,偏执己见。
问题就
対此程太师给他们的答复是“客观”。
不要困
政事能力,无非就是平衡。
平衡各方关系,平衡多方利益。
只从“我”的视角看,就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跳出来,才是下棋人。
因成长环境问题,叶存山擅长以小见大,程文浩擅长以大见小,往往切入点很好,渐入佳境后,又不知怎么场。
之前叫他们交流互补,现
到殿试这天,取中的举人们换好袍服冠靴,按照名次排列,等圣上升殿赐策题,便开始考。
考试不分号,按照名签入座。
考期为一天,会赐宫饼,不给蜡烛。
往年考完便可到东角门交卷离开,今天的交卷又跟以往不同。
过去时,会看见排了一长溜的队,所有交卷的人都
再往前,才知道是天子
抽的策题,卷面是统一试策,抽签则是不同题目,抽到哪个算哪个。
这一举动
私下与同窗好友能长篇大论的指点江山,到天子这里,百字的対策都结结巴巴。
后来又来人引他们去房中坐等,卷子照,但要点名才能走。
叶存山没争交卷先后,是中期交卷,一番等待后,听见他的名字,跟着引路太监,去面见天子,拿签筒抽了一道策题。
统一答卷的策题问经史、时务,还有眼下的重大问题,这是纸上谈兵的重灾区。
抽签的策题又到了民生细微处,要看他们实际的办事能力。
叶存山抽到的策题是教育相关,讲的不是科举教育,而是“技术”教育。
三问不一起出,而是边论边问,与天子対话。
叶存山
而技术上的教育,対他而言,是有便利的,因为云程开过培训班。
很多想法都落
更别提云程大方,什么都愿意教出去。
单族里,都拿了几样好处。
这些教学都是他看得见推进与效果的东西,讲起来很是流畅。
他最后坦白说了,所以圣上让他再抽一道策题。
叶存山老实抽了,拿到的又是百姓吃住相关的问题。
叶存山是山村出来的,吃住都曾是问题,他还不是空书的类型,会自己想法子搞钱,也会干活办事,处处利落。
开口前,他想到程太师最后的提点,又稍作沉默,将対策做了调整。
短处与长处都同样明显,他就一起论,论如何找到官与民的平衡点。
官有多方考量,民就看着自家米缸。要解决问题,不是假大空的说道理,而是要把事情办到实处。
能以静河村村民前后神面貌的対比,来凸显百姓的核心需求。
他们吃饱穿暖,就不会盯着别家的菜篮子,多余力又可化作生产力。
再扩大到蔚县这个地界,以蜂窝煤还有藕粉为例。
这两样是利用本地就有的产物,有人愿意教、愿意分享,没人垄断经营,县老爷会维护秩序,各处都欣欣向荣。
没有因为做的人多了,就全部滞销卖不出去,是真正的努力就有获。
吃饱穿暖,才会思考到住,不然都能将就。
这策题叶存山觉着自己也有优势
等来的是一个与当前殿试策问无关的问题,“你这肤色,是天生的,还是晒的”
叶存山有句话真没说错,山里汉子个个都是他这样。
打小下地干活满村野,有几个白皮
晒成这样,又显得他干活多。
往前追溯,他几年没下地干活,太阳都少晒,所以答话依然是老实巴交的。
说从前晒多了,后来几年书也没白回来。
这问题答完,他就能走。
出去时,天色已经入夜。
宫门外不让闲杂人等逗留,前面考完的人出去,简要说了今天有加试,晚出来都是正常的,也抵不住考生家人的担心。
夜里有宵禁,普通百姓不好出去。
不能太突出显眼,程家派了马车
叶存山这次比程文浩早出来,到了正街,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是大舅舅来接,忙迎了过去。
另一马车上,二舅舅也
前头的考生都支支吾吾,不说加试了什么,自家人能说说讲讲,听说加试还是策问,还细致到了某个点,二舅舅听着眼前就一黑。
程文浩跟程文瑞
而程文浩不知民间疾苦,看见的是难民太多,要多派人手。赈灾是一方面,镇压又是另一方面,是“加码”式解决问题。
他从马车里下来,额上冷汗直冒,“大哥,文浩他”
程砺锋扫他一眼,“慌什么这题又不计分。”
不计分,可天子心里有杆秤
程砺锋叫人送叶存山回去,他带二弟上车聊,“当年南下时,文瑞邀文浩同去,你怎么说的”
说文浩还小,家里书都不完,哪里就到了走万里路的时候,才不去吃那个苦头。
那年,文瑞文杰还有陆瑛都相继南下,出
程砺锋是不主张把人架到高位书的,个皮子,不知里子。
再说,“他哪里就完了”
程文浩有基础,家里仔细着教,他自己也好学,这题就算答得不人意,至多排名差点。
科举出来,有得是培养历练的机会。
另一头,叶存山到家。
云程跟存银都
大舅舅叫人来传口信,说今日有加试,叫他们早点歇息,程家会有马车接人。
他们哪里睡得着等叶存山下了马车,见他神很好,双眸明亮,没有遭打击磋磨的样子,才都松了口气。
晚饭就圆圆吃了,云程跟存银都吃不下,迎他进屋后,又是端热水洗脸擦手,又是换下袍子穿常服,坐到桌边时,饭菜都已经重新热过。
叶存山说今天一切顺利,“答题都很顺溜。”
还给云程敬酒,“有道题,得你提点了。”
这就要详细说说,大家都爱听。
平枝姑姑他们都没早睡,这会儿都站堂屋里,眼巴巴望着他。
一听他说答题顺溜,都眼睛
详细说,就跟先生讲学似的。
试策题目,他的答题思路。
后来大家交卷的排队,又到殿内歇息等待,还有陡然面圣的惊讶。
今晚还配有好酒,是押宝赢来的,叶存山讲述时,时不时喝两口。
饭吃完,事儿也讲完了。
叶存山到这里,身上的担子才卸下。
因喝多,这一觉睡得比会试后还沉,早上都没睁眼,睡到快中午时,闻着饭香才起来。
殿试三月十五考,十八贴榜。
十六睡了懒觉,下午去国子监领进士服。
十七时,杜知春跟谢晏清来家里拜访,一同来的还有数个同年,聊最后抽签的试策与策文,直聊到傍晚时分,众人才散了。
晚上都睡不着。
云程跟存银是兴奋的,叶存山则是紧张的。
前面的考试,他対名次没那么强的好胜心,唯独殿试,他想入一甲。
这是早前就定下的目标,鱼兮牍家他以后想入内阁。
科举路上,他所有的名利心全
有心思,他不说,怕换来的只有失望。
“既然都不睡,那我把信件拿来拆了吧。”
信件是时空信件,前几天才从程家取回。
木匣子上的锁已经有了锈迹,拿钥匙打开,里头的信件也都泛黄。
早两年来写的信件,含有対未来的美好期许。
那时叶存山的艳遇记正
后头写他会考上举人,考上状元,眼下只看见了一样,另一样要等明天看结果。
那时还说云程手下能人辈出,他能当甩手掌柜,不需要他盯着教,也能产出很多优秀话本。如今来看,虽京都话本铺子
存银的裁缝铺子已经送出,当年没考虑到的诸多细节,
赶上了会试考期,京都外地学子云集,靠着三重保暖又平价的棉衣打出了名声。把计划的“开铺子”扩写,交上了一份完美答卷。
家里最小的圆圆,
云程会为她耳朵肤色频繁落泪忧心,摔打圆圆性格时,圆圆没事就傻乐,难受的都是家里大人。
那时云程対她肤色已经不敢有所奢求,只希望她能照着叶存山的教育方向走,能长成一个活泼开朗,能说爱笑的小宝贝。
现
往后一个愿景,就看得人十分脸红。
云程想
几年没打,他又开始嘿嘿嘿怪笑。
看哥嫂都盯着他看,他比谁都跑得快。
“我去睡觉了”
最后那个预想是,也许到京都时,他们也有二宝了。
信件看完,就不硬熬夜,实
叶存山问他要不要努力试试,被云程
叶存山说“那就明天再努力。”
天亮后,叶存山洗漱完毕,换上进士服,等云程给他束
云程目送他离开,叫上存银,跟着后头出门,去了医馆。
这天,万人空巷,都挤往长安门等着观榜,一路走来空空荡荡。
他俩到医馆,无需排队,坐下后,大夫把脉一摸,就眉开眼笑“恭喜恭喜,你有喜了”
另一边,文武百官都
皇上升殿后,序班举榜案赞礼,举人四拜。
执事官举金榜放定,赞礼和举人都跪下听宣制文。
传胪官唱“第一甲第一名叶存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