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的名声多半还是靠经营,且本就德高望重的人说的一句话胜过旁人十倍。
一如胤祈的神童之名,那可是被众多大儒认可的,若有质疑者反倒会被人攻击。
你说什么?你怀疑失十五阿哥的名声,你那里来的依据还怀疑一位被众多大儒收为弟子的神童。
什么?大儒们是被坑的被迫承认?绝不可能!
大儒们那么聪明的脑袋怎么会被坑呢?
那里来的小子居然敢质疑大儒们的选择,你有什么名号吗?你家父是谁,师从何人?
写过什么书吗?参与过编撰史书吗?
什么都没有怎么敢跳出来怀疑众多大儒的亲选。
玛尔珲就是个典型的从众者,他非常憧憬号称文坛紫微星的胤祈。
胤祈心中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这么推崇他的师傅们,他跃跃欲试想要给玛尔珲写上一幅字用来收藏。
他摸摸脑袋,人家玛尔珲这么帮他,他投其所好也是应当的,“要不我写”
“舅舅!”胤禩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直接插进两人中间,“舅舅,小十五的功课要紧,您不如把名帖给了他,我领着去就是。”
“过几日再一起去拜访康仲公。”
玛尔珲一听立刻心怀愧疚,这可是十五阿哥啊!
众多大儒的弟子,功课多重要呢,可不能耽误了。
他连声说好,然后拍着胤禩的肩膀就是一顿夸赞,“还是八贝勒会做事,是本王思虑不周了。”
胤禩游刃有余的应付着玛尔珲,他不仅是要了名帖,连贴身的侍卫都要了一个,方便带着过去正蓝旗衙门同那些官员说话。
胤祈还不知道他八哥为了不暴露他的真实水平付出了多少努力,他只知道一个错眼就已经将正蓝旗的令牌拿的差不多了。
玛尔珲被胤禩扶着肩膀带出门,马车早就停在门口。
两人亲热的手拉手说了几句话,这才送人上了马车。
玛尔珲还恋恋不舍的掀开帘子,“胤禩啊,你早点帮十五阿哥弄完功课,然后咱们一起去拜访康仲公,我收藏的那副寒梅图据说是康仲公所绘,我想知道是真还是假。”
“舅舅放心吧,”胤禩笑着,手利落的把帘子拉上,“一定不会忘了这件事的。”
车轮咕噜噜转动,一路朝着安郡王府邸的方向去了。
胤禩总算松了一口气,可终于把人送走了,再聊下去,他怕胤祈兴致上来给人家吟诗一首啊!
若说在江宁的时候他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回京之后他无论如何都会弄明白事情的经过。
于是小十五的误打误撞就被他全数了解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暗里腹诽胤祈运气好,有李蟠这样一个好师傅为他筹谋。
但是他心中还是明白要维护胤祈的名声的。
胤祈是被众多大儒夸赞认可的,即使那时候收徒不是自愿,那么后续相处怎样都有了几分感情。
人人都认可的时候,胤禩这样聪明人自然不会去主动扫兴。
揭穿胤祈的真实情况不会为他带来任何好处,只会叫人揣测他是否嫉妒年幼的弟弟。
且文坛诸位大儒也只会以为他偏激激怒,只是个小孩而已,他的名声又能造成什么严重问题吗?
即使戳穿了也不过是叫人付之一笑。
不过看着安郡王府的马车越走越远,胤禩心累,“唉!”
揭穿了只有坏处,可是维护着除了累人外他也没什么好处啊!
衣角传来一阵拉扯力,胤禩低下头正好对上弟弟天真无邪的笑脸。
他哼笑一声,带着些羡慕用手拢着胤祈的脖颈,“小福娃娃呀”
胤祈的脖子被摸的一阵发痒,他缩起来躲着八哥的骚扰,但是手上还扯着人家衣裳,“八哥,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他是个行动力极强的孩子,知道能去之后就要立刻出发。
偏生胤禩是个慢条斯理的,一听急切的话还愣住片刻,问道:“这么急,有人催吗?”
胤祈纠结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倒也不是有人催,是我子心里急,有事情总是想快点做完。”
胤禩回头看了胤禟一眼,瞧他还在那摆弄博古架上的细颈瓶呢,他低下头又来和胤祈商量:“要不吃一口再出去,免得饿着肚子办事,到了那边衙门可不好满足胃口。”
正蓝旗衙门那里是去办正事,即使小吏们有眼色的送糕点也不如在他这里吃一顿来的好。
他心里虽然有些羡慕弟弟的好运气,甚至是带着一点潜意识的嫉妒,但是身为哥哥的自觉还是有的。
胤祈抬头看看八哥,要是没人提吃饭这事,他也就不觉得什么,或许还能兴冲冲的和九哥一起去。
但是被八哥一提出来,他顿时就觉觉得肚内空空如也,随后小脸皱成一团,他捂住肚子,“那还是先吃饭吧。”
趁着吃饭的时候,就随意些说话。
因为也是兄弟几个一起,胤禩和胤禟的亲密自不必说,而胤祈虽然不算是最亲近的几个兄弟,但是关系一直颇好。
胤禩并未严守什么规矩,他不过略略用了两口素菜就开始给胤禟讲正蓝旗衙门都有什么人。
“如今的都统是舒恕,他这几年身体不大好你也晓得,管事的都是下面人。”
舒恕是宗室出身,武功郡王礼敦的曾孙,因为征噶尔丹有功被授予沙喇哈世番世职,擢了正蓝旗满洲都统。
不过这几年许是战场上的旧伤犯了,腿脚渐渐使不上力气,精力也不足以继续管理事务,权力多半都外放了出去。
都统说起来能分成六个,一个旗有三位都统,三位副都统,满洲、蒙古、汉军旗各一,另有三位副都统。
而正蓝旗的旗主只有一个玛尔珲,这从重要性上就完全不同。
胤禩心思灵敏,开府之后分到正蓝旗后又和玛尔珲有亲,他就起了心思。
玛尔珲这个人能力不算出众,不过是不糊涂而已,胤禩从他那里下手逐渐增加自己的话语权。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胤禟一眼,“别管是做什么,总要认真些,那些奴才们才好配合。”
胤禟细细听着点头,他明白八哥恐怕是猜到他们两个是要干什么,不过没有明说。
这就是胤禩的做事风格了,我猜到了我不说,那我就是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一概不关我的事情。
胤禩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不陪着你们一起去了。”
胤祈咬着鸡腿猛的一抬头,“啊?八哥你不去啊?”
八哥对正蓝旗最熟悉,若是能跟他去,做起事来也都便宜很多。
不过他想,既然八哥有的别的事情忙,那还是不要打扰了。
“那好吧,八哥你忙吧,我和九哥可以的。”
胤禩还有些惊讶,小十五竟然没闹着非要他去。
这就是不太了解了,胤祈只会对着纵容自己的人撒泼打滚非要跟着去,但是绝对不会要求别人跟着他走。
更何况胤祈心里隐隐觉得,八哥脾气太好,他不好意思勉强这样的人。
而九哥就不同了,向来就是爱逗人玩,嘴皮子利索的很,胤祈对着九哥耍赖就完全不会心虚。
胤禟伸手盖住胤祈的脑袋,他一挑眉十足十的厉害样子,“说什么呢,这话该哥哥来说。”
“八哥你忙吧,我带着胤祈就行。”
胤祈气闷,他顶着脑袋在胤禟手里转出来,“九哥!”
胤禩无奈的笑着看两个弟弟打闹。
两兄弟在八贝勒混到了正蓝旗的旗主名帖和一顿丰盛的饭菜,几乎不休息的就往衙门去了。
都是正在兴奋的时候,事业脑占据全部。
胤祈想要逃离上书房,胤禟想要讨好皇阿玛,都是各有动力。
知道胤祈其实很想八哥跟着一起去,胤禟搓搓他的小脸,“别想了,八哥不去正好,他去了才是麻烦。”
“什么麻烦?”胤祈疑惑道。
胤禟懒散的靠在靠枕上,细长的眼尾含出几分得瑟,“皇阿玛可是交代了不许告诉他人,就算是八哥咱们也不能说啊。”
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当然了,八哥自己猜到的可不能算是他们透露出来的。
“况且他和人最熟,咱们还得各个衙门走一遍,时间紧的很,八哥和人熟悉才不好催促,要是不熟悉反倒容易。”
反正还有些时间,胤禟就细细讲了些自己的办差经验。
“衙门里混着的都是老油子了,他要是不想做事,你身份再高也没用,他们只是表面热情殷切,但是具体的事一件也不给你干,所以必须直接抓住痛处,才能叫他们听话。”
胤祈听的大开眼界,十分好奇九哥怎么经验这么丰富。
他想到了什么便开口直接问:“九哥,我记得你差事不多的样子,怎么?”
胤禟递过来一个白眼,多扎心啊弟弟,明知道他不得皇阿玛看重还刺他。
胤祈嘿嘿笑着伸出手臂抱着九哥腰身撒娇的晃晃,“九哥,说说嘛。”
脸颊肉被狠狠拧了一把,胤祈捂着脸,“这就是给你贿赂了,快说呀。”
胤禟接受了这个贿赂,他叹息一声道:“是啊,我又没什么差事,所以八哥有些什么差也想着我,做的多了就清楚了。”
从康熙手里派下的差事,才是最好的一种差事,既能在一群官员中当前三的位置,又能学会办事增加资历。
而次一级的自然是太子能给的差事,太子本身就负责监国,康熙不在京城自然是太子最大,能安排差事同样最好。
第三种就是皇子自己有本事了,在六部或者其他衙门任职许多事物等待他安排,依据职务来的差事。
而胤禟走出了第四条路,第三种的分岔路,八阿哥胤禩帮忙给的差事。
胤禟也是足够努力了,他母族虽然借不上什么力气,但是好歹他舅舅还是个副都统,外公是盛京总兵,不会拖后腿。
他额娘宜妃还是宠妃,在康熙有几分薄面。
甚至上头还有个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哥哥,他是各方面都不缺了。
可惜他自己不得康熙喜欢,开府之后也没个什么差事。
皇子中第一档的自然是太子直郡王。
紧接着的是三阿哥胤祉、十三阿哥胤祥,八阿哥胤禩。
这几个都是间接依附第一档的两位。
然后就是独自一档的四阿哥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祯,他们二人都是没有加入哪一方,但是各方关系维持的还不错,能依靠自身能力被康熙安排职位。
剩下的归为一档,五阿哥就不说了,硬实力不够,七阿哥腿脚不好但是也跟着做些事,九阿哥和十阿哥被忽视个彻底。
十二倒是比他们都强些,在礼部混的不错。
胤禟也是没法子,他自己不讨喜,偏偏哥哥能力不够根本不被信任,他想要依靠哥哥都没办法。
还好是胤禩逐渐展露头角,能够拉扯着胤禟一些。
胤禟的差事多是小事,确实能锻炼人,可是也叫胤禟一个皇子灰头土脸的深入了基层。
他喋喋不休的讲着遇到过的事情,有些事情都过去还几年了,如今提起来还是十分生气。
胤禟这张脸生的十分有棱角,眼睛是凌厉的丹凤眼,鼻梁高挺鼻头也精细,看起来就是一幅聪明样子,可他才是细碎杂事干了一箩筐那个。
而生的十分温润看起来平易近人的胤禩却是几乎没干过这些的人。
胤祈看九哥比划着遇到的一些事,还严厉的让他以后注意,他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笑什么?”胤禟感觉莫名其妙。
而胤祈却乐呵的笑着道:“就是觉得好神奇,九哥是看着不好接近,但是最爱闹的,还处理零碎的事。”
胤禟无奈的一拍额头,“你当我不想干些正经差事?这不是没有机会。”
胤禟路上说的多,胤祈记住个三四成就差不多,毕竟九哥废话也不少,记住有用的就行。
他还摩拳擦掌的想要试一下九哥的经验教训呢。
谁知道一到正蓝旗的衙门却被热情的官员们迎了进去,半点没有九哥所说的阳奉阴违、假意为难等等。
胤祈的眼睛圆溜溜的,他好奇的盯着这些人看,怎么都这么老实的开始做事了?
他还没发挥呢?
胤禟抬手敲敲他的圆脑袋,“喂,回神了,想什么呢?”
“在想为什么都这么老实的做事啊,也没有九哥你说的那些情况啊?”
听到这种问题,胤禟总算能够在弟弟扬眉吐气了,他顿时傲慢起来,“要是叫你在这儿遇到那些事情,那哥哥我不是白混了。”
胤祈心里有些想吐槽九哥这得瑟样子,但是又觉得九哥这样好酷啊,甚至忍不住偷偷模仿。
走访的过程中,两红旗的那里最容易些,胤禟的福晋出自董鄂氏,而两红旗正是董鄂家最霸道。
两红旗的都统总有一个姓董鄂,胤祈翻看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熟人。
曾经靠着拉关系才补了位置的善保将军如今是代山东巡抚,从二品的大员,若是去掉这个代字,就是正二品了。
胤祈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想起来这个人,又顺手放回去了。
胤禟倒是瞧了一眼,记得的事比胤祈还多些,“他家重新连了亲,和董鄂七十那边亲密起来。”
“枝繁叶茂就是好啊,董鄂家眼看着又起来显赫的一支。”
胤祈瞧瞧他,好奇道:“九哥,你还这么关注他家啊?”
胤禟皱眉不解,“这种事还需要特别关注吗?”
胤祈比他还不解,声音拔高起来,“不需要吗?”
“这不是听听就能记住的事。”
胤祈哀怨的看了一眼,“我就记不住啊。”
有了胤禟的帮助,胤祈只用了十二天时间走遍了下五旗的衙门。
随后他积极叫来陈随风帮忙,整理好结果,呈递给皇阿玛看。
乾清宫。
康熙拿着折子仔细瞧瞧,每一行都仔细看。
比起本该接受审视的胤祈,反倒是帮忙的胤禟看起来更紧张。
胤祈悄悄伸出手握住九哥垂下的手掌,一模是冰冷的湿润触感。
胤禟的掌心起了一层冷汗,他面色如常的垂眸等待皇阿玛的开口。
康熙点点头,“不错。”
顿时整个书房都和缓了气氛,一直注意力放在九哥身上的胤祈总算是闻到了乾清宫里独特的龙涎香味道。
他笑着开始邀功,“皇阿玛,这份折子是有效的吧,是不是该算一份功劳。”
康熙合上折子,顺手放在桌案左侧,那里的折子都是需要再次看一遍的。
康熙瞧瞧胤祈又打量了一下胤禟,“这功该算是你们俩谁的呢?”
胤禟心里陡然一颤,随即镇定开口道:“儿臣只是帮了些小忙,并不敢称功劳,都是十五弟辛苦得到的。”
“才不是呢!”胤祈大声反驳,他才不要看到九哥让功,“九哥的功劳也很大,我和陈随风只是最后总结了一下。”
胤禟握住弟弟的手,安抚一下后抬头看着康熙道:“十五弟厚道,一点小事也愿意分我功劳。”
康熙眼中笑意逐渐浓厚起来,最后朗声笑起来:“行了,你们兄弟俩就不要推来推去,都有功。”
胤祈扭头一看九哥,两人眼中瞬间迸射出惊喜。
唯独康熙看了有些嫌弃,老九长了一副精明样子,结果却不够精明,真是遭了长相的连累。
胤禟刚才一直推拒功劳,他是怕影响了弟弟。
本来他那份折子皇阿玛看都没看就直接否定了他,是他厚着脸皮和十五弟一起去查访。
康熙回想了一下内容后,他道:“其实呈上来改革旗务的折子并不少,不过这份是最详细的。”
别人呈上来的折子知识粗略的说想要裁撤什么银子,一年能减少多少万两的支出,并且长篇大论改革的重要性。
而胤祈这份详细到,一个旗人家庭一年能拿到多少银子,他们缺少了什么银子之后是不影响生活。
康熙用手指轻点封了蓝封的折子,他问道:“你这里有提到战死旗人的抚恤不可裁撤,是什么什么?”
八旗本就是为了打仗组建起来的制度,有关于军务方面反而更加严谨完整。
一个旗人死在战场上,除去常规的抚恤银子以外,根据他的身份还会有很多种对他家中的补贴。
如果是家中独子,那么父母的养老都由衙门负责,每月固定的粮米发放。
如果是家中长子,其弟妹的婚嫁银子也有补贴。
更不必说如果已经成婚,还有对其儿女的照顾,不过八旗并不鼓励女子守寡,所以对妻子的补贴是没有。
许多人都认为死了一个兵而已,而之后的这些银子支出未免太多了,但凡是提出整顿旗务的,这部分银子其实可以减少。
“所以,胤祈,你怎么想的?”康熙问道。
胤祈一摊手,他还觉得奇怪呢,“这还需要想吗?”
“战死的士兵是为了大清而死,如果降低他们的待遇,那岂不是过河拆桥,谁还愿意为了大清奋勇杀敌啊。”
“虽然我看其他人的折子都说降低很有必要,但是我和九哥一起去看了几家旗人的家庭,他们的得到了这些抚恤银子能生活的更好一些,一条命换来这些,只有不够的份,那里能降低呢。”
康熙心下满意,胤祈这样的想法和他相同。
那些建议裁撤这部分银子的大臣连把刀都没拿起来过,张嘴就胡说八道。
只是因为他也想整顿旗务,鼓励更多人写有关这部分的折子,若是痛快骂出来反倒是影响了大臣们的积极性。
他看向胤禟,“老九,你呢?”
胤禟也是仔细研究过的,此刻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儿臣也是如此认为,且旗兵的待遇影响八旗整体的战力,这才是最重要的根基。”
“反倒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家中也无人在行伍之列的,实在该重新整顿一下,让旗人不再懒散,努力念书习武。”
确实,银子都给撤了,自己讨生活的时候可不就不懒散了。
不过胤禟也说了一些胤祈没有考虑到的一些事。
“钱财对人何其重要,而八旗的稳定同样也有这些钱财的帮助,所以其实儿臣以为裁撤的银子部分应该在几年或者十几年内以另外一种形式发下,避免出现一些过去的问题。”
胤祈听的模糊,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但是康熙听出来了,从前就发生过叫人哑口无言的事情,那都是很久之前了。
八旗内部并不是团结一块,各旗之间仇恨也不少,毕竟努尔哈赤是强行统一了女真各部。
随着统治者的变化,两黄旗和两白旗的权势也跟着此消彼长。
他们上面几旗你来我往,而底下挨欺负的就没变过,最底层一直是两蓝旗。
在康熙初年就发生过矛盾太过或者说欺负软包子过头了。
正蓝旗一堆纯正的女真人举大旗要反清复明,复不复明不重要,反清才是最大的期望。
而镇压者恰恰相反,是明朝降将的吴三桂。
一个汉人镇压满人反清复明,也是叫人直呼荒唐!
康熙对这段历史自然了如指掌,虽然他那时候也才十岁出头,但是他又不能亲政,可不就要拼命念书了。
整顿旗务也是如此,若是操之过急,正蓝旗可是前车之鉴,他们跳出来反对皇室怎么办?
能不能成功另说,只要出现了对大清的稳固统治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康熙稍稍和缓了一些对老九的偏见。
人还是聪明的,就是没有用到正地上。
“这份折子不错,详略得当,朕也看到了胤祈的努力,也知道你所想,就允你半日自由的课程。”
换算一下就是,胤祈还是要三点起来去习武,然后六点开始上课到十二点,下午就可以不用念书了。
胤祈眼睛亮的惊人,他腾的站起来,激动的心简直控制不住,给康熙来了一个猛虎扑食。
他高兴的快要飞起来,抱着皇阿玛的脖子就来了两个亲亲在脸上。
他刚才吃的山楂糕渣滓糊了康熙一脸。
康熙脸色僵硬,手忙脚乱就要把人扯下来。
“啊啊啊啊啊阿玛!!!!”
胤祈无处发泄的精力显露无疑,他在屋里挥舞手臂跑了好几圈,“呀汪汪呜呼哈哈哈哈哈哈哎”
他一声“呜呼”就快活的飞出了屋子。
康熙面无表情的用手臂擦擦脸上的山楂糕碎屑。
胤禟努力维持住下垂的嘴角,死命忍住想笑点冲动。
他开始鼓励自己,爱新觉罗胤禟你已经得到皇阿玛的改观了,你要忍住啊,成败在此一举。
康熙冷冷开口:“好笑吗?”
胤禟一脸茫然的抬头看向皇阿玛,整张脸的表情维持的非常好,“皇阿玛,您说什么?”
康熙仔细打量,胤禟仍然是那副沉着的表情,一点没有平时的样子,像是被老四附体了。
他抬起手臂放在桌案上,“朕看过你那份折子,还算可以,既然旗务的事你也有参与,这里”
他点点折子上,“今年你先负责一部分。”
胤禟顿首,“另外儿臣有个想法,不妨从穷困的旗人里选一些出来去做别的事。”
康熙抬眼,听出来他还是对经商的事情不死心,“朕要看到你的功绩。”
看到了能力,一切才有可能。
一张嘴就从内务府借那么多银子,别说亲儿子了,即使亲娘康熙也不会允啊。
只要老九证明有能力做好,才有可能去借银子经商。
要是没能力,那就继续搁置一旁。
胤禟迈步出来,他看向乾清宫的大殿前,一个身影还在左右跑着欢呼。
他一摸脸上,竟然流下一滴眼泪。
贴身伺候的太监小心翼翼,以为是主子是得到皇上重视才喜极而泣,又或者是苦尽甘来终于得到了皇上的目光。
欣喜道:“九爷,您的能力已经被看见了,马上就能完成您的想法了。”
胤禟沉默着用袖子胡乱擦了眼泪,@?$这傻小子都给定论了!!!!他也不好意思说是憋笑憋出来的眼泪啊!
他上前拦住都要飞上天的胤祈,“十五弟,哥哥欠你一次,你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用念书了!哈哈哈哈哈”
胤祈根本没听说完话,他又欢快的跑走了。
胤禟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十五弟真乖巧,对吧?”
太监尴尬的赔笑,一扭头,十五阿哥已经爬上了宫墙扔着帽子欢呼,侍卫们在底下凑成一堆等着接人。
“是,九爷说的对,十五阿哥最是乖巧不过了。”
第62章
皇上有意整顿旗务,这事其实并不是秘密,稍微灵通些官员的都能知道这个消息。
八旗的支出之巨大在户部是人尽皆知的事,连进衙门送饭菜的小厮都能张嘴说出个一二三来。
上折子的大臣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汉臣,也只有他们才敢写这样的针对八旗的折子。
而八旗中即使是汉军旗亦或者包衣出身的官员也是决计不敢暴露一丁点的想法。
并不是旗人官员看不出八旗支出的巨大给朝廷带来的负担,相反,他们可比别人清楚多了。
而且正因为清楚才不敢提,外人以为的阻力是旗人自己抨击背叛八旗,无视祖宗规矩,所以不敢出头。
实际上的阻力与其他人的想法截然相反。
胤禟接手后如此道:“旗人们是半句不会说的,并不是那些官员真的缺少那点银子,是因为八旗联姻太多,七拐八拐的都是亲戚。”
“一旦上了折子那不是冠冕堂皇的忘了祖宗规矩,是背叛自己的姻亲家眷。”
汉官们写折子都不敢太过深入怕被人报复呢!
毕竟八旗总有几个没念书素质低下手脚利索的会冲动上手。
旗人官员若是敢接受上头暗示写折子,这人一动笔手都跟着发颤,写的文字不是那几行裁撤款项的短短几百字。
而是他得因为他家贫导致二十五岁还没成亲的表弟不准领银子,他死在战场上的姐夫留下的两个孩子每个月不准领那些肉蛋菜。
他得写他七十岁的姨母不能拿养老银子,他下月成婚的堂妹不能领一笔嫁妆银子,他从小光屁股混大的发小生了重病不能领银子去看病。
这样的发生在身边亲戚的事情,谁敢动笔写呢?
别说上折子的人,胤禟领了差事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八阿哥胤禩和十阿哥胤俄两人的府邸都被不少人围着造访。
胤俄那里围了一堆表舅还有不少姨母,这个说‘我和贵妃娘娘是一府长大,你出生时候她还写信给我说你是爱人的小肉球。’
那个说,‘你出宫开府的时候,咱们一堆做舅舅凑了一万两银子给你补贴。’
胤禩同样不逞多让,好歹胤俄的外家钮钴禄氏还是煊赫的大族,穷亲戚虽然有但是更多的还是体面的人。
而胤禩这里穷亲戚就多起来了,他母族不显,穷亲戚更多,上门时候都不是装可怜,那是真可怜啊!
甚至有些个冲动的人,在听到消息的当天半夜里就行动了,胤禟亲舅舅道保家的大门就被人扔了烂菜叶子。
道保甚至还是镶黄旗蒙古副都统,镶黄旗是上三旗中第一,道保的地位可想而知。
但是他家门口都被人扔了菜叶子,皇上整顿旗务带来的消息给普通旗人带来的恐慌之大可窥见一二。
胤禟却表现的格外冷静,他先去舅舅家赔罪,安抚有些压抑警惕的道保。
“舅舅着急做什么,我是领了差事,可是这还没开始呢,不过是消息罢了,那值得这么紧张。”
道保甚至坐不住,他站起来就紧紧拉住胤禟手臂,语气忍不住焦躁,“你跟舅舅说句实话,皇上到底交代了什么差事,整顿旗务到底是到了……那一步?”
胤禟表现无懈可击,他一脸荒唐的表情像是十分难以置信,“舅舅,怎么你也信这些传闻,皇阿玛就算要整顿旗务也不至于叫我来吧,我从前在老爷子那儿是个地位您是知道的。”
“要是什么重要的差事,哪里轮得到我来上手,早就被三哥八哥他们抢光了。”
道保对自己的皇子外甥还真没有什么特殊滤镜。
他们全家靠着宜妃上来的,固然他也算有能力,但是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他能上位还不是因为有个宠妃妹妹杵着。
可有那么一个受宠的额娘,五阿哥和九阿哥也没见得皇上青眼,道保早就对两个外甥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不抱希望了。
他听到解释反而松了一口气,对啊!要是什么重要差事还轮得到胤禟?
但是放心之后还有另一个疑惑没有解开,道保问道:“那皇上究竟是叫你干什么啊?”
胤禟眼中闪过笑意,还好他早有准备,解决了舅舅,就解决了一大半问题。
“舅舅你不知道,我这没什么差事只是跟着八哥到处跑,我心里也是难受,又不像老十那样心宽。”
“我啊,总想着找点事情做。”
“前些日子因为开港口的事情我上蹿下跳的碍了老爷子的眼,可不得去讨好讨好嘛。”
“正好是陪着十五弟写功课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个事,咱们八旗的银子账目不大清晰,好些烂账您也知道怎么回事。”
“正好老爷子叫了,我就应了这差事,只是查账而已。”
道保心里一哆嗦,他眼中浮现怀疑,“只是查账?”
胤禟无奈的一摊手,说话三分真七分假,“我顶多是整理一下账目,回头在老爷子那里也是我有了功劳。”
“不过我也知道这事敏感,回头舅舅你约几位都统一起喝喝酒,叫他们准备准备,我这里还得挑点人手,十日后再查。”
这含笑的语气和油滑的腔调,活脱脱的一个两头吃的奸臣形象,一边拿着功劳,一边还和人串通。
道保这人吧,他胆子没那么大,反倒有些紧张胤禟,“那这…会不会影响皇上对你的看法啊,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差事,可不能搞砸了,日后还得给那个八给别人当跑腿。”
他嘴巴一顿,改了几个字,他知道胤禟和八阿哥关系亲密,但是他不太喜欢八阿哥。
他当舅舅的自然是看自家外甥最顺眼,八阿哥不过也是直郡王的跟班,凭什么摆出一幅哥哥的样子使唤胤禟啊。
但是胤禟心里八阿哥很重要,他也就不敢说什么,毕竟胤禟也是个狗脾气。
胤禟一手伸手揽着舅舅肩膀,另一手放肆拍拍舅舅的肚子,大包大揽额口气,“舅舅你就放心吧!谁来干这这件事都是一样,正好你也借着机会和其他人拉拉关系,帮我拿点功劳。”
道保被胤禟忽悠的完全相信,第二天就找人喝酒去了。
比起胤禟这种长的精明的脸,道保就吃香多了,他长了一张非常憨厚豪气的脸,嘴里还带点盛京来的口音。
一听他说话就感觉特别诚恳。
其他几位都统都觉得自己聪明的很,一下子就领会到其中的意思了。
原来九阿哥的意思是让我们配合拿功劳啊,他也不仔细查,只是想要功劳而已。
这事对于官场上混的人来说可是太容易理解了。
他们当即回去都准备了几个典型例子给九阿哥用来立威,将来折子上也好写明白自己的功劳。
至于被抛出来那些个倒霉蛋,要是怪就怪自己不够重要,活该轮到他们了。
十日,这是九阿哥给出的期限,十日后就开始查账。
这十日,整个京城的风头都是胤禟的,就连太子和直郡王朝堂斗嘴都抢不走胤禟的发光发亮。
不少人心眼子多的都能漏风了,对道保放出来的消息也是半信半疑,心中揣测颇多。
于是聪敏人们又去去胤禟公认的两位好兄弟那里去打探。
胤俄一头雾水,胤禟压根就没告诉他真相,毕竟这傻子很容易被人套话,胤禟说的和道保说的是一套话。
胤俄非常愤怒的维护自己的好兄弟,“你们怎么能这么想九哥呢!他怎么可能兢兢业业办差,当然是同流合污了!”
前去试探的官员也是胤俄的又一位表舅,他被胤俄的直白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十爷,您算了。”
胤俄气的要死,他揪着人家脖子质问起来,“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九哥还能糊弄你们不成?”
表舅冷汗直流,他连连摆手给九阿哥说好话,一堆人好说歹说才劝胤俄把人放下。
别逗了,胤俄人家是贵妃的儿子,亲舅舅都不一定给面子呢,别说这一堆表舅舅了。
他又是个憨人,踢到他算是踢到石头了。
胤俄额娘早逝,并没有其他养母,除去佟贵妃名义上的口头照顾,更多的是宜妃的照看。
他和胤禟年纪相近,就算是分到了福建进贡的荔枝,若是单数两人都得分吃一颗,然后平均分配。
胤俄事业心没那么重,或者说他不太适合事业心重,他和五阿哥胤祺是两大出名的悠闲人物。
亲爹康熙绝对不信任这两人能力的那种。
胤俄嘴里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而另一边同样被骚扰的胤禩就是另一幅样子,他挂着温和的笑容,能亲切的能叫出每个人的的名字,了解每个人的喜好。
胤禩心里都开始暴躁的骂脏话了,但是口气还是一派平和,甚至还有闲心调侃人家想太多。
“九弟是接到差事了,诸位也就配合配合,将来也好做事,若是搞砸了换个人来,那岂不是更难缠。”
亲热的把人送到门口,他一脸的无奈忧心,“郑大人,你腿脚不好,何必还亲自来一趟,早知道您是为了这点小事,我就派人过去给您解释了。”
郑大人心里熨帖,他甚至还愧疚自己的多疑,来贝勒府是麻烦了八贝勒,“都是老夫受不得底下小辈的那些挑唆,九阿哥是您关系亲近的兄弟,我们自然是信的。”
胤禩一脸的动容,他握住郑大人的手攥了一下,“我知道您对我信任,胤禩受之有愧。”
郑大人心中更加涌起一股情绪,他认真承诺道:“八爷,您放心,我会和其他人解释清楚的,绝不叫别人误会了九爷。”
贝勒府门前,胤禩长身而立,他面容如玉,眉峰都是和缓的弧度,最适合混朝堂的长相。
在朝堂上,你必须聪明,但是不是聪明写在脸上,看起来正气十足才是利器。
胤禩看似在微笑,实则人已经放空,他宁愿这位郑大人不要如此信任他!
即使九弟忽悠的再厉害他作为亲近的哥哥也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他和胤禟各有默契,胤禟不说他就当不知道。
成功了就是胤禟的一桩政绩,他能庆祝多了一位进入皇阿玛视野的好兄弟。
如果失败了,那么因为他不知情,外人也怪罪不到他身上来。
胤禩和胤俄作为胤禟最亲近的两个兄弟在外展现出了一致的倾向,于是众人信以为真。
胤禩是凭借着一贯的好形象和温言善语,而胤俄则是凭借直脾气和坚硬的拳头。
胤禟的排行在两人中间,头一次体会到左膀右臂的支撑力量。
查账在十日后开始,最先的突破口当然是各旗早就准备好的倒霉蛋。
八旗中有几个比较特殊的补贴,男子家贫年满二十五岁没有娶妻就可以领一笔银子娶妻。
胤禟直将这个款项锁掉,改为年满二十五未娶可以去当旗兵,这不就有的吃喝了嘛。
至于地点嘛,京城是混不上的,各种外地都可以去,都穷到这种程度居然还嫌弃不想出京?
那你就回家吃自己吧!
另外还有给成婚男子的补贴,改为为女子补贴嫁妆,虽然都是补贴银子,但是从给男子改成为女子。
有官员觉得不太对,随即疑惑问起来,胤禟便道:“给男给女不都是给一家子嘛,咱们满洲姑奶奶尊贵,拿一份银子也是合适,省的男的拿了不知道用用到那里去了。”
胤禟的算盘其实很简单,看似只是换个一个人给,但是实际上男方再娶的非常多,而女子嫁人通常只一次。
仅此一项就能节省许多。
加上一些零碎的款项,可以不给的全部不给,可给可不给的限制条件增多。
当然如果一下子全部施行就会导致旗人群起不满。
所以胤禟给出的解决方法是,银子仍然出,只是不出在这些款项上,将节省出来的银子奖励给旗人中考上文武举的人。
至于其他方面,那就是每几年改变一点,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调整过来。
康熙看了虽然觉得十分满意,但是也知道胤禟手脚快了一些,就装作训斥胤禟。
胤禟也聪明的放缓了手脚,他卡在一个各旗能接受但是稍微有点难受,康熙哄一下就能好的程度。
能做的如此顺利,少不得胤俄时不时因为担心九哥而努力唱红脸,并且还要加上胤禩的安抚。
可以说胤禟一个差事,却给胤禩累的不行,眼瞧着眉眼染了疲累,偏还得装作不知道十分信任的样子。
有聪明的已经看出来了这件事的隐患,将来八旗恐怕不会有如此超然的地位。
但是位卑者说不上话,位高者又觉得少一两二两的银子没什么区别。
有心算计的是胤禟,这件事没个七八年也看不出效果来。
虽然仍有人闹腾,但是胤禟默默叫胤俄出头压制,别说,胤俄这个憨脾气做这些倒是十分合适。
整体大计划就是减少八旗的支出,细小不重要款项直接砍掉,可有可无的改为鼓励旗人念书习武甚至是发明东西的奖励,这点是胤祈加的。
胤祈觉得念书习武有些太狭窄了,总有念书不好练武也不太行的嘛,总要有个一技之长。
还特意提出八旗格格们若是有出众者也可以同样领银子,不过这部分还不太成熟,等几年再看看。
这边的胤禟忙的如火如荼,甚至不忘将其中一个八旗评选的项目给胤祈留了一个考官的位置。
胤祈出的主意,陈随风的写的折子,最后出面办事的胤禟。
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皇上会记得功劳,但是几年内是没法兑现的。
只有胤祈毫不客气的为自己争取到了自由的权力。
至于胤禟,他办完事后不仅背后被人骂,明面上还得被康熙训斥几次。
不过胤祈知道九哥心里不知道多美呢!
能够捞到重要的差事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有上进心的皇子不怕名声不好,就怕整个朝堂都当你是个透明人。
胤祈才不管最后功劳如何算,毕竟他只是开个头。
九哥帮他调查资料,总结所有可用的点,最后还去出面每日都要挨骂,功劳都给九哥都没问题,反正他已经得到最想要的。
自从不上下午的课程之后,胤祈感觉自己和之前截然不同,他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开朗小狗狗了。
在一堆同窗们、弟弟们、侄子们的艳羡眼神中,他从容迈出上书房的门。
他挺起胸膛,带着淡然的微笑,冲着那边的弘皙挥挥手,向另一侧的弘晖点头示意。
他虽然还没上过战场但是已经有了大将风范。
一如将军开疆扩土成功之后不会说是占领什么土地,只会说收复某某土地。
胤祈站在上书房的院子中,他将气势拉满,无比自豪的开口:“再见了,同窗们。”
年纪小些的皇孙嫉妒的都开始啃桌子了。
有王府的阿哥酸的不行,“怎么十五爷就不用上课啊?”
弘皙淡淡瞧他一眼,“因为十五叔文武双全。”
避开人的时候,他也瘪嘴,有点酸。
论文,十五叔已经得到文坛诸多大儒的认可。
论武,那更可笑了,十五叔已经能使八力的桦树皮弓,武力能压制整个上书房。
胤祈潇洒离去,只留下散发着酸味的上书房众人。
不用上课的第一日,胤祈反倒是被额娘安排了一个需要尽快的任务。
追着九阿哥骂的人中有关系的甚至进宫告到了佟贵妃面前,气的宜妃一路追到宫门口要和人当面对峙。
最后还是胤祈腿脚够快跑去截住了宜妃。
“哎呀,宜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回去快回去。”
宜妃气的手都发抖,她拍着自己胸口喘了粗气,她看着胤祈就愤恨道:“小十五,你不知道!”
“那帮人太过分了,进宫来告你九哥的状,有本事就到前朝说去,到后宫来是怎么回事,这是欺负谁呢?”
胤祈忙过去搀着人,他不太熟练的劝道:“咱们不和他们生气,他们都是拿九哥没办法才这样胡搅蛮缠。”
宜妃理智回笼后整理好头发,歉意的看向他,“都是本宫莽撞了,这就去承乾宫一趟,给贵妃赔罪。”
胤祈点点头,“那您自己过去吧,我要去皇祖母那里。”
分开前,胤祈还听见宜妃骂起来,“胤禟这小王八蛋非要接这样的差事”
胤祈努力忽略听见的声音,他不自然的摸摸鼻子,从今天起,这份功劳全是九哥的!
要是九哥有宜妃娘娘这脾气恐怕都能和那些人打起来,他默默祈祷,希望九哥打赢。
得到了特权的第一天,胤祈并没有选择去骑马玩耍,也也没有选择出宫去笑闲逛,更没有去前朝找侍卫切磋,而是选择去皇太后宫里陪伴老太太。
佟贵妃问起的时候还十分惊讶,没想到他竟然没没有撒疯去玩。
而胤祈则是自然的开口:“因为皇祖母很想我啊。”
他因为忙着写折子的事,之后又因为九哥的准备工作他也一直关注着。
前后都快一个月没去寿康宫玩了,仅仅是在中间的时候跟着九哥一起去请安,匆匆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所以皇祖母肯定想他了啊!
寿康宫。
温宪正陪着皇祖母一起听曲,她自己听的还算愉悦,却瞧见老太太时不时就要看看门口的位置,不停的张望着,听曲也是心不在焉的。
温宪不由得拍拍皇太后的手臂,“玛嬷,这是怎么了?”
“嗯?”皇太后疑惑。
“瞧您一直看门外,是等着谁来吗?”
皇太后对着自己养大的孙女自然没什么不能说,“是小胤祈,我听皇上说免了他下午的课,今个就是第一天,他怎么还没来呢?”
温宪哑然失笑,她搂着皇太后的手臂撒娇,“原来是和小十五约好了,我以为只有我一个呢。”
皇太后笑着摸摸她脸蛋,然后解释道:“没约好,是我自己想想着他应该会过来。”
没有约定?
温宪一愣,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想要劝慰一下皇祖母,毕竟胤祈很大可能不会过来的。
无论是出去疯玩还是去乾清宫,都比来寿康宫的可能性大。
她犹豫着想要开口。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玛嬷,我来了!”
亮黄色的身影猛的窜进来直奔目标,胤祈几乎是飞着过来的。
他到了皇太后面前却是谨慎的收了势头,轻轻扑在皇太后怀里,“呜呜呜呜…好想玛嬷啊,我差点就被功课淹了。”
温宪看的愣住,随即她笑弯了眼,小十五竟然还真来了。
怪不得皇祖母如此惦念起来,原来是胤祈真的能做到。
胤祈笑着和温宪法打个招呼,然后积极的窜来窜去,找皇太后给他准备的好多好吃的。
他一来,整个寿康宫的都热闹起来。
瞧温宪姐姐一直在看他,热情的胤祈给温宪表演了嘴接葡萄的节目。
“啊呜!”
抛起来的葡萄精准的落在嘴巴里,温宪看的目瞪口呆,这小子还是这么没有架子啊。
皇太后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身体不适,近来腰上就有些不舒服,闲聊间就说了出来。
胤祈看了一眼,他拍拍手站起来,“那我给您捶捶吧。”
温宪想要劝胤祈别冲动,他力气大可别伤着太后。
太后却积极响应,立刻就同意了,“好啊!”
温宪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再次出乎意料,胤祈的手握拳后很轻很轻。
他垂下的眼中带着一点温柔,对皇太后是十分爱护的态度。
其实胤祈五感十分敏锐,这一年玛嬷的衰老那么明显他自然察觉出来了,让他忍不住想要多陪陪皇祖母。
太后的精力不济是能看出来的,胤祈捶了一会,太后已经合眼睡着了。
姐弟俩安静的出门,准备一起离开。
温宪笑着拍拍胤祈的肩膀,她身量不算高挑,此刻看着已经长到自己肩膀的弟弟十分惊奇,“胤祈,你个子长的真快。”
胤祈笑眯眯道:“当然了,再有两年我都能超过四哥了。”
温宪想了一下四哥的那个身高,还真是很有可能啊!
“到底还是你更孝顺,我本来以为你不回去,还想要劝玛嬷不要期待,紧接着你就出现了。”
胤祈一昂脑袋,“当然会去,玛嬷会想我啊,我是男孩子当然要照顾女孩子了。”
“女孩子?”温宪惊讶的笑起来。
胤祈踮脚扶着温宪姐姐,“姐姐是女孩子,皇祖母也是女孩子。”
他天生力气大,打闹起来容易收不住,男孩们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仅仅是一两次和姐姐们闹着玩,胤祈就发现男和女的力度感知相差很多。
所以他虽然爱闹,但是对姐姐们都小心很多。
温宪笑着用肩膀靠着弟弟,“小十五也是慢慢长大了,我眼里的你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
她的哥哥弟弟那么多,亲近的却少,即使是同母的四哥和十四弟也不会亲密和她说话。
她回忆道:“你两岁多的时候,最是爱吃的年纪,吃了三个大肉包子还不停,吓的太子哥哥去抢,大哥把你抱下去之后你一瘪嘴就要哭,说是没吃饱。”
胤祈收回手臂,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姐姐,翻旧账就没意思了哦。
温宪看着弟弟严肃的小脸,再想到记忆里因为肉包子而哭的胖嘟嘟小孩,“哈哈哈哈哈哈哈。”
胤祈快步离开,天啊!为什么所有人记忆力都这么好啊!
胤祈在之后几天里不仅陪着皇太后,也陪了额娘好几天,跟着娘娘们挑了今年的布料。
荣妃等看着佟贵妃都有些羡慕。
胤祈觉得这样很舒适,他也发挥了出色的社交能力,快乐的在宫中玩耍。
在又一次和九哥见面的时候,看着疲劳的九哥,他随口推荐了一位精通数算的太监,如今在啊保和殿当差。
胤禟疑惑,“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胤祈眨眨眼睛,“九哥你不认识吗?宜娘娘宫里的小朵和他是同乡啊,生辰还是同一天。”
胤禟顿觉荒唐,“小朵又是谁?”
胤祈一摊手,“宜娘娘宫里管花草的小朵啊。”
胤禟:“……”
第63章
寅时的紫禁城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天空的冷白色预示着即将升起的太阳。
打着哈欠的胤祈亲自伸手推开窗,他抬眼瞧瞧天色,从温暖床榻上翻身而起的大脑像是一台刚刚开启的机器,正在缓慢的接收着信息。
明明没有太阳,却能清晰的看见院子里的一切,于是他迷糊的想着天亮不亮是不是和太阳也没有关系,天空有它自己的想法。
端午前夕的空气是湿润的,他的鼻尖能够敏锐的察觉出那种潮湿夹杂着青草苦涩的气息。
这种气息才是真正唤醒了胤祈的思路。
窗外飞来一只黑白色的鸟,胤祈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但是这鸟叫的挺难听。
“嘬嘬嘬”
小鸟脑袋灵活扭了过来看看这个人类,不感兴趣的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胤祈突发奇想道:“我养只小鸟怎么样?”
卢保端了盆温水进来,他熟练的应付着胤祈的各种奇思妙想,“那您想养什么样的鸟呢?”
胤祈接过湿热的帕子,他一挑眉,“养只胖的,红烧还是清蒸都可以。”
卢保默默看了一眼窗外,果然这只叫的很难听的鸟成功的让胤祈起了杀心。
“那还不如养广东送来那种洋鸟,看着又肥又好吃。”
“那东西看着不就是走地鸡吗?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叫鸟。”
卢保护猜测道:“也许是因为贡上什么鸡不大好听,叫鸟就好听很多。”
贡品嘛都得起个好听的名字,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就不重要了。
胤祈胡乱擦擦脸,还是卢保看不下去,接过来细细给他脸和耳后都仔细擦拭一番。
“现在擦的干净也没用,打拳回来还要洗。”
卢保手上一顿,有些无奈,虽然自家主子说的十分有道理,但是听起来总觉得太懒了一些。
胤祈维持着良好的练武习惯,每天必练拳练腿再加上一样兵器。
他在这件事上如此勤奋,那是因为练武是皇阿玛的底线要求了,毕竟对他的这方面寄予众望。
还有就是胤祈精力旺盛,早上若是不练武,这一天恐怕就会总想出去玩。
练武结束,卢保丝毫不意外的迎来了胤祈的抱怨。
“为什么非要留长头发,多麻烦啊,我就想剃个光头。”
活动后的身体散发着热气,只是薄薄的一层汗,因为体力好也因为习惯了这样的运动量,所以一个时辰的活动并不会让胤祈留很多汗。
这还是因为到了五月天气逐渐热起来,若是在十一月到三月的时候胤祈活动一个时辰连脸色都不会变。
卢保虽然并不跟着练,但是上书房那么多皇孙都在呢,他瞧多了人也知道胤祈的天赋之骇人。
若是不算技巧,只是单走大开大合的路子,陪练的几个侍卫加起来都是打不过胤祈的。
胤祈收拾妥当后才去往上书房完成上午的课程,本以为下午可以自由的飞翔没想到得到了皇阿玛的无情召唤。
自从胤祈得到允许下午不用上课开始,他就彻底玩疯了!
除去康熙到寿康宫请安和胤祈碰见了两次,其余时间父子二人还没见过面。
足足一个半月,两人只是说了不到五句话。
本来在前朝有些忙碌的康熙在太子不经意的提醒下,终于意识到他给胤祈的自由太过火了。
这小子简直是玩疯了,成天到处窜。
甚至从外面办差回来的四阿哥胤禛茫然的面对他家府里多出一个六七米宽的小池子,那还是用水泥修建的。
胤禛是有些控制欲在身上的,而且他自己有自己固定的审美取向,府里面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想法布置的。
而这个花朵形状的池子实在是太花里胡哨了,完全不符合他对整体布局的规划。
当他冷着脸去福晋院子里质问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这是十五弟帮忙做的。’
胤祈虽然有闲到处溜达,但是他哥哥们可没有啊。
该忙的人都忙着,不忙的人也要去衙门点个卯,那里能成日在家待着呢。
于是对自己家不算上心的几位,只能茫然的面对弟弟和自家府里的人都混熟了,而他们甚至还没见过胤祈的脸!
但是这种事他们也不不好意说啊,总不能说弟弟你别来我家了。
毕竟福晋侧福晋孩子们都很喜欢十五弟,开个口都仿佛得罪一家人了。
直到太子胤礽懵逼的发现毓庆宫的连廊上多出了两盆茉莉花,一问才知道是胤祈送过来的。
茉莉花这东西香的厉害,只是两盆就把整个连廊腌入味了。
他带着一身甜香上朝的时候成功收获了大臣们欲言又止的眼神,甚至十三弟胤祥还悄悄提醒他克制女色。
太子胤礽感觉自己都要冤枉死了,那个女眷会用这么香的茉莉花啊!
等到下朝后的小型会议上,胤礽被大哥给嘲笑了一句。
“太子爷不会是得了什么新宠吧,这般爱不释手,香味都飘到我鼻子上了。”
随着老大挑衅的眼神,胤礽忍无可忍,他直接对着皇阿玛抱怨起来。
“还不是皇阿玛给小十五免了一半的课,他成日到处乱窜,我连人都没见到,毓庆宫却被他走个遍,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我闺女还嚷着叔叔,阿玛都不叫了。”
康熙本来只是听个乐子,毕竟老大和太子要是不打嘴炮才是稀奇。
他本来也以为是太子女色上没收住,才弄的这么弄的甜香味道,打算下朝后问问太子最近的情况。
没想到却是得到了这样一个解释。
胤礽说起来都觉得十分荒唐,“出门的廊下就多了两盆茉莉花,上面还刻着胤祈的章。”
康熙还没来及惊讶呢,其他皇子就炸开了锅。
老三胤祉嘴巴最快,“二哥,你家也被小十五光顾了?”
这话说的胤祈活像个贼一样。
“我回去才发现我家厨房里多出了几样菜色,也没人问我一声,直接就上了。”
老大胤禔愣了一下,他突兀的想起来他的王府也多出不少痕迹,“我那里好像也是。”
十三胤祥左看看右看看,他试探的举起手,“前日十五弟好像和我福晋加上十四弟妹还有温宪姐姐一起去京外寺庙踏青了。”
十四胤祯迷茫的和胤祥对视,“我福晋?我怎么不知道?”
十三胤祥直接指着他腰间的荷包,“那个荷包里是平安符,那个就是寺庙发的啊。”
“啊?”胤祯仿佛才发现这件事,他低头一看荷包,还真是!
老七胤祐一向有些透明,不大说话,但是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好像就这个木牌是额娘给的,这应该和十五弟没关系吧。
老五胤祺却拉了一把他,“老七,你看咱俩这是不是一样的。”
两人拿出木牌一对,竟然一摸一样,背后的印记都是相同的!
“难道咱们这个也是去寺庙求的。”
还是素来爱搞迷信活动的老四胤禛眼睛比较尖,“不是,十三弟十四弟那个是寺庙的,你们俩这个木牌是道观的。”
康熙惊讶的看到下面儿子们炸开了锅,纷纷交流起来身边的莫名其妙的变化。
主题就是那些日子在我们身边路过的十五弟。
最后还是胤禛拿出绝杀,“呵,我家多出个花瓣池子。”
康熙突然有点心虚,“这可能跟小十五没有关系吧。”
胤禛头一次这么大胆,他抬眼直视皇阿玛,冷冷道:“池边上立了一块石头,上面有胤祈的印章。”
绝招!真的是绝招!众人瞬间同情的看向胤禛。
不过他竟然一个多月都没发现自家院子里施工,也是挺离谱的……
康熙先移开视线,毕竟给胤祈那么多自由的是他。
被这么一控诉,康熙还真觉得给胤祈的自由太多。
而且他这些日子实在是忽略胤祈了,父子俩竟然一个多月没有一起吃饭了!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多深入,皇子们轮番的阐述那些胤祈的影子痕迹。
最后还是胤礽作为太子一锤定音,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康熙,“小十五是有些闲了。”
康熙镇定的摸摸鼻子,心里还有点酸酸,怎么小十五到处出现,就不来乾清宫找他呢。
终于处理政务结束的康熙吩咐奴才把胤祈叫来。
得到的回答却是胤祈跑去宗人府看热闹了,宗室一对翁婿互殴起来,惊动了宗人府,原因是同争一个漂亮姑娘。
康熙无语凝噎,他斥道:“还不快把他叫回来,像什么样子!”
在现场正在看人抓头发的胤祈被奴才们扯着就带回了乾清宫。
胤祈满脸可惜,他嘴里还得抱怨两句,“皇阿玛你不知道,他俩手都扯到身上了,马上就能动手了,你叫我回来,我都看不到了!”
康熙简直无话可说,他直接抓了人过来就道:“你一个皇子到处看热闹成何体统!”
胤祈不能允许皇阿玛如此污蔑他,他立刻就义正言辞的解释道:“皇阿玛你不知道,那可是阿棱贝子和他女婿丰羽啊!他俩争姑娘打起来了!”
康熙手上一顿,问道:“是庆贝勒府的格格的儿子风羽?郭络罗家那个?”
胤祈兴奋的点点头,“就是他!就是他!”
康熙动作一变,把胤祈拉到椅子上,“那你讲讲是怎么回事。”
胤祈‘哇’了一声,他细细描述当时火爆的场面。
“听说是在外宅里抓奸的呢!丰羽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岳父给他戴绿帽子了。”
胤祈叽哩呼噜的将听见的事情一一说来,甚至还讲了现场都有谁来了。
康熙听的惊叹连连,但是面上还得保持冷静,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他俩争的是什么姑娘啊?”
胤祈可惜的叹口气,他摇摇头,“那边人更多,我没挤过去,不过我看保泰哥在那边,回头问问他。”
保泰在福全去世后承袭了裕亲王的爵位,康熙没想到他都是亲王了居然也去看热闹。
不过一想到自家这个皇子呢,居然也凑热闹去了,康熙瞬间平静下来。
他忍不住道:“朕觉得你还是太闲了。”
“啊?”胤祈惊讶的出声。
他看看皇阿玛的脸色,没想到听完八卦就换了一幅面孔,控诉道:“皇阿玛你这是在过河拆桥啊!”
‘过河拆桥’的康熙觉得连桥墩都必须给他挖了,“明天开始,你也跟着上朝。”
上朝?那岂不是又没有时间玩耍了?
胤祈猛的摇摇头,“我不要,我拒绝,也不想去。”
康熙来了火气,“这是你能拒绝的吗?”
胤祈才不吃这套,他直接反驳道:“凭什么我要上朝。”
“因为你是皇子,必须上朝观政,将来才能成为大将军。”
康熙凭借对他的了解,狠狠的拿捏住了。
胤祈握紧小拳头,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还想努力挣扎一下,“那凭什么五哥、七哥、十哥经常不上早朝。”
康熙冷笑一声,朕还治不了你了,“明日他们也必须准时上早朝!”
胤祈只好垂头丧气的接受了这个噩耗。
殊不知收到口谕的胤祺都快傻了,皇阿玛怎么想的啊,他都没有差事,通常没大事他都不上朝的!
胤俄也懵逼的突然被管制起来。
等到第二日早朝,大臣们惊讶的发现皇子队伍扩大不少。
胤祈按照规矩站在哥哥们身后,他冷着脸立志做一只冷酷无情的小狗,皇阿玛伤透他的心了!
因为匆忙就来上朝,甚至这身朝服还是为了过年而做的吉服,看着竟比其他皇子还隆重一些。
胤祺困到想死,突然来上朝的胤俄也难以接受,两人齐齐叹息一声。
胤祈非常不讲规矩的溜达到五哥身后,他用手指捅捅五哥的后腰,“五哥,五哥。”
老五胤祺回头,他惊讶的瞪大眼睛,差点以为眼花了,“嗯?小十五,你怎么也来了?”
胤祈叹息一声,小脸上全是哀愁,“没办法,皇阿玛非要我来。”
比起老五胤祺和老十胤俄,同样被连累来上朝的老七胤祐心思就敏感多了,一看到胤祈就瞬间联想到他突然被皇阿玛要求上朝可能和十五弟有关。
他面无表情的捏捏胤祈的后颈,“来,给哥哥说说你是为什么被皇阿玛叫来上朝的。”
胤祈汗毛直立,他回头憨笑着看向七哥,“嘿嘿,七哥。”
“你听!有人叫你!”他指着前面肯定道。
胤祐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康熙的视线。
康熙冷冷的勾起嘴角,知不知道龙椅有多高?
底下的小动作他看的一清二楚!
“老七,你来说说怎么看。”
开小差的胤祐刚才还气势十足的收拾胤祈,这会儿就被问的冷汗直流。
刚才刚才谁说话来着?
老七胤祐严肃着脸,“儿臣以为还需要多加考虑,此事事关重大,应当谨慎研讨。”
胤祈从七哥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讨好的笑笑。
康熙瞪了两个儿子一眼,他还不想在朝臣面前也跟着丢人,只好放过老七,“嗯。”
胤祐不敢再走神了,全神贯注听着前面大臣们说事情。
差点坑了七哥的胤祈总算老实起来,也跟着认真听,不再悄咪咪在哥哥们之间晃悠。
倒也不是他自己想安静的,而是因为袖子被侧了身子的八哥揪住了。
他听到前面熟悉的声音,是李光地。
李光地提出要禁止开采矿脉。
胤祈皱眉,禁止采矿?禁止了采矿还怎么发展技术呢?
上次海禁的事情还没结束,如今又反对开采矿脉。
胤祈心里腹诽,怎么那里都有李光地啊!
自从索额图和明珠都没了,李光地真是太飘了,存在感骤然升高。
他听的出来,李光地只是开个头,其他人才是纷纷上场。
不过胤祈抬眼看了一眼还揪着自己袖子的八哥,他怎么感觉不少人出来支持李光地之前都会看一下八哥的脸色呢?
他个子虽然长的快,但是只是在小孩里,在朝堂上自然就显得矮小了,视角下移让胤祈能看到很多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康熙听下面人你来我往好几次,他心里也要犹豫,最后只能是暂时搁置,待商议过后再决定。
这个商议的过程就是看谁能率先说服皇帝。
李光地的理由太充分了,禁止采矿的一大原因就是防止农民暴暴动,涉及到土问题,再谨慎都不为过。
可是胤祈听到最后却觉得李光地莫名其妙。
他的思路就是,如果一个人吹风就会生病,那么就不要让他出门,只要把门关上就安全了。
他琢磨一会,头一次觉得他竟然比大臣们聪明多了,那有治标不治本的道理。
胤祈拧着眉头听了后半程。
“退朝!”
老八胤禩扯了一下弟弟,他笑着道:“走吧,先去吃口东西。”
前面太子被人围住正在说话,使了一个眼色给老三。
老三胤祉摸摸脑袋,然后他走向胤祈,“小十五,跟哥哥走。”
胤祈看看三哥再看看八哥,他选择……跟着九哥走。
正好问问九哥之前广东开港口的事情,他实在是好奇怎么李光地就能突然存在感这么强。
相对比之下,倒是显得他自成一派了。
胤禩对着三哥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温和的笑笑转身离开。
胤祉感觉莫名其妙,“他又装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的胤禩眉间堆起褶皱,虽然知道三哥一向讨人厌,但是每听一次都还是觉得……惹人厌啊。
胤祈自然不知道他又错过一次三哥得罪人名场面,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上朝就能经常看见了。
胤祈早晨已经吃过一次,如今是第二次。
胤禟想着反正一会他要去衙门,小十五又没什么事,干脆带他到宫外吃。
兄弟俩十分接地气的选择了一家宫门口不远处的小摊。
坐下的朝廷官员们,在这吃一口然后去衙门当差。
胤禟一过去,惊讶的发现和十五弟打招呼的人竟然也不少。
“十五爷,哎呦九爷。”
“九爷您这边来。”
耳边的听的都是衙门的事,随口闲聊中还有人提起昨天宗人府的闹剧。
胤祈忍不住开口,“我昨天在现场。”
周围人眼睛一亮,于是……堂堂三品大员端着碗站在旁边听胤祈讲八卦。
胤禟再次被十五弟的能力给震惊到,这才是长袖善舞啊!
于是在之后胤祈的问题中,他解释对无比清楚。
其实胤禟的政治主张隐约和李光地,或者说和八阿哥胤禩的主张不同。
朝堂上的大多数人其实很少能说出自己有什么政治主张,毕竟大部分的官位还没到能对国家大事提出自己的想法。
而胤禟不过是其中最寻常的一种,虽然有想要做的事情,但是还没形成自己的主张。
说不上保守,也说不上开放。
不过胤禩是属于保守派的,而两兄弟关系如此亲密,胤禟却心心念念着想要参与海贸,可见潜意识中,两人倾向不同。
第64章
宫门外这家老刘家包子铺,是京城中独一份的美味,而且背后来头可不小。
上早朝的大臣们虽然能够在衙门里得到茶水点心等物来填饱肚子。
像是户部这等十分富裕的衙门,其中的茶点之美味更是远近闻名。
凡是王公贵族高官显贵去户部要银子的时候,户部虽然拖延,但是招待的却仔细,不少人都品尝过这等内供的点心。
但是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滋味,衙门里又不能开火,点心再精致也逃不过一个干巴巴的评价。
所以正好在衙门外的包子铺里面吃点热乎乎的包子,再加上一些醇厚汤汤水水才是这一整日的慰藉。
而这家老刘家包子铺不得了,能够抢到这个位置开店可见本事,据传是四十多年前就开在这了,连鳌拜都吃过他家的羊杂包子。
胤祈嘴巴不停向周围的官员讲解八卦,听的入神者已经是站在了胤祈旁边,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汤呼噜进去,另一手还得夹着一个包子,时不时闷一口进去。
胤祈讲的差不多了,他本打算继续吃一会,身边却有人跟着起哄,“十五爷再讲讲,还没说那姑娘呢!”
说话的是个胸前补褂的,一看就是个红带子。
胤祈这个人,最怕有人捧场,他心里一高兴就要继续开口。
叮!叮!
胤祈疑惑的扭头看向九哥。
胤禟拿着筷子敲敲碗边,他扫了一眼周围,眼含警告:“有完没完,这还吃不吃了?吃饱了的赶紧走。”
凑热闹的红带子只好讪讪的退了几步,不敢继续撺掇胤祈了。
周围的官员小吏们也忙赔笑着退了回去,不再围在胤祈周围。
桌子周边的空气顿时一清,胤禟看看胤祈,问道“还吃吗?”
胤祈点点头,他还没吃饱呢,“我还想要个别的馅的包子。”
刚才忙着讲故事,胤祈吃的速度都慢下来,这会肚子里只是垫了个底。
胤禟招手叫了伙计过来,“上几个别的馅的包子,不要韭菜,再加碗浆子。”
看到胤祈总算是消停的低头吃起东西来,胤禟心里才舒服不少。
他皱眉,声音不大不小,但是足够周围听见,道:“不要别人捧什么你就跟着起劲,有些人又不是没长嘴,自己不会去打听吗?在这耽误别人吃饭。”
背对着的这桌的几位官员一佝偻身子,恨不得躲进桌底下去。
几人对视一眼,九爷这是点他们呢啊!
还真别说,也就是十五爷平易近人,说话也是雨打枇杷叶一样的利索,听起来就是爽快。
他们一时间还真是忘了这位的皇子身份,倒像是兄弟说笑话一样过来听热闹了。
不过十五爷饭还没吃完,也怪不得九爷这个当哥哥的用话刺他们。
胤祈却不知道他九哥还在给他立威呢。
他美滋滋的吃着包子就着小菜,嗯!能干几十年的包子铺果然是有些绝活的。
待胤祈终于吃饱喝足,胤禟就近将人带到了镶黄旗的衙门。
一进大门就看到院子摆着不少桌子,每桌堆着的是小山一样的账簿,小吏们还有一些招揽来的秀才举人一个个的伏在桌子上开始翻查,算盘的声音清脆利落。
胤祈好奇的瞧了一会,“九哥,这是?”
胤禟手臂搭在胤祈肩上,他暗藏得意的解释道:“这些都是过来查八旗账本的。”
若是仅仅是一些小细节的调整,那么八旗中对胤禟的骂声也不会如此之多了。
毕竟是温水煮青蛙的策略,若是叫青蛙察觉到了,那这还是温水吗?
胤禟清查近十年的账簿,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很多以八旗名义下发的银子补贴,其实并没有到旗人手里,这中间是那一步贪墨了自然得详查。
选在镶黄旗衙门有两大好处,第一镶黄旗整体旗人生活的不错,即使是相对贫一些的也比其他百姓好很多。
所以镶黄旗整体贪墨情况很少,胤禟选在这里最放心。
第二便是,镶黄旗的是钮钴禄氏的大本营,钮钴禄氏在此的势力惊人,曾经的四大辅臣,三位都出自镶黄旗,可见其显赫。
胤禟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胤俄的母家正是钮钴禄氏,且钮钴禄氏如今的说话最有分量的阿灵阿同八阿哥胤禩的关系极好。
胤禟将地方选在这里,最安全。
不然若是真有心虚者因为胤禟查账而刺杀什么的,那岂不是威胁到了胤禟。
在大清贪官不一定死,但是如果被查出来贪墨了给旗人的银子,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群起而攻之的可不是百姓了,而是他们熟悉的七大姑八大姨。
胤禟在此处有自己的房间专门办公,就把胤祈带了过去,细细给他讲今日朝堂之事。
“李光地上奏要关停矿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胤祈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光地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明明所有人都知道采矿能够获益很多可是为什么禁止采矿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呢?
胤禟细细思索片刻,他觉得单纯的说出来,恐怕胤祈不容易明白。
“这样讲吧,六年前蒲州的事,就是前车之鉴。”
康熙三十六年蒲州煤矿大乱,造成四十名工人死亡,甚至总督也被问责。
煤矿是康熙二十四年发现的,一经发现就被当地官府牵头开采,另有三家当地的商户参与了一部分。
最开始每年上报的数目十分喜人,但是随着年份的增加,三家商户联合起来并不愿意每年官府分走那么多的份额,于是纷纷贿赂当地的官员。
官员们比起属于朝廷的东西,他们还是更在乎落在自己口袋里的银子。
当时朝廷已经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多次派人过去查探,最后发现竟然是当地的商户和官员同流合污,以至于当地情况极差。
在矿上做工自然胜过在家苦哈哈的种地,以至于百姓纷纷放弃种地,导致田地荒芜。
而大肆的开采之下,煤矿很快枯竭。
因为做工而群聚于此的百姓最后又因为失去了这份收入而变成了流匪。
由此就能看看出禁矿的主要原因就是,第一,矿是朝廷所有,不可私人开采。
第二,百姓们会因为采矿追求利益而放弃务农,田地无人伺弄最后沦为荒地。
第三,开矿会聚集流民,容易引起骚乱,影响百姓生活。
李光地的禁矿建议可谓是有理有据,不仅结合了实际的案例,更是引出了禁矿的好处等。
胤禟拍拍胤祈的肩膀,“所以你懂了吗?”
胤祈皱眉思索,他正在消化九哥讲的这些,不过他疑惑问道:“既然采矿出现了这些问题,那么就应还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一味的禁止。”
“稳定固然重要,可是繁盛的王朝绝不是一味禁止能够达成的,李光地拿不出主意就该闭嘴,而不是跳出来就会禁禁禁。”
胤祈一撇嘴,他哼了一声,“我还想把他禁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胤禟瞬间被逗笑。
他凑近瞧瞧胤祈的神色,倒是看出来他是个激进派的苗子,“原来你是这个想法啊,倒是和十三弟差不多。”
胤祈有些好奇,虽然九哥之前听着支持李光地,但是这些日子两人聊的多,他发现九哥似乎心里不大和赞同李光地。
“九哥,那你是个什么想法?”
胤禟诧异的用手指指着子,“我?”
“嗯嗯”
胤禟沉默片刻,随即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是不停走动的人群,忙的纸张满天飞的小吏们皱着眉摆弄算盘。
他从小时候起就喜欢新奇的东西,因为年幼的时候被传教士带来的药救了一命,所以他对海外很感兴趣。
既不爱文,也不爱武,大概在皇阿玛看看来他喜欢的都是奇淫巧计吧。
在朝堂上,说话没有分量的皇子是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政治主张的。
等什么时候身边围绕着一群同声连气的官员的时候再来谈有什么子的想法吧。
他的声音轻轻飘进胤祈耳朵里,“我我大概是”
胤祈一听不用等说完,直接打断,“好了,九哥,我知道你也支持我。”
胤禟一肚子惆怅的情绪还没抒发出来就被憋了回去,“?”
“啧,”胤祈道,“都这种时候,九哥你竟然还犹豫,说明你就是支持我啊!”
“你要是不反对我的想法,早就会说出来了。”
胤祈总能有这种本事,不看任何外在的矫饰直击中胤禟内心的想法。
换做其他人此刻可能已经瞬间被点醒,明确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这里的是胤禟。
他回头,眼神复杂的看向胤祈,“也许吧。”
他下意识将想法隐藏在心底,不能任由自己的心思乱窜,那是对八哥的背叛。
八阿哥一直是天赋卓绝的那个,无论是幼年时期念书,还是后来成婚后开始办差。
如果他没有能力就不会十几岁上战场,如果他那时候不得康熙喜爱就不会成为年纪最小的贝勒。
胤禟总是跟着八哥的脚步走,他如今骤然发现其实两人政见不同,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说。
胤祈抬眼看看九哥,他隐约感觉到九哥的挣扎,不过他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想明白的人总会想明白,装傻的人也会一直装傻。
胤祈是个不需要结党并且不需要提前和人商量好打配合就能勇敢站出来的实诚人。
所以当他再次上朝的时候,十分理所当然的站在五哥前面了,他就等着能够听的清楚些。
老五脾气好,加上他其实也不爱上朝,有个弟弟能够挡在他前面,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胤祺晃晃弟弟的肩膀,亲昵的笑呵呵问道:“十五弟,你怎么想着站到前面来了啊。”
胤祈回头甜甜一笑,两个小酒窝可爱的嵌在脸上,“因为想和五哥现在一起啊。”
噗呲一根爱心小箭射进胤祺的心里。
他是个倒霉的哥哥,下面的几个弟弟给他留下的全是阴影。
脾气古怪的七弟,天赋压人的八弟,叛逆的九弟,憨憨的十弟。
胤祺最喜欢的弟弟就是十五弟,因为经常去寿康宫请安能看到,还因为这个弟弟一向亲近他。
他拍拍胤祈的肩膀,一副好哥哥的样子,“那以后你都站在这吧,哥哥在你身后。”
胤祈嘿嘿一笑,“那五哥,你支不支持我?”
胤祺一愣,他疑惑问道:“支持什么?”
胤祈拉着他的手,“不管我说什么都支持我。”
胤祺没想那么多,直接就点头了,他没想到才是第二次上早朝的胤祈竟然就有了怼死李光地的想法。
胤祈也是上朝前看到李光地和不少人一起亲密说话才突发奇想拉拢了五哥跟他一起。
鞭声响彻紫禁城,康熙高坐龙椅之上。
高处的光线模糊,叫人难以看清楚神情,他脊背不够挺,手臂也没有特意张开,只是闲散的搭在膝盖上,眼神看下来,就让人觉得这就是君王的威严。
君王含着私心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
胤祈努嘴,给他阿玛来了一个眨眼。
“咳咳”康熙握拳挡住嘴,忍住笑意。
“臣有事奏。”
李光地一派的人站了出来,又是继续上次的禁矿之事。
“皇上,采矿危害一目了然,即使不提可能造成的恶劣影响,那采矿对风水的损害也是叫人心惊。”
风水?
底下突然议论纷纷,没想到这一轮竟然是提出这样一个奇怪的苗头。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风水可不是宗教信仰,但凡要动工就必有风水。
“这……胡大人所说可有依据?”
“还需要什么依据吗?采矿破坏山脉土地,这不是破坏风水,那什么才是?”
“不过是小地方的矿脉,又不是在京城,能影响什么风水。”
“不能这么夸大影响啊,不论是朝廷还是民间对矿的需求都非常大,冒然禁止,臣以为不应当。”
双方你来我往,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胤祈的头跟着扭来扭去,他实在是理解不了,为什么反驳的人口气更弱。
其实不是不够坚定,毕竟论起挑刺大臣们才是专业,只是风水这个点,着实不好反驳。
胤祈猛的举手,他高高的抬起来。
这时候胤祺这个好哥哥就很可靠了,当即用力把弟弟高高举起来,让更多人看到。
“停一停,小十五要说话呢。”
口水都快喷到对方脸上的大臣们诧异的一扭头。
托了出身的福,胤祺站的的非常靠前。
胤祈伸手示意,“我也有话要说。”
康熙饶有兴趣的看向胤祈,“哦?胤祈也有想法,那就说来听听。”
胤祈左右看看大臣们,“我想问问诸位大人,你们都比我念书更多,应该知道更多的矿脉历史吧。”
“一个王朝的繁盛是是丰富多样的,是拥有很多新生的东西,而不是你们瞻前顾后担心的那些。”
“比起我浅陋的想法,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有处理藩国事物的理藩院,有处理海上贸易的粤海关,为什么没有一个管理矿业的衙门。”
胤祈是上朝时年纪最小的一个,气势却不输任何人。
他眼神坚定的看向李光地,“如果遇到了问题,只知道禁止,那么大人们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
李光地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他心里明白,十五阿哥的话并不一定十分有用。
但是他站出来本身就代表一个涵义,有皇子直接反对禁矿。
一位皇子,尤其是在文坛拥有盛名,甚至于人脉颇广的皇子,他的反对尤其值得重视。
实际上朝堂上讨论这么多天,太子那边的人虽然不赞同李光地,但是还真没有那么明确的反对想法。
太子胤礽也在犹疑中,禁是不太支持,可是不禁,又该如何处理采矿带来的问题呢。
胤祈的提议提醒了康熙,确实没有个能够管理矿业的衙门。
这……
胤祈抬眼看向皇阿玛,“皇阿玛,儿臣以为,如果不尝试,就禁止,这不是解决,是害怕。”
“说好的好!”
胤祺鼓掌支持他弟弟。
胤俄也懵逼的跟着鼓掌,啪啪啪,“啊,我也是。”
康熙头疼的扶额,这几个傻儿子啊。
胤祈仰起头,“皇阿玛,咱们还是说说怎么成立矿业衙门吧。”
他直接跳过了要不要禁,开始怎么创建管理矿业的衙门。
一旦成了,在这个衙门当差的官员们又怎么会砸自己的饭碗呢。
李光地瞬间意识到,一旦真的成了,就将有一批人坚定的赞同开矿。
这利益的连结的党派,可比李光地这边的人感情深厚多了。
他看向胤祈,这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谁又说的准呢。
从今日起,争的不再是是否应该禁矿,而是新成立的大清矿业院,谁能进,谁不能进。
胤禟低下头,他静静听着,直到胤俄过来拍他后背,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下朝了。
他忍不住问道:“十五弟呢?”
胤俄摸摸脑袋,“跟皇阿玛走了啊”
胤禟环视一圈,“那八哥呢?”
“和李光地走了。”
胤禟有些失落,看看胤俄:“你怎么没走?”
胤俄才是感觉莫名其妙,“你档着我了啊。”
胤禟狠狠闭眼,他十五弟有皇阿玛询问,八哥有李光地解疑!
他只有……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弟弟!
“唉,走吧。”
胤俄拉着他九哥手臂不放,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叹什么气啊。”
胤禟额头青筋凸起,咬牙笑起来,“你要是再问,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为什么?”
在胤俄的对比下,无怪胤禟十分珍惜他八哥。
不过……虽然偶尔嫌弃,但是胤禟已经开始努力争取,看看能不能在新衙门给胤俄弄一个位置。
另一头的胤祈则是被大夸特夸了。
“嘿嘿,我聪明嘛,我知道的啦。”
康熙一顿,心里有点怀疑自己的鼓励是不是不太恰当,要不还是打压一下吧,孩子也不能太骄傲啊!
第65章
胤祈的想法是新颖却稚嫩的,他总能有很多奇思妙想,虽然大多数时候会让人哭笑不得,但是一二个有用的的点子,却胜过无数庸碌之人。
就如同胤祈在自己的园子里搞东搞西,弄出了叫人哭笑不得的雕像。
以至于康熙在畅春园住着的时候一刻也不能停止想胤祈在做什么。
毕竟那么大个头顶在窗外,他不想就奇怪了。
而如今,胤祈在朝堂上意外提出的点子在康熙看来就是十分有用处的。
新设一个衙门能够更专精的解决矿的问题,也能创造更多的位置。
朝堂上的位置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官位就那么多,为了避免前几朝出现过的冗官问题,大清的官位是十分固定的。
除非是新设一个衙门,不然的话,每年能够当官的人就是那么多,必须有人退下去才能出现新的空位。
康熙摸摸胤祈的脑袋,他突然觉得他家小十五的脑子还是很灵的嘛,能想到这里。
当然了,因为新衙门的出现必然会在朝堂掀起新的波澜,围绕官位产生的争夺也绝不会少。
胤祈笑着靠过去,他扭扭贴贴的紧紧挨着皇阿玛,忍不住得瑟道:“皇阿玛,你叫我上朝果然是有道理的,看我发挥的多棒呀!”
太子胤礽坐在一旁,他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小十五应该不知道哥哥们嫌弃他烦,才让他上朝的吧。
康熙轻咳一声,他赶紧道:“是啊,朕就是觉得你上朝一定能提出些新东西才叫你上朝的。”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不打算叫胤祈知道真相。
康熙对胤祈的想法给与了肯定,结合胤祈的年龄来看,他一定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了。
如果说在上书房念书,那么评价的唯一标准自然是成绩,但是一旦进入朝堂,就不再是做学问,而是真正的论政。
胤祈虽冲动,但是还是有些本事的。
唯一叫康熙感到不适应的是胤祈的方式,他稍微严肃些语气,“胤祈,你今日说的虽然有理,但是还是冲动了些,没有一个健全的章程就贸然提出新设衙门,只是因为朕同意了你的点子,不然的话,你定会被反驳的哑口无言。”
胤礽也颔首,默默同意皇阿玛的言论。
换句说,到了朝堂上,胤祈就是臣子,他的所作所为是绝对不合格的。
“所以你日后也要三思而后行,切记不要冲动行事,你瞧大人们那个是冲动就说话做事的?”
胤祈眨眨眼睛,他如今是有自己想法的小孩了,见多识广的很,还正是自我意识萌芽的时候。
于是他直接回答道:“有啊,之前的吏部尚书富敦不是还和人打架吗?陈延敬大人也因为政见不和揪过别人领子。”
空气顿时寂静的可怕,胤礽仿佛都能看到漂浮的灰尘在光线下流动,他暗自后悔为什么要留下。
不过他心中还有些庆幸,甚至十分遗憾不能把皇阿玛被小十五给噎住的场面记录下来,可惜啊可惜!
康熙欲言又止,直接怪罪到了那些不体面的大臣身上,都是他们毛躁!
胤礽很有眼色的递上话头,“是啊,所以那些冲动的大臣不是值得你学习的,要引以为戒。”
“咳咳”康熙就坡下驴,他点头赞同,“没错,不能学他们,你要学你二哥,行事稳重一些。”
胤祈潇洒的一挥手,“皇阿玛,没关系的,我已经这么聪明了,我甚至还文武双全,要是还行事稳重也太打击别人了,师傅都说了,我得学会藏拙,不能太展示自己。”
“那个师傅跟你说要藏拙的?”康熙声音都差点劈叉。
“姜康伯师傅啊,师傅都说了,我这么天才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不能总展示。”
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很乖的听师傅话。
太子胤礽手一抖,茶水溢在了袖子上。
他僵硬的笑笑,是姜大儒啊……那正常,怪不得要胤祈藏拙,他又把茶杯放下,这杯茶还是不太适合他喝。
还好刚才没进嘴,不然都容易喷出来。
太子胤礽开始打圆场,“那个,咳咳,小十五已经努力藏了”
“藏”他圆不了了。
在半个时辰之前,这小子还直接对上了李光地!
甚至没有提前安排好应和的人,只要老好人的老五以及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老十出来帮腔。
这也叫藏拙?
康熙已经深深的沉默了,他家小十五这个毫不怀疑自己永远自信的心态真是值得羡慕啊。
胤祈美滋滋道:“像我这样聪明的的人是要给别人留点余地的。”
在他强大的表述能力之下,胤礽竟然放松了心情,他甚至隐约觉得十分有道理。
人的语言是十分有魔力的,经常说出的话很容易就被人深深信任成为现实。
一如有人一直说自己蠢笨,那么时间久了还真会觉得他这个人蠢笨。
而像胤祈这样能够逻辑自洽的人简直十分难得。
胤礽若有所思,他抚掌,“其实说的也不错。”
“毕竟十五弟是真的能力出众,武力上就不输任何人,如今还有各种新颖想法,姜大儒所言有理啊。”
他说完后猛然觉得冷飕飕的,一扭头,皇阿玛正在盯着他。
康熙的眼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他正在教育孩子呢,胤祈顶嘴就算了,你还跟着帮他说话?
胤礽扯着嘴角笑笑,尴尬的把手放下,又把那杯该死的茶端起来了。
康熙重整旗鼓继续给胤祈来了一顿朝堂教育。
“朝堂之上每时每刻都应当细心,耐心,急躁不可取。”
胤祈皱着脸,努力向太子二哥伸出手,二哥快救救我。
读懂了弟弟眼中的含义,胤礽开口道:“小十五能够想出这样的想法,想必也是查了好几天的资料,如今想必正累着呢。”
康熙看看胤祈的小脸,“累了?”
胤祈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累了,累了,真的累了。”
见他这般急切,康熙对‘累了’这个说法半信半疑,不过一会还要和太子继续商量政事,只好把胤祈放走。
“那你先回去休息了,不过晚上去寿康宫用膳,朕还有事和你说。”
胤祈连忙点头,然后赶紧撤退,避免皇阿玛继续拉着他长篇大论。
他心里竟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就撺掇五哥说新设衙门的事好了,省的皇阿玛唠叨他。
等胤祈离开后氛围就没有那么好了,虽然不至于僵硬,但是康熙和太子胤礽相处显然没有刚才的和谐。
胤礽又开始默默怀念胤祈了,当胤祈在的时候,皇阿玛经常被吸引走注意力。
因为胤祈从小就在康熙身边看着长大,父子见面的频率堪比幼年的太子。
胤祈是个活泼爱闹腾的性子,因为从小受宠,加上如今年纪也小,身上总带着无畏的气质,说话做事总能带来一点新奇。
康熙吸引注意力后对待其他儿子都会平和许多,胤礽也能稍微松一口气。
今年一年皇太后身体不算好,时不时便说到身体哪里不舒服,有时候是腰背难受,有时候是胸口发闷。
宫里从来不缺少的一种的经历就是死亡。
康熙见过太多人的死亡,阿玛的,额娘的,皇祖母的,以至于如今皇额娘不适,他已经能敏锐的发现皇太后正在衰老。
因着父母实际上都算是英年早逝,康熙那时候也年幼感触不深。
只有长大后大权在握了才会有时间怀念一下额娘,那种年幼丧母的隐痛才会出现在心中。
而如今皇太后骤然的衰老让康熙有一种死亡正在迫近的错觉。
这种迫近不是恐惧皇太后的衰老,而是恐惧自己的衰老。
皇太后是挡在他和死亡之间的一堵墙。
康熙已经渐渐发现了自己身体不如以前健康,春天因为吹风竟然也会病上几日。
身体的失控带来的就是对权力的严密把控,太子的日子难免就要紧张一些。
胤礽趁着康熙心情还算不错,他试探道:“皇阿玛,您之前说同意新设衙门的事,此事既然是小十五提的,那要不要叫他也跟着一起办差。”
办差?康熙皱眉摆摆手。
虽然叫小十五跟着上朝,但是并不是真要他上朝做事,只是防着他到处乱跑。
“他才多大,那能做这种事,朕还要好好想想是否要设这样一个衙门,会不会冗杂。”
胤礽点头表示明白,又开口玩笑起来,“小十五上朝两日可比别人两年都厉害的多,将来他长大后,我都不敢想他究竟能有多少本事。”
康熙愉悦的勾起嘴角,“胡说,朕就能想,小十五日后定能成为一位贤王。”
胤礽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对的,我的贤王。
“对了,保成,之前理藩院那边是什么来着?”
“哦,探子来报,沙俄和波兰合作,割让了一部分土地,参与了沙俄北方的战争,黑龙江将军来报,说是已经增强巡视,时刻主意那边的动静。”
康熙点头,接着又问起胤祥最近的差事,太子仍然是对答如流。
等到两人谈话结束,胤礽便关心了一下皇阿玛身体,然后告退。
回到的毓庆宫的胤礽并未休息,而是选择了立刻叫人过来。
他神情严肃,背手站在窗口,“你叫老十三亲自去一趟吏部,找陈尚书仔细聊聊设衙门的事情,抢不到人没关系,先把这事落实。”
“叫老三联络一下翰林院的人还有一些京城的文人,将矿业衙门的事和科举联系在一起,暗示可能会直接从没有官职的进士中挑选官员。”
“吩咐人在京城几条主街,读书人聚集多的地方和热闹的市场旁边,安排人将十五弟今日朝堂和李光地的对答都传出去。”
胤礽犹豫一瞬,随即道:“把陈梦雷和李光地的事也翻出来,叫人好好讲讲,回头叫老三问问陈梦雷愿不愿意站出来。”
两人共同为大清做事,但是李光地不仅侵吞了全部功劳,甚至没有站出来解释陈梦雷的立场,导致他被认定是跟随反贼,差点全家都死在路上。
而如今陈梦雷侍奉胤祉读书,胤礽自然对这点事自然心知肚明。
只要李光地名声臭了,再想扯大旗反对开矿就不能了,不少人恐怕都会对他心生防备。
李光地心思昭然若揭,想要成为下一个明珠?
做梦去吧。
群聚党羽那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使是明珠那种结党天才都会被党派挟持,不得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站出来和皇阿玛作对。
胤礽冷笑,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老八虽然打的是老大的名头,但是那李光地宣扬的可都是他的名声。
只有老大那个蠢货才会相信老八是给他做事。
胤礽可不会好心提醒,他只会冷眼看着。
虽然他三弟说话不好听,但是对他还是真心的,十三做事也尽心。
而老大那头,也不知道那还能不能叫做大千岁的党了。
随着年龄的增加,皇子们逐渐掌握更多的力量,跟太子之间也不再是云泥之别。
但是很显然,太子还压得住兄弟们。
就在胤礽调动人手想要落实矿业衙门的时候,胤禔那边同样在联络大臣们,联合反对设立矿业衙门,不过效果并不好。
比起反对开矿,眼前能看到的多出来的几个官位才是更吸引人的。
胤禔难得感到有些无力,他打仗虽然厉害,但是朝堂上这些多少有些玩不转了,从前有明珠替他斡旋,如今他这边恰好缺一个明珠这样的人物。
胤禩却劝道:“大哥不必急,反对开矿只是李光地一人之主张,咱们不必非要替他出头。”
“这是何意?”胤禔忍不住皱眉。
胤禩笑的温和,眼神却是淡淡的,“李光地的政见同咱们有什么干系,既然皇阿玛有意设立新衙门,正是该争新的位置的时候,开矿利润巨大,那可是不亚于盐政的肥差。”
胤禔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沉默,随即道:“八弟,那这件事,你就先去办吧。”
“交给你了。”
“是,大哥。”
胤禔等人走后,独自坐在书房,静静的摸出水烟袋给自己点了火,烟雾缭绕中他微微叹息,几不可闻。
……
胤祈知道自己点了火,但是浑然不在乎这火究竟如何了,毕竟他实际上并不关心这些。
只是这一次见到了温宪姐姐的时候,他才带点不一样的想法,发觉自己在朝堂的成长。
温宪笑着同来寿康宫请安的胤祈打招呼,神情中稍稍有些疏离。
她微妙的态度说不出来的古怪。
胤祈悄悄打量了一会,实在是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直到皇太后睡醒了起身来见孙子孙女。
他熟练的躺在皇祖母身边的榻上,手里还剥小橘子吃,他吃到甜的不见外的塞给皇祖母,哄的老太太高兴的不行。
温宪发现弟弟态度一如既往,甚至还体贴的帮她捶核桃,然后又下意识的恢复了之前的态度。
胤祈有些好奇,于是便开口直接问起来,“姐姐之前都摸我的头,今日一来却冷淡不少,现在又恢复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宪没想到她表现的如此明显竟然被小十五发现了,脸上浮现几分尴尬。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想着已经上朝,还办了些大事,就想着对待大人一样对你。”
“可方才一瞧分明还是小孩子的模样,我这心又是放下来了。”
公主和皇子不同,嫁到蒙古的公主和留在京城的公主也不同。
温宪一直被养在寿康宫,最熟悉的哥哥其实只有亲哥哥四阿哥胤禛和同样被太后抚养的五哥胤祺。
但是说实在的,身为被太后抚养的公主,温宪比起其他公主和皇子们见的更多,毕竟即使兄妹不见面,也总要过来给皇太后请安。
温宪更清楚男孩子们的改变,改变就是从上朝开始的。
如果说还在上书房念书的兄弟们还能够和公主们聊天说笑,但是一旦他们上朝之后就会迎来一种微妙的改变。
男孩们自己不清楚,但是他们眼神中的攻击力是隐隐约约展示出来的。
温宪很喜欢胤祈这个弟弟,虽顽皮但是亲热的和姐姐说话,他可爱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兽。
她从舜安颜那里听了上早朝的事情,几乎不敢相信那是胤祈。
“我还以为你会变的不一样些呢?”温宪抿嘴笑起来,伸手摸摸弟弟的脑袋,还是一样熟悉的手感。
胤祈倒是诧异起来,“温宪姐姐这些日子总感觉有些多愁善感。”
“嗯?最近都没见你,你从哪听说的。”
胤祈暗叫糟糕,但是对着温宪姐姐眼神只好回答,“是舜安颜说的。”
“不仅是我,舜安颜都觉得姐姐有些变化呢。”
温宪无语的翻了一眼,“他这些日子忙的很,早出晚归的,成日被拽着去办差,那里能有心思注意我。”
太后本来笑着听姐弟俩说话,她听着听着突然哎呦一声,随即连忙招呼奴才,“去叫个太医过来,就说哀家身体不适。”
温宪一听就紧张起来,她直接站起来紧张道:“玛嬷,您是那里不舒服?”
太后忙把人按着坐下去,“我啊,没什么不舒服,你坐着就是了,等会叫太医给你查查。”
胤祈也急了,“玛嬷,这是怎么了,你不舒服查温宪姐姐做什么。”
还是嬷嬷们最先反应过来了,连忙让温宪舒服的坐下,又把胤祈这个楞头小子赶到一旁。
等到太医背着药箱赶到,替温宪一把脉。
老太医一笑,“恭喜公主,公主有孕两月有余了。”
温宪一愣,有孕?
太后笑的看不见眼睛,高兴道:“我听着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有孕了。”
温宪虽然不是风风火火的类型,但是脾气也算不上多思,太后听出来不对干脆就叫太医查查。
太后一直盼着温宪能有孕呢,她一生无子无女,仅有老五胤祺和温宪陪在身侧,温宪比起老五甚至陪的时间还更长些。
看到温宪肚子一直没动静,太后也有些着急,不过是不敢催,免得温宪有别的想法。
胤祈愣在原地,看着皇祖母和嬷嬷们围着温宪姐姐,他终于反应过来,他要有外甥了!
他连忙撅着屁股挤进去,“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噗!”温宪笑出声来.“你挤什么呢?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胤祈才不管,他一脸神奇的看向姐姐的肚子,这不是他第一个外甥,最大的那个外甥可比他都大。
可是现在温宪姐姐肚子里这个不一样,他从前年纪小,旁人怕他不小心冲撞,都不会叫他和有孕的妇人待在一处。
胤祈小心的伸手,征求姐姐同意,“我能摸摸吗?”
温宪也是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她拉着胤祈的手放在肚子上,“那你摸摸吧。”
手心贴在姐姐的肚子上,仿佛真能感受到里面的心跳,他一脸的神奇。
离开寿康宫的时候,胤祈还亲自扶着姐姐下台阶,又小心的送到宫门口。
温宪哭笑不得的说:“你真是大惊小怪,从前怎么没见你这样体贴。”
胤祈才不管呢,从前怎么能一样,姐姐们都是嫁到蒙古,只有温宪姐姐在京城。
加上温宪姐姐一直不算多健康,前几年那次中暑可是叫他印象深刻,温宪姐姐身体不好的概念早就深入心里。
如今姐姐有孕,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温宪前一刻还在说胤祈大惊小怪,下一刻舜安颜出现。
胤祈高兴的挥挥手给姐夫兼表哥报告好消息,“姐姐有孕了!”
舜安颜一脸惊喜,“啊!”
他跑过来一脚踩到不平的地面,踉跄一下还努力保持平衡,可惜能力不够。
扑通一声,舜安颜扑到在地上,单膝跪下。
胤祈上下扫视,一脸惊奇,“也不用这么感谢吧。”
温宪拍了他一下,然后笑的睁不开眼。
等到舜安颜把人接走,胤祈还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心里觉得十分神奇。
佟家已经高兴炸开锅了,佟国维听到好消息晚上都多吃一碗饭。
而赫舍里夫人则是不经意溜达到公主府,还给舜安颜不少银子,叫他照顾好公主。
因为新衙门闹腾起来的不少,不愿意掺合的人也不少,干脆找借口来探望温宪,避开别人拉拢。
温宪因为在这个时机怀孕,竟然莫名得到了不少哥哥弟弟的关注,弄的她也是哭笑不得。
还好舜安颜虽然也爱权,但是这些跟温宪的怀孕一比也不算什么了,他竟然也难得把持住,谁也不联系,专心守着温宪。
倒是胤祈从去探望温宪姐姐的人里面看出,有谁是真不想参与,又有谁看似不在意,其实背后努力的很。
第66章
胤祈实际上已经算是进入了朝堂,对于他的读书方面,康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了。
虽然被松懈了管理,但是胤祈同皇阿玛相处的时候多,他自然能把握住一点皇阿玛的底线。
读书可以放松,但是不读书是绝对不行的!
他很肯定,如果将来有一日乾清宫的大殿上有大臣开始掉书袋,而他竟然听不懂的时候,皇阿玛一定暴跳如雷。
胤祈惆怅的摸摸他的屁股,他都是知道羞耻的年纪。
从前皇阿玛打他屁股,他都能提着裤子抹抹眼泪跑去找皇祖母告状。
如今可是可不敢那般的理直气壮了,说起来,胤祈还真是怀念从前的日子。
早知道人会长大的这么快,他就趁着年纪小的时候多闹了。
他哀叹一声,“我才十岁啊!”
竟然就要开始半工半读的生活了,真是艰难啊。
胤祈自己是不大能够想起来一些事情的,需要人提醒。
而在承乾宫,他就被额娘点了一次。
“前朝新设衙门的事,你是个什么想法,我瞧着你怎么没什么动作呢,还赖在我这吃喝。”
佟贵妃瞧瞧儿子,心里有些疑惑。
她掌着宫权,前头发生什么事情,她就是后宫里第一个知道,甚至比太后还早些。
太后对前朝不感兴趣,若是涉及到太后或者五阿哥的也自然会有人过去禀报。
不过,太后在前朝好歹还有些动静,比如说康熙要奉皇太后避暑或者祈福之类的活动,大臣们好歹还能听见皇太后这三个字。
而五阿哥嘛,他成功的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朝堂上的透明人。
要不是胤祈跟康熙顶嘴不愿意上朝的时候把人提起来了,最后惹得康熙一怒之下不允儿子们随便告假了,恐怕胤祺还在自己府里面呼呼睡大觉呢。
在前朝,五阿哥是如此的平静且稳定,也怪不得皇太后根本不关注了前朝了。
而佟贵妃就不成了,无论怎样她还有个儿子在呢。
胤祈又被皇上提溜到上早朝去了,她可不就需要时刻关注些。
“额娘还以为你会忙起来呢?”佟贵妃道。
“嗯?”胤祈一脸不解,他拿着枣泥糕吃的高兴,“为什么我会忙?”
佟贵妃瞧瞧门外,门口的奴才们离开的也远,她也就放心说了,不过声音还是稍微压下了一些。
“那新设的衙门不是你提的吗?你不插几个人过去?”
胤祈一愣,他细细瞧了一眼额娘,将手里枣泥糕放回盘子里,“额娘怎么会想到这个?是有谁来找你了吗?”
额娘虽说关心他,但是不大可能会想到这些,她本也不是那种对前朝事情十分感兴趣。
佟贵妃白他一眼,“我怎么就想不到了,你可不要上了几天早朝就瞧不起你额娘。”
胤祈被扣了个帽子,他当即就大呼冤枉,“额娘,我怎么敢这么想,我这不是觉得你不感兴趣嘛。”
佟贵妃伸手一拧他鼻子,笑道:“你啊,就会哄人。”
“不过这事还真是别人问我打听的。”
胤祈一噎,果然不是额娘自己想的。
佟贵妃也是纳闷,她知道这设衙门的事是胤祈提出来的,但是朝堂上不是还没有定论呢吗?
怎么就有人过来找她敲边鼓了。
她不知道的事情,胤祈也是想不明白呢,他只以为是皇阿玛犹豫了几天之后还是决定设立新衙门。
殊不知太子在背后办了不少事情,就是为了将新衙门落实。
太子倒不是为了那些多出来的官位或者是利益,纯粹是想要打击一下李光地。
李光地曾经和明珠、索额图等人都不是一个牌面上的,那时候还轮不到他说话呢。
偏偏前面两位前辈直接触怒了康熙,导致被圈禁在胡同里郁郁而终。
几乎属于同一批次的佟国维因着身体不大好,逐渐也退了下去,虽然有官职在身,但是基本已经不上朝了。
李光地凭借着一点微弱的优势竟然是再度起来了,隐约是要结党的意思。
其实朝廷里,大大小小的结党还真不少,所谓的同年也是这样一种明目张胆的结党关系。
不说别的,陈随风几人都是胤祈的伴读,关系一向亲密,即使胤祈将来是个闲散王爷,那么陈随风和佟丰庆等人的关系也类似一种结党。
太子不会闲的什么小团体都管,他还没那么敏感,还不是李光地和老八那点小心思太明显了。
他不压一压还真以为所有人都和老大一样傻了。
李光地强调自己的政治主张,不仅是为了拉拢和他见地一样的人更是为了给结党制造条件。
而太子自然要寻到时机,直接将他们打散。
太子不在乎谁能得到那些官位,他只需要让皇阿玛坚定设置衙门这个想法,如此就已经是重创了李光地。
等到新衙门的消息从乾清宫流出来的时候,太子的目的已然达到,随即就收敛了人手,显的格外低调。
可是太子是低调了,别人却纷纷躁动起来,就连后宫也免不了这种影响。
佟贵妃前前后后也接到了不少人的暗示,有递了牌子进宫请安的,还有另辟蹊径去佟家拜访的。
十五阿哥胤祈在朝堂上提出了设立新的衙门专门管理矿业,在这上面,他有几分话语权是应该的。
年纪从来不是问题,太子爷十岁的时候已经在乾清宫批些不重要的请安的折子了。
佟贵妃作为后宫掌权的宫妃,且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被人奉承讨好求她办事的人可太多了。
虽然来的人有四五个,但是每年选秀的时候,承乾宫迎来的贵妇人至少是这次的十倍。
她一开始还真没当回事,不过是端庄的微笑,胤,一问三不知,一字不应承。
却没料到,一个新衙门的吸引力那么大。
佟贵妃拉了胤祈的肩膀衣裳,直接把人拉的近些,她低声,语气有些复杂,“定嫔都过来找我了,还带了她亲自做的一身衣裳,封嫔那年得的一套点翠首饰都送来了。”
胤祈耳朵一动,惊讶道:“十二哥?”
定嫔是十二阿哥胤祹的额娘,出身一般,家底也是这几年有的,若说有什么值得提起的,那就是她哥哥是如今的九门提督托合齐。
胤祈有些疑惑,“十二哥在礼部待的挺好,怎么也想去矿院呢?”
佟贵妃点点他脑袋,提点道:“你也说了,礼部是待的不错,可是也摸不着什么事情啊,那有新衙门得看重呢。”
胤祈不太相信,他总觉得十二哥不是这样想的,“这事保不准是定嫔娘娘自己的想法,十二哥自己如何想可说不准。”
佟贵妃看他认真思考的样子,突然也察觉出儿子的逐渐长大,她心里有种暖烘烘的满足感。
随即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你不给自己人筹谋两个空缺吗?”佟贵妃奇怪道。
胤祈手一顿,捏着的桃酥在不经意的力道下断裂开。
他猛然被额娘一句话打开了思路,筹谋空缺?
胤祈眼神虚虚的陷入思考,他手里还动作不停把断开的桃酥塞进嘴里,进口满是香甜的气味。
下一刻,他端着擦茶杯牛饮一口,豪放的一抹嘴巴,他眼睛亮的惊人,“额娘,我先走了,改日再来。”
说罢,人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佟贵妃还在身后惊讶呢,“他还没说怎么做呢!”
嬷嬷笑着收拾胤祈留下的杯子,“娘娘您就放心吧,咱们小主子看着粗枝大叶,其实人心里自有主张,绝不会吃亏的。”
佟贵妃一愁,“嬷嬷,我这也是担心呐,他年纪小又是单纯性子,万一叫人算计了可怎么办。”
嬷嬷笑着摇摇,“您想想咱们小主子是跟着谁长大的,咱们小主子只是脾气好,可不是没心眼。”
胤祈,其实是跟着皇上长大的啊。
佟贵妃一晒,“这倒是。”
混在乾清宫听多了,即使胤祈再笨总能学上一二。
虽然一些话本子上总写什么后宫女子狠辣,心机多。
但是全天下心机最重的地方肯定是朝堂啊!
女子们为了争夺一个男人的视线所作的事情,那里比的过男人们争夺权力的手段脏呢。
胤祈之前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朝堂了,他还停留在说话表达自己意见的层面。
额娘却意外提醒了他,他已经能够直接开始行动了,为自己划分地盘这种潜意识还是存在他脑子里。
胤祈开始思索陈随风直接进入朝堂的可能。
陈随风确实是一位难得的青年才俊,当初康熙选人做伴读真是一个好主意。
小一点的时候,胤祈才六岁,陈随风已经十二了,能够很成熟的照顾胤祈。
并且胤祈刚好开始做事的年纪,陈随风想必已经历练出来了,能够直接帮忙。
但是没想到陈随风竟然这么优秀,年仅十六已经考上了举人,虽然名次不算前,但是这样的年纪已经是难得的好苗子。
据李蟠判断,若是陈随风愿意多等个七八年再去考进士,能够争一争一甲之列。
少年状元只是存在话本里,李蟠中状元的时候都四十多了,对陈随风的评价已经很高了。
“随风,你想不想进矿院啊?”胤祈认真问道。
在他看来,很简单,他出门遇到好吃的东西,打包一份给小伙伴分一分,很正常,
小团体里,陈随风年纪最大,也是最适合现在就进入朝堂的。
胤祈已经发现了,上朝还是得有个人帮腔才好。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陈随风本人的意愿,也许他更愿意考中进士后当官呢。
陈随风一愣,茶杯抵在唇边,“我”
恍惚中两条路线出现在眼前。
第一,答应十五爷,进入矿院衙门。
新衙门必定得皇上看重,能够施展拳脚的机会很多,他有望在二十岁达到五品甚至是从四品。
第二,他努力个五六年,考中进士,幸运的话能够名列一甲,然后进入翰林院待三年,外放之后五品起步,努力个十几年调回京城。
倒霉一点的话,不能一甲,只是普通进士,那更久了。
陈随风唾弃自己只看眼前利,正经的进士出身肯定比直接进的要受文臣欢迎。
可是他不禁问自己,得到其他文臣的认可,有用吗?他们会提拔他吗?
会像十五爷这样想着他吗?
“唉。”陈随风叹息一声,胤祈差点以为他要拒绝。
陈随风站起来深深的一拱手,长揖到底,“还请十五爷为我筹谋。”
胤祈看他做了决定,也不磨蹭,他拍拍人肩膀,“我这边先用上力气,你自己也得抓紧些。”
陈随风明白是什么需要抓紧,他得快点娶妻,所谓成家立业,娶妻之后才能成功拿下差事。
他深呼一口气,“我会跟吴家那边商量,尽快完成。”
他未婚妻吴佳氏不懂为何要这么快成亲,流程都加快许多,显得不够体面,心里有些失落就显露出来。
舅母不好出面说什么,还是吴佳侍卫这个当哥哥过去下狠心骂了妹子两句,叫她不要拖后腿。
骂完之后又请舅母安慰了吴佳氏,告诉她,陈随风着急成亲是因为忙着差事。
等到几月后,刚进门的吴佳氏直接就被一个诰命身份砸在了身上,这才明白为何哥哥对她疾言厉色,叫她识大体一些。
胤祈想要给陈随风弄一个差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容易在,胤祈占据优势,这事是他提出来的。
难在,盯着的人多。
好在陈随风这个年纪和资历不够,不可能主管,副手也不太好争夺,倒是第三把手和第四把手能够研究一二。
宫里的端午节要过六天,从五月初一到五月初六。
于是四月二十九,康熙就叫了人到乾清宫商议。
“新设大清矿务院,吏部出了份详细的折子,你们也瞧瞧,有没有合适的。”
吏部对新设衙门比较谨慎,按照常规设置。
矿务院按照全国地区划分,设置出十四个清吏司,主抓各地矿产的发现、登记、开采、保护等。
南档房负责行政事务,北档负责人事和财务,另有内仓处负责卖出,其余的司务处,监印处等一样不落。
除去小吏外,整个衙门主事的是三位尚书,一位是从一品正两位是正二品,左侍郎从二品,右侍郎正三品,其下员外郎八名,主管山西山东等多矿的地区的为四品或者五品。
胤祈翻开折子直接略过前面几个官位,那个可就不是陈随风能够的了,倒是下面几个员外郎,从五品的这个还能试试。
折子后面两页已经写了不少人名,都是吏部提名的人选。
众人心知肚明,里面这些名字能不能成得看今日如何商议了。
比如尚书的其中一位管青岩,这老头明摆着去养老的,所以这个位置一定是他的。
尚书人选,康熙已经自己拟定好,剩下的就是侍郎和员外郎等。
康熙神情淡淡的瞧着底下儿子们的神情,能出现在这的,都是对官位有些想法的。
不想参与的早就找机会先撤退了,坐着的几位大臣们也是盯着自己的鼻子尖瞧,他们打定主意,皇上不问就不开口。
出乎意料,最先开口的竟然是九阿哥胤禟,他抬眼笑道:“儿子都瞧了,吏部各位大人果然是厉害,提出来的人选,儿子看每个都合适,着实是提不出什么意见来。”
康熙心知老九这是铺垫一下,但是因为老九近来一直忙着旗务的事情,初步已经将明年的支出节省了十五万两,康熙正是对他改观的时候,于是也乐得开口配合。
“叫你来说说想法,你倒是夸上了,随意讲讲,不妨事。”
胤禟心中一喜,既然皇阿玛愿意配合,他自然这事有希望,他连忙站起来,“皇阿玛,老十一直对这仿方面感兴趣,矿务院不仅得有有人懂得财务,也得有人懂技术啊,老十前些日子还跟我说想去学习一下呢。”
康熙惊讶的扫了一眼,没想到老九竟然不是为自己谋利。
胤禩脸色隐隐难看,随即忍耐回去,老九没听他的。
胤俄在九哥示意下,他站起来,^_^看向皇阿玛,眼神十分忐忑,“是,儿子…儿子对矿务很感兴趣。”
康熙其实不大放心胤俄办事,但是胤俄只是想去,具体的职并不安排,康熙略一思考也就允了。
“那老十就去矿务院听吩咐。”
“是,儿臣领命。”
胤俄笑的眼睛的都看不见了,坐下后又去摸胤禟的手。
啪!
胤俄委屈的缩回被打的手。
胤禟开头叫人瞠目,有些人暗戳戳的打量,不知道这位九爷是什么意思。
胤禟心知肚明他虽然进了皇阿玛的眼睛,但是他干的就是脏活累活,将来八旗改制成功了,没人记得他的好,只会有无数人骂他。
他当然要趁着这个时候,多多捞上一些东西,怎么也要给老十弄个差事才成。
有人开口之后,后面就纷纷有人说话了。
像是老九这种自己站出来说的,实在不够高端。
出来说话的都是小卒子。
“方大人为右侍郎,臣以为不大合适,之前曾经有过疏漏,怎么继续任用呢?”
“最合适的应当是卫文远大人,他精通易经,最适合在矿务院为官。”
“擅长易该去钦天监了,怎么不去呢,是不喜欢吗?”
“小于大人这么说话就有点难听了。”
“我还有更难听的,你要不要听,一百以内的数算都算不明白,还想去管银矿?”
激动的大臣们口水都能喷到对方脸上去。
胤祈提前打好的腹稿竟然毫无用处,他竟然都插不上嘴,急的在旁边转圈。
“听我说几句啊。”
乾清宫这种小型的会议,可比早朝野多了,什么都敢说。
胤祈一跺脚,憋的脸都红了,“听我说一下!”
大臣们微微一顿,等待下文。
胤祈提议道:“陈随风精通数算且擅长易经,曾经还在山东等地待过,不如叫他为员外郎。”
这句犹如一团棉花,哦,陈随风啊,谁的人?
不知道,继续继续。
“我还是觉得方大人不合适。”
“那林大人如何?”
胤祈瞳仁转动,有些尴尬,他扣扣手。
他一扭头,刚好看到十哥美滋滋的坐着呢。
他几步迈过去,“十哥,帮个忙。”
一团热闹氛围中猛然窜出一句憨厚的声音,“陈随风为员外郎?我同意啊!”
第一位入职矿务院的十阿哥胤俄直接同意了陈随风的加入。
宋大人摸摸胡子扭头看过来,带着股说教的意味,这位也是上书房的一位先生,“十五爷,如此场合不适合玩闹。”
胤祈挑眉,直接对着人过去,“我没有玩闹啊,皇阿玛都说了是提提自己的想法,我这难道不是想法吗?”
宋大人脸色不好看,“陈随风那个小子我也是见过,不过是个举人的身份,那里担得起员外郎。”
胤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还真是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宋大人,大清那条律法有规定只有进士才能当官的。”
宋大人微微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没有规定,不过陈随风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哪里能当的员外郎。”
胤祈扭头看了一眼皇阿玛,极佳的视力让他看到皇阿玛眼中的戏谑之色。
于是他放心对准宋大人,“总不能叫七老八十的去当员外郎吧。陈随风年纪轻才是优势,能够为大清效力更多年。”
宋大人被他说的愣住,只好拱手向皇上,“皇上,还请不要让是十五爷胡闹了,这是朝廷大事。”
一听到这句,胤祈是真的有些恼了,太子脸色也不好看。
胤祈直接笑出声来,“宋大人你真是有趣,你今日讨论的朝廷大事还是我提出来的。”
“辩不明白就说我胡闹,宋大人办差没见多努力,争位置的时候倒是很积极。”
这位宋大人也不知道是谁推出来的,刚才就被人一顿喷,如今还敢出来。
宋大人被气的一个倒仰,“你!”
康熙努力憋住笑意,“好了,宋岳你退下吧。”
宋岳脸色一白,知道自己完了,他失败了。
康熙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胤祈,竟然已经懂得为自己人争取东西,实在是很大的进步。
虽然手段稚嫩,但是胤祈是个不退步不吃亏的,这就好。
“就如你所说,先叫陈随风代员外郎,做的好就能去掉这个代字。”
胤祈眼睛一亮,高兴的几步过去,“谢皇阿玛,陈随风一定不会辜负皇阿玛的期望的。”
康熙一顿,他刚才有说对陈随风有期望吗?
胤祈这小子,学的未免太快了。
第67章
即使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他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需要内务府去经营的。以此来供应整个皇室的生活所需。
内务府在直隶、热河、盛京等地有大量的官庄,每年除了能够交上来的鸡、鸭、鹅、猪、杂粮、葡萄、桃子、野鸡、干果等以外,还有地亩银两。
一部分税关都有“办贡”的任务,每年都要交上一部份贡品,这些贡品中少数精品会被留在皇宫中,其余部分在过一二年后就会被内务府卖出去。
另外内务府还垄断了关外的人参、皮子以及新疆的玉石收入等,还有崇文门和上驷院的老弱牛羊驼马等,卖出去也是一笔收入。
内务府基本能够做到收支平衡,不需要户部拨款,在一些年头好的时候甚至还能交给户部一部分盈余。
当然了,东西是东西,银子是银子,现银自然没有那么多。
皇子出宫开府之后,第一年仍然可以在内务府领取供应,之后嘛…就得看康熙本人的心思了。
反正到了如今,出宫开府的皇子们,从直郡王胤禔到十四阿哥胤桢,目前只有胤桢还领着内务府的供应。
人的银子流向哪里,心就在哪里,即使是坐拥江山的皇帝也是一样。
许是胤祈人前应对得当,叫康熙发现他的聪明头脑,于是决定奖励。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康熙发现小孩长大不少,从前年纪小,顶多晓得贡品里的吃食是好东西,对待其他都不太感兴趣。
但是如今给他些银子也能花出去了,康熙于是吩咐内务府拨了八千两银子给胤祈。
一个亲王一年的俸禄是一万两,康熙本打算凑个整,但是想着从内务府走,账面怕是别人都瞧着呢。
于是他决定低调一些,吩咐内务府划拨八千两,另外两千两从他私库里面拿。
他一点没想到,八千两一点也不低调。
这笔银子不管胤祈是随意花用了,还是拿去收买人心,都能算是正经用处。
康熙给银子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嘛。
胤祈算是进入半工半读时期,他的伴读也渐渐进入朝堂,胤祈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内务府得了如今的乾清宫副总管李德全的光顾。
府司的主管是阿佛保,他笑眯眯的迎了李德全进门,“哎呦,李总管您安,早知道您来,我就叫他们提前候着了,也给您请个安。”
要说皇上早些年最信任的肯定是梁九功梁总管,但是人是会老的,梁九功都这般年纪肯定是不能经常随身侍奉皇上的,毕竟他也不是能够守夜的年纪了。
虽然他如今依旧是乾清宫的总管,但是谁都清楚,李德全的崛起势不可挡。
阿佛保虽然是在内务府最有油水的地方,家里也有些个关系,但是在这些天子近侍面前还是小心的躬身,免得惹了他们不快。
李德全拍拍衣裳,他也是笑着回应,“大人客气了,什么请安不清安的,今个儿过来是有正经事。”
阿佛保哎呦一声,“您还亲自过来了,不知道是有何吩咐?”
李德全道:“是皇上吩咐的,给十五爷拨八千两银子,另外就是端午节,各地送来的东西里捡着十五爷能用的,先给挑出来一份。”
每逢各种节日,各地都有送来的东西,端午不是大节日,各地送来也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多是当地特产等。
不过能叫十五爷先挑,也是皇上独一份的宠爱了。
阿佛保犹豫道:“那太子爷那头?”
李德全眼中精光一闪,“皇上只提了十五爷,别的并没说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太子爷的待遇都不能说在皇子中是第一等,因为其余皇子根本没法和他比。
紫禁城的东西最先供的就是皇上和太后、太子,这三位才能说是紫禁城的主子。
可是皇上偏爱太子,很多时候自己那一份全都给了太子,甚至在十五阿哥没出生前,有时候需要节省一些的时候,皇上都是省了自己那份,也不会省太子那份。
宫里人都知道十五爷受宠,可是毕竟那时候年纪小,皇上给的东西也就是那些吃喝上的,花费的心思才是值得称道。
如今一看,十五爷刚开始上朝观政,皇上就吩咐给是十五爷拨银子,八千两啊!
银子才是真情实感的宠爱啊。
往年的这些贡品,太子爷那份一定是第二份挑出来的,第一份则是皇太后的。
阿佛保苦着脸站在李德全旁边,“哎呦,总管,您这没个信儿,下面人也不敢随便挑啊。”
挑的东西紧着十五爷,得罪了太子爷那头,太子爷那是好惹的吗?
可是这事又是皇上的吩咐,十五爷那边还有个贵妃娘娘管着宫权呢。
他一个人物哪里敢直接在这里做主呢。
李德全并不接他茬,只是冷哼一声,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阿佛保,他轻飘飘道:“如何吩咐,你就如何做,又不是只有那一份东西,好生安排着。”
阿佛保挂着苦笑把人送出去,心里暗骂这些阉人就是脾气古怪,之前孝敬了那么多东西都得不来一句好话!
属下愁容满面的问:“大人,银子是好调,可是东西……咱们到底先送太子爷那份,还是先送十五爷那份阿。”
阿佛保心里烦着呢,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属下脑袋上,“送送送,送我坟头上去才好呢!”
属下被打的脑袋嗡嗡的也不敢嚎叫,委屈的忍住疼,连忙又跟着阿佛保去了库房。
内务府的几个小官也都赶过来一起商量,着实是苦恼,哪个都得罪不起。
可是既然皇上有此吩咐,做奴才的就得办好。
阿佛保瞧了瞧端午各地送来的东西单子,他手指头划拉两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给十五爷。”
他脑子转的也算快,既然必须先给十五爷挑的情况下,那就尽可能不得罪毓庆宫那头。
“十五爷年纪还小,后院还没有人,咱们就多挑些十五爷能用的上的送过去,至于首饰绸缎之类的送到毓庆宫去正好,今年多加两成的分量。”
身边小官一听就变了脸色,惊声道:“两成?”
“东西都是有定数的,毓庆宫多了两成,那这两成从哪来?”
阿佛保叹息一声,他何尝不知道呢,“难道你要要毓庆宫来人问罪吗?”
小官立刻沉默了,最后勾勾画画只能是从旁人那里挪出一点点来。
后宫几位娘娘的不敢少,人家都有成年的皇子呢,叫人记住也少不得吃些排头。
至于妃位以下,那就对不住了。
东西一层层发下,内务府送各宫去,各宫主子再分给底下人。
胤祈倒是没看东西,内务府送来不少徽墨、紫毫笔,还有一些彩色宝石。
从前倒是没送过这些东西,胤祈有些好奇,还以为那些彩色石头是用来打首饰的。
卢保笑着道:“都是些作画用的颜料,爷也不爱画画,是收到库房还是?”
颜料啊胤祈放下手里的彩色石头,他琢磨了一下,“我又不喜欢画画,分成两份吧,一份给康仲师师叔,一份给七哥送去。”
卢保犹豫道:“这是端午节内务府送来的,想必七爷那不一定有,咱们送去,恐怕七爷多想。”
他跟着胤祈时间也长,在宫里这么久,自然也明白这些节礼是有三六九等的。
内务府的捧高踩地才是常事,又不是审案的大理寺。
七爷那里恐怕是没有这些东西的,一送过去,可别人家不领情,反倒觉得是十五爷的羞辱。
胤祈一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张口想要解释说我七哥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出口之前他就犹豫了。
他不能因为七哥不是那样的人,就随意对待啊,就算七哥不多想,也有外人的眼睛在看着。
这时候…胤祈看看这箱子颜料,“内务府真会出难题,给我送这些干什么。”
“算了,先收起来吧,等过几个月七哥生辰的时候再送过去。”
他扭头看向卢保,“这样总可以吧?”
卢保无奈的点点头,又解释道:“真不是奴才想的多,咱们总得注意些。”
“行了,”胤祈摆摆手,“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
“对了,那个箱子里是什么?今年内务府送来的东西真多。”
卢保看向胤祈指着的红木箱子,他走过去对了一下内务府的单子,“是皇上拨给您的八千两银子。”
里面是白花花的一箱银子,顶上还放着两张银票。
“哇!”胤祈惊叹,“皇阿玛给我这么多银子啊。”
他一想,可能是皇阿玛看他上朝表现不错才给他的奖励。
奴才们赶紧抬着东西入库房,索嬷嬷在旁边看看东西,心里有些奇怪,今年内务府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反倒是料子少了些。
不过胤祈一个男孩,用的料子花样比较少,每年送来的用都用不完,索嬷嬷也不曾在意。
殊不知毓庆宫那头,太子妃已经快被烦死了,李侧福晋含泪抱怨内务府今年送来的东西少了。
太子妃是康熙钦定的未来国母,教养是不用多说的,她仪态雍容大方,一开始还能神情淡淡听李氏抱怨。
但是李氏未免太麻烦了些,嘴里话不停。
“内务府也太不上心了,少了那么多东西,妾倒是没什么,咱们弘皙可不能缺了东西啊,他可是长孙。”
李氏着一身蓝紫色衣裳,脸上全是埋怨的模样,对着太子妃一直说个不停。
砰的一声!
太子妃将茶杯按在桌子上,她拧眉看向李氏,“今年的东西的数量还是那个数量,不过是东西不同而已,又有那年能一直和前一年一样的,我能听你埋怨两句还是看在弘皙面子上。”
她冷了神情,“过节的日子,别叫我给你没脸。”
李侧福晋呐呐的收了声音,她攥着帕子委屈的不行。
东西数量确实是那个数量,甚至女眷们的东西还更多,可是这有什么用啊?
男子用的东西少了啊,摆设也少了一些啊。
弘皙是太子长子,在毓庆宫一向有一份不一样的体面。
就如同太子在老爷子那的待遇一样,弘皙在毓庆宫浑然就是小太子的模样。
内务府每年送来的东西都是样样齐备的,偏生今年不一样了,李氏可不就找过来了。
太子妃抬手按按额头,她深觉头痛,李氏甚至比她早进毓庆宫,如今这幅样子真叫人看不过去。
太子妃是什么人,她是当成未来皇后培养的,更别提她因为祖父和父亲接连去世,成婚时间极晚。
一进来面对的就是已经站稳脚跟的侍妾和一岁多的皇长子弘皙。
太子妃能够迅速掌权,谁都不会认为她是蠢的。
实际上内务府单子一送过来她就是觉得不对,不过是暂时按兵不动等太子爷回来再说。
谁知道李氏这个蠢货自己跳出来了。
李氏当初年轻美貌,性子活泼又单纯,美人蠢起来又是可爱的。
可是如今弘皙都那么大了,还这么‘单纯’,不说太子了,太子妃都觉得烦了。
她直接道:“现在回你院子去,老实些呆着,弘皙缺的东西我叫人补上。”
“但是你若是再闹,”太子妃眼神一冷,“别说我不给你体面。”
李氏心里委屈的很,本来就因为内务府怠慢而不高兴,过来找太子妃做主又被训了一顿,一扭头回了自己院子就开始发脾气。
太子妃懒得管她,只等太子回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太子胤礽却直到暮色四合才回到毓庆宫,本打算在自己屋睡了。
“殿下,娘娘那边叫奴才看着,等您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趟。”
太子手里还拿着擦脸的帕子,忙活了一天脸都像是糊了一层泥,听见太子妃请也有些转不过来脑子。
“太子妃?”
“是。”
“过去瞧瞧吧。”
两人夫妻这么多年,进门也不用假模假样的行礼。
“什么事?”
太子妃递过去内务府送来的单子,“这是端午节送来的东西,照着去年的东西改了不少,虽然料子什么的多了两成,但是之前不少的东西都没在这里。”
“我叫人去打听过了,今年内务府收到的东西同去年没什么不同,顶多是几样摆设替换了不同花样。”
“也就半天的时间,只是打听出来东西是先挑了一份给旁人了,却不知道是谁。”
“估摸了一下数量,应该是在宫里的。”
胤礽手一顿,刚到嘴边的热茶又放下了,内务府做的什么鬼?
他扭头吩咐道:“何珠,你走一趟去问问。”
何珠应了是,不过半个时辰就匆匆回来。
他一进门就跪在地上。
胤礽已经是换了寝衣,他正在洗脚,抬眼一瞧,问道:“怎么回事?”
何珠低下头盯着地毯,他艰难的开口,“说是皇上吩咐了先给十五爷挑一份,另外还叫内务府拨了八千两银子给十五爷。”
哗啦!
胤礽将脚抬出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何珠看了一会。
随后道:“退下吧。”
胤礽静静思索,皇阿玛究竟是什么意思,从来都是内务府先挑他的那份。
即使如今抢了头筹的是小十五,胤礽虽然喜欢弟弟但是也会继续深思,因为这个重点不在胤祈身上,而在皇阿玛身上。
东西?端午?八千两?
嗯?他脑袋一清,八千两?
胤礽轻笑一声,暗自笑自己太敏感了。
估计是皇阿玛想给小十五银子,但是正好赶上了端午节,也不好只给银子,顺嘴就叫内务府挑一份了。
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人有这个待遇,胤礽都会十分阴暗的猜测起来。
但是如今是小十五,他反倒还能理智一些。
他摇头无奈的笑笑,一翻身躺在床上,他瞧着帐子上的龙纹十分熟悉,和乾清宫的没差什么。
可是还是差的他心里明白这个区别。
胤祈是个好弟弟,他很清楚的,比起那些心心念念期待他赶紧掉下去的弟弟们,十五弟简直不能更贴心。
更何况他一直以为是十五弟会是他的贤臣,虽然源头是那个梦,但是这么多年下来,看胤祈也和儿子没什么两样了。
昏暗的房间响起一声叹息,屋外守夜的奴才悄声收拾好东西。
第二日的太子,又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太子爷了。
胤祈感动的迎来了端午节的六日假期,谁会不喜欢放假呢!
宫里过端午除了吃粽子以外,还有很多小游戏。
有一种游戏就叫射角黍,就是将粽子放在一个大盘子里,用箭去射,因为表面光滑,其实不大好射。
但是自从胤祈开始学射箭以后,他总能名列前茅。
今年的端午,将是他再一次对着三哥和十四哥发起冲击!
“看我勇夺第一!”
皇太后非常之捧场,拉着一堆女眷们支持胤祈。
胤祈在女眷中票数非常之高。
但是总有人自信,“今年必定好还是三爷拔得头筹。”
胤祈挑眉,环视一周,他对自己的箭术已经非常的自信,这一年可不是白练的!
胤禟笑眯眯的掏出本子往宗室子弟堆里一凑,“要不要赌一把,我坐庄!”
众人面面相觑,一瞧那边的皇上都笑呵呵的和宗室里面的老王爷喝酒了。
气氛正好,那
“我压三爷。”
“十四爷进步也很大啊。”
不得不说,胤禟本来被人敬而远之,但是这一遭一出,反倒是人缘好起来。
男人就是这样,能玩起来,就能说一句感情好。
温宪挺着肚子过来,惹得几家小子赶紧避开,“五公主来了。”
胤禟头皮一紧,连忙就要收起来本子,却被一只手拦住。
他尴尬的笑笑,“闹着玩闹着玩。”
温宪瞧了一眼周围,这不是亲兄弟就是堂兄弟,再不就是表兄弟,“跑什么啊?”
她褪下镯子,“我压十五弟。”
众人松一口气,原来也是凑过来一起玩的。
顺承郡王府的格策笑嘻嘻的让出位子,一幅谄媚样子扶着温宪坐下,“来来来,咱们兄弟这边坐。”
后头一只脚等到温宪坐下才踹了格策,“太狗腿了!你小子。”
格策也不恼,都是兄弟们闹着玩,“呸,那是你没抢过来。”
不一会舜安颜也凑过来,胤禟问他要压谁。
舜安颜想都不想,“肯定是三爷啊!”
他感到浑身一冷,一瞧,他媳妇温宪瞪他一眼,“我压的十五弟。”
舜安颜赔笑过凑过去,他扶着温宪的腰,叫她坐的舒服些,“那三爷实力在那摆着呢。”
温宪拍他一下,“你还是亲表哥呢,还不向着十五弟。”
实际上压三阿哥的最多,剩下都是十四阿哥,只有温宪和宗室两位格格压了胤祈。
后头格策就叫了一声,“那三爷也是亲大舅子啊!”
舜安颜在实力和媳妇之间,选择“我压十五弟。”
后头几个坏小子纷纷嘘他,说他不坚定。
这边闹腾的欢,也吸引了皇太后的注意力,叫人一问是怎么回事后。
太监捧着一堆荷包镯子过来,“九爷,这都是压十五爷的。”
“有太后娘娘的。”
胤禟脸色一僵,皇祖母?
“顺承郡王府福晋的。”
格策一巴掌扣在自己脸上,他娘压十五爷啊?
不一会,胤祈的支持者已经和十四阿哥持平了,不过更多人还是压三阿哥胤祉。
比赛即将开始。
第68章
宫中只要不是碰见大事,比如太皇太后去世亦或者皇帝或者太子出事等等,只要不是这种敲钟的惊天大事,宫宴上的氛围都是极好的。
不说别的,节日里谁会喜欢看到哭丧着脸的呢。
平日里不爱说话的人这时候也会笑着多寒暄两句,最爱闹腾的那些小子们更是在今日会被特意放纵,由他们炒热节日的氛围。
不过如果皇上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事情提前离席,那么众人也会默契的含蓄下来,互相敬酒一二杯后就散了。
而今日很显然没有意外事件发生,皇上的心情正好,他正同宗室的老王爷们喝酒聊天,还亲切的关心一一下几位的身体。
另有年轻的一辈凑在一起射角黍,宗室年老的女眷们爱热闹的也过去瞧瞧,年轻的福晋们是不敢凑过去的,面子薄着呢。
唯独几位是公主或者格格所出之女后又嫁回宗室的,她们胆子却是大些,能够凑到一处玩闹。
胤礽端起酒杯,他含笑看着一群弟弟们玩闹,不小心扭头和老大对视一眼,他笑容不变,抬手举杯遥敬。
两人面上都是体面的很,心里面却不是了。
胤禔心里暗呼一声,恶心!
胤礽也是勾唇,潇洒的一饮而尽,呵!蠢货!
也就是近十几年射角黍这项活动才逐渐是由胤祉领头,从前都是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同台竞技。
不过嘛从前少年人争锋,也叫人觉得兄弟俩是意气风发,暗处的较劲摆在明面上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可是如今都是这般年纪了,胤禔的长女都是能嫁人的时候了,这二人可就不能如此了。
毕竟从前那叫少年意气,现在要是上场,会显得很蠢的!
虽然胤祉是公认的射术高超,但是从前两位哥哥争的时候,他是不敢上去的。
直到两人退下之后,胤祉才逐渐成为这项活动的主宰者,他几乎年年占据第一,少数几次也是输给了大姐夫班第。
胤祉也是觉得自己这般年纪总上去不太好,但是无奈下面的弟弟们一溜下去射术差的有些多。
气氛都带不起来,只能他亲自上场。
是直到老八、十三、十四这几个长起来后,胤祉才觉得有些乐趣,不再是碾压局了。
今年本来胤祉不打算参加的,但是无奈胤祈实在缠人,他心心念念要打败这个哥哥上位第一的宝座。
胤祉可被烦的不行的,最后也是傲慢的应了弟弟的战书,他心里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粽子被摆放在大盘子里,里面有各色不同的馅料,五彩的绳线紧紧捆绑住肥嘟嘟的粽子,
射角黍用的弓箭可不是平常用的强弓,都是十分轻的桦皮弓,箭头也不是精钢铸就着,只是娱乐而已。
这般下来,考察的就不是个人的力气了,更多的是准头和技巧。
粽子表面滑腻,箭头若是射上去力气太小就会被弹开,力气太大不小心碎了盘子同样也是一个输。
不过碎盘子的时候几乎很少,毕竟武器水平在这摆着,一张轻弓的杀伤力有限。
奴才们奉上弓箭,“十五爷,您瞧瞧,那把合适?”
胤祈严肃着一张脸,他伸手略过一堆弓,最后挑了把就在手边的。
他右手套着扳指,搭上去一拉,试试力气。
他感觉了一下手感,趁着还没轮到他,又拉了几下,找找感觉。
前面几位先射的是宗室里几位年轻的格格们,力气小准头还算可以。
毕竟这种场合准头不好的也不敢跳出来试。
她们女孩们年纪小,满人又是讲究未出嫁的姑奶奶尊贵,是以就连康熙都笑呵呵的看着侄女、侄孙女们射粽子。
佟贵妃戴了整套的点翠头面,她胸前挂着硕大的一串海螺珠,宝蓝色衣裳滚了银边,看着分外的华贵。
唯一的缺点就是瞧着和康熙不像是夫妻俩,若是换个橘金的衣裳,想必能更加般配。
但是佟贵妃可不管这些,换衣裳可就不配她这套点翠的头面了。
她笑着夸赞几句,“小格格准头真好,咱们不和阿哥们比,女孩里谁准头最好,本宫这双镯子就当彩头。”
她说着就把手腕上一对镯子褪下来交给太监,看着是随性而为,其实是早就准备好的镯子。
其余福晋们也是附和着,“娘娘可是大方,格格们可得多加把劲了。”
还有福晋眼色极快的奉承起来,“可不能和阿哥们比了,今个儿前三必然还是被三贝勒和十五爷给包揽了,可怜我女孩抢不上风头了。”
身边的妇人啐她一口,玩笑道:“你家盼兰回回都是女孩中的第一,可叫你张狂上了,下回若是真挤进前三,你不定炫耀到什么时候呢?”
维护宗室福晋之间的关系,实际上也是佟贵妃的职责之一。
于是她侧倚着椅子同福晋们聊起来,佟贵妃笑着问道:“盼兰可定了人家没有?”
“还是要留在京城,不然每年端午都叫他们阿哥们压一头了,女孩里就指望咱们盼兰了。”
盼兰的额娘王氏笑容更深些,“定了定了,就留在京城。”
佟贵妃一眼瞧了一下胤祈,看他还在做准备,一心二用问起来,“哦?定的是那家?”
王氏笑容中带着愉悦,“永安贝勒福晋做的媒,定她的娘家董鄂家的堂哥善保家的长子凌安。”
佟贵妃略一思索,“是山东总兵善保家的长子?”
“正是呢。”
佟贵妃笑容满面,人家话都说到这了,她自然得给点东西才体面,“这可是门好婚事,听说他家长子是个极好的。”
她一句极好的,就是根本不大认识这人,不然怎么也能夸个文武双全出来。
“回头本宫也给盼兰填添一份妆,不枉费这孩子年年端午都给女孩们长脸。”
佟贵妃心里暗道,董鄂家人多果然就是底蕴厚,眼瞧着又是这一支又起来了。
善保那支从前并不是多显赫的,他五六年前也不过是正四品。
但是运道上来了谁也挡不住,先是佟国维帮了一手,运作到三品的外放官位上。
接着就赶上山东巡抚病重,他赶鸭子上架代了几个月的巡抚。
不过因着山东一地的巡抚和总督不同,巡抚更偏向政务,总督更偏向军务。
加上山东一地驻兵不多,善保顺理成章的凭借代理巡抚的资历上任了山东总兵。
别看山东驻兵不多,可是一地总兵,怎么也是个正二品。
还真叫他坐稳了位置。
官途这个事还是看运气,善保是出身有了,大姓董鄂氏,唯独运气不好,他家那支不显,能给的帮助少。
不过是佟国维帮了一把之后,三品的武官已经组足够董鄂家看重他,紧接着的几次的调动未尝没有家族的帮助在。
盼兰的阿玛只是贝子,再一代就是辅国公了,别看她是宗室格格,看似尊贵但是能够和二品大员的儿子结亲,这已经是极好的婚事了。
佟贵妃继续笑着同人说话,然后就被提醒了一句,“娘娘,快瞧,咱们十五爷上场了。”
另一头的胤祈活动了一下胳膊,拿着十支箭就上去了。
保和殿大的很,中间摆了巨大的盘子,粽子就摆在里面。
胤祈上的晚些,他估摸着那些粽子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刚才几个格格射的时候肉眼可见的冒着热气呢。
身姿挺拔的小少年举起弓箭,一手搭在弦上,视线固定在一处。
他瞄准一个面最大的粽子,这个最好射,先射了再说。
离弦的箭犹如一只飞鸟伴随着轻微的震颤声刺破了一支粽子。
胤祈不由得踮脚瞧了一眼,看到奴才们取出粽子,箭头已经穿过了粽子漏出整个箭头。
看来是劲了一点,他琢磨下一支收一点劲。
康熙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饮酒,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眼中泛起笑意。
离的不远的佟贵妃被人奉承起来,“咱们十五爷长的真是俊,别瞧着年纪小,这轮廓都出来了。”
佟贵妃再如何矜持,也是个平凡的母亲,会因因为儿子被称赞而分外骄傲。
几家福晋们都瞧出了些苗头,都是笑着夸起来。
佟贵妃也投桃报李的称赞她们的女儿,倒不是不想称赞男孩,只是佟贵妃也是后宫妃嫔,夸男孩爷没什么用。
康熙在那头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他耳朵竖起来听着贵妃那边的动静。
他心想到底还是妇人们比较情绪外放,夸的也多。
他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有人说,“十五爷长的俊还不是随了娘娘,可见是娘娘生的好。”
康熙心里转换了一下,对,小十五这么优秀都是朕教的,他最像朕啊,那里像贵妃。
再说了,贵妃是他表妹,两人也有相似的地方,胤祈肯定是随他啊!
可惜佟贵妃不是他肚子里蛔虫,压根猜不到皇上竟然也会有这种占有欲。
她只是笑着回道:“太后娘娘也说小十五同本宫像呢,听你们一说也觉得越发相似起来。”
康熙轻咳一声,“贵妃。”
佟贵妃扭头,疑惑道:“皇上?”
康熙期待的看了一眼,表妹你看看朕,小十五像不像朕?
佟贵妃眼神迷惑的看向皇上,“嗯?”
康熙不悦的抿唇,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
佟贵妃领悟错了意思,她笑着和康熙举杯饮了一杯米酒。
康熙憋闷的回头,果然,女子就是不如大臣会看眼色。
他又看看宗室的王爷们和大臣们这边。
陈大人笑着指道:“皇上,十五阿哥已经射中九个了。”
康熙扫空憋闷,他立刻探头看过去,“好小子!”
胤祈眼神锐利,他缓缓放下弓,又拿起一支箭搭上,仔细瞧了一下盘子。
射角黍的规则就是每人十支箭,大盘子里的粽子都被射中之后才会放上新的一批。
因为粽子的形状并不规则,平铺上去的时候自然会因为角度问题导致有的好射中,有的不好射中。
所以最先射的人是最容易的,也是因此女孩们往往被谦让着先上去。
胤祈上来的时候,盘子里已经只剩下三十多个粽子了。
他挑着好射中的又射了九个,最后一个就有些难度了。
周围人也不由得关注起来,毕竟皇上都在瞧呢,他们也是好奇。
尤其这帮下注的宗室子弟们一个个已经凑到最近去看了。
在媳妇的眼神下被迫选择了胤祈的舜安颜已经是握紧双手,他紧张的不得了。
心里不断祈祷,小表弟啊!你可千万要成功啊!表哥的两百两银子就看你了!
胤祈深呼一口气,他闭上一只眼,瞄准好一只相对看起来容易的。
右手钩住弦,此时用的扳指还是皇阿玛曾经给他挑的那一盒子。
人在专心的时候,周围就会静下来,胤祈此时也是如此,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眼前的这只粽子是趁缠着红色和黄色绳线的。
呼吸
气息短暂的停住,箭羽划过空中,一声脆响!
箭穿透了粽子,击打盘子的声音清脆入耳。
小太监喜气洋洋的拿起箭,上头还穿着粽子,“十五爷,全中!”
舜安颜率先欢呼出声,“好!”
“干的漂亮,小十五!”
“好!厉害!”
胤祈松下心来,他灿烂的笑着回头,抬起手指给皇阿玛看看他的扳指。
康熙心中陡然被血液激荡起一种情绪,自豪又兴奋,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啊!
“哎呦!”太后拍掌笑起来,“胤祈这次十全中啊!”
胤祈昂首挺胸的下台,正好和十三哥错身.
胤祥一摊手,“真是给我出个难题。”
胤祈得瑟的拍拍十三哥,“这才是考验你技术嘛。”
十三阿哥胤祥上场,不过是中了六个,紧接着又有不少宗室子弟纷纷上场,粽子都换了两拨,胤祉才终于上前。
他啧了一声,拍拍胤祈的肩膀,“看哥哥给你露一手。”
胤祈紧张的握拳,盯着三哥上前。
第一箭,中。
第二箭,中。
很快,胤祉也是全中。
众人面面相觑,每年能有个中九个的已经是第一名了,今年却出了两个全中。
胤礽瞧了一眼两个弟弟,他莫名笑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恐怕往年胤祉还是故意藏了一手。
不怕学霸得满分,就怕学霸会控分,说的就是胤祉这种人。
即使跟三哥有龌龊的十三胤祥也不由得心生羡慕,三哥真是全能啊。
得亏是情商低,他要是情商高了,别说老大胤禔了,太子都有点压力。
胤祈皱眉,三哥的实力太稳定了,他只能是尽量发挥了。
康熙眼中全是笑意,小十五进步明显他自然高兴,“既然同样全中了,那就再比一轮吧。”
早早压了十四阿哥胤祯的已经痛苦到一边揪头发去了。
胤祯中了九个,他下来的时候还遗憾的叹口气,没想到压了他的人比他本人还懊悔,硬生生给他气笑了。
胤禟美滋滋的算了一下账,感谢十四弟,这把坐庄,他不会亏了。
胤祈和三哥一起站到台上,为了公平起见,所以两人同时射。
盘子里还有大概五十个粽子,他粗略看了一眼,好射的也就是十个左右。
他抬头侧着脑袋看看三哥,“三哥,好中的咱们俩一人一半,剩下的就凭本事来。”
胤祉拎着弓箭随意笑着就答应了。
对于箭术不好的人来说,射中一个都不容易。
也就只有这两人有实力能够随意将五中挂在嘴边。
两人分好了前几个,抬手几下,一人中了五个。
紧接着就是各凭本事了。
“三爷,中了!”
“十五爷,中了!”
“三爷,中了!”
“十五爷,中了!”
还剩下两支。
胤祈瞳孔一缩,这次他和三哥盯上了同一只粽子。
两支箭流星一般汇聚到一处,砰!粽子被两支箭射的裂开。
“三爷,十五爷,同中!”
胤祉惊讶的一扭头,忍不住赞道:“小十五,进步了不少呀。”
胤祈得意一笑,“那当然,我可不是白努力的。”
胤祉估算了一下弟弟的实力,就直接道:“咱们俩都是能一直中的,就别浪费时间了,选同一个粽子一起射得了,省的耽误时间。”
胤祈点点头,随即他顿了一下,鬼里鬼气的可爱一笑,“不对哦,这是三哥提的条件,我也要提一个。”
胤祉自恃实力自然完全不拒的应了。
胤祉朗声道:“那就往后挪十米。”
啊?众人纷纷凑上前去,挪十米可就快到门口了。
重点不是距离,而是刚才已经适应好了位置,陡然挪远后准头肯定不够。
而且粽子那么小一个,眼睛不利的恐怕都很难看清。
奴才们看两位主子都商量好了,自然是赶紧把盘子挪后五米。
康熙明明高坐龙椅上,这是视野最好的位置,这会儿竟然屁股也悄然抬了一下。
佟贵妃可就没那么多顾及了,她已经站起来拧着帕子一脸紧张看起来了。
另有太子探头和大阿哥胤禔碰个正着,随即两人厌恶的挪开脑袋。
胤祈有些紧张,胤祉则是十分自信。
两人同时抬起弓。
胤祈深呼一口气,不自觉的蹙眉,眼神专注的可怕,不经意间露更多的眼白,看着分外冷冽。
他估摸着力气,加重了三分力道。
嗖!
一声两箭!
砰!
“什么结果?”
“谁中了?”
小太监屁颠屁颠跑过去,拿起箭高高举起,“是十五爷!”
“十五爷中了!”
整个保和殿炸开了锅!
康熙腾的站起来,高兴几步下来,掐着胤祈的腋下就把人举起来,“好!胤祈干的好!”
胤祈:“呜呼!我赢了!我是第一。”
胤祉抬手遮在眉上细细一瞧那盘子的位置,随即懊恼的一声:“哎!力道小了!”
这回轮到压三阿哥胤祉的那帮人揪着头发哀嚎了。
本意只是附和太后的福晋们纷纷下注十五阿哥胤祈,没想到却意外赚了一笔。
至于胤禟,他得意的甩甩手上的银票和一盒子不知道哪来的玉佩金块,“庄家永远不会输的。”
他挂着有些轻浮的笑容玩笑的用两根手指夹着银票塞在十弟领子里。
“啊!”胤俄才不会嫌弃他九哥举动轻浮呢,这可是银子啊!“九哥你真好!”
胤禟挑眉,“好还用你说?”
他一个转身,“哎?”
胤祈手里还拎着弓箭呢,弦已经是断了一半,他理直气壮的伸出手看向九哥。
“分我一半。”
胤禟瞪大眼睛,他立刻骂人,“你小子是劫匪啊?”
胤祈哼唧一声,多亏了温宪姐姐报信,不然他还不知道错过多少呢。
“这可是我给你赚的,你不给我,我就嗯?”他眼神故意飘向上面。
胤禟头皮一紧,皇阿玛就在那边。
他又气又忍不住笑,“你小子好的不一定学,坏的倒是学挺快!”
胤祈撩起衣摆兜在身前,他催促道:“九哥,快点,倒这儿。”
胤禟一边抱怨弟弟成长的太快了,一边动作利索的将盒子里面的玉佩和金块倒出来,最后还得分胤祈两张银票。
胤祈美滋滋的兜着意外之财回座位,他路过时还掏了一个金块给弘晴,感谢弘晴他阿玛今日输给他。
“真是个快乐的端午节。”
不管别人如何,反正胤祈是名利双收。
胤禟也算勉强,他从大赚变小赚,本来还在郁闷呢,没想到几日后偶然听皇阿玛说了一嘴胤祈的收入。
他瞬间后颈一紧,僵硬的笑了一下,还好赢的太后和宗室的老福晋们,最后他还分给胤祈银子了。
不然就以他在皇阿玛这的形象,恐怕又会被骂几句。
端午过后胤祈荣登箭术第一的宝座,康熙也是被奉承的心满意足。
胤禟有条不紊的继续整八旗的账,预计到十二月能够结束第一步。
而胤俄也是磕磕绊绊上任了矿务院。
还好胤祈想着这件事,安排陈随风和十哥见了一面。
陈随风有脑子有职位,胤俄则有身份能压住。
两人互相一扶持,在新衙门还真能携手走下去。
胤祈瞧陈随风适应的挺好,十哥竟然还挺依赖陈随风,他也是放心下来。
恰好阿隆和王用宾一起考武举,他就去凑凑热闹,不想竟然真是碰见天大的热闹。
第69章
武举制度创立于武周时期,但是直到明清时期才开始兴盛。
这等涉及国家选官体制的东西,李蟠向来讲的更加详细些,恨不得掰碎了喂他嘴里。
毕竟将来胤祈要步入朝堂,和官员打交道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总要了解这人的出身来历,将来理清关系也容易。
胤祈从前根本没想过王用宾和阿隆也会参加武举,毕竟他俩的出身来说不必如此去拼。
明朝的武举和如今大清的武举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明朝开始武举虽早,但是制度一直没有被确定下来,直到成化年间由太监汪直提议才设了武举的乡试、会试。
不过却是文在武之前,只有通过了文试之后才能参加武试。
这其中就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了,那就是一般武人其实兵书念的并不利索,而且参加武科的武人往往比文科的文人穷上许多。
若是有银子早就去念书考科举了,没银子才只能凭借身体素质来参加武科。
这样的武人们念书自然也就是一般般,少数出挑些的,最后武试上表现也是平平。
更重要的是明朝的武官职位多半是世荫承袭加上一些行伍起家的将军等,武举只是一个补充的武官的途径,选出的能人并不多。
但是到了如今则是不一样,大清的武科规定是武在文之前。
先进行马步射,马上射箭两回合六支箭,中三个合格,步射九支箭,中五个合格,之后还要比拼力气,拉硬弓、舞刀、举石,合格的人才能考笔试。
如此一来就是在身手合格的人里面选出最有脑子的,这才是将来能够带兵打仗的将军。
本朝对于武科出身的官员也是十分大方,要知道文科的状元进入翰林院也才正六品啊。
而武科的状元则是能够授正三品的参将,武榜眼是从三品的游击将军,武探花是正四品的都司,其余二甲则是正五品的守备。
胤祈为此鼓励了王用宾和阿隆,“努力上去啊!只要能拿下状元,你们俩就能把陈随风踩在脚下了!”
阿隆连忙摇头,他虽然十分想踩陈随风那个黑心鬼,但是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很。
“武科不仅看脑子更看身体,练武的人虽有天赋异禀的,但是更多的是我这样的,身体不长好是拼不过那些人的。”
大清疆域辽阔,人口众多,从来不缺少出身寒门却拥有出众身体素质的人。
阿隆和王用宾今年只有十四岁,身体还没长成的,不过是为了兄弟义气所以报名一试。
胤祈活动活动手指,他来了点念头,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来,“那……如果我上?”
阿隆连忙阻止,“这可不成,虽然你力气大,箭术也够,但是考场用那些东西不知道用多久了,一不小心伤着可怎么办。”
王用宾却憋笑道:“要不咱们一起去?十五爷您就跟考官说一声,也上场一试。”
刚劝了一句,就有王用宾这样的混蛋拆台,阿隆一脚就蹬过去,“笨蛋!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吗?”
“更何况,十五爷也不需要靠武举证明什么,这实力是众人皆知的。”
几人里领头的自然是胤祈,但是一贯出主意话最多的就是陈随风和佟丰庆了。
几人都明白作为伴读的职责,他们比胤祈大了四岁以上,皇上挑他们就是不仅仅是陪着念书习武,还要照顾着胤祈的各方面。
陈随风和佟丰庆不在,阿隆也自觉的补位到保护者的位置,他努力劝阻胤祈不要做容易伤着自己的举动。
王用宾却没想那么多,他一贯是脑子简单的很,最会应和胤祈,因为他自己个也没什么想法。
他拍拍被蹬了一个脚印的衣裳下摆,抬手就是一拳头怼在阿隆胸口,“小风哥都不在了,就你话最多,早知道就该叫你和丰庆一起去衙门。”
阿隆胸口一闷,被一拳头打断了一口气,他龇牙咧嘴的揉揉胸口,抱怨道:“你这力气怎么愈来愈大了?”
胤祈一听眼睛一亮,他也不纠缠要去上场的事,连忙兴奋的抬起手臂,“用宾,来试试我,你打一拳试试。”
三人坐在马车里,胤祈非要靠窗边,只能是阿隆坐在中间,因为他最瘦。
骨碌碌行走的马车里,阿隆绝望的看着胤祈和王用宾两个人的拳头在他面前飞来飞去,带起来的风都能吹的他脸疼。
他从未如此想念过陈随风这个弱鸡!
胤祈却不管阿隆痛苦的表情,平日里他多半是自己练武,和侍卫们对练的时候也是摔跤。
真是拳脚对上的时候,侍卫们也会小心翼翼的。
所以他最爱和王宾对两手,王用宾可不会故意让着他。
王用宾脑子有些简单,他知道胤祈的天赋出众,力气大且身体柔韧,拳脚上一向厉害,如今能拉的硬弓比他大哥都强。
对着比自己强的人怎么可能需要留手,反正王用宾是觉得他打不过才要尽全力,他又不可能伤到胤祈。
胤祈就是喜欢他这样的态度,才爱和他对打。
他瞪大眼睛,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惊讶起来,“呜!”
“力气好像真的大了许多。”
王用宾得意的吹了一下拳头,“不是力气大了,是学会了技巧,寸拳要用寸劲才能使出来,半臂之内力道更强。”
胤祈细细瞧了他出拳动作,脑海中简单勾勒出动作的轮廓,他放松了一下肩膀,随即试探着出了一拳,“是不是这样?”
半臂之内的寸拳,胤祈的拳头携带着一拳风刮过阿隆的脸侧。
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学的也太快了吧?
王用宾张大嘴巴,“学会了?”
胤祈挑眉,他鼓起脸颊,得瑟到吹口气,“小意思啦。”
王用宾一贯脑子简单,他叹口气眼带羡慕的看着胤祈,“看一眼就能学个七七八八,这简直是天生的将军啊。”
只有练武术的人才知道胤祈的身体条件究竟有多好。
不仅是力气大精力旺盛体力好,还有敏捷度和天生的警觉性,骨架大而粗壮但是比例极好,不说好不好看,摸着骨头就知道是个不容易受伤的。
阿隆忍不住吐槽,“还是偷学的天才呢!”
“要是那家有武功秘籍不愿意交出来,咱们就去假装切磋,然后你直接学会全部招式。”
胤祈瞬间被点燃了灵感,“哦?”
他看向对面的王用宾,两人对视一眼,十分心动。
要是真有那样的,岂不是能光明正大的偷学?
胤祈还在美美的幻想,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隔开他和王用宾。
阿隆咬牙笑起来,“听的出来我是玩笑的吧?”
“啊?是开玩笑的吗?”王用宾惊讶的摸摸脑袋。
胤祈有下垂的狗狗眼失望的看着阿隆,他忍不住哼唧一声,“啊?不能偷学啊。”
阿隆无奈捂脸,他一定是最期待陈随风休假的人了,他一个人真的承受不住十五爷和王用宾啊!
今年新入职矿务院的陈随风定了从六品的官,他已经带着娶的新媳妇搬出了陈家。
不过据陈随风自己说,成婚一个月了,他连媳妇脸都没记住呢。
他成婚第二天就在胤祈的努力下进入衙门,虽然一切还在筹备阶段,但是他已经忙碌的脚打后脑勺了。
就连佟丰庆都被薅过去帮忙了。
若是说四个伴读里念书成绩最好自然是陈随风,但是说实在话,他的出身却是最低。
若是陈延敬的亲儿子那还好,偏偏只是族侄,少了那点亲近的血缘,将来也不能太期待陈延敬帮多少。
还好是康熙想着给胤祈熏陶一下文学氛围,陈随风才凭借着同龄人中排在前列的学识,加上一点陈延敬的面子情,这才成了胤祈的伴读。
说是伴读也不恰当,满语里面哈哈珠子更加类似于玩伴和学伴的结合体。
陈随风考科举的时候痛苦的厉害,因着几人相处感情还不错,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开始‘折磨’小伙伴们。
几人都是被迫上进,其余三人的出身来说是不会缺了一个官位的,但是却被陈随风给幽怨的‘逼’着上进。
佟丰庆考了旗人专门的翻译科,已经通过了考试,多亏了上书房的资源,他才能如此熟练的掌握几门语言。
王用宾和阿隆家里都是武将,他俩的身手还算可以,念书上就差了一些,不过这也是常事。
虽然经卷念的不好,兵书却是信手拈来。
不一会,马车到了考场。
胤祈从车上跳下来,描金丝的纯黑靴子踩在地面上碾了一下,顿时和周围考生划分了一道界限。
或者说打从他下车那一刻起,就有人猜测身份了,这装扮看着也不像是考生啊。
“你瞧那个?像是个小少爷。”有人心中不安。
“什么像啊,人家本来就是,别想了,不是来考试的。”
也有人是考了多次的老油子了。
最后阿隆和王用宾从身后马车也跳出来,身着棕色黑色的布衣,裹了绑腿穿着利索的布鞋,手腕也紧紧箍好。
周围几个考生瞧了一眼,嗯,这才对味!
胤祈转着脑袋瞧了瞧四周,然后看向阿隆二人,他道:“你们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阿隆点点头,他神情严肃,即使知道大概率不能过,但是他还是打算认真试一下自己的水平。
王用宾却不同,他高兴的跟胤祈挥挥手,“放心,我俩肯定过不了,马上就出来了。”
他开朗的笑容让胤祈十分放心,让阿隆怒从心头起。
胤祈茫然的张嘴,看着阿隆愤怒的拽着王用宾的领子往里面进。
他忧心起来,“他们两个不会打起来吧?”
回答从身后传来,卢保冷静道:“不会的。”
胤祈扭头疑惑道:“真的不会吗?”
卢保神情不变,他道出真相,“因为考试内容里没有展示拳脚。”
那就是说如果有这个内容他俩真会打起来?
胤祈尴尬的咧开嘴角,感觉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无奈啧了一声,“怎么阿隆总跟用宾生气啊?随风都不和用宾生气了。”
卢保默默瞧着胤祈在前面摸着下巴思考,一句话咽回肚子里,那还不是因为王用宾偶尔太直白了!
不过就以十五爷这个性格,那也是直白的可怕,王用宾说话的方式说不定在他看来正好。
胤祈目送二人进入考场,紧接着就准备坐马车先找个酒楼吃一顿。
他转身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眼角滑过,他都走出几步了猛然停下,皱眉回望,那辆马车?
离的不远就是一辆青布马车,看着像是寻常百姓家的马车。
不过从马车里下来的小丫鬟看着可是不普通,头上的银簪子就和这马车根本不匹配。
一个穿黑色衣裳的青年立在一旁,从丫鬟手里接过了什么东西。
胤祈顿住脚步,有什么思绪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黑衣青年转身迈进考场,胤祈收回视线,继续走回自己的马车。
“走吧。”
他耳朵一动,一道女子的声音从那马车里传来,他听的清清楚楚。
好像是……盼兰……格格?
他拧眉回望,盼兰格格怎么会在这里?
胤祈招手叫卢保侧耳过来。“我刚刚好像是看到盼兰格格了,一听声音好像就是她。”
盼兰格格?
卢保疑惑的一抬眼,他略一思索,“是端午节时候拿了格格里面第一名那位?娘娘还赐了对镯子。”
胤祈点点头,“好像是她。”
一个宗室格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可是武科的考试场。
胤祈道:“会不会是她家兄弟也来参加武举?”
卢保尴尬的低下头,他连忙推着胤祈后背,“主子,咱们先上车,换地方吃口热汤,回头再说。”
他明摆着转移话题,胤祈也是感觉出来了,不过还是配合的离开。
盼兰格格的兄弟参加科举?怎么可能!
她的兄弟都姓爱新觉罗,那有需要来参加武举的,即使需要上进也是吃不了那个苦头的。
至于别的什么表兄弟,那这件事就更加微妙了。
盼兰格格可是定了人家的,什么表兄弟能感情好到这种程度。
上了马车,胤祈消停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从马车帘旁边探出个脑袋来,“卢保,你说盼兰格格到底是来干嘛的?”
卢保充耳不闻,当自己看不到都快贴在他脸上的小脑袋,他脑子里也乱着呢!
胤祈又不死心的揪着袖子摇摇卢保,“你说说,你说说,有什么猜测没有?”
卢保绝望的睁开眼睛,“主子求您了,咱们回去再说吧。”
胤祈讪讪的收回手。
正巧今年京城的武举是四哥负责的,等到考试结束之后,胤祈便带着王用宾和阿隆跟四哥一起用了顿好饭。
阿隆和王用宾作为考生不需要和胤禛避嫌,因为他们两个当场落榜了。
胤祈:“都这个成绩了,还需要避嫌吗?”
于是阿隆和王用宾调整好心态就去吃饭了。
总感觉脸皮厚了一些,离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员又近一步。
席面就设在考场附近的私家酒楼,后院里有单独的小间,安静又私密。
胤祈咬着骨头肉吃的喷香,他顺嘴就将盼兰格格的事情提了一嘴。
“今个在外面还瞧见了盼兰格格,不知道是来给谁送考的。”
胤禛因着有差事在身不曾饮酒,顺手给胤祈夹了一筷子青菜,“也吃点青菜,对身体好。”
他漫不经心的重复了一句,“哦,盼兰格格?”
他筷子一顿,“盼兰格格是谁?”
胤祈无语,四哥的交际圈怎么比他还窄。
“盼兰格格就是端午节射角黍拿了格格里面第一那个,她阿玛是才英,额娘是小王福晋。”
“四哥你不记得吗?小王福晋的哥哥就是你手下的佐领德寿啊。”
胤禛惊讶的瞪大眼睛,“小十五,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胤祈耸肩,“有一点点朋友。”
兄弟俩没料到,本以为是随意闲话,没想到真是出了大麻烦。
几日后胤祈就被请到了四贝勒府中,下面跪着的就是盼兰格格去送的黑衣青年。
“这是怎么回事?”胤祈疑惑问道。
胤禛脸色铁青,咬牙:“混账东西!”
第70章
胤祈一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跪在中间的就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黑衣青年。
胤祈倒是没瞧见正脸,不过一个背影一个侧脸也足够他认出来这是谁了。
他抬眼一瞧,四哥的脸漆黑一片,茶杯已经盖杯分离,茶水混合着叶片散落在地上。
胤祈踩过去,脚下感觉不对,他对着四哥笑着道:“砖有些松了,改日应该补个缝。”
凝滞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苏培盛急忙端上新的茶盘,又给胤祈倒了热茶,就连作配的茶点都细心的放在胤祈手边的位置。
胤祈抬抬下巴,给苏培盛示意,这人是怎么回事?
能混到主子身边当总管太监的都是极其会看眼色的人,苏培盛更是其中翘楚。
他入宫年纪不小,最后能够最后混到四爷身边当上心腹,可见其本事。
主子们自然不会开口解释发生了什么,由奴才们代劳才是应有之意。
苏培盛躬身,他苦着脸抬手一指那跪在地上的青年,“十五爷,您瞧这人眼熟不眼熟?”
胤祈将胳膊放在案上,瞬间来了兴趣,“眼熟,还真是见过一面。令人印象深刻。”
听到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青年咬紧牙,眼睛不敢抬起来。
胤祈托着脸打量了一下,看到正脸更加确定了,就是那个盼兰格格送去考试的人。
那日的黑衣青年今日却是一身藏蓝色衣裳,颜色有些黯淡,看着就是过水了几次的。
那日的黑衣却是分外的精神,料子剪裁都不同。
不过也能理解,武科考试就是如此,武试的时候身形长相也很重要。
在武官空缺不那么多的时候,武科中的人也不是每一个都能授官拿实权,若是身形长相英武一些,被选中当侍卫也是不错的差事。
所以武科时稍稍打扮一下也是常态。
苏培盛指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介绍道:“这是佐领德寿大人的三子良耀,姓王,老姓是完颜。”
很多满人家都会起一个汉姓叫下去,除去特别重大的场合,多半都称呼汉姓。
就如同胤禛关系极好的师傅顾八代,老姓是叶赫那拉。
胤祈点点头,“这我知道,如果记得不错,德寿的妹妹嫁的和志贝子,也是咱们家的宗室的近支了。”
他说话间不经意瞧着几人表情。
跪在地上的良耀手松松的垂着,但是小臂微微抽搐的一下,仅此一下,胤祈就看出来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肢体。
而四哥则是毫不掩饰的脸黑了一个彻底,他盯着良耀的眼神冷的吓人。
其实良耀的祖父还算有本事干到了正四品的位置,不然他的女儿王氏也不会嫁给宗室贝子。
贝子爵不高只是相对来说,实际上一个贝子在宗室外面还是相当值钱的。
不过良耀比较倒霉,他出生的时候祖父已经辞世,父亲德寿能力不够心性也一般,只能是守着世代承袭的佐领位子。
良耀本人则更加难堪,他成长的过程伴随着的就是家世的迅速衰落。
他甚至还是第三子,前面还有两个哥哥,他连个佐领的位置都捞不到,若是不拼一把日后也就是落魄旗人了。
苏培盛没有明讲,仅仅是几句话就足够胤祈明白这人的来历。
“良耀是三十八年的时候归到贝勒爷手下的,贝勒爷惜才,知道他是家中第三子没什么依仗,于是悉心培养。”
苏培盛一顿,他冷眼瞧了良耀一眼,果然在脸上看到了一点隐忍的难堪。
胤祈端起茶杯嘬了一口热茶,随即放下后问道:“四哥叫我来是因为他犯了什么事?”
胤禛扯了扯嘴角,他带着几分厌恨的看着良耀,“干了什么事?你自己说。”
良耀抬起头,他喉结紧张的滚动,“奴才第一次参加武科,心里紧张,就给了小吏一些银子,求他关照一二。”
胤祈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时候才发现良耀是个长的还不错的青年,眉眼英气鼻梁高挺,唇薄而冷。
看着不是个能够做出科举舞弊的人。
是的,在胤祈看来就是科举舞弊,不然的话,没事为何要塞银子给小吏。
“奴才是恐慌了,害怕辜负贝勒爷的期待,又听说参加武科的人都要孝敬些银子,担心自己被卡住这才一时鬼迷心窍,走了弯路。”
胤祈听的认真,他心下叹息,这可真是世道为难人,只有给出银子才能安心。
他垂眼,不禁有些同情,毕竟良耀苦练多年,一朝毁在这上面真是可惜。
胤禛冷笑,他讽刺的开口,“小十五,你不会是信了吧?”
胤祈懵逼的抬头,“啊?这不是真的吗?”
他看良耀说的十分诚心,懊恼和后悔都像是打心里溢出来的,这难道是假的?
胤禛迅速起身,他一脚踹过去。
良耀不敢躲,被踹了一个正着,他倒在地上握着胸口艰难喘口气,咳了两声才缓过来。
胤祈摸摸鼻子,还好是四哥踹的,四哥拳脚一般,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此刻良耀都能吐出一口血来。
胤禛居高临下的看着良耀,他道:“这次武科是爷负责的,你又是我手底下的奴才,你还用害怕不公平吗?”
这若是会试自然不会交给胤禛,但是只是京城地区的乡试,由胤禛做主考官正好。
且这又不是文科,主考官还得出考题,胤禛做武科的主考官也就是控制好局势,只等众多考生展示就是了。
胤祈陡然转过脑筋来,是啊!
良耀的话说的有道理,但是这次考官是他的主子啊,他能有什么顾虑!
“好啊,竟然还敢骗人。”
胤祈真是难得吃个亏,竟然一个照面就被骗过去了。
胤禛冷哼一声,“何止,底下小吏报上来给了他银子的人是一个小厮,爷等着放榜之后才叫人查探。”
“你猜,是谁家的人?”
胤祈抬眼,他心中一惊,想到四哥竟然叫他过来,“莫不是盼兰格格?”
良耀一惊,终于绷不住那张脸,挣扎的爬起来,他跪地狠狠两个头,“都是奴才愚蠢,想着怕人瞧出来是奴才给的银子,所以哄了姑母家的小厮去替我送一趟。”
这次胤祈可不会被骗了,他看向良耀,“既然是打点的银子,不叫人知道你的名字怎么打点呢?”
“你的谎话真是漏洞百出,到底还藏着什么,还不快说来?”
胤禛冷冷道:“爷已经叫人去请了和志贝子一家过来,等你和盼兰格格当面对峙,看看到底是你愚蠢的想要科举舞弊,还是格格心切想要为你打点前程。”
胤祈一愣,他脑袋中一根线突然就串上了。
良耀参加武科,盼兰格格去送,还给小吏塞了银子求关照良耀。
谁家表妹竟然对表哥这么上心啊!
还有这良耀几次三番的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胤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扭头朝着苏培盛看去,苏培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后低下脑袋。
他惊的呛了一口口水,怪不得四哥如此愤怒,还叫了他过来。
若真是良耀贿赂小吏,根本不算大事,若是四哥的政敌抓到那自然就是科举舞弊的大事,能把四哥的脸皮都撕掉。
可是实际上良耀并没有实质的受益,他的弓没有被调换成少了分量的,他射出的箭也是实在的扎在靶子上。
他的成绩和贿赂的银子没关系,只要胤禛把事情捂住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将来即使暴露出去,以良耀的实力只要站出来射几箭就知道他没有舞弊。
真正叫胤禛的愤怒的是从中暴露出的良耀和盼兰格格的亲密关系。
八旗进关多年,但是人的思想没那么容易改变,良耀是分到胤禛手下的奴才,那自然是得听他号令。
有些个面面俱到的佐领连手下旗人的婚事都管呢。
盼兰是宗室格格,虽然她阿玛一事无成,眼瞧着两三代之后就沦为红带子了,但是盼兰依旧是姓爱新觉罗的。
都是家世逐渐衰落,但是盼兰依然是良耀够不到的一位格格。
且盼兰格格和山东总兵善保的长子定的亲,虽然因为路途遥远还没交换婚书,但是这婚事是过了明路的。
胤禛气的坐回椅子上,“十五弟,哥哥就跟你交个底,这良耀本来是我悉心培养的,可是摊到这种事情上,他实在是不争气。”
胤祈同情的看向四哥,真是倒霉,竟然碰见个这样的奴才。
胤禛伸手拉了弟弟的手紧紧握住,他话音一转,“他不争气固然令人失望,但是这次武科他拿了京城的第一名,会试最少也是个二甲。”
“一会儿和志贝子来了,你能不能帮哥哥转圜一二,好歹是保下这个不争气的。”
胤祈囧了一瞬,他明白了自己的定位,看来四哥这是没打算放弃良耀。
胤禛也是十分无奈,既恨良耀不争气,竟然和盼兰格格关系亲密,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但是良耀的本事也是毋庸置疑的,实在是他手底下奴才中难得的出息人物。
武将升官向来就快,良耀要是能够保持住,加上他的提携,几年后就能走个四品的缺。
良耀被踹了两脚后倒在地上抱着肚子不说话。
已经平复下愤怒心情的胤禛终于道出了最后的目的,希望胤祈帮着说和一二。
盼兰定下的山东总兵善保的长子,听闻善保起来之前受过胤祈的帮助。
即便只是传言,那么佟国维帮过善保总是实打实的。
加上贵妃娘娘同和志贝子家也算相熟,叫来胤祈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不想保人,胤禛也不会费力气又是打又骂的。
派人过去将和志贝子一家请来也是为了确定事情到了什么地步。
胤祈未来之前,他已经叫人细细查探了,能够确定二人私情是真的。
就怕是盼兰格格不肯放手亦或者是二人有过亲密,那就不好叫盼兰嫁过去了,失了贞洁的嫁过去就是结仇了。
胤禛冷淡看着良耀的神情,虽然他表现出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模样,看着是十分珍视的样子。
但是男人最懂男人,二人有过什么过火的行为也不是不可能。
“别在爷面前唱戏!等人到了都说个清楚,若是真到了难堪的境地也别怪爷不保你,实在是你自己没出息。”
胤祈嘶了一声,他往后靠靠。
四哥看来是十分看好这人了,不然也不会如此说话。
真要是十分失望的时候,反倒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小太监跑着进门,扑通跪在地上,“贝勒爷,和志贝子和福晋到了。”
“叫人进来。”
王氏一手拉着女儿进门,心中还有些疑惑四贝勒没事请他们一家过来干什么,还点名要盼兰。
若是个别的姓氏,保不准王氏都以为四贝勒是瞧上自己姑娘了,但是他们家可是宗室,这都是堂兄妹的,实在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她正疑惑呢,一进门就瞧见她娘家侄子倒在地上,浑身狼狈。
和志贝子也是懵的很,他进来拱手:“见过贝勒爷,哎呦,十五爷您安。”
胤祈随意摆摆手,“你也安,坐下吧。”
从人一进来,胤祈就兴致勃勃的盯着盼兰看,进来的时候看到倒在地上的良耀脸色瞬变,随后又是赶紧掩饰住。
盼兰心里焦急的不行,她扯着自己额娘的袖子。
王氏也是惊的很,“四爷,这是?”
苏培盛直接站出来解释清楚,“良耀参加今年的武科,底下有人报说有人塞了银子贿赂小吏照顾良耀,贝勒爷主持武科乡试,眼里容不下这等脏事,叫人一查,竟然是盼兰格格的小厮给的银子。”
他一顿,继续补充道:“八百两。”
胤祈简直想要‘哇’出声,怪不得四哥这么确定,八百两啊!
盼兰他阿玛身为贝子一年的俸禄也才一千三百两啊。
果然和志脸色一变,随即就明白过来了,他冲上前对着良耀就是一脚踢在人后背上,“小崽子,你还敢勾引我闺女,枉我还跟着别人夸你。”
“合着你这狼心狗肺的东竟然是盯上你表妹了。”
和志越骂越不像话,胤祈微微皱眉,听的实在是刺耳。
不过这种愤怒可以理解。
盼兰在良耀挨打的那一刻就忍不住上前要拦着她阿玛,然后被额娘王氏拉了一把,她照着后背狠狠拍了两掌。
“你这个不争气的!你是要气死我啊你!”
屋里霎时间乱成一团,和志的叫骂声,王氏的哭泣声。
反倒是盼兰和良耀这两人一声不吭。
和志气的要发疯,他是闲散的宗室,自己除了爵位的俸禄根本没有进项,本来就是宗室里不被人放在眼里的人物。
但是他女儿盼兰争气,每年宫里有什么活动都努力争上游,在贵妃面前也有点面子。
这可是他家的金凤凰,还定了正二品大员的长子,实打实的好婚事。
没想到闹出这种丑事,这小崽子竟然攀附他家盼兰,他能不愤怒吗?
和志抬起一脚就要踢向人肚子,良耀却一个利落的滚身,随后他站起来一手捂着胸口,神色冷的厉害。
和志气的要发疯,这小子竟然还敢躲。
胤祈看向四哥,两人对视一眼。
“肃静!”
苏培盛立刻叫停,“贝勒府岂容放肆!”
王氏拉拽着和志坐下,盼兰站在身后不敢说话,可还是忍不住担忧的看向良耀。
良耀咳了两声顺气,后背挨一脚不算什么事,但是肚子就不行了。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最值钱的就是这身手,他要是伤着了影响了将来的前途,四爷肯定会直接放弃他。
他的身体可比的什么都重要。
和志忍不住开口,“四爷叫我过来是个什么意思,这小子是您门下奴才,莫不是要袒护他?”
胤禛冷脸,“和志,事到如今,就想办法解决,盼兰是定了人家的,可别影响了。”
盼兰霎时间脸色惨白,第一反应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良耀。
良耀避开她视线,尽力不去看那张秀丽的面孔。
胤祈左瞧瞧右瞧瞧,心里叹口气,还得他来啊,他张口道:“和志叔您也消消气,事情既然出了咱们就好生解决。”
他看向盼兰,声音温下来,“盼兰格格一向要强,每年宫里有什么活动,她总是名列前茅,我额娘也十分喜欢她。”
“这样好的咱们宗室的格格和山东总兵的长子恰好相配,听说那位也是要回京的。宗室的格格留在京城,就在父母眼前多好啊。”
盼兰咬牙,手指紧紧的缩回手心,攥出了白痕。
和志狠狠瞪了良耀一眼,就是因为他女儿这般厉害,才更显得这小子龌龊!
王氏也是恨得不行,万万没想要她娘家侄子竟然有这般心思,心里也怪女儿不知羞耻。
眼瞧着这四爷是要保良耀的,不然也不会有如今十五爷这几句话了。
胤祈又转头看向良耀,“你呢…也是青年才俊,四哥看重你,你也应当知道你走到如今这步就差一口气,要珍惜机会啊。”
他瞧了一圈众人神色,“四哥请我来是做个居中人,虽然我年纪小,但是如今也不得不托大说几句。”
和志拱手,他对着胤祈倒是态度好些,“十五爷您向来是个良善人,我是愿意听您说的。”
胤祈神色愈发和缓,“和志叔您客气。”
他清清嗓子,看向几位当事人,“事是能捂住,谁也不想丢人,良耀是男子倒是不妨碍什么。”
毕竟和志只是闲散宗室,而良耀有四哥支持,很难阻碍良耀的前程。
唯一担心的就是善保家那边知道这件事。
胤禛更担心是盼兰不听话闹着不嫁人,这才是要命的。
要是闹出来,他都得挨一顿批,在老爷子那印象更是不好。
胤祈道:“良耀,我就问你一句,你们二人可有任何私情?”
良耀抬起头,眉宇间已然坚韧起来,他呼出一口气,看向四爷,似乎在承诺什么一样,“发乎情止于礼,绝无其他。”
胤禛手里握着佛珠不停拨动,闻言神色也是不再冷冽。
王氏也是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佛祖保佑,没有发生什么,一切都来得及。
胤祈左右看看,“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此事就到此为止,日后你也好好上进,不要辜负四哥的期望。”
良耀站直了身体,“奴才不敢忘四爷恩德,日后一定争气。”
他看向王氏,“福晋回家也注意些,四哥这里给盼兰格格添份妆,给格格换些好东西。”
胤禛颔首,算是赞同胤祈的话。
王氏明白过来,良耀已经明说了不曾有亲密举动,女儿还是清清白白的,可是这男女生了感情少不得留下一些证据,书信或者做的荷包之类。
她回去得细细搜查然后全部销毁,四爷添一份嫁妆权当是补偿。
只要事情捂住,女儿还能风光的嫁进董鄂家,她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她也是点点头,就连和志对此也无可奈何,到底他家是女儿,就是吃亏,他只能是无奈的叹气然后点头。
胤祈觉得这事也不难处理啊,就是叫四哥这样好面子的人来说这些话,那也太为难他了。
他勾起嘴角,“既然都同意了,那此事就此”
一道女声突然出来,震到了众人耳朵。
“我不同意。”
盼兰开口,她神情倔强,被王氏打了几下也不退缩。
王氏气的不行,狠狠用力去拧女儿的脸,“你个死孩子!你是要气死我啊!”
盼兰疼的眼泪都出来愣是不改口,“我不同意。”
“我要退婚。”
一句话叫众人愣住,万万没想到盼兰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唯独胤禛嗤笑一声,他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在知道那一刻起就怕发生这种事。
女子沾了情爱就变蠢,宗室格格也不例外,放着好好的二品大员的长子不嫁,非要闹出这种丑事。
转动的佛珠停下来,胤禛含着冷意的眼神看了的盼兰一个瑟缩。
和志可忍不了这种事,若说之前的愤怒是冲着良耀这个小畜生去的,那么如今就是恨自己女儿犯贱。
“你是非要忤逆阿玛?忤逆你额娘?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
他可不是王氏那样的妇人,再生女儿气也不会动手太狠。
他抬脚就踹过去,王氏连忙就拦住,却被一巴掌打在脸上,摔倒在地,她捂着脸错愕的看向和志。
和志满脸涨红,他怒气冲冲道:“都是你惯坏了她,不然也不会闹出丑事,好啊!退婚,我宁愿勒死她也不叫给家里丢人。”
说罢抬脚踢向王氏!
胤祈皱眉起身就要去拦住,他到底离的远些,晚了一步。
盼兰扑上去护着自己额娘,良耀冲上去护着盼兰。
胤祈正好看见和志的脚踢在良耀的腰上,良耀闷哼一声,仍将盼兰护的密不透风。
他愣了一下……
明明刚才还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的人,这时候竟然也不顾忌那些了……
她护着额娘,他护着她,感情就是这般无解。
胤祈叫人拉开和志,“都消停些,盼兰格格不懂事,你都多大年纪还这么冲动。”
他明明是在场年纪最小的,此刻却是心累的觉得自己成熟的可怕。
盼兰的眼泪一串串的掉出来,硕大的泪珠挂着鼻尖,她瘫坐在地上哭的形象全无,她胸口起起伏伏,哽咽道:“我不想嫁给别人。”
胤禛烦躁的闭眼,想把他们都赶出来!他拨动佛珠的速度快了许多。
胤祈摸摸鼻尖,有些尴尬,要是女孩没哭,他还能好好处理,这么一哭,他倒像是什么恶人了。
他抬脚踢踢还在地上捂着腰的良耀,“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好生处理好。”
良耀疼的抽气,但是还是皱眉忍住了,“十五爷放心,奴才明白。”
胤禛瞧了一眼最先起身,转身出去了。
人都撤了出去,最后只剩下良耀和盼兰两个人。
盼兰抬头看他,眼角还挂着泪珠,“我只想嫁给你。”
良耀沉默的看着她,“我……不能。”
外面的王氏和志夫妻二人因为那一巴掌已经是冷了脸,两人各坐一边,互不搭理。
胤祈抬头看看四哥拿着鼻烟壶放在鼻子下,他拍拍四哥手臂,“四哥,要不你换个道观拜拜吧。”
好不容易手下的奴才出来一个人才,却是闹出这种事情。
胤禛脸色一直没恢复,他咬牙道:“要是处理不好,就把他扔去青海驻军,是死是活看他的命了。”
就是一个奴才而已,要不是惜才,胤禛也不会费力去保。
胤祈呲牙,“嘶!”
他也明白四哥这种愤怒的心情,不过也是怪不得人家。
他向来感觉敏锐,盼兰是早就见过几次,而良耀是第二次见,但是他已经察觉出这两人很相似。
同样是出身不算好要靠自己拼,都是意志坚定努力向上。
良耀是出身低,家中能继承的东西又是跟他没关系,只能咬牙为自己拼出一一片天。
而盼兰也是,她在宗室格格里面是出身不好的那个,谁叫她阿玛是个老纨绔呢。
她能以一个贝子家格格的身份在贵妃面前留下印象,背后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不说别的,那射箭是那么容易的吗?
胤祈刚才可是瞧见了,那家格格的手都没有像盼兰那样布满老茧。
这样相似的两个人生了情意……唉……可惜在盼兰定亲了,而良耀还没混出头。
他无奈的一摊手,“四哥,你说八百两银子,盼兰格格自己要攒多多久呢?”
胤禛冷哼一声,“蠢货,自己攒那么多银子给情郎打点。”
胤祈一噎,随即又问,“那要是他们两人都不肯分开怎么办?”
胤禛这时候却沉默片刻,“良耀是聪明人。”
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前途,是权力,是一切向上爬的机会。
房间里,良耀看着盼兰,从秀丽的眉到微微垂下嘴角的唇,他伸手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回脑后。
“兰儿,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四爷看重我,我有机会了,乡试我还拿了第一,马上我就能当官了。”
盼兰看着他,她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所以你不愿意娶我?”
良耀只觉喉间干涩,“是我不能,你的婚事很好,不要耽误了自己。”
盼兰愣愣看着这人。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咱们就这样吧,是我的错,蛊惑了你。”
屋外……
胤禛对着胤祈清澈的眼睛,道:“良耀是绝对不会娶盼兰的,他不敢得罪一个正二品的总兵。”
胤祈疑惑的问道:“可是,刚才盼兰差点被踢到,良耀还护着她。”
胤禛看向院子里的柱子,枝叶轻轻的摇晃,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护着是真的,情也是真的,但是不妨碍想要权力,要爬的更高。”
“他要是被感情糊了脑子非要和盼兰在一起,不仅得罪了一位总兵,还”
胤祈举手抢答,“还会被四哥你放弃吗?”
胤禛勾起嘴角点头,“是啊,他的价值没到我能为了他担这件事的程度。”
胤祈顺着四哥的视线看向那竹叶,他若有所思。
有权力了才有一切,若是没权,他即使娶了盼兰也是拖累了人家一个宗室格格。
不过一刻钟,良耀已经出来,他立在胤禛身前,低声道:“四爷,都处理好了。”
胤禛颔首,他眼神一动,“去赔罪吧。”
良耀低声应了,随后到和志和王氏面前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我对不住姑姑姑父,都是我蛊惑了妹格格。”
王氏气的闭眼不想看这个侄子。
和志阴阳怪气道:“但愿你是真的知错了。”
“脏东西就该自己的位置,宗室格格不是你能攀的,要怪就怪自己家没落,怪你自己没本事。”
良耀神色平静的任凭羞辱。
一缕鲜深红的血顺着鼻梁留下,不知道今日磕了多少个头,到这时皮肤承受不住了,血便涌了出来。
胤祈看了只觉得刺眼,他皱着脸道:“要是男女都能婚嫁自由就好了。”
“嗯?”胤禛瞧他一眼,“婚嫁自由又如何,难道自由了就不必看门第,不必关注出身前途。”
“人本来就是由这些构成的,即使婚嫁自由了,也照样有很多烦恼。”
胤祈瘪嘴,仰头拉了四哥袖子,“四哥,你说的也对,就是太无情了一些,最起码婚嫁自由了,就不必有很多怨偶出现了。”
门再次打开,盼兰红着眼睛神色平静的出来了。
胤祈看看盼兰,又看看脸上挂着血的良耀,不禁在心里感叹,这还真是十分相像的两个人啊!
他本以为盼兰会哭着出来,结果她神态平静。
本以为盼兰会沉默着回家,没想到她竟然会整理好自己,到他和四哥面前行礼。
盼兰甩甩帕子,“盼兰不懂事,叫四爷和十五爷费心了。”
胤祈看的有些心酸,连忙叫她起来,“也别客气,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论理我还该叫你堂姐呢。”
盼兰微笑着没说什么,十五爷客气,她不能没分寸。
胤禛瞧了她通红的眼睛,问道:“可怨我们?”
盼兰摇摇头,“没什么可怨的。”
她一顿,“要怨就怨良耀没本事,娶不得我。”
她忍住眼中湿意,声音模糊了些,“我努力练习射箭,每日背诵诗词,可不是为了嫁给一个落魄旗人的。”
胤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盼兰格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难过,她看起来很不好。
而出了屋子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有看对方一眼。
到底是宗室的贝子,胤禛护着良耀已经是打了和志的脸,最后是兄弟俩一起送和志贝子出去。
看着马车走远的背影,想到那辆车上的盼兰格格,胤祈突然道:“我以后要找个特别喜欢我的福晋。”
胤禛摸摸弟弟脑袋,“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
胤祈仰起头,“我喜欢很多人,可是未来福晋不一定真心喜欢我,真心喜欢我她才会开心。”
胤禛哑然失笑,还以为胤祈是被盼兰的事给吓住了,安慰道:“放心吧,一般格格都是十分贞静的,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胤祈知道四哥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解释道:“我是觉得女子很不容易,她们的开心很容易又很难,我希望未来的福晋是开心的。”
胤禛失笑,“怎么还想到女子很难了。”
胤祈看了一眼盼兰的马车,“难道不是吗?盼兰会难过很久很久或许会记得一辈子,而良耀还会娶妻生子,想起来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他想…就像大哥一样,大哥和大嫂感情那么好,可是如今大哥府里的侄子侄女也多起来了。
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即使想起来大嫂了,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停滞,脑海中影子流动几瞬。
好像男子就是更加容易遗忘的。
“良耀会记得很久吗?”
胤禛答不出来,他呼噜着弟弟的小脑袋,“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像他那样喜欢过谁。”
反正良耀的理智在他预料之中,唯独替盼兰挡那一脚,叫他费解不已。
几日后永安贝福晋作为媒人带着婚书上门,笑着道:“你就放心吧,他家永年啊,婚事一定下来就把那几个通房送到庄子上了,马上就进京来娶咱们盼兰。”
“成婚后还说要留在京城,他阿玛额娘都远在山东,家里都是咱们格格做主。”
“不过啊,少不得盼兰他阿玛多帮衬些,说是要去做侍卫呢。”
王氏笑的合不拢嘴,“好啊!”
盼兰沉静的坐在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仿佛人已经变了。
永安贝勒福晋忍不住说道:“你瞧瞧盼兰现在多好啊,看着多文静,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活泼些不妨事,不过嫁人了就不能舞刀弄枪的了。”
盼兰提起头,“不妨事,贵妃娘娘喜欢我射箭呢,还说明年端午换个玩法,要我一定出场呢。”
永安贝勒福晋一顿,这盼兰她阿玛虽然不行,但是盼兰自己厉害,得了贵妃娘娘青眼。
她笑着调侃道:“永年也爱这些,正好你们小夫妻俩一起!”
盼兰勾起嘴角,这规矩啊是最势利的东西。
另一头的胤祈将嘴巴闭的严实,打定主意不开口。
即使皇阿玛问了,他也只是说:“去四哥府上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康熙还疑惑呢,“老四那有什么好玩的。”
胤祈道:“好玩的多着呢。”
人就是最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