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整日摄入了太多的信息,胤祈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香甜。
等他挂着朦胧的睡眼醒来的时候,脑袋还短暂的有些发懵。
还好卢保端着温水进了卧房,“爷,该起来了。”
胤祈接过温水一饮而尽润润喉咙,他揉揉眼睛这才恢复清醒。
“嗯?”他惊讶道,“你眼睛下面抹东西了?”
卢保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着精神萎靡,若是放在京城胡同口,别人保准以为他是个彻夜不归家的浪荡子。
卢保哀怨的投来眼神,昨晚睡不好还不是因为眼前的人。
虽然不是他值夜,但是他在自己房间也是翻来覆去的想事情。
昨日他虽然也在四贝勒府上,但是他不曾出声,比起四阿哥那里的苏培盛的好口才,他实在是稍沉默了些。
无怪他一直提着心,这会终于开口,“爷,我还是有些担心?”
胤祈起身下床,他披上衣裳开始洗漱,卢保就捧着巾子站在一旁开始絮叨。
“这事要是闹出去那就是丑闻一件,咱们要是不去也就罢了,去了沾上这种事可怎么脱身啊!”
“而且那善保大人如今也是二品大员了,万一闹起来岂不是连累了咱们。”
说到这卢保就有些不满吐露出来,“四爷这不是坑人吗?爷你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卢保作为近身伺候的奴才,是照着未来王府总管的标准培养,从小就在身边一起,忠心自然不必说。
加上是看着胤祈一点点长大的,胤祈又不是霸道性子,所以卢保自己的想法还是挺容易就在胤祈面前说出来了。
若说这些皇子中,卢保一直认为最好的是太子爷,因为人家太子爷从来不叫他们家主子做什么,但是东西却不没少给。
在他看来,四爷自然是没有太子爷亲近的,偏偏还叫了胤祈掺和这种事,他心里多少有些怨念。
琢磨了大半夜没睡着,今早上就全从嘴里秃噜出来了。
“这要是日后闹出来,还得您去跟董鄂家说和。”
胤祈接过巾子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笑嘻嘻道:“说和就说和呗,反正他还欠我人情,不如就早点还了。”
卢保一噎,瞬间就想再继续劝说。
他们这种从小伺候着的主仆关系,远比后到的更加亲密,卢保倒也不惧继续说。
突然脖子一湿,胤祈顽皮的笑着弹了他一点水珠。
“你放心,我心里有成算的,四哥也不是那种会用完就扔的人,这事我从中说和,他必得给我补偿一二。”
他将巾子递给卢保,小虎牙笑着露出来,他低声道:“索妈妈的女婿,叫祖温韦的那个,在侍卫处干了三年多了,这次给他调出来了。”
“我本来想着能弄去五城兵马司,但是这事一出,四哥就帮着弄到了步兵统领衙门,在托合齐手底下做事,怎么也是从四品。”
胤祈一挑眉,脸上泛着刚浸了水的湿润感,瞧着十分白嫩可爱的样子,说起来话已经是十分有担当。
“索妈妈的女儿也是我奶姐姐,祖温韦性情好人也谨慎,资历也在侍卫处磨出来,要想起来挺容易就是就差点运道,可巧我这里给添上这运气”
卢保一喜,“这可好,那嬷嬷得高兴坏了。”
奶嬷嬷打从奶了小主子开始整个家都和小主子十分亲密,索嬷嬷一家子按理就是归属于胤祈的人。
这祖温韦自然就是自己人,胤祈上朝没多久,手底下人不多,伴读们一个个也才刚入朝。
祖温韦恰好能补个空缺,叫武将里头有个胤祈的自己人,做些事也方便。
不说别的,将来要是胤祈在朝堂上说个什么话,好歹有个帮腔的人。
不过卢保有些担心,“那万一董鄂家那头知道了怎么办?”
胤祈无辜的一摊手,“能怎么办?那自然是我去说和了。”
“啊?”卢保面露难色,“这能成吗?”
胤祈也不闹他了,干脆道:“当然能成,董鄂家是董鄂家,但是善保只是其中一支,他们家心心念念娶个宗室格格呢,要是真发现了,我就是过去给双方个台阶下就成。”
对于盼兰来说,嫁给山东总兵、二品大员的长子是极好的婚事,不用嫁去蒙古而是留在京城,且年纪相仿,家中还富贵。
同样的,对于善保家来说,盼兰同样是顶好的婚事,不然那头盼兰的未婚夫永年也不会立刻就打发了那些通房。
善保能力够,虽然有这个姓氏在,但是他这支不算显赫,是从他才开始起来的。
那些个屹立不倒多年的家族,那家不是宗室格格一个个的往回娶。
这时候最讲究门第,善保家要是娶了盼兰也就能吹一句和皇室世代通婚。
更何况盼兰嫁的二品大员的长子,又不是二品大员本人!
长子嘛,看着是有前途,但是一切都未可知。
要知道那永年今年都二十一了,连个名声还没出来呢,估计着能力也就是不上不下。
良耀比他小三岁已经在武科乡试中拿了京城第一了。
若只看本人,那么良耀的前途是胜过永年的。
但是就在如今的年纪,永年有个好阿玛加成,自然胜过良耀。
盼兰喜欢的又不是什么外面的落魄旗人,她外家的表哥啊,控制在两家之间最好封嘴。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胤禛才请了胤祈过去。
将来要是真不小心爆出来了,善保家那头再憋屈还是想娶盼兰这个宗室格格,只是需要胤祈给个台阶下。
当然了也不排除永年年少轻狂,觉得自己受到侮辱非要退婚的情况。
但是即使两人婚事告吹,盼兰嫁的也不会差多少。
她是宗室格格,要是担心京城的流言蜚语,大不了嫁去归化城,说不定还能嫁个蒙古贝勒什么的。
但是永年就够不到宗室格格了,其他家的要么是比不上盼兰还有个贝子阿玛,比的上的是不太能看得上永年的。
毕竟京城大把家中既有高官又有底蕴的人家,何必非嫁个新崛起人家的长子。
胤祈拍拍卢保肩膀,他心里也觉得此事无解,“这桩婚事是两家都满意的,想找个能替代的都不容易。”
他能轻易应了,也是知道善保家对这桩婚事的热切,万一事情爆出来他只需要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这婚事是必须成的,除非善保家愿意退而求其次不要一个宗室格格,宁愿要一个红带子出身的觉罗氏。
永年三年前就该相看成婚,当时善保代山东巡抚,他觉得无论如何代任结束都能升上一层,愣是压着儿子婚事,等到自己成了山东总兵的时候才开始谈。
胤祈玩笑道:“我可没觉得我那点帮助能够叫人记挂住什么。”
卢保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之前四爷和他家小主子说话的时候他和苏培盛都是退远了,这才明白胤祈也不算白帮忙。
胤祈洗漱结束去花厅用早膳,今日没有早朝,他可以晚一点出门然后去练武,再去上书房念书。
他夹了个包子突然想到个事,“要不给托合齐送个信,请他关照一二。”
曾经和托合齐有过一次接触,不过那次可是把托合齐吓个够呛。
如今祖温韦马上就要调到他那里,少不得得拜拜山头。
卢保道:“那我备些薄礼,好歹知会一声,叫人知道祖大人是您的人。”
胤祈塞了口包子,含糊不清的应了。
隔几日后,祖温韦才收到调任的消息,喜不自胜,他回家抱着福晋兴奋的转圈圈,胸口被捶了好几拳才消停下来。
然后又被催着赶紧到阿哥所来给十五爷请个安道声谢,顺道给岳母索嬷嬷送些东西。
祖温韦笑着进门,他小跑着上前跪下打个千,“奴才给十五爷请安!”
胤祈忙叫了起,心里也很高兴,“接到消息了?”
祖温韦激动的不行,扶着胤祈的手臂,“接到了,奴才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主子您一句话,奴才任凭您使唤。”
胤祈拍拍他,“表忠心就不必了,日后咱们慢慢来。”
“嬷嬷马上就到,快给嬷嬷报个喜。”
祖温韦连连点头,甚至是激动的拉着卢保展望未来。
卢保一开始还算配合,等到祖温韦继续唠叨了十几句之后,他也有点麻了。
这兄弟未免太激动了,他的肩膀都被拍的有点疼。
好在索嬷嬷终于来了。
索嬷嬷进门还甩着手,刚才去小厨房给胤祈做一碗鸡肉馄饨。
馄饨刚下锅呢,她还打算拌几个小菜给胤祈,却备小太监紧赶慢赶的拉来了。
她一眼就瞧见胤祈笑的开心,另一头是她女婿拍着卢保肩膀笑的牙都出来了,“这怎的了?”
祖温韦连忙上前,跪下给岳母磕个头,“岳母!温韦调了新差事,在步兵统领衙门,从四品!”
索嬷嬷愣在原地,她眼中满是惊讶,随即下一意识看向胤祈。
胤祈暗含得意,臭屁的点点头,十分端着那点小架子。
索嬷嬷猛的眼眶一热,一拍大腿,“哎呦!”
胤祈一惊,赶紧拉着嬷嬷坐下,“这怎么还哭了呢?”
“我这是高兴的!”
索嬷嬷一把将胤祈搂在怀里揉搓,她一听女婿说话就猜到了那官职是谁给活动,心里感动的不行。
还得是自己奶大的孩子靠谱,她扭头对着祖温韦叮嘱道:“咱们主子心好,记挂着你,你日后可得想着主子的恩德,别做那些个吃里爬外的事情。”
奶嬷嬷和主子的关系极为亲密,更何况祖温韦早就认胤祈这个主子,那有不应的份。
祖温韦连忙道:“岳母您放心,我这记着呢,十五爷待我都恩德绝不敢忘。”
索嬷嬷拧了帕子拭脸,又换了慈祥的脸同祖温韦叮嘱起来,她细细关心了女婿女儿的生活。
又问问家里宅子住的如何,都升官了要不要换个宅子,她有银子贴补他们。
惹得祖温韦感动不已,这岳母可比他亲娘对他还好。
他家中行四,有什么家产也轮不到他头上,好在是娶了个好媳妇。
他岳母不仅是给他带来了一位皇子做靠山,如今又有升官的事情,他可谓是真心实意对索嬷嬷比亲娘还孝顺。
胤祈悄悄抬眼,不同于祖温韦的热泪盈眶,他能瞧出嬷嬷是戴了点‘假’的。
果然,等祖温韦走后,索嬷嬷就换了口吻。
她担忧的摸摸胤祈的肩膀,“这把人送到步兵统领衙门多不容易啊,是不是吃了什么亏,还是答应了谁什么事。”
她统共就两个女儿,大女儿嫁了祖温韦,小女儿比胤祈大四个月。
不是她老婆子脑子轴,这女婿出息不出息还真是跟她关系不大。
她老婆子又不能靠女婿养老。
至于小女儿,她也不像别奶嬷嬷一样心气高。
有些个嬷嬷家中有女儿的就琢磨着将女儿送到自己奶大的小主子的后院里,索嬷嬷不是那样的。
她一直在胤祈身边待着,自然明白胤祈对她已经很有感情,如果心气高的想当岳母,反倒是损了这份感情。
她只管细心照看胤祈,将来等福晋进门她就回家去。
索嬷嬷什么都不要,胤祈反倒是什么都惦记着。
“旁的不重要,只要你自己个好就成,不用惦记拉扯他们。”
胤祈笑着握着嬷嬷的手,“没事,都是互相交换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如今我也算上朝了,多提拔几个人对我也有好处。”
索嬷嬷下定了决定,她立刻道:“那我回头得跟我家老大说说,叫她多点拨着祖温韦,让他一心想着您。”
胤祈算是默认了索嬷嬷的做法。
其实嬷嬷做的事不一定有用,真要是祖温韦想要换个主子效忠,那也不是后宅妇人说不行就能变呢。
更何况托合齐那边打了招呼,谁都知道这是他的人。
祖温韦也不是什么才华惊天动地到能让人忽视品行的程度,什么时候背主的人都是不受欢迎的。
且他有信心能压住身边的人。
不过嬷嬷既然想做些什么帮帮他,他自然也不会拒绝,反倒是心里开心的很。
他眯着眼睛享受嬷嬷的关怀,之后又是吃了两碗嬷嬷亲手做的他最喜欢的鸡肉馄饨。
胤祈本以为四哥的回报就是到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隔天从上书房出来之后,胤祈就被四哥拉着走,兄弟俩说些悄悄话。
胤禛道:“还有什么事是哥哥能给你办的,你尽管开口。”
这要是给他帮忙的是别人,他肯定不会继续问什么,一样换一样,提拔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但是换做是胤祈,胤禛不由得就觉得有些心虚,也许是胤祈长的太嫩,他总有种不知道从哪来的罪恶感。
他揽着胤祈肩膀,一副十分沉稳的哥哥样子,“祖温韦那事还是不太够,毕竟你帮了忙,也是我心思粗叫你瞧见这种事。”
胤祈皱着脸抬头,其实已经足够了,四哥一提他还真是想不到什么。
“四哥你太客气了,不至于这样的。”
胤禛是个心思有点别扭的人,要是十五弟立刻应了,他心里还会有点微妙的吃亏感。
可是胤祈没应,他反而有些更加理亏,只好道:“有什么尽管说来哥哥肯定帮你。”
胤祈无奈一笑,“真没有唉?”
他瞬间眼睛一亮,满脸兴奋,“还真有!”
他猛的招手叫后边的卢保快过来,从书箱里翻出一堆纸张来。
然后一股脑的塞进四哥怀里,“四哥都承诺了,就帮我把功课写了吧!”
胤禛立刻皱眉,他不赞同道:“胤祈,功课还是要自己做,你”
胤祈抓住四哥的手,摆脱功课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会放弃。
眼睛里含着一汪清泉,他虔诚的仰头看向四哥,“四哥,你不是说什么都成吗?”
“真的真的,这是多余的功课,重要的功课我都是自己写的,四哥那就帮我这次吧。”
胤禛手上一顿,心里动摇了一瞬,但还是坚定的拒绝,“不行,皇阿玛最看重你的功课,我不能帮你作弊。”
“呜呜,四哥,你是我最好的哥哥。”胤祈可怜巴巴的看着哥哥。
“谁都比不上你,我知道你面冷心热,看不得我受苦的。”
“四哥你想想,你叫我过去的时候,我都没有任何预料,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去的,你知道我一定不会拒绝才叫我去的对不对。”
胤禛心神大震,是啊!他在十五弟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人叫过去,不就是因为下意识觉得十五弟不会拒绝他吗?
胤祈眼睛一眨,发现四哥终于动摇了,于是他再接再厉,“四哥,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最懂我,我志不在念书啊,只想习武打仗,可是唉!”
胤禛瞳孔颤抖,他最懂十五弟。
白嫩的小脸上浮现一点苦恼,“师傅们总是严格要求我,可我就是很普通啊!总不能人人都是三哥那样的天才吧。”
三哥?
胤禛念书的时候一直被压制,他懂得那种努力也没有效果的感受。
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瞬间偏向胤祈的一边。
“那……只此一次。”
胤祈眨眨眼,看着十分真诚,“四哥,放心吧,就一次。”
于是……回到自己府邸的胤禛严肃的看着眼前的功课,有些懵,他是不是被忽悠了???
虽然胤禛跟同时念书的几个哥哥比起来是不够优秀的,但是他依然比胤祈强太多了!
怎么按照胤祈的水平写功课对他来说更是一个难题!
至于胤祈,当太子二哥问他怎么有时间到毓庆宫的时候,“啊,那个,功课有好心人帮忙了。”
胤礽:“?”
第72章
“好心人?”胤礽有些诧异道。
打从李蟠师傅被外放到山东当学政开始,上书房的师傅就隐隐有些管不住胤祈了。
别瞧胤祈念书不好,但是除了念书以外脑袋还是十分灵光的。
加上自小在乾清宫长大,康熙做些什么事一般也不会支开他,所以这小子瞧着没心眼,但是直觉上头的时候总能达到别人处心积虑都达不到的成就。
胤礽一听他嘿嘿笑着说好心人帮忙就觉不好,莫不是那个傻子被坑了。
毓庆宫里摆好了一桌席面,热菜冷菜锅子齐全,胤祈也吃的开心。
胤礽给他夹块嫩羊肉,他忍不住问道:“那个好心人会帮你做功课?你是不是欺负谁了?”
胤祈感觉十分冤枉,他放下筷子就立刻辨解,“那有!我什么时候会欺负别人啊!”
“不过是好心人也自己愿意帮我,我们这叫有来有往。”
胤礽哼笑一声,他将碗往前推推,示意弟弟继续吃。
“我也不管是谁被你坑了,反正啊你就自己祈祷这事不要被皇阿玛知道,不然我可护不住你。”
就以皇阿玛对十五弟那个上心程度,功课的问题,他不信皇阿玛发现不了。
要是真能连上书房的师傅和皇阿玛一起蒙蔽过去,那这‘好心人’的造假水平也太高了。
不过能被胤祈忽悠住的,恐怕‘造假’上也是新手一个。
“要是皇阿玛发现了,我肯定是装作不知道,免得你连累我。”
胤祈皱皱鼻子,十分不满意太子二哥这态度,“怎么能这么说嘛!皇阿玛怎么会那么容易发现。”
他警惕的瞧了瞧太子二哥,质疑脱口而出,“二哥,你不会去告状吧!”
胤礽都要被气笑了,这小子是低估了他的义气,也低估了皇阿玛对他的关注度啊。
他用手指揉搓了一下胤祈肉乎乎的小耳朵,“没错,一会儿我就去告状,你出了毓庆宫,我就去!”
“呜呜”胤祈装哭两声,“二哥别告状嘛。”
他向来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听出来二哥会包庇他立刻就黏糊上去。
小脑袋一歪就要投入哥哥怀抱。
胤礽挑眉,一只手就拦住他脑袋,“少来这套。”
“日后可不准再这样了,上书房师傅也是为了你念书好。”
胤祈坐身子悠悠叹气,“可不就是嘛,要是师傅们个个都瞧不上我,我还自在些。”
他扭头对着哥哥十分幽怨,“偏偏师傅们个个都对我寄予厚望,我都不好意思叫他们失望。”
“可是为了不叫师傅们失望,我也不能勉强自己,更何况就算勉强了,我也做不到啊!”
呜呜呜,这回就不是装哭,而是他真想哭出来了。
上书房从前都是李蟠全权接管胤祈的全部课程,只有少数一些天文、地理、数算、乐理课是其他师傅上的。
这些课程很多只是给上书房念书的皇子、王府阿哥们熏陶一下,并不会留什么功课,皇子对那门课程比较有兴趣才会精学。
至于王府的阿哥们,那就不好意思了,除去小班教学以外,他们感兴趣的回王府自己找师傅学。
在上书房唯一不是皇子却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只有弘皙,但是人家弘皙真是和太子胤礽如出一辙的厉害,都是天赋卓绝的那种。
而胤祈就十分难过了,李蟠师傅外放当官,他的课业就移交给上上书房其他师傅。
因着之前江南的事,他拜师大儒的事情人人皆知,更何况上书房这等学习氛围浓厚的地方,更是十分关注文学界的动向。
师傅们对待胤祈简直眼睛放光,拿出一百二十万分的精心,生怕胤祈那方面出现瑕疵。
毕竟十五阿哥不仅受到皇上宠爱,还天赋异禀,那可是众多大儒认可的。
师傅们生怕一个冉冉升起的紫微星夭折在自己手里。
更怕的是将来这位紫微星出书著作的时候,那书里没有他们这个师傅。
良材美玉就在眼前,当先生的怎能不心痒痒呢?
胤祈被这般重视之下,他感觉自己人都要变态了。
他在发现自己应付功课十分困难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不是文学天才了。
胤祈简直是伤心欲绝,李蟠师傅啊,离了你我才发现我不是天才啊!
“二哥,你说我现在给师傅们解释拜师只是一个误会,我根本不是什么天才,他们会信吗?”
胤礽欲言又止,他满脸怜惜的摸摸弟弟脑袋,“恐怕他们会认为你是个谦虚的天才。”
胤祈呼出一口气,“我倒是宁愿被当作笨蛋了。”
这种被寄予厚望的感觉,胤礽身为太子简直不能更懂。
不过不同的是,他年少时期几乎是能够游刃有余的应对所有的期望,他总是能够做到更好。
第一次监国就被众多老臣称赞,太子居京城监国,如泰山之固。
这些祈祷对于胤礽来说只是甜蜜的烦恼,但是对于胤祈来说简直要命。
他宁愿被当作读书混子无视啊!
“师傅一看我,我就想扭过头。”
胤礽忍住笑意,听着胤祈说些这段日子的小烦恼。
比起弘皙,他听胤祈这个弟弟说这些学业上的烦恼更多。
他对弘皙这个长子总是更加严厉一些,大概是期望太高,所以也不自觉紧绷,父子反倒显得不亲近。
就如同他小时候皇阿玛教导他,一向也是严厉。
有一次他在课上困倦的不行,眼皮都控制不住,皇阿玛突然出现让他困了就站着听。
那时候他也也有些觉得委屈,但是长大后反倒以这些为傲。
胤礽情绪冷下来,半垂着眼,如今想来,那样的日子也是美好的。
不像是如今……他变了,皇阿玛也变了。
他拍拍胤祈,有些感慨,“唯独你不变。”
“啊?”胤祈有些蒙,“什么变不变?”
胤礽拧了一把软嫩的小脸,“是夸你呢。”
不想叫弟弟继续纠缠,他话音一转,“内务府新给你做的朝服是个什么规制知道吗?”
胤祈摇摇头,“还不知道呢。”
“是贝勒的,看来皇阿玛还记着之前的承诺呢,等你成婚后,爵位就能下来。”
胤礽玩笑着逗弄小孩,这种恶趣味是每个哥哥都摆脱不了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着急娶福晋?”
胤祈一撇嘴,他才不纵容二哥的恶趣味,“才不呢,我才不要娶福晋,娶了福晋就得离开家了。”
胤礽一愣,离开家?
随即失笑,笑自己笨,对十五弟来说紫禁城就是家啊。
“那如果你不离开家,想娶个什么样的福晋?”
“嗯”胤祈摸着自己的右手拇指开始思索,无意识的转动扳指。
胤礽眼神一顿,有些好笑,这是皇阿玛的习惯动作。
他端起来酒杯喝一口,又给胤祈夹了块排骨。
胤祈开心的先吃掉排骨,这才开口:“如果娶福晋,那我想要十三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胤礽一口酒呛在嗓子里,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你说什么???”
胤祈一脸无辜,“十三哥性格最好啊!还能和我打几个回合,我俩口味还和呢。”
胤礽听的满脸复杂,好吧,十三弟是很好,可这也不是你以下犯上的理由啊!
啊呸!不是以下犯上,是学识渊博的胤礽此时也恨自己词穷了。
堂堂太子被胤祈弄的十分无语,他还在绞尽脑汁想法形容这件乌龙事情。
可是胤祈浑然没有意识到他带给哥哥的冲击,美滋滋的吃了一顿,然后就离开毓庆宫了。
只留下满心怀疑的太子殿下,深深后悔为何要借着贝勒朝服调侃胤祈,不然也不会害十三弟蒙上一层阴影。
太子自然是消息灵通,能知道内务府给胤祈新做的朝服是贝勒规制的,不过其他人也并不慢多少。
没几天功夫这事已经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消息不灵通的也不用着急,因为等着入秋之后,胤祈自然会穿着新朝服上朝,到时候就都能看见了。
秋日的朝服用的是薰貂、青狐,圆形补子,上坠动东珠十颗,胤祈那件比起比起其余皇子的自然是小上一些,一瞧就是给他做的。
不仅是朝服的消息传出来了,就连朝珠样子都被人打听清楚了。
胤祈还不知道都有什么朝珠,可外人竟然都能如数家珍,可见朝上多关注胤祈的事。
朝珠是由佛珠发展来了,满族信仰佛教由来已久,从努尔哈赤开始将佛珠赏赐给臣子,入关之后渐渐发展成政治色彩浓厚的朝珠。
不过佛珠论串,朝珠论盘。
胤祈的朝珠也是康熙亲自挑的,一盘是粉色的海螺珠,一盘是红色的珊瑚,还有两盘是翠玉和白玉的。
朝珠共计一百零八颗,在这一百零八颗主珠中,每隔二十七颗串入一颗和主珠材质、颜色、大小不同的大珠,又叫‘佛头’象征着春夏秋冬。
朝珠的顶部佛头连缀的塔形装饰,又叫‘佛头塔’,也就是背云。
康熙特意从今年上供的翡翠中颜色最好中选出了一块,叫造办处做出几块不同图案的‘佛头塔’来。
至于图案,他倒是没有直接替胤祈选定,不过他作为亲阿玛最了解儿子,胤祈估计是不耐烦选这些。
于是他干脆叫内务府拿着册子去给贵妃选,也算是佟贵妃这个亲额娘的一点参与感。
可太后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宝贝的小孙子正做朝珠呢,老太太干脆从库房翻出两根蒙古进贡的象牙来给胤祈又做了一盘象牙的朝珠。
时任九门提督的托合齐消息却是知道的快,若是论起耳朵灵敏程度,他在京中能排在前列。
九门提督的职责不就是保卫京师嘛,除去军队职责还有一部分诉讼都是归他管的。
京城内城九门都归他管,整整三万八千兵马在手下,消息灵通才是常事。
更何况他还是十二阿哥胤祹的亲舅舅,胤祹出生后由太皇太后的忠仆苏麻喇姑抚养。
康熙的幼年启蒙都是这位姑姑教了一部分,十分尊敬她,这才有了将十二阿哥交给苏麻喇姑抚养的事。
胤祹和寿康宫关系一相比其他皇子公主更加亲密些,
虽然他平日在朝堂不显,但却是个内有锦绣的人。
托合齐也是听外甥说起才琢磨明白。
随即就想到最近自己手下新来的祖温韦,这是原工部侍郎推荐给他的人。
托合齐并不知其中是是从四阿哥胤禛那里过了一手,他满心以为是十五阿哥自己出手把人插过来的。
叫手下人盯了好些天,终于得出结论。
这人还真是过来老实当官的,是那种兢兢业业想要凭着自己的努力继续干的人。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托合齐都有点感动了,对十五阿哥的印象非常之好。
要知道他身为九门提督,每个月!都有好多人意图拉拢他,有更多人还往他手底下安插人。
他掌着京城好几万兵马,手底下武官无数,他对他们背后的主子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他对京师的掌控那就完全不需要在意。
虽然对十五阿哥的人是个安心做事的好小伙这件事十分感动,但是托合齐还是按照惯例给皇上汇报了一手。
别人那里或许不太好看出来是谁的人,但是这个祖温韦太明显了!
他媳妇是十五阿哥的奶嬷嬷的女儿,来衙门之前十五阿哥害特意送了东西来打个招呼。
这就是根本没想瞒什么啊。
既然光明正大,那么托合齐自然也是光明正大的告诉皇上了。
“小十五的人?”康熙惊讶道。
托合齐坐在乾清宫,他点头,“是和十五爷关系密切。”
康熙问了一嘴,“是什么关系?”
托合齐回道:“这祖温韦的福晋是十五爷奶嬷嬷的女儿。”
康熙批折子的手一段,弯了嘴角,“是他啊,朕记得,之前在江南还是他负责护卫小十五。”
托合齐提起精神全神贯注的听着,一听皇上语气极好,他终于抬起脸,笑着夸赞道:“是呢,这祖温韦干了小半个月,还真是厚道的人,从没听他说过自己有什么关系,是个老实办差的人。”
皇上既然喜欢十五爷,听见十五爷手下的奴才的事也能有几分印象,他自然也跟着夸一夸。
更何况也不说假话,祖温韦做的却是还不错。
“他平日里干活那个劲头,谁也想不到他还能和十五爷有关系呢,衙门里好几个人人都佩服他的冲劲呢。”
康熙放下朱笔,合上折子,他也来了性质和托合齐多聊聊,“这么一说,还真是不错。”
“小十五也是个挑剔性子,人若是不好也不会常来往的,祖温韦人不错,资历也够年纪还轻,那托合齐你也带带他。”
他笑着捋了捋胡子,“朕看啊,培养出一员猛将来也是你的政绩了。”
皇上心情不错,当臣子的当然得努力配合。
托合齐就夸张的配合起来,趁此机会还能试探一二,“哎呦,那臣可得藏着点,免得他学的太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喽!”
康熙哈哈大笑,眼神温和了些,“朕还是念旧的,放心吧,谁也替不了你。”
托合齐吃了一颗定心丸,近来太子和直郡王那头摩擦频出,也有不少来游说他的。
他本来也在犹豫之中,担心自己没有皇子做靠山会不会被拿下官职。
他本来是安亲王府的奴才,能够一步步走出来到如今一品大员的位置极为不易。
托合齐可不想因为迂腐的不站队而丢了官职。
可他实在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和皇上君臣之间关系也不算亲密。
没想到借着十五爷的由头反倒是能瞧见皇上心情好的样子,气氛一好,他才敢试探。
放下心事的托合齐喜的回家就喝了两坛酒,最后醉的满面通红还要嘟囔几句,“十五爷,旺我啊!旺我”
而乾清宫这里,待人走之后,康熙眼神冷了几度,继续拿起朱笔批复折子。
其中一份折子正是刚才隶属于步兵统领衙门的人呈上,托合齐也盖章表示知情。
其中提到刑部尚书王士禛。
当三个字映入眼帘的一刻,康熙脸上笑意还未收去。
砰!
朱笔直接扔了出去,星星点点的红色墨迹粘在地毯上。
李德全站在身后努力屏住呼吸,看着自己的鼻尖不敢说话。
康熙阴沉了脸色,呼吸声清晰可闻。
半晌,康熙和缓了表情,重新取出一支笔继续批复奏折。
李德全躬身上前将扔出去的笔取回来,笔杆已经裂开一道纹,看来是难以再用了。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托合齐所言叫康熙想起来了小儿子,又或许即使是帝王也需要在政治中稍稍喘息。
所以康熙特意关心了一下胤祈最近的情况,李德全机灵的从上书房将十五阿哥的功课搬来了。
康熙笑着翻了几页,眼睛浮现几分满意,小十五近来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
上书房的几位师傅更是纷纷夸赞起来。
“十五阿哥写字十分认真,皇上您瞧,如今这笔锋可是入木三分,就是不太流畅,不过十五爷这样的年纪能写出来这种字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师傅看胤祈十分喜欢,说话也是都事好话,所以翻译一下……十五阿哥写字属于大力出奇迹的类型。
康熙一点不心虚的接受夸奖,没错!朕的儿子就是这么优秀!
虽然胤祈只是因为习武所以手臂很稳才能写出这种字。
但是没关系!皇阿玛为你骄傲!
“十五阿哥体谅民众疾苦,文章质朴而充满真情,偶然激进一些也能理解。”
有感情没文笔,嘴还比较快。
康熙满意点头,对,小十五就是这样善良的好孩子。
“这是昨日写的功课,十五阿哥对王安石变法十分有见解。”
康熙笑脸一顿,嗯?
他一手翻开功课,写的当然是没有曾经的太子那么优秀,但是也比胤祈之前写的东西强很多了。
“十五爷这次进步很大,都能看出言之有物,虽然有些观念有人已经提出过,但是也说明十五阿哥查阅了很多资料。”
康熙抬眼,师傅们还在夸。
腾的一下,怒火瞬间升起。
他儿子,他还不知道吗!
要是写王安石变法,他顶多能写出一正一反两个观点。
像这篇文章!优缺各写三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怜胤禛,他已经很努力的照着胤祈的水平写出文章了,他修修改改力图让文章更差,头一次有这种体验。
托了胤禛努力,上书房的师傅没看出来,但是亲爹一眼就瞧出来了!
康熙努力压着脾气,“辛苦诸位了,上书房的阿哥们都亏了爱卿才能日日有所进益。”
等上书房的师傅们一走,康熙扭头看着李德全,咬牙道:“把胤祈给朕叫来!”
胤祈迷茫到了乾清宫,一看桌案上一堆熟悉的纸张,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他悲愤交加,“我都重新抄了一遍,怎么还能看出来啊!”
康熙冷笑,不用问了,这小子自己招了。
“好啊,你如今竟然都学会叫别人给你写功课了。”
胤祈抬眼看了一眼皇阿玛的神色,他也不想辩解什么。
左右瞧瞧,如今乾清宫的西配殿里就几个太监还在。
心里一点羞耻心冒出来了,胤祈道:“皇阿玛,能不能叫他们几个出去。”
康熙心头冒火,“你还知道丢脸?”
胤祈憋住要说的话,“那皇阿玛你别怪我。”
康熙一愣,什么?
胤祈往前走一步,他伸手就解开裤子,一个利落的转身,他撅起屁股,穿着白色里裤好圆的一个屁股伸到龙椅面前。
“皇阿玛你快点打,我还着急回去吃晚饭呢。”
康熙:!
第73章
自来十分坦荡的十五阿哥面对功课造假的质问,他毫不心虚直接‘认罪’,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接将裤子脱下来,用屁股对着康熙。
他心想,反正都要挨打,不如直接快进一下,还免得和皇阿玛斗智斗勇一番。
空气刹那间像是被冻结,在书房里听候吩咐的三个太监低着头,脸上表情痛苦而扭曲。
在皇上身后站着的李德全,他看着十五阿哥圆润撅起来的屁股仿佛蒙上一层白光,令他头晕目眩。
他都想掐掐自己人中,防止他现在晕倒在地。
李德全,聪慧善辩、头脑清醒、嗅觉灵敏的乾清宫太监中前三的人物。
作为皇上的心腹之一,职业生涯在乾清宫开启的他是皇上地地道道的嫡秘书。
然而一向心心念念想要取代梁九功的他,此刻恨不得和休息的梁九功互换。
李德全麻木着脸,他这个时候分外思念梁九功。
他恍惚的看着十五阿哥催促皇上快点打……
这那是犯错的皇子啊!这是犯错的祖宗啊!
梁总管你快回来救救我吧!
前辈还是前辈啊……
能在皇上身边待几十年的梁总管果然还是太全能了。
李德全在耳朵巨大的轰鸣中听到一声轻笑,这声轻笑消弭了他的紧张。
他一扭头,轻笑声是皇上发出的。
完了,皇上被气疯了!
康熙几乎是无师自通的四处寻觅了一下,他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上的玉如意,大步冲着胤祈而去。
胤祈还保持着姿势撅屁股,他扭头看看皇阿玛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动静呢?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皇阿玛面目狰狞的拿着玉如意奔来。!!!
他迅速的提起裤子拔腿就跑,“我可没说要拿家伙什啊!”
康熙怒吼一声,“你还跑!”
胤祈趁着空挡停下来系上裤带子,“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这才是孝顺啊!皇阿玛!”
康熙冷笑,“你要是孝顺就该安生在原地挨打!”
胤祈立刻反驳,“我是怕皇阿玛你打完后悔。”
他说完继续逃,皇阿玛要是上手,那他还能忍住,拿玉如意打他!
皇阿玛真是太玩不起了!
两道身影在乾清宫里绕来绕去,康熙追着跑了一段,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一个人抓不住这小崽子。
他咬牙吼道:“还不快抓住这小崽子!”
太监们浑身一个激灵,僵硬的身体总算是被唤醒,一个个张开双手冲着十五阿哥扑过去。
不过他们也是有点为难,既要给皇上表现出他们正在努力,又要轻着些不能伤到十五阿哥。
毕竟若是皇上理智回归之后说不定又要后悔下手太重。
这种互相追逐的紧张时刻,这帮太监还想的这么多,动作能跟上才怪了。
康熙握着玉如意气的要死,一看这帮笨太监更生气了,“不用怕伤他!给朕抓住!”
“是!皇上。”
康熙气的红着脖子,这要是五六年前,他肯定怕奴才们不小心伤着儿子的小胳膊小腿的。
如今嘛这一屋子太监扑上去都不够胤祈一只手打的。
李德全也在追赶之列,他听到皇上的吩咐一咬牙就从柱子后面扑上去。
胤祈眼角瞟到了人影,他伸手招架住对方胳膊,另一只手绕过去,顺着衣领子一拽,人就弯腰了。
他习武练拳之前练的还是布库,也就是摔跤。
有人扑过来脑子还没反应呢,身体就先行动了。
李德全被拽的弯腰,他一弯腰,腰带就被抓住。
胤祈直到抓住腰带,他心里还在疑惑,嗯?这么轻?
只能说平日里陪练的侍卫都是人高马大一百八十斤起,而李德全一个平日里最多是端茶送水的太监,那可是轻多了。
胤祈虽然力气大,但是身高还不够,和侍卫们对练的时候都会加个旋身才能把人甩出去。
而手上这个,胤祈:“呜呼!”
他几乎是轻松的不用旋身就能把人甩出去,甚至不用甩,他手臂一用力,直接给李德全轮了一个圈。
“走你!”
李德全这回是真的头晕目眩了,怎么十五阿哥力气这么大啊!
康熙眼睁睁看着李德全被甩开还顺带着带倒了几个小太监。
他心头腾的一下冒火,但是隐约还有点骄傲,你瞧,朕的儿子多厉害。
闹腾了好一会儿,胤祈瞧他皇阿玛脸上呼吸都粗了些,也不敢闹了,可别给皇阿玛累着。
毕竟如今,皇阿玛年纪也不算小了。
他嘿嘿笑着停下,“皇阿玛咱俩打个商量,我停脚,你放下这如意,我就老实挨几下。”
康熙累的喘粗气,他扶着膝盖终于妥协,总不能叫外面侍卫进来抓人吧。
他可不想让儿子找人代写功课的事情曝光,这种事传出去太刺激他的心脏了。
“好,你停下。”
胤祈终于停下脚,跑一会还撂倒一个人,他连汗都没出,只是微微有些喘气,脸上带着笑呢。
他走到皇阿玛跟前,看着皇阿玛将玉如意放下后,这才安心转过身,“来吧。”
康熙的气已经随着跑这一会而散掉了,这时候看到胤祈于乖巧起来,他居然无奈的想笑。
“你小子真是”
李德全眼睁睁看着当今皇帝轻笑一声,然后狠狠咬牙直接抬脚脱鞋,一鞋底拍在十五阿哥屁股上。
“嗷!”
胤祈捂着屁股难以置信的控诉,“阿玛你耍赖!”
康熙冷笑,“这叫兵不厌诈!”
打了胤祈几下的康熙总算是平静下来,鞋扔下地上,脚够了上去半拖着鞋。
当今皇帝就这样趿拉着鞋坐回椅子上。
胤祈可怜兮兮的揉搓着自己屁股,还不敢坐下。
康熙抬眼瞧他,“说吧,同伙是谁?”
胤祈埋怨起来:“什么同伙啊,好像我们是不法分子。”
“呵,你们也和狂徒差不多了,上书房也敢造假,快说是谁帮你写的?”
老爷子眼睛厉的很,一眼就瞧出来这不是胤祈身边人能写出来的。
有水平的陈随风已经去了矿务院当值,剩下的人里面是不敢给胤祈代写的。
就算是被胤祈磨的同意代写,那也会写出和胤祈水平差不多的文章。
而不是如此言之有理的一篇文章。
康熙瞧他一眼,“还不快招来,谁替你写的?”
胤祈闭紧嘴巴,他可不能出卖四哥。
毕竟这哥哥是难得给他写功课的哥哥,要是被他告给了皇阿玛,那以后肯定对他严防死守。
他用力摇摇头,牙齿合在一起抿嘴。
“嗯?”康熙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从这个反应就能瞧出,这个人肯定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好整以暇的支着手臂,“你不说也没事,这功课留的时间不久,朕叫人查查你那几日都和谁见面了,自然就能知道的的一清二楚。”
胤祈还是摇摇头,坚定的一个字不说。
不管皇阿玛能不能查出来,反正他是绝地不能开口。
万一四哥暴露了,他还能和四哥站在一个战线上。
总之啊,四哥的名字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康熙颇有趣味的瞧瞧他,几乎能猜测出是那个哥哥帮胤祈写的。
他一招手叫了奴才去查一遍那几日进宫同胤祈交流的是谁,再直接把人叫过来。
如果没人进宫和胤祈碰面,那肯定是就是太子!
谁叫太子是胤祈唯一一个住在宫里的哥哥呢。
康熙看看儿子紧绷的小脸,他猜测道:“是十三还是十四?”
胤祈努力保持姿势不变,身体一动不动,眼神也控制住不叫皇阿玛看出端倪。
康熙蹙眉,“也有可能是十二或者是老七?”
胤祈诚恳道:“皇阿玛你就别猜了,我不是那种出卖同伴的人。”
“同伙。”
“啊?”
康熙纠正自己小儿子,“你们是同伙。”
胤祈憋屈的缩回椅子里,同伙就同伙吧。
胤祈虽然讲义气,但是很显然,他的义气辐射不到整个紫禁城。
半个时辰后,同伙胤禛落网了。
迈进乾清宫那一刻,胤禛万分痛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弥漫在心头。
大概就是自小老实学习的孩子,虽然不是最优秀但是也是中上等,但是自己家孩子竟然考个位数,他没办法了只能帮孩子写作业,结果老师发现了!老师还恰好是他曾经的老师。
胤禛深呼一口气,自责、愧疚,羞耻,种种情绪纷纷占据大脑。
“皇阿玛,是儿臣的错!”
他砰的一声跪下。
康熙懵了一瞬,“老四?”
胤禛低下头,“是儿臣。”
老四这个儿子说实话虽然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做事认真仔细,交给他的事情都能办好。
虽然人有时候挑剔了些,惹的不少人弹劾,但是整体来说成年之后的胤禛是个可靠的儿子。
所以康熙忍不住再确认一次,“是你给胤祈写了功课?”
胤禛斟酌着开口:“如果指的是最近的一次功课,那确实是儿子写的。”
毕竟他也不能保证,胤祈没有找过其他人写功课。
胤禛的严谨在这种时刻展露无遗。
听出来哥哥话外意思的胤祈皱皱鼻子,不是,四哥你什么意思?
“皇阿玛,我可就这一次啊!就这一次还被发现了,绝没有上一次!”胤祈连忙道。
康熙惊讶的无言,竟然还真是老四。
“老四,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
不然老四这种对待念书十分认真的人竟然会帮胤祈写功课,不可能啊!
康熙宁愿怀疑老四是干坏事被胤祈撞见了,也不愿意相信他竟然不熟悉自己的儿子。
胤禛从前给老八胤禩教导过写字,还教过十三胤祥数算,虽然时间不长,老八如今的字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但是胤禛对待学习的态度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康熙怀疑的看向胤禛,难不成朝堂就这么锻炼人,老四堕落的这么快吗?
“不是抓住把柄了,不然你怎么会帮这小子写功课?”
胤禛脸色一僵,他该怎么说他只是因为想要回报弟弟,结果被忽悠的拿着一堆功课回去,不得不写。
“皇阿玛,儿臣”
胤祈站起来打断了四哥欲言又止,“皇阿玛,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就不能是四哥心疼我才帮我写的吗?”
“心疼你?”康熙笑出声来,他声音都飘了,“老四心疼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声太过刺耳,胤禛感觉羞耻万分。
胤祈倒是还好,甚至还能和皇阿玛据理力争。
胤禛眼睛闪烁微光,几乎有些赞叹十五弟这种大心脏了,这种时候还能坦然自若。
他要是知道在他来乾清宫之前胤祈已经挨过一顿揍了,估计都会立刻给胤祈一个敬礼。
大心脏的胤祈胡扯几句,康熙还真就不问老四为何要给胤祈写功课了。
人和人之间都是相互的关系,胤祈每次闯祸,挨骂就挨骂,挨揍就挨揍。
但是他浑然不往心里去,换句话就是滚刀肉一个。
但是正因为他这样的性子,康熙才最不生他的气。
骂过打过了,这小子笑嘻嘻的继续说话,康熙就一点不气了,事情直接翻篇。
将来说起来,胤祈还能特别坦然,康熙也不翻他旧账。
爷俩都是,今日事今日毕,谁也不记仇。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
康熙不是会憋着的性格,对着自己儿子那自然是说斥就斥,但是往往其他皇子犯错之后被骂都是战战兢兢。
而且康熙都差不多忘了,儿子们那种紧绷的态度就会让他又想起。
反倒是胤祈这样脸皮厚不当回事的,康熙一点不翻他的旧账,发作之后就当结束。
胤祈笑嘻嘻的闹腾的欢,康熙也和小儿子有来有往。
于是胤禛就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了,他还有些感激十五弟的周旋,才让皇阿玛忘记了他的过错。
天可怜见的!
明明胤禛是个刚强的人,如今罪魁祸首的胤祈笑呵呵的聊天,他还跪着呢,竟然心里还有点感激胤祈了。
功课他写着,过错他背着,现在还得感谢弟弟。
从老四眼中瞧见庆幸之色的康熙无语了一瞬。
他也不再和胤祈耍嘴皮子,“得了,日后不准再叫任何人帮你写功课。”
他警告胤禛,“还有你,老四,不准再帮他写。”
胤禛连忙承诺,“儿子绝对不会再助纣为虐。”
康熙哼了一身,他审视了一下两人,“朕是个公平的人,虽然胤祈是首恶。”
他忽视耳边胤祈对‘首恶’两个字的不满。
“但是胤禛你作为兄长没有管教好弟弟还替他写功课,也是犯了过错。”
“朕对你们一视同仁。”
胤禛不解的抬头,还不太明白什么叫一视同仁。
胤祈啧了一声,他沧桑的叹口气,站起来走到中间,“四哥,弟弟先给你打个样。”
他转身过去,熟练的撅起屁股,“来吧。”
胤禛倒吸一口冷气
太子胤扔拿着折子赶来乾清宫,他还没进门就看到胤祈和胤禛一起出来。
“老四,十五,你们这是?”
他诧异的指着两人,胤祈一捂着屁股,一手还能有余力扶着老四。
胤禛则是黑着脸扶着腰。
胤祈摆摆手,“害,又挨打了。”
胤扔无言,几步上前有些担心,“是打哪了?怎么老四也挨打了。”
一根手指伸出,胤祈指着自己的屁股,“这里。”
胤扔直接上手,他扒了裤子,居高临下的瞧瞧,随即惊呼一声:“哎呦!”
“你这是犯了什么错了,皇阿玛下这样的重手。”
“四哥替我写功课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呗。”胤祈无奈的叹息。
胤礽眼神诡异的看向害扶着腰的老四,原来‘好心人’是老四啊。
胤祈歪着脑袋看看对视的二哥和四哥,他挠挠头,“二哥,你要看看四哥的屁股吗?”
两人对视一眼,满是惊慌。
胤禛:“不用了!”
胤礽:“不用了!”
胤禛心中从来没这么害怕过,要是太子像看小十五那样扒开他的裤子看看屁股,他出了宫就回家拿裤腰带吊死!
太子胤礽则更加无奈,他只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哥哥,不是喜欢看屁股的变态啊!
胤禛这么大岁数还被拿戒尺打了屁股,正是觉得丢人的时候,他恨不得赶紧出宫。
偏偏胤祈还没看眼色,“四哥,你为什么也选打屁股啊?打手板不行吗?”
打手板?
胤禛诧异的扭头,“这还能选?”
胤祈点点头,肯定道:“当然能选啊,我是因为你来之前皇阿玛已经打我屁股两下了。”
“我当然是选择接着打屁股了,一事不烦二主嘛。”
胤礽忍不住道:“一事不烦二主还能这么用吗?”
“不能吗?”
“孤是没听过这种用法。”
胤礽一个扭头,啊老四他好像不太好
胤禛是个性格刚强的人,但是此刻他竟然眼睛泛红。
胤禛整个人都不太好,如果如果能够选打手板的话,他为什么要学着十五弟撅屁股挨打。
而且皇阿玛是知道可以选手板的,看到自己二十多岁的儿子竟然也学小孩撅屁股挨打,皇阿玛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
胤禛恍恍惚惚
而胤祈屏住呼吸,他察觉到危险,他连忙躲到二哥身后。
太子胤礽尴尬的想要把十五弟拉出来,老四的遭遇简直是闻者伤心,他于心不忍啊!
胤祈死死抱住哥哥的腰,愣是不冒头,四哥都红眼睛了!
万一盯上他怎么办!
好在胤禛只想快点逃离皇宫,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走出去,逃离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胤祈心虚的笑笑,仰头看看二哥,寻求一点认可,“那个……也不能怪我对吧。”
胤礽欲言又止,他神情复杂。
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哄哄老四吧。”
老四也怪可怜的。
第74章
六月至,天气渐热,紫禁城成了一个大蒸笼。
皇太后年老体弱,早就去了畅春园避暑。
胤祈也是不耐热的,他本想和皇祖母一起去,但是听着皇阿玛的意思是今年不去畅春园,于是他也歇了心思。
阿哥所中如今他是年纪最大的那个,不说别的,阿哥所里各处的供应也是紧着他来。
前几日胤祈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但是十七弟来了一趟,嘴里嚷着热不想走,胤祈这才知道十七弟那里供应不上冰,仅供一个小房间使用。
胤礼是三十六年生,整整比胤祈小了两岁,如今还在上书房念书呢。
听上书房的师傅说他在书法、诗词都很有天赋,
而胤礼本人也是爱好这个,之前胤祈被按头学藏文的时候,胤礼还特意借了几本藏传佛教的书籍。
胤礼盘腿坐在榻上,他屁股底下是玉片穿成的凉席。
他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脆枣,啃了两口后才埋怨道:“这几天也太热了,我那热的跟火炉一样。”
胤祈没说话,他坐在一旁,左手拿着磨刀石右手拿着匕首比划。
他叫内务府做的匕首,还没开锋,打算自己弄。
他埋头吭哧吭哧的磨着匕首,一边磨一边看,专心弄这一样东西。
他面前放着小水盆,他皱眉用拇指感受了一下温度,是时候了,于是他将磨刀石放进水里降降温。
他抬眼看着胤礼,无奈的轻哼一声,“你要是不一天到晚用着冰,如今也不会热成这样。”
胤礼闻言有些心虚,他从小身子骨不好,不耐热,一热就出一身虚汗,解释道:“这不是热的难受嘛。”
胤祈不过听两句就明白怎么回事,八成胤礼就是冰不够用,过来抱怨的,顺道也蹭蹭冰块省一些。
他也是瞧着胤礼长起来的,自然明白十七这个弟弟小心思多,但是人还算不坏,胆子又不够,所以他一向对胤礼还算包容。
毕竟胤礼从小也算是他的小跟班,差不多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如今他已经上朝才知道胤礼这样的性子在不少人看来是有些惹人厌的,不过他不在乎啊,反正胤礼一向听他话。
“也别来找我抱怨了,我又不能叫内务府给你加点冰,自己节省些吧。”
胤礼眼中有些委屈,“十五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胤祈摆摆手,他继续俯身磨他的匕首,“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你瞧我这的冰也没多少,就是这么一个量,就别抱怨了,回头叫人听见了额娘再训你。”
去年内务府存的冰就是往年的量,偏偏今年热的早,不少冰都化了,去除损耗的量分到各宫的自然少了。
胤祈的冰原本也是够用的,虽然只供应一个房间,但是他白日里可以去乾清宫蹭。
但是他将自己的份例里的三分之一都匀给了温宪姐姐。
温宪姐姐怀孕了,本就是身体弱不耐热,出去避暑奔波对身体更不好。
胤祈就自己匀了些冰给温宪姐姐,就连四哥那里也给温宪姐姐匀了些。
但是胤禛比胤祈出的少,毕竟如今的胤禛是已经开府的,用的自己府里去年存的冰和花银子买的冰。
而胤祈还能继续从内务府领取,自然便宜很多。
他将冰匀了给温宪姐姐,于是他这里也就是勉强够一个小房间的。
“我这儿也没多少,你就自己忍忍吧,实在受不了就告假几日别去念书了。”
胤礼只好蔫嗒嗒的应了。
胤祈在一旁专心磨匕首,胤礼就在桌子旁给胤祈整理书籍,将学过的没学过的以及胤祈不耐烦看的都分门别类收拾好。
年纪小的皇子中,唯有胤祈和其他人隔开一道巨大的鸿沟。
皇帝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关注胤祈多了自然不怎么看其他的阿哥们。
别说小阿哥们了,即使是太子都会被影响一二。
但是有个共同之处,对于太子来说这是件好事,因为皇阿玛更多的关注弟弟,他就能自由一些,本身情绪也会稳定很多。
而对于小阿哥们来说同样是好事,因为年纪小母族弱,他们本身在朝堂上也不具备什么竞争力。
即使被宠爱也不过是衣食住行上的一些,反倒容易惹出争斗。
而皇阿玛不关注的好处也很明显,管宫权的贵妃是个公正的,该有的都有,偶尔还会叫内务府贴补一二。
小阿哥们的额娘觉得这样极好,她们生活的平静和谐。
对于不少小阿哥和小公主们来说,自己的额娘是额娘,阿玛这个角色是贵妃来当的。
上书房里两座山头,一座是胤祈,一座是弘皙。
胤礼自诩是十五哥头号弟弟,一边整理哥哥的功课一边还是喋喋不休的汇报各种上书房的事情,其中弘皙的动向更是仔细说明。
胤祈听了一遍从耳朵里过去之后并未当回事,不过他乐的叫胤礼有个忙的事,免得他整日想的太多。
也不知道是身体弱的人容易敏感多思,还是多思之人身体不好。
反正胤礼是二者结合在一起,之前胤祈一挨揍,胤礼在上书房就会十分低调的猫着,绝不跟别的王府阿哥说话。
很有老大受罪,小弟就开始低调的自觉。
等到胤祈挨揍几天后,他依然坦然自若的到处溜达,胤礼才会恢复常态。
胤祈有时候看到胤礼思考的样子,都会发自内心的质疑一件事,他这不是结党吧??
他都怀疑,有朝一日他要是说想要争夺皇位,估计胤礼是第一个响应的。
他自然不知道胤礼心中的小心思多的很。
在胤礼短短的人生中,他额娘是个温柔但是靠不住的,通常都是佟贵妃说了算,生活的这些年有什么事都是贵妃直接开口吩咐。
而他十五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他暗戳戳还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大哥有个直郡王的爵位,他十五哥一点不输好吗?
别看胤祈平日里是总是笑容挂在脸上,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胤礼觉得他十五哥是个十分霸气的性子。
挨皇阿玛好几顿揍都不改性格,这不叫霸气什么叫霸气。
胤祈真要感谢上天,他十七弟弟只是点亮了诗词文学天赋,这要是有带兵打仗的天赋,搞不好胤祈都能来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
胤祈抬手端详自己磨出来的匕首,满意的点点头。
“早就说不能禁矿,你看!新矿出来的矿石和铁放在一起烧,质地更硬,生锈更慢。”
胤礼猛点头,“没错,李光地那时候就是满嘴放屁。”
胤祈一愣,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李光地。”
胤礼骄傲一挺胸膛,非常高兴的回答道:“当然了!每个和十五哥作对的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胤祈无语片刻……他拍拍胤礼肩膀,“继续保持!”
“好的,十五哥!”
隔日早朝,胤祈本来有些昏昏欲睡,他靠着十哥,十哥也倚着他。
两兄弟在长久的早朝中建立起来坚固打瞌睡感情。
“混账!”
一声怒吼惊醒了胤祈沉重的眼皮,“怎么了?”
胤俄迷茫的挡住嘴打个哈欠,“……好像……说山东的事呢。”
今年山东又发生饥荒,朝廷虽反应迅速但是仍然免不了百姓流亡。
好在是去年水泥应用的好,各处黄河沿岸还算稳固,并没有损害多少良田。
有了这部分粮食应急,山东的情况勉强控制住。
前面几位大人正在吵架。
“混账东西!山东巡抚就是尸位素餐,就该将此人斩立决!”
“你才是混账东西,他山东巡抚怎么了,他能将灾情控制住多么不易啊!你要是有本事你去啊!”
“我没本事所以我不去,但是他去了就必须有本事!”
“皇上,此次灾情虽然是天灾,但是也有山东官员处理不当的责任,臣恳求皇上严厉惩处!”
“哎哟,李大人,你也知道是天灾啊!你来说说怎么叫处理得当,是告诉老天爷不准干旱吗?还是让龙王快点下雨!”
李大人的白胡子被气的抖个不停,他抬手指着就骂,“小子,朝堂之上你也敢撒泼!”
被他指着的席大人冷笑一声,“撒泼?我看在这泼妇骂街的是你李年庆才是,我呸!”
两人加起来年纪能超过一百的人了,还能这般激动,也是来了真气。
胤祈从一开始看到大臣们吵架的惊慌,到如今已经能够很熟练避开他们的口水攻击范围。
见多了就知道,风度在朝堂上是不存在的,多的是剑拔弩张的争吵和一些不太熟练的拳脚相加。
在这种时候,武将的职责往往是负责拉架。
胤祈脚步变换,他凑到了四哥身边,“四哥,今天是怎么了?”
胤禛低下头,神色还是严肃,他解释的就比胤俄清楚多了,“山东巡抚是席大人的同年,听说关系不错。”
文臣之间的同年是天然的一道联盟,若是脾气相和关系就会十分亲密。
李年庆大人气的脸红,手都颤抖,“山东巡抚治下发生如此大的灾害,他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胤祈仔细瞧了瞧,这位席大人从前在上书房教过书,胤祈听过这个人。
这个席大人,先是二甲之列考入了翰林院,在上书房上过几次课,不过并没留下。
因着这人和翰林院的其他人氛围格格不入,嘴皮子又是十分利索,有点愤世嫉俗的味道,所以被调去御史台了。
胤祈忍不住吸气,御史台出身啊!
他满脸同情看向对面的李大人。
完蛋了,您老是踢到铁板了。
果不其然这位席大人火力全开,他撸起袖子就开骂,“好啊,天灾的事都能怪到人身上,山东巡抚是个什么厉害神仙投胎转世不成,居然还能影响天灾。”
“你要说他处置不当,他一个官员能处置什么?粮食不到他怎么开城门,放着灾民进城是吃您呢,还是吃我呢?”
“您老要真是悲天悯人,就学着佛祖割肉喂鹰,别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
胤祈“喔!”他几乎都想鼓掌了,席大人这战斗力简直是强的可怕。
李年庆被气的一翻白眼就要晕过去。
胤祈看的正来劲的,还打算听听后续可不能叫人晕过去。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着急的扯着老头就扶起来,直接掐了人中,关心的问道:“李大人,你怎么样?”
李年庆眼睛一翻回来,他竟然还清醒了,没有真的晕过去。
胤禛惊慌的伸出手,十五弟!
他怎么能把人救醒呢!
要知道朝堂上晕倒不一定是真的晕倒,也有可能是李年庆知道自己说不过席大人,所以假装晕倒避开之后的难堪。
席大人,本名席运兵,一个很有武将气息的名字,但是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文臣。
他瞧着被十五阿哥救醒的李年庆嗤笑一声。
从这笑声中,胤祈抬起头不明所以,难道是不屑李年庆的攻击?
而李年庆听到这声下嗤笑,他瞬间脑补了很多。
废物!晕都晕不了!
李年庆现在是真想要晕倒了,可惜他还在被胤祈扯着。
这位皇子力气还大,他竟然难以挣脱!
胤禛心里安慰了许多,若说之前还觉得自己挨皇阿玛打十分羞耻,但是看到李年庆这种装晕没成功他一下子感觉好了很多。
人总是需要对比的。
席运兵几乎不需要再说什么,他只是站着嘲讽的看向李年庆就足够了。
“咳咳”康熙轻即咳一声,有些尴尬,但是好歹算是制止了李年庆继续丢人。
“山东巡抚王国昌固然是处置稍显不当,但是大体来说还是十分有效的,朕就当他是将功补过。”
“山东等地还有流民作乱,着令王国昌谨慎处置,万万不可伤害民众。”
胤禛冷静上前提议,“皇阿玛,儿臣以为可令山东、河间流民往盛京等地开垦荒地。”
“一来可安抚流民令他们休养生息,二来盛京等地也能多些耕田。”
康熙蹙眉沉思片刻,“你写份折子呈给朕。”
胤禛恭敬拱手,“是,皇阿玛。”
响鞭的声音传遍紫禁城,下早朝了。
胤祈还和哥哥们凑在一块。
“多谢十五爷今日之助。”声音从背后传来。
胤祈迷茫回头,竟然是那位席运兵大人。
他疑惑道:“帮助?我今日帮你了吗?”
席运兵笑容清浅,“是帮了,多谢十五爷,臣欠您一回。”
说罢,这人转身就离去。
胤祈疑惑的摸摸脑袋,“这是怎么回事?”
早就憋不住笑的老九胤禟凑了过来,“还能怎么回事,李年庆和山东巡抚王国昌有旧怨,所以一直攻击他,席运兵和王国昌是一伙的肯定帮着自己人。”
胤禟要不是顾及是上早朝,他都是笑的直拍大腿。
“李年庆到底是资历深,他一晕,席运兵有理都变没理了。”
“可现在嘛”胤禟嘿嘿一笑,“丢人的可就是李老头了。”
胤祈一窘。
头一个在朝堂上装晕没晕成的,李年庆这桩事迹简直比他为官几十年还出名!
胤祈尴尬的摸摸鼻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胤禟啧了一声,他拍拍胤祈肩膀,安慰居然还有良心的弟弟,“没关系,你要是故意的,那心可太黑了!”
旁人都不觉得胤祈这样一个小皇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心切救人而已,恰好影响了李年庆的装晕。
除了政敌大肆宣传,别人都是听笑话一样。
唯独李年庆当了真,五十七的老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他甚至在京城酒楼里面听见了笑话他的歌谣。
老头彻底破防,“他绝对是故意的啊!”
山东的事情断断续续闹了好几天,好在是从江南等地调粮食稳定了山东。
胤禛及时上折子陈述了处理流民的方法。
康熙仔细斟酌之后觉得还算不错,就准备施行的时候,托合齐接到传信。
“皇上,山东总兵善保的长子永年带着聘礼进京下聘,在直隶西三百里被聚集的匪徒给劫了。”
“人如何还不清楚,但是这伙匪徒”
托合齐有些不知如何汇报,毕竟直隶距离京城太近,匪徒是一定要处理的。
更何况这伙匪徒劫的是旗人的队伍,里面的人甚至还是宗室格格的未婚夫。
康熙当即震怒,立刻下令立即剿匪。
当然了,只是剿匪,至于倒霉的被劫匪劫了的永年,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运气了。
前去剿匪的八旗兵也都是旗人,他也不比这些兵高贵多少。
听闻了儿子被劫的善保当即给京城董鄂家传信,请求救一救儿子,不过其中也陈述了要是救不了那也不怪什么。
只能怪永年自己命不好。
战争平息几年,京城一直都是安定着,少有的需要直隶出兵的时刻,旗人们都快抢破头了。
武将不靠军功还能靠什么?
就连直郡王胤禔都有些心痒痒,虽然猜皇阿玛不会让他继续碰兵权,但是胤禔不死心还是想要试一试。
他踌躇着收拾好自己去乾清宫打算自荐,一进门就在心里暗呼完蛋!
他竟然还是来晚的那个!
乾清宫已经聚集了不少信心想要出去打仗的人。
其中十四胤祯和十五胤祈跳到最欢。
“皇阿玛,儿臣自荐前去剿匪!”
“皇阿玛儿臣有充分的信心,让儿臣去吧!”
胤禔连忙开口,“皇阿玛,儿臣有经验,必定能手到擒来。”
胤祈和十四哥对视一眼,他立刻伸手嚷道:“大哥他老了!”
十四胤祯头皮发麻的迎来大哥的死亡视线,赶紧伸手捂住胤祈的嘴,“那个,十五是说大哥经验丰富,剿匪是大材小用了。”
胤祈眨巴着大眼睛,抓着十四哥的胳膊,努力用眼睛向皇阿玛传达自己的期待。
康熙犹豫着,“太子,你觉得呢?”
胤褆的心彻底死了,既然问了太子,那这事肯定没有他的份了。
果然,太子胤礽思考片刻,“不过是一小伙匪徒,那里需要大张旗鼓的,安排个有经验的压阵,再叫年纪小的将领去一趟也就是了。”
康熙点点头,视线从底下儿子们的脸上略过。
看到胤祈被捂住嘴还努力用眼睛传递迫切的情绪,他心下只觉好笑。
他略一忖度,“那就老十四带着胤祈去,带蓝旗两百人就够了。”
胤祈热血上头,手臂一用力直接掰开十四哥,大声道:“是!儿子领命!”
康熙笑着瞧瞧他,“可不准贪功冒进,不然回来后没赏反倒要受罚。”
胤祈眸中亮亮的,“皇阿玛放心吧,儿子一定谨慎。”
胤祯也赶紧上前,拍着胸脯承诺道:“皇阿玛放心吧,我肯定会看好胤祈的。”
康熙估量了一下两人的武力值,还真是就在毫厘之间。
“那朕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两人对视一眼,“是!皇阿玛。”
第75章
因为只是一伙普通的匪徒,对上精兵强将的时候必定是土鸡瓦狗一般败落。
康熙点的两百人已经是十分充足的兵力,两百人中三十人是轻骑兵,剩下的则是步兵。
至于被劫的山东总兵的长子,并没有任何人考虑到这位的人身安全。
众所周知,劫匪虽是图钱,但是杀人只是常事。
拿了银子之后杀人是顺手的事情,留下活口只是一个麻烦,说不定还真有刺头敢去去报官,惹得官府来剿。
杀个人只是一抹脖子简单的很,若是心软留了活口才是给自己留下隐患。
是以,没有任何人对善保长子的性命存在任何期待。
被点的两百人几乎每个人都被上官叫去谈过话,上头多次强调此次出兵的重点就是保护好十四阿哥和十五阿哥。
对胤祈来说,这种行动相当于一次实践学习。
领命的托合齐在皇上说的十分明白的情况下,他也充分的理解自己的任务,即教导十五阿哥了解出兵全程。
为了不给胤祈留下任何负担,压根没人告诉他山东总兵的长子也被劫了。
他只管专心学习就是。
从出兵前的准备,出发时候的粮草准备,路途中道路和营地的选择,胤祈飞快的吸收着全部的知识。
胤祯是有过一点经验的,但是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他出来的时候更是感觉新奇的很。
托合齐作为九门提督自然不会离开京城,于是正好派了和胤祈关系亲密的祖温韦带队。
祖温韦喜笑颜开,他力图让胤祈能够体会到全部细节。
毕竟主子的目的如此,他肯定是尽全力满足。
胤祈穿着小号的盔甲,浑身被全副武装,他的小马红玉的马头也利落的安上了护甲。
两百人的小队伍如同一个小型军队一般严丝合缝。
都是特意从八旗中选出来的精英,随手抓一个出来家里都是有人当官的,还个个都是上过战场有经验的。
胤祈眨着大眼睛细心观察,这些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足够放松。
就连十四哥刚刚出发的时候都神情有些紧绷,夹着马肚的腿也会更加用力几分。
而这些骑兵们却是个个神态轻松,下马时候说些个荤话玩笑,闹腾的你一拳我一脚。
上马的时候也不会紧张起来,反而是游刃有余的驾驭着马。
他扭头瞧了一眼,对着祖温韦问道:“这些应该都是托合齐选出的精兵吧。”
祖温韦笑着策马前进几步赶上胤祈,脸上被盔甲裹住瞧不清神情,但是爽朗的声音却是传入他人耳中,“是呢,十五爷,不过虽然是精兵,但是可不是托合齐大人精心选出来的,而是兄弟们自己踊跃报名啊!”
他扭头喊道:“兄弟们?是不是自己报名的啊!”
随在身后的几个听清了问题,也粗着嗓子嚎起来,“是!兄弟们都是自己报名的。”
荒郊野外的官道上,周围除开树木就是不知名的小动物,空旷环境下一个个都是扯着嗓子嚎起来才好沟通。
胤祈听了觉得有趣,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扯嗓子喊起来,“为什么这么多人报名啊?”
祖温韦看着胤祈喊的脸都红了,他笑笑后低头解开马侧挂的水袋,然后伸手递给胤祈。
他解释道:“京城的骑兵练的多,出兵的时候少,上次大规模的时候还是征准噶尔的时候,平时剿匪都是各地自己解决,兄弟们也闲的不行,能跟着两位爷出来自然是都抢破头了。”
祖温韦屁股坐的十分正,他就是胤祈提携出来,自然认这位爷是主子,虽然是和十四爷一起出来,但是他肯定是要帮着十五爷的。
不过为了避免十四爷心里不高兴,他也会假装奉一下。
比如现在,他就笑着向胤祯拱手,“兄弟们都听过十四爷在京城大营一挑四的传说,都想跟着出来见识一下呢。”
胤祯本来还有些紧张,但是看见这些骑兵都如此轻松的样子也稍稍放松一些。
他听见祖温韦奉承也能回几句,“都是大家伙让着我,才能一挑四,实在不值当提什么。”
后面几位离的近的骑兵也都是老兵油子了,嘴皮子是没得说,当即就有人捧场,“十四爷也太谦虚,都知道京城大营的人傲的很,可不会轻易就让,要说十四爷就是给他们面子,不然一挑十也不在话下啊。”
“你小子夸张了啊,低调一点,一挑五!”
胤祯挑眉看过来,“一挑几,等扎营的时候再看看。”
后头几人对视一眼怪叫着要挑话的人快点应战。
祖温韦适时的开口,“得了,还有不远就到驿站附近了,到时候咱们是想挑战的就自己上,输了的今日就去打猎,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好!”
“说话算话!”
驿站附近收拾的还算平整,但是并不算是最好的扎营地点,离水边有点距离。
不过祖温韦顾及着两位皇子,尤其是胤祈,所以才在驿站附近扎营。
“十四爷,您和十五爷要不先进驿站休息,兄弟们等会打些兔子什么给您过去。”
祖温韦趁着下马凑到胤祯身边一脸憨厚的提议道。
周边几人拿了水袋子灌水,看似盯着水面,其实耳朵竖起来听着。
祖温韦是实打实的看着憨厚爽朗,其实心里小心思一个不少。
他是想要叫胤祈能够去驿站休息,但是绝对不问胤祈本人,免得旁边跟着的骑兵们以为胤祈是个娇气的小皇子。
而十四阿哥开口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十五爷作为弟弟听哥哥的话。
祖温韦挂着热情憨厚的笑容还没等来十四阿哥的回答就先等到了他自家小主子的拆台。
胤祈蹦的老高,他大呼:“我不要,我才不要去睡驿站,我要和大家一起!”
住驿站多没意思啊,还是在野外扎营有趣。
胤祯也是犹豫了一瞬,毕竟驿站条件更好一点,扎营还是艰苦了一些。
虽然他们皇子都是跟着皇阿玛去过蒙古,路上也有扎营,但是那时候的奴才很多,扎的帐篷即使一个小屋子,生活上没什么不方便的。
但是如今是行军扎营,区别可就大了。
别说小屋子一样的帐篷了,也就胤祈能多条毯子晚上裹身。
胤祈嚎的声音太大,他直接拒绝了,胤祯立刻就严厉道:“爷是出来剿匪的,哪能和游玩一样想住哪里住哪里,就在这住。”
祖温韦只能是遗憾的到一边去,十五爷不愿意住驿站,十四爷也不愿意提,
他只好努力挑了块十分平整的地,努力多踩踩,一会这块地就留给十五爷睡觉。
胤祈坐在大锅旁,他好奇的盯着锅看。
负责做饭的伙夫脸上黝黑,手脚麻利的趁着水开了将糙饼子扔进去,加上一些肉干煮成一锅糊糊。
他再小心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子,手指一捏从里面拈了些粗盐出来洒在锅里。
“十五爷,你瞧,这就成了,今个儿要是能打个什么东西也能递丢进去煮。”
胤祯站在旁边捂着鼻子,有点嫌弃不想再看,这都什么东西啊!
而胤祈则扶着膝盖,他眼睛亮晶晶的往锅里看,鼻腔里能够闻到熟了的面的香味混着一点肉干的腥味。
“那个?”他侧头看向做饭的伙夫,“别的东西也可以加里面吗?”
伙夫同一次和这样的贵人面对面交流,涨红了脸,不过因为太黑,所以看不清是红了脸。
“可……可以的,行军打仗嘛,糙的很,什么都能加!”
胤祈一扭身体,他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嬷嬷给我带的香料,说是可以烤肉吃的。”
他递给伙夫,“你看看。”
伙夫接过来一瞧,惊喜道:“哎呦,是孜然啊。”
“这玩意烤肉是香的,但是这是炖的”
胤祈不禁有些失望,“啊?这不行吗?”
伙夫看着他小脸圆圆的皱在一起,心里实在不忍拒绝,他立刻改口道:“也能放。”
于是一刻钟后,胤祯沉默的收到了一碗散发着孜然味的不知名糊糊。
胤祈虽然带队经验还不够丰富,但是竟然已经深谙生存法则,他专心守在锅旁边,吃到了第一碗盛出来的糊糊。
他端着碗笑嘻嘻的坐在一旁,喝着糊糊还能嚼到里面一点肉干的味道,“哇,好吃啊!”
祖温韦惊讶的看向胤祈,万万没想到十五爷这么好养活!
他手里还藏了点糖块是准备给胤祈开个小灶的,现在看来估计是用不上了。
跟着来的三十个骑兵现在看又黑又糙,嘴里还叽哩呼噜的瞎吹,但是心思可不浅,在家的时候也是旗人家的小少爷一个。
有几人是居于领头的位置,他们蹲在地上蹲着碗对视一眼,投给十五阿哥一个眼神。
他们默契的笑笑,心里很是看好这位十五阿哥。
从出发的时候就能瞧出来的,十五阿哥看着就十分放松,是个天生的大心脏。
第一次出来的人,别说是这么大的小少年,即使是成年的旗人出来都少有如此镇定的。
因为心里知道自己是去杀人的,不自觉就会有些不安和紧绷。
但是十五阿哥却是十分自然,甚至还能好奇的东瞅瞅西看看。
吃东西的时候也是完全不嫌弃粗糙,美滋滋的笑着吃个干净。
若是以为是小孩子没心没肺可就错了。
因为吃过饭后,胤祈就哼着歌在火堆旁开始调整自己的弓箭,他仔细收拾好箭羽。
“啦啦啦~阿玛叫我出来杀杀杀~啦啦啦啦,我是棒棒的。”
凑近过来套近乎的几位听见这首自创歌曲简直是头皮发麻,纷纷用诧异的眼光看向祖温韦。
十四阿哥这表现还算是正常,十五阿哥这是怎么回事?
胤祈呲牙,“棒棒的我呀~要去办差啦~”
祖温韦有点麻了,“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但是!他记得十五爷之前不是这个样子啊!
随着距离目的地更近,骑兵们也对两位爷有了充分的认识。
以为会十分傲慢的十四阿哥是出色的将才,他对于整体队伍的行进十分有想法,时刻保持冷静,也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而看似如软乎乎可爱的十五爷却是截然相反,他是很好相处,性格也平易近人。
但是唯独一点……压制感越来越重。
随着队伍逐渐磨合,这位就像是觉醒了什么天赋一样,对于整队上有自己的敏锐嗅觉,而且压迫感很重,叫人不得不听。
比起十四阿哥那样的将军,十五阿哥更像是狼群的首领一般。
对此不少人都心中暗自琢磨,不清楚两位谁更好一点。
还是祖温韦暗戳戳的道:“也不想想年纪差距。”
众人瞬间惊醒,是啊,十五爷可是比十四爷小了好几岁呢!
到达目的地的前一晚,随行的骑兵刘副将特意挑了事,叫几位骑兵切磋一二引诱两位爷上场。
还是要判断一下这两位自己的能力,明日才好做好保护。
若是都厉害,那自然好说,除去几个人留下保护之外,其他人可以放心进攻。
若是两位爷身手不行,那自然只能是安抚好两位爷叫他们坐镇后方了。
胤祈看两人对打,心里也痒痒起来,他扭扭脖子举手道:“我也来!”
刘副将拍掌叫好,他一面给好眼神,叫底下人给面子,更得小心不要伤着十五爷。
黑瘦的骑兵拍拍胸口,副将放心,我放水很自然的。
上去的黑瘦男人看着面前的十五阿哥可爱的笑笑,他话还没出口,只是一个晃神!已经是被直接抡起来了!
他在空中享受风拂过面颊,他有些恍惚的想,这还需要放水吗?
胤祯几乎是震惊的迎来了弟弟的真实实力展现。
胤祈是把人抡起来,他还能收着劲慢慢将人放下,小脸得瑟的拍拍人家肩膀,“早说了,我摔跤很好的。”
刘副将蒙了,您也没说是这种实力啊!!!!
胤祈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好吧,明日就看我的!”
刘副将迷茫的看向祖大人。
祖温韦沉默的点点头。
胤祯忍不住开口,“十五弟怎么进步这么多?”
胤祈一昂头,“多吃饭就能做到的。”
第76章
小馒头山本是一处不知名的小荒山,除去山脚下一个靠山吃饭的小村落以外并无任何人会来此游玩。
就连这个略显土气的名字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山虽不高,山顶却有大片空地,于是得名小馒头山。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山的西面顺着河流走上七里地就是京城往山东去的官道。
本地百姓虽然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不过是种地种菜为生,但是日子也还算不错,最起码不用愁吃饭。
隶属的城镇有个官府开办的矿场,不少百姓都会在农闲时期前去干几个月活补贴家用。
原本生活平静又安宁,许多百姓还以自己离京城近而十分骄傲,对着不少往来的富商吹嘘京城的各种传闻。
不过这些日子,小馒头山附近的居民过就有些战战兢兢了,不少人家为了安全都紧闭门户,有条件的也赶紧搬去了镇上小住,都离小馒头山远些。
两鬓花白的老丈扛着扁担,他一脸的讲起来,“那伙子贼寇前些日子又劫了过路的一队人呢,我瞧着那可是个富裕的商队,货物都拿亮光光的箱子装着。”
门口纳凉的蓝衣婆子白了他一眼,张嘴吐出一口瓜子皮来,“呸!你们听他瞎说,还什么货物,那一瞧就是要进京娶媳妇的,那都是聘礼呢。”
吹嘘不成反被这婆子给拆台的王老汉气的放下扁担,“就你有见识,还进京娶媳妇呢!说的好像你见识过一样。”
蓝衣婆子夫家姓孙,人称孙婆子,她当即就是站起来不让人的顶了过去,“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外甥可是在京城给王爷做账房的人!”
老孙婆子手指点点周围人,她一幅十分精明的样子,“你们说说,那队伍可是从咱们镇子过去的,整整五辆大车啊!”
老孙婆子比划着五根手指,“五辆大车上得有二三十个箱子!什么货物能用那么好的箱子装,不是聘礼就是嫁妆。”
“咱们周边,哪怕是县里县老爷家的千金小姐那能有二三十箱的聘礼嫁妆嘛?还是大老远从山东运过来的!”
过来买包子的汉子听的入神,他咬口包子问道:“你咋知道是山东的?”
这回是老王头过来摆摆手,“那口音一听就不是咱们这附近的人。”
老孙婆子慢悠悠的坐了回去,她眼睛一眯,“你们就是瞧好吧,那伙杀千刀的贼人啊!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这话周围人可是赞同的厉害,他们在京城附近居住,这附近几百里,但凡有大大小小的山匪或者是贼寇都会很快被剿灭。
小镇不大,就一条主街,老孙婆子和她老伴老孙头经营着一家最大的酒楼,往来的都是去往京城的商人在此歇脚。
老孙婆子是打小就在镇上长大,一辈子也没离开过,但是凭借着这家酒楼,她接触了不少商人甚至还有进京述职的官员。
是以这老太婆十分有见识。
这些日子因着这伙匪徒的出现,惹得镇上人都不敢回乡下探亲了,甚至有的村子被劫掠一空,女子都被掳走了。
镇上人提起来都是厌恶的呸一口,指着老天咒骂几句才肯继续说话。
“也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派人来,这附近就咱们镇子离的最近,可别叫他们盯上了咱们这儿。”
老孙婆子一听也是有些担忧,叹口气,“这谁还能和劫匪讲道理啊,只能是盼着朝廷赶紧派人来了。”
哒…哒…哒……
马蹄声远远传来,小孩的尖叫声和此起彼伏惊讶声交缠在一起。
正在闲聊的老孙婆子等人瞧不真切发生了什么,纷纷站起来眯着眼睛瞧。
甲胄碰撞的声音越发清晰,战马的响鼻清脆,混杂着热气扑面而来。
有几个商人都是常年跑京城这条线的更是能认出这队骑兵不凡,他们纷纷站起来扒着窗台往外瞧。
经商的人谁还没瞧过穿盔甲的骑兵啊!
但是这颜色可是分外不同,前两位一人是蓝色领巾,一人是浑身白色盔甲,连马头上都戴了护甲。
要知道轻骑兵的装备是没有这么多的,这般精细的一瞧就是官宦子弟,保不齐还是皇亲国戚呢!
老孙婆子仰起头,阳光下盔甲的冷光刺人眼睛,楼上探头出来看的人立刻呼吸一窒。
十几人的骑兵带着三十多步兵进了镇子,挑中了这家酒幡最大的酒楼。
为首的白色盔甲少年最先下马,他脚上一踩就落了地,手上还摸了下腰间的刀。
这人一下马,楼上几个商人就难掩心中惊骇,这竟然是个不大的孩子!
瞧着身量是高的的,但是一看那下来后的样子,那张稚嫩的脸颊,妥妥就是个不大的小孩啊!
看热闹的百姓们只知道这是来剿匪的旗兵,纷纷欢呼起来,但是根本没意识到这般年纪的一个小孩能够领头带兵,那该是何种身份。
老孙婆子紧张的咽了口水,她腿软的厉害,颤颤巍巍的上前,“大人,您是您是住店住店还是”
胤祈抬眼瞧了一下,第一次住在外面这种地方,他也没什么经验。
他手指下意识的放在刀柄上摩擦两下。
老孙婆子眼睛瞧见了,心里一哆嗦就软软的瘫在地上。
胤祈吓了一跳,“唉!”
他急忙一伸手,一只手就把老婆子给拽起来了,“你怎么还倒下了?”
老孙婆子隐藏在苍老下面皮红的彻底,心里暗怪自己丢人。
“是,是大人……大人,草民看着您摸刀心里就哆嗦了啊。”
胤祈失笑,他连忙把手从刀柄上松开,“别害怕,我们住店,这次来是剿匪的。”
他瞧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他声音不大不小,“若是有什么匪徒的消息也可告诉我们,我们是来剿匪的,大家不必害怕。”
老孙婆子忙引着人去了后院居住,正好还有三个大通铺也足够安置这些人。
胤祈叫副将点了名后就放手下人自己休息了。
虽然是不大一伙匪徒,但是祖温韦也十分仔细做好准备,每一步都叫胤祈能够认真观摩。
据探子初步估算,人数大概在一百七十人,加上被他们劫走的女人等,山上如今大概有两百人,此外还有些被劫了不知生死的大概有二十多人。
小馒头上有两个侧面能够上山,为了防止人逃跑,胤祯带走三分之二的人去西侧扎营。
胤祈则带人在离山最近的小镇驻扎,明日就上山。
后院并不大的,胤祈的房间也就是一个单独的小屋而已,还是老孙婆子精心收拾出来的,据说是他儿子之前的房间。
刘副将和胤祈同住,本来还在担心他要不要伺候一下十五爷,毕竟人家是尊贵长大的皇子,生活上说不定有些挑剔。
虽然吃大锅饭吃的挺香,但是保不齐不会洗脸刷牙呢。
“十五爷,要不我找个婆子过来伺候您梳洗?”
胤祈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刘副将一眼,“梳洗还用伺候?”
刘副将尴尬的摸摸脑袋,“我多嘴我多嘴,那十五爷咱们在房间吃饭吗?”
胤祈摆摆手,他将盔甲解开,“咱们大堂吃,也能探探动静。”
“啊?”刘副将有些懵。
胤祈嫌弃的看他一眼,“你打没打过仗啊?那伙匪徒在小馒头山上,总得吃盐吧,那就得下山来买了,最近的也就是这个镇了。”
“镇子上保不齐就有人在盯着呢,咱们就出去探探。”
刘副将愣愣的看着胤祈,倒不是没想到这些,而是没想到十五爷竟然能想到这里。
胤祈也没带什么衣裳,盔甲里头是黑色的一身衣裳,耐脏还不显眼。
他带着刘副将坐在大堂里,悠哉的点了两个菜一碗面条。
他趁着上菜的功夫,问了老孙婆子一句,“婆婆,最近的盐铺子是在哪啊?”
老孙婆子一抖,没想到这贵人还能和她老太婆搭话,连忙点头答道:“就在大门左前方,那家就是卖粮食的,镇子上买盐都从那儿买。”
胤祈自己伸手接过碗,他笑着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谢谢婆婆了。”
老孙婆子心里心里暖的不行,回去了还和老孙头嘀咕,“你说人家这官老爷人怎么就那么好呢,还跟我说话,叫我婆婆呢!”
老孙头抽着旱烟烧火没理她,她继续捅咕两下,“这么大的小孩咋就当这么大的官了,你说我外甥以后能不能也能当这么大的官啊?”
老孙头忍无可忍的背过身去,他烦躁道:“别念叨了,就你那外甥能跟这比吗?”
“刚才我去给马添草料,那马那么高,你再看那盔甲,那么重!大小伙子都不一定穿的起来,人家一个小娃娃穿着那么重的盔甲活动的自由的很,那能比吗?”
老孙婆子不乐意了,一巴掌打在老伴肩膀上,“怎么就不行了?我外甥那也是先生夸过的啊,算账算的那么快。”
老孙头抽口旱烟,悠悠吐出一口烟雾来,模糊了苍老的面孔,“有的东西出生有就有,出生没有拼也是拼不来的!”
那么大的小孩已经能擦穿动盔甲,手上摸刀也利索,人家还能带兵出来!
那得是什么出身啊?不敢想,不敢想啊!
另一头的胤祈派人直接去了卖盐的铺子查账目,从中找到匪徒十二天前买盐的记录,并从伙计口里问道了一条小路。
小路自然不是用来上山的,而是得派几个人守着,免得人跑了。
第二日一早,胤祈带着人出发从东侧上山,西侧是上山的主路,所以十四哥带人更多一点。
不过也就是路线不同,等到上山后还是一起的。
胤祈俯下身伸手拍拍红玉的脖子,安慰道:“红玉妹妹,你可不要害怕哦,害怕的话也不要乱跑。”
这伙匪徒果然是狡猾,依仗着山上天然的几个山洞加上成片的茅草屋子甚至是专门留了放风的人。
专门探路的旗兵一个个出去,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回来给胤祈禀报前方情况。
“十五爷,山上大概有两个高点,他们应当是没有弓箭的,不过说不定有猎户用的土弓,还是安排两个人盯着点。”
胤祈点点头,随即耳朵中传来很细微的一点声音,他皱眉,立刻抬手制止了说话的旗兵,“停!”
他抬头仔细一听,有些细细簌簌的动静不知道是什么。
左右看看,他干脆爬上身边的大树,他体重轻爬的更高,一手搂着树枝一面朝前方看去。
粗糙的山寨中有十几人拖着一群衣不蔽体的女人往中间走去,女人们被麻绳拴住,在拉扯下翻滚在地面上,发出凄厉而痛苦的哀嚎。
刚才听见的就是这样的声音,胤祈不适的皱起眉,他心中泛起一种强烈的厌恶。
他冷着脸顺着树干下来,“先往前一百米,然后立刻放烟通知祖温韦那头。”
眼中蕴含着杀气叫刘副将心中一惊。
队伍快速的前进,小兵放出作为信号的烟雾,
另一头的胤祯也准备好行动,看到烟雾立刻拔刀出鞘,“上!”
闲散的打着哈欠的匪徒用力的拽着浑身没几块好布的女人,嘴里骂道:“快点!小贱人,磨蹭什么呢?耽误了喝酒打死你!”
女人被拉的踉跄,磨的腰间腿侧全是一片鲜血,心中的绝望已经将人埋没。
她认命的摔倒在地上,几乎麻木的等着鞭子的到来。
一声尖锐的风声传进耳朵里,她手上的麻绳松松落地,她怔愣的抬头。
这可恶的匪徒倒在地上,喉咙间冒出一股喷泉一样的鲜血,箭头插在脖子上,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
不一会人便抽搐着身体渐渐…没了气息。
胤祈将弓背回身后,他拔出腰间的长刀靠近,大声对着一群女人道:“跑出去,别在这待着!”
打起来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刀锋往那边去。
他的一句话叫女人们从麻木中苏醒,纷纷撒开腿往外面跑去。
胤祈抬脚踢踢这个被他一箭射在喉咙上的人。
他呼出一口气,来不及思考更多复杂的情绪,因为匪徒们正在四散。
他双手握刀,眼前能看到的都是敌人。
他来不及思考这些人是否个个都杀人无忌,但是想到刚才那些女人,这些人都不无辜。
胤祯挥刀中看到了十五弟的情况,他心中微微惊讶。
虽然早就知道胤祈武力很强,但是第一次看到胤祈杀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微妙感觉。
“杀!”
“这边还有!”
“有人要逃跑!”
“大人小心啊!”
胤祈虽然身量高,但是是对同龄人来说,对着这些大人他的身高只到人家脖子,挥刀就会更低。
一直跟在附近的刘副将忍住呕吐的欲望紧紧护卫在胤祈身侧。
无他,挥刀更低力气却大,一刀下去,内脏哗啦啦流出来。
胤祈思考能力弱了很多,他只是凭借着下意识的反应在动作,但是慢慢的,他已经清理出了一圈人。
装备粗糙的匪徒对上精兵强将,最终的结果就是半个时辰后被杀了大半,少数活下来的匪徒已经被吓的哭爹喊娘,疯狂远离这些旗兵。
“救命啊救命啊,大人您饶命啊!”
“草民是无辜的啊,草民什么都没干!”
“草民,草民是做饭的,被他们劫上来的,真的。”
胤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随后吩咐道:“都捆起来,一会带出去审审,搜查全部地方,将财物轻点之后一起压去衙门。”
他扭头一瞧,胤祈正低头擦拭脸上的血迹,他心下叹息一声。
他走过去蹲下后仰头看看胤祈,温声安慰道:“是哥哥不好,不该现在就叫你杀敌的。”
“啊?”胤祈茫然的看着哥哥,“怎么了?”
杀敌的时候虽然有点不适,但是杀完了他已经调理好了,就是脸黏了血有点难受,才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收拾着。
“嘿嘿,十四哥,我数了一下人数,我表现的可比你好啊。”
胤祯一噎,这小子真不愧是被盖章的大心脏,恢复的这么快。
剿匪的任务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人一审也就清楚了具体情况。
这伙匪徒是原本就有的流窜山匪,并不成气候,但是正好山东饥荒不少人一路北上,这才渐渐聚集成一伙劫道的山匪。
原本是打出了帮乡亲们吃饱的旗号,一路劫掠了不少富商。
但是没有律法的约束,这伙匪徒也渐渐沉浸在无人管束的快感中。
从只劫富商到无恶不作只用了十天,罪恶的开始大概就是进京定居的富商带了自己家小,富商家中女孩白嫩清秀,于是匪徒就真成了匪徒。
从劫道到劫掠山下的村子几乎没用多久,他们杀死了老弱,绑走了女人们。
有人被迫加入,有人是积极的作恶。
最后活下来的匪徒也就是七八个,将所有事情倒了个干净。
胤祈翻看了两页供词,他冷漠道:“没什么不一样,都该绞死示众。”
刘副将解释道:“有人是被迫加入的,并没有杀人,大概就是流放吧。”
胤祈摇摇头,他看向刘副将“可是无一例外,他们也欺负了那些女子,不是吗?”
刘副将有些无言,连忙求助的看向其他人。
胤祯轻咳一声,“虽然强了妇女是判绞监侯,但是还要等秋审。”
他犹豫了一瞬,发现胤祈是因为所见到的那些而心情不好,于是提道:“要是不高兴的话,一会就把人杀了吧。”
他着实是个靠谱的好哥哥,发现弟弟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想办法哄一哄。
反正本来就是剿匪,杀不杀都行。
胤祈有点心动,想要他们立刻就付出代价,但是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不了,十四哥,如果因为我的不开心就要杀掉他们,那么我也是滥用了权力,他们触犯了律法就该接受朝廷的审判,该由朝廷决定他们是否该死。”
白嫩的小脸上还残存着没有擦干净的血渍,神色却已然坚毅起来,眸光清正温和,他不再是小孩,已经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想法。
胤祯沉默着摸摸弟弟脑袋,他心里感慨万千,最终只是叹息一句:“没想到你还是个法家拥护者。”
“发家?”胤祈懵逼的看着哥哥,“谁发家?”
胤祯欲言又止……
还好……他弟弟还是那个头脑简单的可爱弟弟。
一行人顺利完成任务,只有一个旗兵冲的时候跑的太快崴了脚,其余人仅有两人手臂挫伤,大概是挥刀太用力了。
胤祈骑马下山,两侧是茂盛的林木,这一行人血气冲天,小动物都不敢过来看热闹,鸟也警惕的飞的远远的。
他耳朵一动,一阵簌簌声从左侧山林中传来,手腕下意识翻转从腰间抽了刀出来。
“谁!”
护卫的骑兵策马上前,全都盯着林子看,厉声呵斥道:“是谁?滚出来!”
一道身影真从林中滚出来了,一路滚到官道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挂在身上,但是能瞧出也是个出身富贵的。
只不过现在如同乞丐一样狼狈。
乞丐仰着头逆光看清了盔甲的制式,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口解释道:“我阿玛山东总兵善保,我姓董鄂,我我未婚妻是宗室格格。”
众人反应不一。
胤祈根本不知道这人竟然被劫了只是摸摸自己后脑勺,纳闷道:“那你怎么在这?”
几乎是同一时间,胤祯脱口出,“你咋活着?”
永年苦笑一声,“也许是我命不该绝。”
他被劫之后,努力说服了劫匪,说他是个富商的儿子,只要不杀他就能要来银子。
被关起来后遭了不少毒打,他都忍了过去,最终在昨日勒死了看守他的那个匪徒,逃了出去。
胤祈道:“匪徒已经被剿了。”
永年直起身子,他努力一躬身,“多谢诸位大人。”
胤祈摆摆手,“那你跟在后面吧。”
说完这句话,胤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唉?这不就是盼兰格格的未婚夫。
他左右瞧瞧发现没人注意,赶紧夹了马肚子凑到十四哥旁边,“十四哥,这是盼兰格格的未婚夫啊。”
胤祯点点头,道:“嗯嗯我知道。”
胤祈小声道:“他命真大呀,这都能活。”
胤祯斜觑他一眼,调侃道:“这也算缘分了,这都能活,可见夫妻缘分深厚。”
胤祈憋了一肚子八卦不好说,只能是无奈叹口气,“十四哥你不懂。”
胤祯哼了一声,“我要是懂你,我得多奇怪啊!”
胤祈一勒缰绳,立刻闹脾气,“我不跟你说了。”
胤祯才懒得理他,这小子心脏也太大了,一看就啥事没有。
要是能说的事,胤祈肯定憋不住告诉他。
他等着就是了。
他看着眼前白色的盔甲,胤祯笑笑,突然觉得将来和十五弟并肩作战应该也不错。
第77章
“魏珠,小十五他们到哪了?”
“回皇上的话,刚出京城。”
“魏珠,胤祈和胤祯他们现在到哪了?”
“回皇上的话,十四爷和十五爷今日到金安县了。”
“魏珠,小十五到何处了?”
“回皇上的话,十五爷应当是到小馒头山下了。”
康熙背着手,他唉声叹气的在乾清宫外看了好一会的红墙金顶。
魏珠双手放在身前,他默默在心里记录好。
十五爷出京第一日,皇上问了四次,眺望了三次。
十五爷出京第二日,皇上问了五次,眺望了两次,叹气两次。
魏珠摸摸胸口,他有点承受不住皇上这浓烈的情绪变化,连忙联络了小太监把休息了几日的梁总管给请了回来。
好在他足够机灵,知道自己年纪轻资历浅,在皇上身边日子不如梁九功那么多,所以皇上叹气他也是接不上话。
梁九功也回来康熙就打开了话匣子,他能够喋喋不休的怀念小十五,还十分忧心儿子在外办差过的不好。
他一会儿骄傲小十五年纪小小就能出去办差,底下旗兵的评价都很好。
一会儿又有些忧心他出去会不会有危险,赶路会不会不适应。
“野外虫子蚁多,小十五又没带帐篷,会不会难以适应?”
“也不知道是住在野外还是住在驿站,祖温韦也没传过话来,这人不行。”
康熙摇摇头,他立刻给了一个大大的差评。
梁九功虽然有些无语,但是他是自小跟在身边伺候的,也是了解皇上的性格。
他立即安慰道:“皇上,咱们十五阿哥的本领您是最清楚的,这虽然是祖大人领头,但是保不准啊说了算的还是咱们十五阿哥。”
“回头阿哥就给您个大惊喜,你可不能表现出担忧啊,不然十五阿哥可是要闹的!”
康熙哑然失笑,随即又觉得这才是真实情况,他对着几十年的老伙计也是说了实话,“这是他头次出去办这种差事,虽然知道他未来是个大将军,可朕还是担忧的睡不着啊。”
打从人离开那天起,他就整日琢磨。
毕竟自小胤祈即使有离开他身边的时候,那也是经常来信叫他知道情况。
而如今一去几天,消息也不好传过来,等收到信的时候,小十五都不知道是走到哪里去了。
他也没办法知道最新的消息,心里就是一直惦记着,
好在这梁九功能跟着他回忆小十五的童年趣事,这才算是稍稍安慰了她焦躁的心情。
梁九功笑着道:“皇上,咱们十五阿哥可是从来没叫您失望啊。”
康熙顿首,眸中浮现几缕亮光,他赞同的不得了,“这倒是实话。”
十五阿哥总共离开几天而已,后宫里佟贵妃也跟着担心,但是她一个妇人反倒是比康熙这个皇帝表现的更加镇定。
不过也许是她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可以抓着絮叨。
太子胤礽细细思索后,趁着这几日经常去乾清宫报告政务,他面上是冷静的处理政事,实则在心里暗暗观察。
皇阿玛对他和小十五都有多出来的一份疼爱在,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是很显然皇阿玛对他会带有一种审视的态度。
这种态度十分细微,如同叶片上的小小虫洞一样难以发现,但是又真实存在。
他不得不在同生养自己的父亲相处三十年后尝试用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查看皇阿玛对他的想法。
胤礽脸上浮现几丝苦笑,当儿子的还要琢磨父亲的想法,听起来荒诞,但是几乎是每个家族的现实。
只是从前皇阿玛的态度将他惯坏了,以至于真的将皇父当成了父。
自索额图死后,胤礽才总算开始自己审视自己,他清点手中的力量,明确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胤礽是第一位大清的皇太子,他的所有待遇一再提升。
每逢元旦、千秋等节日都接受文武百官的二跪六叩,在仪式上已经构成了皇帝-太子这样一个二元政治格局。
但是超高的待遇换来的就是东宫属官的名存实亡。
他作为皇太子是没有前几朝那种东宫小朝廷的,所有在朝堂上的政治力量都需要他自己去经营,而不是直接从东宫拿出。
胤礽试图剥离儿子这个身份,以皇太子的身份要求自己,这个过程不亚于撕开一层伤疤,撕扯中带来的痛叫人难受,但是这个办法却又十分有用。
他从皇阿玛对待弘皙态度中寻找相似的部分,又从皇阿玛对待胤祈的情感中找到相似的部分。
胤礽坐在乾清宫的书房里,他专心看着眼前的奏折。
上面坐着的皇阿玛正在说着自己对小十五的担忧。
他抿起嘴角,将折子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蓦然有点烦躁。
当太子试图用政治身份看待康熙的时候,康熙的一举一动却又充满了家庭氛围,就如同此刻对胤祈的担忧。
胤礽压下心事,他放下茶杯笑着开口,“按照时间来算,明日小十五他们一定就能回京了,可得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做的,这可是头一次剿匪。”
旁边来汇报事情的胤祉补充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确实明天就该到了。”
话一出,胤礽立刻皱眉,不好。
果然,康熙一顿,他立即扭头看过去,气不打一处来,他抬手就骂,“滚出去!如果一切顺利?当然是顺利,你就不盼着你弟弟点好!”
胤祉批头盖脸挨了一顿骂,满脸郁闷的滚出了乾清宫,“老爷子又是抽什么风?说句话都挑理。”
想要安慰这位爷的小太监都脸色一僵,说话这样不好听,也怪不得皇上生气了。
说话难听的被赶出去了,剩下的胤礽就温和许多,他还能跟着皇阿玛一起担心小十五。
他抬眼光明正大的看着皇阿玛的表情,“小十五一贯是个有想法,皇阿玛只管想想等他回来后如何奖赏才是。”
康熙嘴角翘起,但是口不应心道:“那就需要奖赏了,办差是他应当做的。”
或许是不想叫太子看出自己偏心,康熙还特意加了一句,“还有老十四,他这次出去也是历练了一次,日后就好交给他更多差事了。”
胤礽笑着点点头,并没应话,十四明显是跟着老八那头的,那就是老大阵营的人。
他才不会在这种时候讲十四如何如何,那又不是他的人。
“小十五日后也能办更多事情了,免得他在上书房无聊。”
康熙想到胤祈对上书房深恶痛绝的样子,忍不住朗声一笑,“哈哈哈哈,他啊!就是不耐烦那些个之乎者也,要是叫他出去摔跤那可是蹦起来都要去。”
胤礽在心里默默给皇阿玛的记录加上一句,情绪变化快。
皇阿玛在小十五不在的日子里时常惦念,有时是担心有时候是怀念,有时候又隐隐后悔不该叫他出去。
胤礽从这些变化繁杂的情绪中捕捉到了康熙对他情绪。
或许……皇阿玛出巡的时候他留守京中,皇阿玛也是这样的变化多端的情绪,想的多自然就容易多出事情来。
胤礽隐约摸到一点脉络。
三日后,十四阿哥胤祯、十五阿哥胤祈剿匪回京。
明明只是两百人的队伍,但是康熙反应大的堪比大军回京。
他连人家梳洗也等不及,直接叫到乾清宫来,让胤祈在西配殿收拾好自己。
而这时候的胤祯也紧赶慢赶的从府里进宫来,一同在乾清宫里换身衣裳。
胤祈细细的洗了一把脸,将穿了几天的脏衣裳一扔。
被奴才们伺候着换上一身银灰色的长袍,外面是灰蓝色的褂子,头顶的元宝帽一扣,小皇子的形象又回来了。
洗漱的时候卢保在旁边伺候着,看到甲胄缝隙里还擦干净的血迹心里一惊,随即心疼的不行。
胤祈还能笑嘻嘻的揉揉脸报抱怨道:“下次不要白色盔甲了,容易脏。”
卢保按耐住担忧的心情回道:“明日奴才就去内务府说一声,给您换个别的样式。”
胤祈想想,又拒绝道:“还是不了,白色虽然不耐脏,但是好看啊,还是换个披风吧。”
卢保忙又应了。
等收拾一新,胤祈到正殿去给皇阿玛请安,如今也能叫述职。
他更喜欢说述职,这样显得他非常专业,嘿嘿。
“皇阿玛!”
响亮的喊声瞬间响彻整个屋子,康熙眼睛一亮,他激动的几步迈上前,“胤祈!”
胤祈一点不害臊的扑上抱住皇阿玛,“皇阿玛,我好想你啊,我晚上都会想你在干什么?”
“虽然我超级想回来看皇阿玛,但是一想到皇阿玛还想要我做大将军呢,我就忍住了,想着一定要给皇阿玛看看我的长进。”
康熙心里感动的不行,他的儿子就是如此的孝顺!忠君报国!
一把搂住好大儿,他连忙夸赞道:“好儿子,皇阿玛就知道你是最孝顺的,皇阿玛也想你呢,还担心你路上吃不好睡不好。”
胤祈眼泪汪汪,皇阿玛也是惦记他呢,“呜皇阿玛!”
“胤祈!”
胤礽茫然的张了嘴,实在想不到十五弟竟然把皇阿玛拿捏的这么彻底!
胤祯慢了一步进书房,他身上还带水汽!
他一脸呆滞,皇阿玛竟然和十五弟弟已经抱上了!
他摸摸脑袋又放下抠两下手指,走了两步上前,犹豫着要不要说句话,他两只手背到身后,犹豫后又垂下去。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忙。
胤礽这时候当然得站出来展示太子的风范,他开口道:“十四弟终于回来了,皇阿玛一直念着你们呢。”
胤祯也硬着头皮上前寒暄,“啊是,这次任务一切顺利,臣弟明日就呈上折子。”
“啾!”
一个响声传来,胤礽和胤祯扭头一看。
胤祈被皇阿玛夸了又夸,他十分热情给康熙脸上嘴了一个。
康熙抱着胤祈的身体,这种亲密接触中带来的为慰藉感十分难得的!
对于一个一直在高处的皇帝来说,有人热情的表达出所有的爱,是根本无法拒绝的。
他挂着慈祥的微笑,仔细给胤祈整理了一下领子。
“皇阿玛~”胤祈毫不害羞的贴过去,软嫩的脸颊亲热贴过去,“我在外面都馋乾清宫的小厨房了。”
胤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扭头继续看向十四弟,“十四弟”他顿时有点词穷。
胤祯僵硬的咧开嘴,他眼中全是尴尬,努力将视线对准太子,“臣弟懂,懂您的意思。”
那头胤祈已经搂着皇阿玛的脖子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自己的一路经历了。
从出了城门看到了什么人,到晚上吃的大锅饭是怎么做的,红玉闹脾气不愿意赶路他怎么哄。
“前两日吃饭的时候,烧火的棍子是我捡到的,非常非常直的一根棍子!可惜第二天找不到去哪了。”
别以为胤祈嘴巴碎显得麻烦,康熙还就吃这一套。
他去蒙古的时候连打猎遇到什么猎物都会详细的写给太子。
明明去的是两个儿子,回来的时候康熙的注意力却都在胤祈身上,逼的太子为了体面只能和十四弟尴尬的聊几句。
胤礽看看那边一手比划一手还搂着皇阿玛脖子不放的胤祈,心里真切的有点同情十四弟了。
他看看胤祯,啧,你小子输给胤祈也不冤啊!
殊不知胤祯心里还松了一口气,都是儿子嘛,皇阿玛偏心的太明显肯定会不不舒服。
但是胤祯看了看那头还在比划的十五弟和十分慈爱的皇阿玛,他忍不住打个哆嗦,汗毛都立起来了。
要是叫他那样和皇阿玛撒娇,他宁愿不要这这种关注!
还是那句话,谁输给胤祈都不冤枉啊!
等到胤祈好不容易说个够,梁九功忙递上一杯温水给这位小祖宗润润嗓子。
康熙这也才有时间关心一下胤祯具体的情况。
胤祯自然也是实话实说,“一切都顺利,十五弟表现十分不错,杀敌十一人。”
康熙惊讶的低头看看胤祈,“是吗?”
胤祈笑着竖起两个手掌,他炫耀道:“比两个手掌还多哦。”
对着太子说这都是他们分内之事不该给奖赏的康熙此刻将之前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他大手一挥就给胤祯和胤祈一批赏赐。
胤礽暗道,果然啊,皇阿玛还是想要给胤祈奖励的。
押进京来的犯人都要送去刑部重受审,胤祈就稍微关注了一下,这才发现,刑部好似不大太平?
刑部尚书王士禛最近可是麻烦缠身啊!
胤祈本还想叫人过去问问进度,一看这情况,竟然还和他扯上了一点关系。
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这恐怕和皇阿玛以及太子二哥有关,毕竟谁都知道王士禛和二哥关系亲密。
他蹲在地上,拿着匕首划拉两下地面,“不对劲啊!”
第78章
康熙的儿子多的很,两位数的儿子十分好用。
几乎每个人都能有些差事做着,虽然大大小小不一,但是只要愿意上进的总能有点活干。
皇子出京城办差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除了太子没有出去公干过,剩下皇子中只要是上了朝堂的人人都出去过。
就连胤俄都因为矿务院的事情去了一趟江西还没回来呢。
而胤祈和胤祯两位阿哥出去剿匪回来,除了亲近的几个哥哥,旁人都没有当回事。
谁承想老爷子兴致勃勃的要开个家宴庆祝胤祈成功归来。
宗室近支得到消息的王府都有茫然,庆祝?啊?庆祝啥?
啊!十四阿哥和十五出去剿匪。
一听皇上要开庆功宴,都纷纷觉得那得是多大的一伙山匪啊!
有心人再打听,竟然只是带了两百人去?
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两百人的规模还值得开个庆功宴?
心思重的人更是绞尽脑汁,皇上这是要传达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分外看好十四爷或者十五爷?
还是说剿匪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众人一进宫才明白过来,老爷子就是单纯的想炫耀!
“老十四斩杀了不少人,十五也是,小小年纪就有铁血风范,朕实在是欣慰啊!”
好在康熙还算有点理智,没有选一个大场子,仅仅是选了一个宫中的平日里举办小型宴会的地方。
请来的人也并不算多,都是宗室的近亲,盼兰和她死里逃生的未婚夫也在列。
八福晋坐在惠妃旁边,她相貌明艳,五官体量大,时常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此刻也是神情冷傲。
听到宗室里的福晋们开始纷纷夸赞十四阿哥和十五阿哥,她心里更是添了几分不耐烦。
惠妃瞧她一眼,问道:“怎么瞧着脸色不好?”
八福晋自然不会说自己是不耐烦听人奉承十四和十五,她扭头告诉惠妃,“额娘,我没事,不过是昨日睡的不好,今日精神有些不济。”
惠妃淡淡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虽然老八媳妇对她一向恭敬,但是她还真不怎么喜欢这人。
傲慢骄横的人,谁不厌烦呢。
尤其看着八福晋一副安亲王府是她娘家的模样,更是觉得她狐假虎威。
她姓郭络罗!人家安亲王府正经的几个格格都没她蹦跶的高。
宴会上其乐融融,谁也不会扫皇上的兴。
胤祈乖巧的站在皇阿玛身侧,等着需要展示的时候,他就被揪出来狠狠炫耀。
已经被夸过一波的胤祯实在承受不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氛围,他羞耻心都要爆炸了。
于是他赶紧就跑去了八哥那待着。
独留下非常有兴致的康熙和他的宝贝儿子胤祈。
父子俩臭味相投,一个乐意炫耀,一个乐意配合,他俩才是宴会上最快乐的人。
回府的八福晋将钗环一卸,她扭头看着胤禩就抱怨道:“老爷子也太偏心了,不过就是带着几个人剿了个山匪窝子也值当开个宴会。”
“你去年将理清了广东的税收,可没见老爷子也夸夸你。”
知道她性子傲慢的厉害,胤禩多半是顺着她,他只是温和的笑笑,“十四和十五年纪小,第一次出去就能办的这般利索,已经是十分出色了,皇阿玛欢喜一些也是正常。”
八福晋一皱眉,脸上妆还没卸去,她就站起来坐到胤禩面前,“正常什么呀?我外祖父战功赫赫,也没见什么时候开个庆功宴,这不过是两个娃娃过家家一样,还大张旗鼓炫耀起来的。”
“十四弟倒是还识趣,不敢接了这些奉承,你瞧瞧十五,他那样子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她语气越发不满,拧了眉毛道:“真把自己当大将军了!”
胤禩心中叹息一声,他放下手上的书籍,“十五弟年纪小,皇阿玛一直偏爱,你不高兴什么呢?”
八福晋看着他清俊的脸上带着的疲累,有些后悔同他抱怨,到底还是嘴硬起来,“我就是看了着急,你那里比不过他们,怎么皇上就不偏疼你一些。”
胤禩抬眼看看自己福晋,伸手拉她的手放在膝盖上,对着她的眼睛道:“皇阿玛也是看重我的,你瞧,我这不是已经是个贝勒了嘛。”
“难道你是嫌弃我……不给你长脸。”
八福晋手被抓住,她口气软了下来,“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就是替你不平。”
胤禩笑笑没说什么,凑近些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拂过八福晋的长发,眼眸渐渐空了几分。
埋在让他怀里的八福晋看不到他的神情,也猜不到他心里想了些什么。
而被八福晋抱怨了两句的胤祈根本不知道这些别人背后的心思,他可是忙着呢。
从祖温韦那收到消息的时候,胤祈还有些茫然,原来不知不觉间他身边也是有了不少人。
步兵统领衙门护卫京城,祖温韦在哪里当差消息自然灵通的很,对胤祈的问询也是十分上心。
不仅是将朝堂不少人知道的事情告诉给胤祈,还私下里亲自见了一面讲解了近来的一些风波。
东宫的属官制度始建于殷周时期,太子太师、太保、太傅、少幅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太子创设的属官制度。
由晋至隋有詹事府,设门下坊、典书坊、终左右卫等,唐朝还有太子宾客,詹事府统家令等三寺,左右率的是十府,还有东宫专用的图书馆,称崇文馆。
这种属官的制度从一开始就为太子准备好的政治力量,将来在登基的时候东宫属官们也能够以最快的时间接手朝廷的事务,帮助太子尽快上手。
而在大清状况却是分外不同,虽也有詹事府,但是实际上是作为皇子侍讲的存在。
这就是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太子的政治力量。
并非是康熙有意从幼年就防备太子,而是立太子之时,正是朝廷风雨飘摇之际,康熙撤藩决定被众多大臣反对。
立太子能够拉拢汉臣,稳定人心,叫人他们看看,虽然朕是满人的皇帝,但是愿意遵守的是汉族的传统。
皇帝想要嫡长子继承皇位,表达对儒家礼教的尊崇。
在当时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才储备给太子设立东宫的属官,而在太子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朝局也是不断变化的。
如果设立太子的东宫属官少不得分满、蒙、汉三族的名额,这般的设立必定会让朝局更加复杂。
且大清之前的几次立储结果可都不好,努尔哈赤第一次册立的褚英被赐死,第二次的代善被八旗军功贵族联合拉下马。
康熙自己心里实际上也没底,因此只能通过强化太子地位的方式给全天下的百姓、朝臣强调太子的地位。
太子手上拿不到切实的东西,康熙给太子提升地位的方式就只能是不断升高的待遇,仅次于皇帝一人,胤礽拥有的远超前几朝太子的规格。
但是面子功夫和实惠是太子这个位置都要拿到手的,胤礽在十三岁上朝听政之后就逐渐开始组建自己班底。
不得不说,索额图固然有再多的不是,但是在这方面,他帮衬胤礽极多。
太子主要经营的两个衙门,第一是礼部、第二是刑部。
而直郡王胤褆则是深耕于工部。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军权是康熙绝对不会交给任何儿子的,那么礼部就是胤礽能够争取到的最重要的衙门。
刑部同样是朝廷的一大要害,刑部是、检、法司三合一的衙门,在所有衙门中,它是除了军队之外唯一拥有强制力的衙门。
从胤礽满了十八岁开始,历任刑部尚书或者左右侍郎必然有一个在明处是他的人,而暗处他又经营了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士禛是刑部尚书,素来尊敬东宫,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问题在于近来王士禛也是叫人盯上了,朝堂上隐隐有风雨欲来的味道。
胤祈拧眉,他手里还端着的荔枝碗,嘴巴一鼓将荔枝肉咽下去,诧异的开口问道:“王五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祖温韦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近来实在是热的厉害,“在咱们出京之前就来了这个案子,那时候谁都没在乎这件事,本就是个小案子。”
瞧他实在热的厉害,胤祈抬脚将冰盆踢过去一些,抬抬下巴道:“快喝点酸梅汤吧,里面加了冰块最能消暑。”
“慢慢说,不着急。”
祖温韦笑着应了,其实从进门他就想着和一口来着,实在是热的冒汗。
他自己倒杯散发着凉气的酸梅汤,入口酸甜带着股淡淡的药味,发自心底的呼出一口气,“可算是凉快了。”
祖温韦继续道:“这里说的王五算是主犯。”
胤祈抬眼细细听着。
今年七月,京城出了一件案子,王五和吴谦两个人因为向人要债,意外把人打死了。
因为并不算是故意杀人,毕竟他们为了要债,要是故意杀人,那银子可就要不回来了。
因为刑部初拟的判决是王五流放,吴谦无罪。
吴谦这个人很有意思,他是毓庆宫的大夫,文职称大夫,武职称校尉,这人是隶属于毓庆宫的小官。
并且他还是胤祈从小的几个奶嬷嬷中吴嬷嬷的亲哥哥,胤祈甚至还听吴嬷嬷说过一次。
不过是后来因为索嬷嬷更得贵妃和胤祈的喜欢,其他的奶嬷嬷在胤祈六岁后就已经回家去了。
吴谦和王五一起要债,意外打死人后,却被判了无罪,判决必定是存在不恰当的部分。
刑部尚书王士禛在查看判决的认为不应当这样,这两人一起犯案了,吴谦无罪而王五却流放,这样不一的判决太不合理了。
于是他修改判决,判了王五剥夺官职。
祖温韦情绪复杂,他看着胤祈道:“现在外面都传是王士禛因为太子爷所以轻判了这两人。”
胤祈听了一遍,在脑子里甚至又过了一下,他疑惑道:“那不对劲啊?要是王士禛是因为二哥才轻判,那第一次判决就不需要驳回了,毕竟吴谦已经判无罪,王五又是和毓庆宫有什么关系?”
祖温韦一懵,他是先入为主,先听见了毓庆宫干涉刑部判决的事,然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这才过来给胤祈汇报。
他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听到的消息,“应当是刑部的人先给吴谦判了无罪,凌普干涉了此案。”
凌普是太子的奶公,如果有他出面,那比必定是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胤祈放下荔枝碗,手指轻轻敲在桌案上。
祖温韦盯着他的手指看,心里琢磨过来这事不对劲了。
胤祈皱眉念叨一句“王五?”
“这听起来就不像个真名,那有人都下了大牢还拿出这种名字糊弄?”
祖温韦猜测道:“也许是家贫,所以没起一个好名字。”
胤祈觑他一眼,“吴谦是毓庆宫的大夫,能跟他关系好到一起去要账的怎么会是家中贫困的人呢?”
他沉思半晌后吩咐道:“这样…你先帮我盯着点消息,另外叫人查查这个王五是个什么情况?”
“好,十五爷,有消息我再跟您传信。”
胤祈点点头。
现在朝堂上王士禛遭受的攻击十分猛烈,几乎是一瞧就有人故意在弹劾他。
而且刑部复审之后,认为这两人都应判死罪。
如此就将王士禛推上了风口浪尖。
此次弹劾祉声势浩大,叫不少人纷纷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能找借口的都开始找借口不上朝。
五阿哥胤祺就是立刻称自己要去畅春园侍奉皇祖母,然后他麻利的就滚出了京城。
既能孝顺长辈,还能去避暑,还能够避开朝堂上的风波,一举三得。
走之前他来问过胤祈要不要一起去,不过胤祈给拒绝了。
毕竟吴谦虽说是毓庆宫的大夫,但是与此同时还是他奶嬷嬷的亲哥哥。
这般近的联系,他不在旁边看着还真是有些不安。
几日后,祖温韦传来了消息,说是托合齐已经查清了王五的真实身份。
这人叫王国祥,三十一年的时候捐了一个通判的职,在四十一年就因为和人聚众斗殴而被杖三十,虽然名字是王国祥,但是视其实际,书为王国祯。
也就是说这人是个惯犯,一贯就是个地痞流氓一样的人物,被抓了都不写自己真实名字。
只能说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就连地痞流氓都有些个说头,还能捐个官职。
胤祈这里有能手能谈听消息,别人哪里同样灵敏。
第二日,十三哥就上门问了此事。
胤祈一脸无辜,“十三哥,虽然吴谦的妹妹是我的奶嬷嬷,但是七拐八拐的谁都有亲戚,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胤祥眉宇间带着忧郁,他沉思片刻道:“既然你不知情,日后在朝上也这样说。”
他叹气一声,“你若是去侍奉皇祖母多好。”
胤祈从这句话中敏锐的察觉出问题,神情一肃,“十三哥,到底怎么了?”
胤祥摇摇头,“王士禛怕是保不住了,你全当不知情就是。”
他犹豫道:“若是可能……这些日子你远着些八哥吧。”
胤祈瞪大眼睛,“难道和八哥有关?”
胤祥苦笑。
第79章
前朝六部中,太子重点经营的是刑部和礼部,三阿哥胤祉常驻礼部,而十三阿哥胤祥则是被安排去刑部。
除去这两位弟弟,太子的其他人手也会松散的分布开,相对来说刑部和礼部的人更多。
但是他又不能全部掌控,以免惹得皇阿玛忌惮。
就像是弹琴一样,手指用力但是手掌要松松的,保证随时能够掌握。
身为太子,或者说身为一个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的皇子,不仅是要结交大臣,手底下还得有些做脏活累活的人。
若是政敌用些地痞流氓在坊间散布传闻,太子总不能一梗脖子在皇上面前倔强的说‘儿臣清者自清’吧。
要是太子是这样的蠢货,那大阿哥胤禔都要笑死了,他能白捡一个皇位。
吴谦他就是负责做些底下事情的人,他虽然是胤祈一位嬷嬷的哥哥,但是也实在是巧合。
他家兄弟姐妹七八个,都在内务府做事,有这种巧合也是正常。
毕竟他在归属于毓庆宫做事的时候,胤祈甚至还没出生呢。
不单看和谁有关系判断是谁的人,胤俄的舅舅阿灵阿和八阿哥胤禩暗地里十分亲密。
但是若是单单只看关系,他还是胤禛和胤祯的姨父呢。
吴谦是给太子做事的人,这和他犯事并没什么联系,也和他在刑部初次判决时无罪没关系。
胤祥本就是在刑部,当差这几年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御史台的弹劾奏折一出,他就立刻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事情疑点太多了,第一,两个人去要债,顶多威胁恐吓以要银子,怎么就会不小心打死人呢。
一千五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了,两个人紧盯着要债也是正常。
若是不动些拳脚,这些个欠钱不还的反倒是成了大老爷了。
但是要债为的是要银子,怎么会失手打死人?
第二个疑点就是太子爷的奶公凌普怎么就指示刑部小官给判了吴谦无罪,这事为何干的这般粗糙!
第三个疑点则是王士禛怎么就是恰好知道了这件案子,给王五判了夺官。
胤祥一面指示人去刑部查验尸体情况,一面叫人安排见两人一面。
却不想见面受到了限制,刑部左侍郎高群出面拒绝胤祥。
高群道:“十三爷也别为难在下,这件案子已经送到了皇上案头上,我也不敢这般就放您进去。”
他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胤祥一眼,“万一人在牢里出了什么事情”他高高的拱手,正义凌然的模样,“可没法给皇上交代。”
这人前倨后恭的态度足以叫胤祥看出来,他怕是投了别人。
兴许给出的甜头就是王士禛被拿下之后,他能上任刑部尚书的位置。
胤祥面上仍然挂着笑容,他只是摆摆手说无碍,“这倒是也没什么,大人也是职责所在,只是这件案子疑点甚多,爷是有点担忧的。”
“毕竟案子是小,要是被人利用影响了王大人可就不好了。”
他笑的越发深意,“毕竟王大人对您也是有提携之恩,想必您也会夙夜难眠吧?”
高群脸色一僵,随即整理好神情,“十三爷说笑了,臣为大清之官员,必当为大清鞠躬尽瘁,若是因为私人之恩就无视朝廷律法,那就愧对大清律例啊。”
胤祥抬手轻拍两下,“高大人说的真好,希望下次见到,您还能这样口舌锋利。”
他眸中冷光闪过,转身就走。
高群深深的拱手弯腰,声音响亮的在刑部大牢响起,“恭送十三爷!”
胤祥转身后神色冷的冻人,立即吩咐人必须拿到被打死的冯二尸体,不管用什么方法立刻将尸体控制在他们手里。
太子手下做事的不仅只有胤祥一人,还有人立即去查了高群最近的动向。
最终判断出恐怕还是和老大胤禔有关。
但是胤祥以为,这种一环套一环的做法,似乎和大哥平日里做事的风格不符。
若说怀疑对象,他第一个猜是八哥。
是以他如今只能是苦笑,然后劝胤祈近些日子离八哥远些。
“我知道你一贯是爱亲近人的性子,从不把人往坏了想,可是如今事态不同,小十五你既然不离京那就老实些,免得牵连你。”
胤祈皱眉,他不懂,为何这么多疑点不去查。
“既然疑点能看出来,那只要查清楚不就行了?”
胤祥摸摸他的脑袋,叹息一声道:“那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有疑点的案子多的很,刑部的人常说杀人的人那里有什么逻辑,有想不通的案子才是正常。”
去年京城红姑胡同有件杀子案件,父母偏心大儿子一直叫儿子补贴家里,还要卖掉大儿子的女儿给小儿子凑学费,可是被大儿子发现了死活不同意。
他还提出要跟老两口分家,这老两口假借要和好骗了大儿子回家,将人灌晕后活活勒死了。
刑部多少人都不相信这案子,疑点太多了,哪有人会杀自己有出息的大儿子的啊!
但是真相就是如此,多数案子是没那么有逻辑的。
“我虽说有一点怀疑,但是尸体查验过后确实是死于后脑撞击而死。”
胤祈蹙眉,他即使不算多精通政斗都明白,王士禛对太子二哥是十分重要的一个大臣。
有他才能在刑部经营好势力。
更何况他抬眼看向十三哥,也许有没有人算计…真相又是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皇阿玛能看到什么。
这才是胤祥苦笑的原因,皇阿玛能看到只有一样东西。
那就是太子的威慑力已经倒了这种地步!
他都不需要开口,堂堂一部的尚书就会因为偏向太子而轻判太子手下的人。
太子此时要是救人才是真的中了圈套。
每一个扣都是真的,一环一环扣在一起,王士禛想逃都逃不掉。
胤祈一拍脑袋,他道:“哎呦,要怪就怪他自己,看到不对的判决就给直接纠正,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全都轻判。”
胤祥无奈,那是那么简单的。
几日后,胤祈又从祖温韦那头知道另外一个方向的事情,
凌普最开始插手可没有那么简单粗暴的要求判无罪,而是使出了银子。
被害者欠的那一千五百两不要了,还补给他们家一千两银子,冯家愿意的很。
给刑部的说法也是保住吴谦性命就行,银子也赔了,人的官也可夺了,只要人活着日后还能弄回京城。
但是在主管官那却被人中间插了一手,直接给判无罪。
导致最后王士禛看的时候认为二人判决轻重不一,又不好给太子爷的人改判重刑,只能是也轻判了王五。
他那里会想到,这事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为的就是套住这条大鱼。
因为这样一个小案子就问罪一部尚书,着实可见康熙之怒火。
手底下的官员这般对太子忠心,他这个皇帝难免也会忌惮。
乾清宫。
康熙看着手里的折子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怒火顿起,折子狠狠摔在桌子上,“放肆!”
“这帮大臣眼睛里还有没大清律法!”
太监们屏气凝神跪在地上。
康熙缓缓收敛怒火,威严的声音传出,“传朕旨意,刑部尚书王士禛瞻循,着革去尚书之职。”
瞻循,就是徇私枉法。
“是,皇上。”
康熙四十三年七月二十日刑部尚书因‘王五’案被牵连,着革职。
胤祈眼睁睁看着太子二哥沉默着接受了王士禛的革职,他有些忧心二哥心情不好。
然而
七月二十日上午十时王士禛被革职,十二时,胤祈到了毓庆宫。
胤礽略显消沉心情不佳,但仍强打起精神叫小厨房送了饭菜过来给胤祈用。
十二时三十分,胤祈吃了半只烧鸡、一碗海参汤、一些素菜和半碗清汤面。
十二时四十分,胤祈他二哥已经打起精神,一点不嫌弃的吃了另外半只烧鸡。
胤礽慢条斯理的用白帕擦擦嘴,然后叫太监上了一壶碧螺春茶。
十二时五十分,太子胤礽一扫郁闷,他摸着下巴琢磨道:“十五弟,你说我把彭经推到刑部尚书的位置怎么样?”
胤祈一脸诧异,他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他甚至还没消食!
他迷茫的在心里算了一下,王士禛革职还不到两个时辰吧!
太子二哥竟然已经恢复斗志了?
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又有点懵,他砸砸嘴,“嗯二哥你想好就行。”
胤礽神采奕奕,甚至已经翻出纸张,写了几个名字开始研究起来,“这个好像不太行,太年轻了。”
“这个也不行,他在户部干的更好。”
他冷冷的点了一个画圈的名字,高群。
“这个绝对不能叫提拔上去。”
胤祈探着脑袋好奇一看,“唔,这个人我好像记得。”
“他是个坏蛋。”
胤礽一愣,将毛笔搁在笔架上,他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坏蛋呢?”
胤祈嘿嘿一笑,“我就是知道啊。”
那还不简单,能把十三哥气的骂人还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更何况仅仅是瞧现在的情况就知道,这个高群听了别人的命令,暗地里算计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王士禛。
这不是坏蛋什么是坏蛋!
于是他道:“背叛二哥的一定是坏人。”
胤礽忍俊不禁,他按着胤祈的肩膀,沉思片刻道:“也不能这样说,人不能单纯说好或者坏,只能说是人各有志。”
“只是手段下作难免叫人瞧不起。”
胤祈看着太子二哥,他眼睛一眨,“可是他若是能够成为刑部的尚书,那么别人就不会说他手段下作了。”
胤礽冷淡的勾起嘴角,“是啊…所以孤就要他定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胤祈低下头,他想了一会儿。
如果非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他是愿意站在太子二哥这边的。
高群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使他是八哥或者大哥的人,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二哥从小对他一直像是阿玛一样的宠爱,他仰头认真道:“二哥,我可以帮你的。”
胤礽惊讶的看着胤祈,捧着弟弟的脸蛋左看看右看看,“你帮我什么?”
胤祈答道:“我可以帮二哥收拾那个高群啊。”
胤礽并没当回事,他额手指轻轻捏了弟弟脸颊的肉肉,哄道:“难道你要去套他个麻袋打人不成?”
这小子虽然冲动,但是心里还是向着他的嘛。
经历了皇阿玛的忌惮失去了一员大将领的胤礽此刻心里暖烘烘的,他揽着弟弟十分欣慰。
好小子啊,这些年没白疼这些小子。
被小瞧的胤祈有些气闷,“二哥!我说真的,我可以帮你让高群当不上刑部尚书的。”
胤礽失笑,他亲昵的扶着弟弟肩膀,好笑的问道:“那你说你要怎么帮我?”
胤祈挺起胸膛,“我可以跟皇阿玛说啊,高群不是个好人不叫他当。”
胤礽神情一顿,他脸色微妙的看着胤祈。
十五弟和他不同,十五弟还是十分信任爱戴皇阿玛的。
他即使知道皇阿玛和他之间存在矛盾,但是依然会全身心的信任皇阿玛。
胤礽沉默的抿起嘴角。
胤祈眼睛亮晶晶的寻求哥哥的认同,“二哥,你觉得怎么样?”
“不可!”胤礽下意识的制止。
今年热的厉害,他脖颈后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胤礽惯常又是爱穿长领的衣裳,显得有威严,此时颈后混着汗水摩擦着肌肤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这种刺痛就如同他对皇阿玛,亦或者皇阿玛对他的感觉。
他垂眼,掩饰住眸中情绪,伸手轻轻拍着胤祈的后背。
“不可,这是我的事,你不必跟着掺和,免得惹皇阿玛生气。”
胤祈挠挠头,“没关系,反正我经常惹皇阿玛生气,皇阿玛肯定习惯了。”
胤礽失笑,“这不一样,总之跟你没关系,你就别掺和就是了。”
皇阿玛虽然宠爱十五弟,但是若是十五弟一直向着他说话,难免叫皇阿玛觉得有背叛之感。
如此一来,对胤祈反倒不好,若是胤祈成年后羽翼已成倒是可以大胆发表自己的想法。
但是如今年纪小,正是需要皇阿玛宠爱的时候。
他自己都是一身泥,就别带着胤祈下水了。
胤祈只好应了二哥的话。
可是他纠结着问道:“要是皇阿玛问我你开不开心,我该怎么说呢?”
胤礽一听,他立刻就明白,恐怕皇阿玛经常和这小子聊天,什么都问问。
他思虑片刻,谨慎道:“皇阿玛问,你就说我很难过就是了,其他的事情不要说。”
“只说很难过吗?”胤祈确认道。
胤礽无所谓的笑笑,“反正我确实很郁闷,你只说我的真实情绪就可以。”
胤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此刻还很轻松的胤礽浑然没有意识到他给胤祈发挥的空间有多大。
所以在晚间康熙召唤小儿子到乾清宫的时候。
胤祈就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太子二哥究竟有多难过,“二哥他都呜呜的哭了,还要咬自己指甲呢!”
康熙端着饭碗一脸诧异,啊?
就因为一个王士禛,太子这么难过?
他怀疑的看着胤祈,“真的假的?”
胤祈几乎要跳起来证明,“当然是真的,太子二哥他非常伤心啊。”
小脸上一脸的真诚,他十分仔细的描述每个细节。
什么太子二哥吃饭都不开心,就吃了几口烧鸡,神情也有些倦怠,很是无奈手下人不听话。
胤祈眼中满是诚恳,神情中是对太子二哥的心疼任谁都不会觉得他是自己胡编。
康熙再仔细瞧了一眼,心里立刻确定了,这小子是胡说八道呢!
除了太子心情不好这个点以外,其余的都是这小子胡编出来的!
他冷哼一声,“你说的和真的一样。”
胤祈立刻跳脚,“皇阿玛,我说都是真的!”
康熙觑他一眼,慢慢开口问道:“你敢说太子和你描述的一样?”
胤祈心虚的笑笑,他捏了捏手指,“有那么一点点我加的细节。”
一点点?
康熙伸手掰开他手指,将他胳膊伸开,“是这一点点吧?”
亿点点细节而已
胤祈扁嘴垂下头,“皇阿玛,对不起。”
康熙拎筷子就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还啃指甲?你可真能编,你当你二哥是你啊?”
“你怎么不说你二哥难过的揪头发?”
胤祈鼓起嘴巴,“因为二哥刚剃头,脑门没头发。”
康熙被噎的不行,抬手又给了小儿子脑门一下。
“让你胡编!”
胤祈捂着脑门非常不服气,“我也是心疼二哥嘛。”
“王五案那么多疑点,最后牵连了堂堂的尚书大人,二哥还是背着一个循私的罪名,多冤枉啊!”
康熙缓缓放下手,他冷淡道:“你别给你二哥抱屈,他也不算冤枉。”
胤祈反驳道:“我才没有抱屈,只是如果二哥循私,绝不会如此粗糙,好歹也要尊重一下朝堂上这么多大臣的脑子。”
康熙心中一讪,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只是在选新任尚书的时候,稍微征求了一点胤祈的意见。
“高群为何不行?”
胤祈这次说的理直气壮,“他明摆着的,王士禛对他有提携之恩,他在查案中处处阻挠,分明是期待王士禛被革职,这般忘恩负义的人当了刑部尚书难道就会变成一个公平正义的人吗?”
康熙看着胤祈的眼睛问道:“可是他在私人恩情和律法之间选择了律法,这不是应当的吗?”
胤祈抿抿嘴唇,皱眉回忆了一下,这人确实是说维护大清律例,可是
“可是皇阿玛,他要是维护是大清律法就该上折子请求将这件事查的一清二楚,而不是遮遮掩掩要定下这件事。”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暴露极多,平日里眼尾下微微下垂,带着一种无辜的感。
此刻抬眼,眼中清亮亮的看到人的心里去。
“皇阿玛,他不是为了律法,他是为了自己。”
康熙沉默着拍拍胤祈肩膀,不曾说什么。
只是隔日圣旨下达,刑部空降一位尚书、一位左侍郎,左侍郎是太子的人,尚书则是一位一直冷肃古板但是中立的汉臣。
原左侍郎高群被调整到右侍郎的位置上。
胤祥背着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高群惨白的脸色,“高大人,看着心情似乎不大好啊,看来你背后那位并没有保住你啊。”
这位古板著称的刑部尚书是板上钉钉的皇阿玛的人,胤祥虽然有些失落,但是明白能够挽回损失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这既有胤祈的几分作用,也有太子背后的几分推手,再加上康熙本人的倾向。
听到消息的胤禩微微皱眉,他心里暗道可惜。
虽然太子在刑部的势力被削弱了,但是如今依然有一位左侍郎是他的人,其他的小官更是不计其数。
这一局只能说是小赢,但是配不上前期做的那些准备。
而且太子爷必定会报复回来。
胤禩慢慢拈着手指,好在太子报复的是大哥,与他无关。
门外奴才一脸惊慌的跑进来,“八爷,八爷,不好了!”
“咱们西街那家铺子被人直接封,库房都被搬走了。”
胤禩皱眉,“慢慢说,怎么回事?”
奴才还没张口,门外又跑进来一个。
“八爷,苏斌死了!”
胤禩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巨变。
砰!他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是老十三!
另一边的胤祈却对后续的风波不甚清楚。
波及的范围不在朝堂上,但是却实打实的打击到了大阿哥手下的人手。
康熙对此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放任。
他玩笑的看着胤祈,“这次你二哥心情怎么样,还啃指甲吗?”
胤祈摇摇脑袋,“我还没去毓庆宫呢,我也不知道。”
康熙啧了一声,“这时候你倒是诚实上了。”
胤祈嘿嘿一笑,“我是皇阿玛的最诚实的宝宝。”
等到小孩跑远,康熙才对着魏珠道:“瞧瞧吧,朕这个儿子是越来越闹腾了,还宝宝呢,他是个活祖宗才是啊!”
魏珠陪着笑笑,心里腹诽道,皇上您也很乐在其中啊。
胤祈则是跑去安慰了一下被革职的王士禛,然后把这一位文坛颇有盛名、于诗词一道上见解非常之深的大家请到了姜康仲师傅那里。
唉声叹气的小老头和快活玩耍的姜康仲一起,还真能感染几分快乐。
不过,影响就是胤祈的才名再加一。
胤祈也很无奈,早就认识到自己在文坛是个‘假天才’的他即使解释了也没有人听。
反倒是被众多文臣认为是谦虚谨慎,毫不恃才傲物,是天下少年学子之典范。
‘典范’有点心虚,宁愿别人不这么夸啊!
他倒是也想作诗证明一下自己,但是无奈师傅们几个月就来一叠信,坚定的要求他不能作诗。
师傅们不在乎他名声真假,反正是不能叫他们的教育生涯染上污点。
担忧胤祈暴露的姜康伯师傅甚至已经坐着官船进京,他准备拿出自己大儒的手艺给胤祈来个集训。
这回轮到胤祈真的啃手指,揪头发了。
第80章
今年福建送来的荔枝品质格外的好,不仅品相好的多,吃起来也是清甜可口不带涩味。
因为皇太后在畅春园避暑,康熙一早就吩咐了将部分荔枝先送到畅春园。
可是皇太后却是道她人老体弱的,荔枝火气大,她享用不了多少,叫不必送去了,只管送进京就是。
往年寿康宫的这些个贡品,皇太后也就是尝个新鲜,多半是进了胤祈的肚子。
但是今年则是不同,温宪怀有身孕,皇太后一直惦记着,吩咐将她那份全部送去公主府。
皇太后也不知道孕妇吃荔枝合不合适,但是贡品都是好东西,自然给温宪送去。
在如今怀孕的温宪面前,无论是亲手抚养的胤祺还是暖心孝顺的胤祈,管你什么大孙子小孙子都比不上温宪肚子里的重孙。
康熙也只是无奈笑笑,他转头也因为皇太后的惦记而关注温宪几分,叫内务府派人仔细伺候着。
放在京城人眼里,则又是公主得到宠爱的一桩证据。
福建总督送来不少水果,品相大多不错,送到胤祈这里的又是上乘的一批。
内务府登记入库后,除开一些格外稀少的水果是按照皇上的意思分配,其余的多是先送各宫一份,娘娘们若是喜欢自然会派人再来要。
要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打赏银两,这也是一项进益。
水果都放在内务府的冷窖里方便保存,娘娘们若是喜欢什么自然可以去要。
胤祈倒是无所谓,他是有的吃就还行,不挑剔什么,只不过是夏日里格外喜欢吃些水灵的东西。
今年又不去畅春园避暑,他在阿哥所里住着颇有些难熬。
清早去去练习射箭回来,胤祈吃早饭的功夫内务府就送来一箱子水果。
珍贵的就是一盘子荔枝,另外几样只是寻常水果,卢保拿起来瞧瞧,他回头笑道:“脆桃看着不错,也不知道甜不甜,一会儿我叫人洗一盘子出来送书房去,您看书的时候吃。”
胤祈侧头瞧瞧,看着确实格外脆生,绒毛都透着一股生嫩,他也就点点头,“给我两个就成,剩下的你们份吧。”
这些个水果送到各宫去,都是主位娘娘说算,她说分给谁就是分给谁。
膝下有子女的就高别人一头,主位娘娘为了皇子公主的体面也会多给一份尊重。
曾经生育过子女的也会多一份看顾,再下面就是没有生育过子女的嫔妃了,若是还不得宠,那日子就更难熬些。
贵妃掌宫一向公正温和,对待妃嫔们也是关照居多,但是也只是吃穿上供应着,涉及到别的东西还是要靠自己。
佟贵妃也心想,她能当一个公正的贵妃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她管着的是皇上的后宫,差不多就得了,给自己捞一个好名声,也省的其他人埋怨。
胤祈这边的供应一向是足够的,甚至在库存多的时候还会多上一些内务府小吏给的额外孝敬。
卢保等伺候的奴才分润的东西说出去都是叫人羡慕到眼红的。
毕竟胤祈年纪还不大,后院没有人也不必考虑送什么出去,他自己一个人肚子再大也吃不了多少。
多余的都是分给底下的奴才。
索嬷嬷心思最细,一早就叮嘱了院子里的人不可出去胡说,谁要是出去炫耀起来,可别怪她狠心撵人出去。
在十五阿哥院子里伺候是顶好的差事,谁也不想被撵出去叫其余宫人笑话也惹得自己日子难过,于是纷纷闭紧嘴巴,闷声都吃进了肚子里。
阿哥所毕竟是算半个前朝,内务府官员到此也算是便宜,今日送来水果的就有一位内务府广储司的黄江河。
黄江河立在一旁笑着,“这还有新品种的葡萄,庄子上都说是甜得很,十五爷您也尝尝。”
一般来送水果也不必是他一个官员来,随便叫几个小太监就送来了。
这人说了一句话后还停着不动弹,明摆着这是还有别的事情说。
胤祈放下手里的碗,他瞧了这人一眼,“你们也是有心了。”
一看十五爷抬眼了,黄江河心里一喜,他连忙小步上前,“十五爷,内务府造办处今年新得了两根好筋,听师傅说您今年力气又涨了要换新弓,就想着过来给您量量尺寸。”
胤祈一顿,原来是这么回事,“早说嘛,你吞吞吐吐的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黄江河笑的十分热切又带着几分腼腆,“这不是造办处特意孝敬您的嘛,无缘无故的也不好意思直接提,就叫奴才过来顺路给您禀报一声。”
一眼就能瞧出来油滑谄媚的人只是存在于戏台子上,内务府的都是在紫禁城伺候着,即使心里再多弯弯绕绕,形象上看起来绝对是不讨人厌的,甚至还是颇为亲切的。
胤祈无所谓的点点头,又接受了黄江河的一顿不着痕迹的奉承。
若是换个人都夸的飘起来,保准以为内务府尊重他呢。
但是胤祈听了只是想笑,他额娘就是贵妃,他从小就能见到不少内务府的官员,在他面前这一套早就不奏效了。
他摆摆手,“你就别在这给爷戴高帽子了,早点把我拿两张弓做出来才是正经事。”
“唉是,十五爷,您放心。”
黄江河拍着胸脯打包票,“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师傅,等您试试就知道这弓造的多好了。”^_^
胤祈笑着点点头,“那我就等着了。”
黄江河于是一顿亲近的拉关系,还细细关心了院子里各处的情况,连廊下的柱子他绕着一圈看看需不需要补漆。
等着被卢保送出去了,他还拉着卢保道:“十五爷这儿全部井井有条也是老弟你经营有方啊。”
卢保笑笑,他调侃道:“黄大人,这您就是夸错人了,这得是索嬷嬷的功劳啊!那里就轮的上我了。”
黄江河无奈的一摊手,他笑呵呵道:“谁不知道老弟你是打小伺候十五爷的,这院子里怕是一半的事都是你做主,我这还叫夸错人了吗?”
卢保忍住笑意,即使知道这人是别有目的,但是仍然叫人夸的十分舒心。
他连忙摆手后退一步,顺势将自己的胳膊从黄江河手里拿出来,然后他翻开袖子,从里面点了一张五十的银票出来。
卢保一伸手塞到黄江河手里,“这两张弓怕也是要造办处多费心了,都是份例外的东西,也不好叫你们多费心,只是十五爷是个爱弓的,少不得督促你们一次。”
“这权当是请兄弟们喝口酒,弓做出来了另外有赏。”
黄江河脑子很快的连忙开口拒绝,“这可不成!”
话音刚落,因为收银子的动作太过顺手,手有他自己的想法直接把一银票拢在手里还单手叠了一下。
黄江河顿时脸色一僵……
这破手!都怪他动作太熟练了!
本来是过来示好的黄江河一脸愁容就要将银票送回来,“这是客气什么?”
“都说是孝敬给十五爷的,那里好意思收银子。”
卢保连忙推了回去,他道:“收着就是,总不能叫你们白辛苦一趟。”
黄江河推拒不得最后只能是收下银子,打定主意得将这银子补回去。
等人一走,卢保才回到屋里,“给了银子他没要,我硬是塞给他了。”
胤祈听的好笑,呲出两个虎牙来,“他回去估计还有琢磨我是不是对他不满呢。”
卢保也跟着笑,应和道:“可不就是,您没瞧见那表情,那手都收银子嘴巴还在推拒。”
也不怪这黄江河热切起来,胤祈本就是上了朝堂,加上出去剿匪康熙还给开了庆功宴,这一看就是未来的实权王爷,可不得提前讨好着。
胤祈虽然在内务府的待遇一样高,但是赏银什么的他这里还是一样的给,从来不吝啬。
内务府虽然是伺候的奴才们,但是衣食住行都是他们在管理,给赏银一直都是惯例,索嬷嬷一向打理的好,后来就是交给了卢保。
卢保是个对下能看住奴才,狠起来也能惩罚底下的太监宫女。
但是他对着其他人也是能笑容温和的人,说话做事十分老成,绝不会在外面给胤祈招来敌意。
索嬷嬷都说,就凭卢保这手腕,将来一个王府总管是肯定的了。
虽然是从小伺候的太监,但是若是手腕不够,成长不起来,那么最后也是会被有能力的给顶替下去。
想当总管就不能只会伺候人,说话做事同样重要。
卢保笑着道:“最近外面都传言灵普大人即将当内务府总管大臣呢,内务府不少人都有些不安,不知道怎么办。”
“想必黄江河也是顾忌着,这才来讨好您呢。”
胤祈一愣,“这传言是什么时候出来。”
卢保心中一紧,立刻答道;“也就是前半个月吧。”
胤祈有些疑惑,传了半个月也没见有人质疑,乾清宫那边还默认了,那就大概是真的。
灵普是太子二哥的奶公,之前参与进‘王五’案中惹了一身腥,如今还能被提拔,那就说明那件事里恐怕他不仅无措,还是被人狠狠设计了。
只是可惜了被革职的王士禛
不少人议论着灵普被点为内务府总管是皇上为了叫太子支取方便,象征着父子俩个在王士禛被革职之后再次修复了关系。
但是这种话骗骗底下官员还成。
有些见识的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毕竟是太子在内务府支取一向容易,并不需要灵普担任内务府总管才成。
内务府总管大臣多则三位,少则两位,早很多年一直到现在都担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赫弈,他姓赫舍里。
他是索尼的堂侄索额图的堂兄弟,有他在,太子在内务府是再方便不过的。
再加上一个灵普,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了。
胤祈实在是想不明白皇阿玛的用意,不过天气炎热,他决定暂时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不探究这些事情。
于是他就告了假。
第二日早朝,康熙看了一眼胤祈的位置立刻皱眉问道:“小十五人呢?”
哥哥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吏部尚书陈延敬就尴尬的站出来,他拱手道:“十五阿哥今日告假了。”
康熙诧异,“他告假?告的什么假?同谁告的假?”
陈延敬硬着头皮解释道:“假条送到了吏部衙门,理由是是天气热,小休五日。”
康熙:“?”
五日?这小子真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