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吏部是管理官员的衙门,包括官员的调动和考评都是他们负责,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胤祈送去的请假条是非常有条理的行为。

    他简直是十分尊重朝廷规章制度的一个典范,能称作皇子中最谦虚谨慎的一位了,他在这方面的觉悟甚至是远超八阿哥的。

    但是作为吏部尚书的陈延敬简直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

    能把一个混迹朝堂几十年的老人逼到这份上,胤祈能称一句有本事。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本领呢?

    皇子们入朝观政并不是隶属于那个衙门,他们基本走的是议政王大臣的路线,被康熙安排去那里就去那里。

    没有安排的皇子就是上早朝点个卯,偶尔遇到事情发表一下意见,大多数时候就听着而已,再偶尔代替老父亲走一下仪式。

    比如祭泰山、回盛京祭祀、拜访孔家这种仪式感拉满不需要能力的差事基本就是皇子们的专属。

    大清的六部制度是顺治元年确立的,设满、汉尚书各一位,他们才是实打实的一把手。

    好处就是不会出现一言堂的现象,避免了官员个人将衙门经营成自己的私人领地,同时保护了满人参政的份额和基本盘。

    而历来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就是两位尚书必然是步调大致统一的,不论政见如何,在保护衙门的利益上他们是绝对一致的。

    而康熙通常会选择合作没有问题的两位担任尚书,保证他们不会因为内斗而影响衙门的运转。

    在固定的衙门制度上出现的例外就是皇子们了。

    《礼记》说“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

    郑玄写注解,传位於子。

    君主制度的家天下就是如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全天下的土地、财产、臣民都是这一家的私产。

    皇子们进入六部议政,理所当然的掌握一部分权力,统辖一部分官员。

    即使没有具体的官职,但是他们的地位是不低于尚书的,只是在衙门的事务上他们无权干涉两位尚书。

    但是与此同时,两位尚书也无权使唤他们,更没法将自己当作皇子的上司。

    虽然每个皇子在衙门中掌握的权力不同,差异也甚大,但是比较一致的就是尚书是无法管他们当不当差。

    若有人因事无法到衙门当差不过是需要派人到衙门说一声就是。

    而因为事无法早朝的就行动上不去就可以了,反正也没人敢问。

    只有老父亲康熙会问一嘴,但是绝不会在早朝上问,他多半是下朝后问一句某某怎么没来。

    早就接到消息的乾清宫的奴才们才会告诉一声,某位爷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来早朝的。

    而胤祈就不按常理出牌,他目前是观政阶段,就是旁听着,还不到议政的时候。

    他也不像老三胤祉或者老四胤禛等有个固定的衙门。

    但是他脑子非常灵活,善于在规章制度中找到符合规定的地方。

    于是他就给吏部打了一个请假条,上面还非常正式的印了自己的私人印章。

    看到这张请假条的一瞬间陈延敬就立刻眼前一黑,他几乎不敢想皇上看到是什么表情。

    吏部另一位满尚书是席尔达,这位四十二年的时候因为辰州红苗作乱,被安排去指挥广西、贵州、湖南三省汉兵平乱,直到今年四月才回来。

    在外面奔波了几乎大半年,年节都是在外地度过的,一回京城陈延敬也是顾念他身体,不叫多劳累。

    陈延敬跟这位搭档配合不久,性情却是早就熟悉了。

    席尔达是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调过来的,对于吏部事务还不算特别熟悉。

    他看到十五阿哥这张请假条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十五阿哥真是太注重规矩了。”

    他脸上的笑容还消退下去,一看到陈延敬脸色才反应过来,这请假条是给他的。

    “*&¥#”一串不知名满语脱口而出,陈延敬即使听不懂也从那里面听出了浓浓的操蛋情绪。

    席尔达身份还没适应好,十五阿哥的请假条是给吏部的,也就是说给他和陈延敬的。

    他讨好的笑笑,连忙给陈延敬理理袖子,“那个……还是陈尚书拿着吧,我还不适应吏部呢,我不太懂这个。”

    陈延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几乎想要冷笑,居然说不懂!

    值得一提的是,席尔达也是姓董鄂,他是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政治人物。

    席尔达说不太懂,纯纯就是在驴他!

    但是无奈,陈延敬作为前辈要勇于承担,他还是揣着这张请假条上朝了。

    他心里一直在祈祷,皇上千万不要问到十五阿哥,他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毕竟以往有皇子没来上朝,皇上也不会再朝上问。

    但是陈延敬忽视了皇上也是个老父亲,也会关心自己的儿子。

    康熙一问,陈延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将请假条给了出来。

    当四指宽一掌长的一张竹纸摆在面前,上面写着十分熟悉的字迹。

    :暑热,胤祈请假五日。

    下方盖着的私人印章的边缘不太清晰,这枚印章康熙记得,这是胤祈六岁那年,内务府送上的。

    陈延敬尴尬的厉害,他满心就想赶紧下朝吧!

    站在前排的几位皇子对视一眼,都十分无奈,十五弟那个月要是不弄出点事情来他们都不习惯了。

    太子胤礽犹豫着要求求情,毕竟小十五都是大孩子了,可不能老打啊,面子还是得给孩子留着的。

    他上前一步刚要说话。

    康熙轻轻摆手,他神情冷静,“无妨,兵部的人呢?接着说。”

    胤礽心中一凛,皇阿玛不会是气的不行了吧,还是说对小十五失望了?

    陈延敬也在心中叹息,看皇上的态度,十五阿哥怕是被讨厌了。

    与众人所想不同,康熙真的没有很生气,他其实很平静!

    非常的平静!他一点不生气!

    被闹的久了,他甚至试图理解一下小十五的思路。

    天热确实挺难受的,他也只是观政而已,请假很合理的。

    比起找借口跑去畅春园侍奉的皇太后的老五来说,胤祈无非就是太诚实了一些。

    底下的大臣们还是讨论贵州的税务,苗人下山的安顿方案,他们根本也不会抬头看看。

    只有站在最近地方的魏珠看到了,皇上默默将手放在了胸口拍拍。

    康熙轻轻拍着自己胸口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孩子就是天热太累了,想要一个假期而已。

    他能接受的,他能接受的……

    胤祈虽然不精通管理,但是他已经领悟到这门学说的精髓,向上管理才是管理学的终点。

    天赋,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胤祈并不是故意惹事,他觉得自己做事十分有条理,请假也是有理有据。

    天热没毛病,身体不适是事实啊,请假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于是他久违的睡个懒觉,从前都是天色蒙蒙亮就起,冬日的时候甚至天都黑着就要起来。

    他每日勤练拳,日日不停歇,终于能睡个懒觉,居然还觉得十分不适应。

    当响鞭响起,他睁开眼睛,迷茫的抬头看看帐子上的百蝠花纹。

    竟然觉得浑身十分松懈,不必困倦的起床,他揉揉眼睛

    然后他抱着软枕换了一个方向,又沉沉的坠入梦乡。

    阿哥所十分寂静,小阿哥们都赶去上书房念书,坐拥最大院子的胤祈睡的昏天黑地。

    奴才们在院子里扫撒声都不发出,一切在安静中进行。

    太阳出来的时候,卢保瞧了瞧天色,又感受了一下温度,他将门都敞开些。

    等到温度渐渐上来,他又将冰鉴搬过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扇风,好叫胤祈这一觉睡的更加舒坦些。

    索嬷嬷坐在廊下做着针线活打发时间,颇为享受这种静谧的时刻。

    就连常来阿哥所讨食的那只肥雀都在这氛围中落在了栏杆上点着头打瞌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胤祈醒的时候还哼唧着。

    卢保好笑的过去拍拍,“爷总算是起了,午膳都送来了。”

    睡到腹中饥饿的胤祈憨笑着摸摸肚子,“都中午了,怪不得我感觉饿了。”

    “可不是,索嬷嬷还问呢,今日怎么没去早朝。”

    胤祈伸出胳膊穿好了外衣,问道:“那你是怎么答的。”

    卢保一面伺候着穿衣裳,一面嘴上道:“我告诉嬷嬷,十五爷是请了假的,吏部的尚书都收到了,皇上也能听到,不是擅自离了早朝。”

    “嬷嬷一听就放下心来,还说爷您打从上早朝开始午膳都在衙门混着用,那里能有多合口味?还是咱们院里做的好。”

    “瞧您一时半会起不来,嬷嬷特意去了厨房盯着,叫他们做了不少您爱吃的菜,又亲自做了一碗鸡汤小馄饨,特意放在小厨房里,这会儿爷醒了,馄饨就下锅,洗漱之后就能吃上了。”

    胤祈点点头,笑容立刻就出现在他脸上,嬷嬷做的小馄饨味道极鲜美,肉馅也会特意做的有颗粒。

    太软的东西,他也不太喜欢,索嬷嬷最了解他的口味。

    他起来洗漱后美滋滋的吃着一大桌子嗯早午饭。

    另一边乾清宫的老父亲却是憋着一口气,愣是想要让胤祈过来认错。

    康熙下了早朝憋着就是不问小十五的动向,即使看到魏珠欲言又止,他也是当看不到,就是不提。

    下了早朝,吃早膳,翰林院来人念书,见大臣。

    魏珠心里已经惊声尖叫了八百遍了,十五爷!求你快来乾清宫吧!

    若是有人能够钻进乾清宫副总管魏珠的心里,那必然在两个呼吸之内就会震破耳朵。

    乾清宫的奴才们都努力挂着笑脸,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僵硬。

    翰林院来念书的修撰捧着书读一句,暗戳戳从书页上面瞧了一眼皇上的眼睛。

    康熙冷静的转过头,“瞧朕做什么?”

    这位张修撰立刻扑到在地,“请皇上恕罪!”

    康熙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怕什么,继续念。”

    张修撰颤抖着腿捡起自己的帽子扣在头上,继续给皇上讲解经义。

    魏珠看了都觉得不忍心,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恩张修撰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每个来汇报差事的大臣都察觉出皇上脸色好的不可思议,但是唯独浑身气质叫人胆寒。

    大臣们仔细斟酌着话语,尽可能简短清晰的给皇上汇报,生怕憋着火气的皇上把气撒到自己头上。

    愣是忍了一上午的康熙,在太子过来的时候终于破防了。

    胤礽不自在的摸摸耳后,“皇阿玛这是还在生小十五的气吗?”

    康熙装的非常好,他一脸轻松的诧异道:“生气?什么生气?朕一点都不生气。”

    连说三个生气,还在说自己不生气,胤礽都替皇阿玛感到尴尬了。

    他埋头批折子,等了好半天皇阿玛也没开口。

    胤礽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头,语气小心道:“皇阿玛,或许十五弟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他请假了嘛。”

    这几乎是明示了,十五弟请假,吏部收了,程序上非常符合,他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啊!

    康熙还没听白,以为是太子要为弟弟辩解,他:“呵呵,你就是太娇惯他了,才叫他莽撞不知事。”

    胤礽看着亲爹脸上微笑嘲讽的脸,他也想呵呵了。

    老爷子自己平日里最娇惯小十五,不然小十五也不会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个算计。

    当着贵妃的面老爷子都是一脸维护,转头在他这指责他娇惯弟弟。

    胤礽抽抽嘴角,他埋头下去继续批折子,他也不想搭理康熙了。

    他不说话,康熙更加不高兴了,朕问你话,你还不回?

    “怎么?太子不同意。”

    胤礽冷淡抬头,心里抱着一点看好戏的心思,“儿臣都同意,只是想提醒皇阿玛一件事。”

    康熙皱眉,疑惑问道:“什么事?”

    胤礽眼中含着恶劣,勾起嘴角,“小十五手续齐全,恐怕如今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呢。”

    康熙脸上的不满瞬间僵住

    小十五手续上没有问题,不上早朝需要告假,他告了。

    乾清宫又不接这种小事,于是他给了管理官员的吏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啊!

    但是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从来没有皇子这样干啊!

    他竟然不告诉他皇阿玛一声!

    康熙一想到自己一上午都在和虚无的空气的斗气,他瞬间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他垂头一看太子脸上的笑容,更是来气,抬手指着太子,“你!”

    砰!

    康熙咬牙一拍桌子,心里告诫自己不应该因为这种小事对着太子发火。

    但是不发出来,他实在怕自己被气的厥过去。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折子,指着旁边两摞,咬牙笑起来,“这些都给太子搬过去。”

    说罢起身就走。

    胤礽一愣,紧接着就是两摞比人还高的折子送到眼前。

    他眼前一黑,后悔多嘴!保成啊保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今日的太子又成长了,真是值得欣慰。

    而教会他新道理的康熙已经大步流星往阿哥所去了。

    秉持着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理念,康熙选择主动出击。

    他来的也很巧,胤祈刚好在吃第二轮。

    第一轮是鸡汤小混沌、白灼虾仁、干贝竹笋粥、各色饽饽并几样小菜。

    第二轮上了一点有滋味的,烤羊肉,各色新鲜蔬果配着吃,还有甜甜的米酒。

    康熙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飘香的羊肉味,他脸色黑的能去扮包拯。

    魏珠小跑着才能跟上。

    胤祈一手抓着羊肋排啃的满嘴是油,他另一手还不忘拿着脆萝卜来一口解腻。

    但是羊肋排吃了一大半,萝卜还是完整的一口,可见这解腻也只是做做样子。

    他吃肉不需要解!肉怎么会腻呢!

    胤祈吃的正美,脸上突然投来大片阴影,他一仰头,“唔?皇阿玛?您怎么来了?”

    康熙冷笑,“朕怎么来了?问你自己?”

    胤祈羊排迷茫的的张开嘴思考,他起身,终于流露出几分纠结。

    康熙心中稍稍欣慰,还好这小子知道这件事不应该做的,他现在的底线低的可怜。

    就在他欣慰的一个呼吸内,一根带着油汪汪香料香气的羊排怼进了他的口中。

    康熙愣在原地魏珠惊恐的瞪大眼睛。

    胤祈憨憨一笑,“原来皇阿玛也是来吃肉的啊,我这里还有好多呢,皇阿玛放心吃。”

    康熙狠狠闭眼,他心里告诉告诉自己,这是亲儿子…绝对是亲儿子。

    经历了太多离谱事情的康熙已经无法像年轻人一样跳脚了,他选择心平气和坐下来吃一顿。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胤祈吃的开心,康熙也算是平静,唯独魏珠快要碎掉了。

    康熙夹了一筷子萝卜丝,“胤祈啊,朕真是不知道如何教你。”

    胤祈拿着一块饼递过去接住皇阿玛的萝卜丝,上手撕了一块肉放上去,仔细卷好后对着皇阿玛的嘴巴。

    “啊~”

    康熙愣了一下,犹豫的张开嘴。

    胤祈眼疾手快就塞了进去,然后他低头继续撕羊肉,“皇阿玛,这样吃特别香的。”

    他突然想到刚才皇阿玛的话,迷茫问道:“皇阿玛你说教我什么?”

    康熙嚼着这块儿子亲手包的羊肉,心情复杂。

    “没什么,你学的都很好。”

    胤祈嘿嘿一笑,“我学的好,都是皇阿玛安排的师傅好啊,归根结底还是皇阿玛好。”

    康熙心下叹息,小十五既有才干,又孝顺,还有兄弟情谊。

    人非完人,他也许不该要求太多。

    憨就憨点就憨点吧,反正这小子自己从来不吃亏。

    脑中一道闪电突然连接起来,多年前的那个梦境,他家小十五可是神兽啊!

    难道就是因为这小子是那种自己不吃亏但是总调皮的神兽。

    康熙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又张嘴接过胤祈亲手包的羊肉,他心想,朕果然是厉害。

    他眼眸慈爱的看着小十五,底线又一步降低了。

    胤祈将碎掉的小肉都暗戳戳包给了皇阿玛,终于!剩下一块整块的长肋骨!他高兴的摇摇脑袋将带肉的骨头抓起来。

    “嗷呜!好香好香!”

    康熙笑呵呵的看着儿子,“吃吧,多吃点身体好。”

    胤祈一歪脑袋,他看看皇阿玛,“身体好以后给皇阿玛开疆拓土。”

    康熙嘴角绷不住的勾起,脑中还真开始幻想起胤祈开疆拓土的情景。

    魏珠的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万万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被哄好了,要不是顾及在皇上身边当差呢,魏珠都想揪自己头发。

    这份差事虽然权力大银子多,但是压力也是真的大啊!

    这银子就该他拿!

    等到终于离去的时候,卢保笑着过来塞给魏珠一包东西。

    “魏总管您也是辛苦了,这是小厨房做的羊肉干,您也给品鉴品鉴,回头叫他们改进一下。”

    一整日没怎么吃东西的魏珠收下这包肉干,心里感叹十五阿哥身边的人真是机灵,会做人啊!

    一整日,胤祈等收获了假期,康熙收获了快乐,太子收获了奏折。

    远在乾清宫的太子看到又有人罗里吧嗦一整本,最后意思就是问一句皇阿玛身体好不好。

    胤礽脑袋上冒着黑气,“好!好!皇阿玛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执朱笔,写上三个字,‘朕很好。’

    他要是当皇帝了,肯定自己做个印章,直接就能盖上去!

    而某些静心等待乾清宫震怒的消息传出的人则是一直等到第二日,等到的就是十五阿哥的假期被准许了。

    有些人是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何皇上这么宠爱十五阿哥啊!

    弘皙则是嘲讽的看着那几个宗室送来的小阿哥,“十五叔文武双全,被文坛认为是下一代的领袖人物,武学上也是远超侍卫们,兵书也念的好,皇祖父喜欢才是常理。”

    他恶劣的勾起嘴角,扭头过去盯着人,这个表情几乎和太子的一模一样。

    “有些人还是珍惜这个到上书房念书的机会吧,毕竟这一代还能进来,下一代可就”

    他没有全部说出,但是已经足够几个人脸色惨白的难看了。

    胤祈人虽然不常在上书房,但是上书房总有他的传说,仅听传言,他还是十分唬人的。

    传说中的十五爷,是眉眼英俊,文武双全,风度翩翩,待人温和有礼,但是平日里最喜欢新鲜事物,也有股不睦名利风流名士的态度。

    他不在乎早朝,不在乎规矩,但是心怀百姓,又有正义感。

    几乎是侠士和隐士的结合,这样两种形象的结合,横扫京城所有百姓的好感点上。

    从江西回来的胤俄坐在茶馆听好半天,还以为是京城新出来的人物。

    当听到“当今的十五皇子!”

    “噗!”

    一口茶水喷出来,胤俄懵了,小十五什么时候进步这么大的!

    第82章

    京城的消息素来传的极快,仅仅是几日功夫都能传出不知道多少个版本来。

    胤祥晨起去刑部衙门的时候,他听到此事不过是微微一笑,仅仅觉得有趣而已,紧接着十三阿哥就要开始他忙碌的一整日。

    综合来说,与胤祈想的哥哥们形象不同,事实上如今名声最差的就是十三阿哥胤祥。

    倒不是他品质低劣亦或者做事激进,实在是刑部这个地方日常的差事就就很难称的上体面,手上沾的血腥也不少。

    虽说严刑逼供这种手段历来被人抨击,但是在证据无法保存完好的现在,用刑也是一种审案的程序。

    而身处刑部的胤祥自然就是披上了一层酷吏的阴影。

    没见康熙都隐隐对胤祥宠爱减少了,虽然之前的宠爱也算不上多就是了。

    关于这点,胤祈觉得自己没法说皇阿玛什么,他是被偏爱的那个,说什么都有种恶毒炫耀的意味。

    只是人心本就是偏的,胤祈这个月做了十二件衣裳,他都有个偏好,喜欢银灰色不喜欢红色。

    而康熙有二十多个子女,有个偏心才是人之常情。

    胤祥虽然在父亲那里得不到什么重视,额娘早逝母家也不富裕,但是他给自己找到了一条好路线,跟着太子爷走。

    固然是比起当作弟弟更像是亲近一些的下属,但是太子年纪摆在那,要不是相处的久,很难对年纪小的弟弟们产生什么情感。

    再说了,太子爷对胤祥可比哥哥对弟弟好多了,差事安排着、权力给了、银子送了,样样都有!

    胤祥他自然是死心塌地跟着太子干,男子汉大丈夫总要给自己谋个前途吧。

    皇子中除了老三和十三明显站队太子,其余人还是比较低调的。

    虽说是看着保持中立,但是在太子正统的大前提下,他们保持中立就是在宣布支持太子,支持皇阿玛的一切决定。

    这样的格局下,选择了跟着大哥的胤禩多少有点叫人侧目。

    胤禩的理由看着也非常充分,他是惠妃的养子,从小在惠妃宫里长大,他自然跟大哥亲近,成年了跟着大哥做事也是正常。

    兄长提拔弟弟,弟弟报答兄长都是应有之义。

    谁都不敢将所谓皇位宣之于口,就连太子也不会理所当然的提起皇位继承。

    当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才是真正的政治正确。

    不过比起最近得了假期还有好名声的胤祈,胤禩的处境多少有些狼狈了。

    ‘王五’案中,太子那边折进去一个刑部尚书王士禛,即使新上任的左侍郎是太子的人也改变不了太子在刑部势力大减的趋向,所以近来稳定手下势力的胤祥几乎是住在了刑部衙门里。

    王士禛被革职之后窝在姜康仲的院子里养老,太子自己亲自去了一趟安抚几句,又叫大夫好生瞧瞧,这老头可别喝酒喝出什么毛病来。

    胤礽一脸的轻松,他还能安慰几句,“王老放心吧,孤这里自有准备,不会着了别人的道。”

    王士禛满脸愧疚,他几乎抬不起头来,心里已经认定是自己疏忽。

    若是能够多问询几句也不至于着了别人的道,害的太子爷的布置全毁。

    胤礽看着老泪纵横的王士禛,他心中的负面情绪减退了一些,有些无奈的拉着王士禛的手。

    “王老再如此就是在怪罪我了,也是我的错,才连累了你。”

    “哎呀,太子爷那能这样说,臣就是实在羞愧,都是我疏忽了。”

    王士禛几乎要羞愧的承受不住了,他老大一把年纪还跟着太子爷走不就是坚定的认为太子爷才是一位好皇帝嘛。

    他出身山东新城,孔孟之乡培养出来的进士,他早在顺治十五年就是高中进士入朝,也能称的上一句劳苦功高。

    大清从入关开始一直存在的就是皇帝和八旗军功集团的博弈,议政王大臣和皇帝的关系就是此消彼长。

    太子作为被皇帝钦定的继承人,实质上是不符合八旗军功集团的利益的。

    因为只要皇帝能够不同议政王大臣商量就直接定下继承人,那么皇帝的权力就会越来越扩大。

    钮钴逯氏大部分人都站在直郡王那头,足以表明这帮人的取向了。

    而太子的政治主张大致就是要提拔底层旗人,提拔更多的汉人,削弱八旗上层。

    王士禛也是为官多年的老油子,自然知道太子上位对汉人才是最好的。

    太子是正统,是遵循汉人的立储规则选出来的储君。

    王士禛一想到因为自己的错误就影响了太子的布局,他就难受的流眼泪。

    胤礽无奈,他只好安慰道:“王老宽心吧,他们是阴沟里的老鼠,早有准备算计人,即使这次不成,下次也必然有你的苦头吃。”

    “老爷子对这事已经有了些判断,不会迁怒于我,凌普已经定了内务府总管的职,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王士禛知道太子爷只是安慰自己,毕竟一个刑部尚书一个内务府总管,这可是截然不同的权力。

    要是太子真如他所说的那么轻松,十三阿哥也不会忙碌到住在衙门了。

    胤礽安慰了自己的老臣,紧接着稍稍稳定了一下手下人后就立刻对老大胤禔发起了攻击。

    虽然手下仍有人惶惶不安,但是平息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出去,一个现成的敌人摆在面前,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王五案’中,凌普的名字出现的那么频繁,却还是被点为了内务府总管,可见乾清宫对此事已经有了定论。

    胤礽几乎是一挥手就冲着老大胤禔冲了过去,弄的胤禔焦头烂额。

    身处阵营中的胤禩也被风暴波及,他也损失了不少力量。

    但是仅仅如此还不会叫他狼狈,毕竟太子冲着的是老大胤禔,还不至于来针对胤禩做什么,

    一切几乎就和他想的一模一样,事情成了,太子损失了一位一品的尚书的大人。

    乾清宫查清了疑点,给太子一点补偿,但是与此同时太子的报复都会冲着大哥去,不会针对他。

    胤禩几乎是算尽了全部的细节,无论成与不成他都能完美隐身,即使大哥遭受攻击也会直接抗下,毕竟他是为了大哥才会做这仲事。

    可惜,机关算计的人却没料到太子身边也是不少人的,而且跟着的两位皇子自主性非常之强。

    胤祥直觉就锁定了八哥,这种一环套一环的计策必然不可能是大哥想出来的,倒像是八哥的风格,随时都能全身而退。

    于是在太子二哥冲着大哥去的同时,胤祥也开始在下层动手。

    他常在刑部做事,三教九流都熟,手底下干脏事的人也有。

    那位在王五案中的王五一起经常喝酒赌钱混在一起闹事的苏斌就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京城的臭水沟里。

    胤禩立刻开始额冒冷汗,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十三!”

    苏斌此人,曾被托合齐写在奏折上,因为这人确实是八旗内有名的泼皮,几次斗殴都是他挑头。

    康熙一看名字都用朱笔在‘苏斌’旁边批了三个字,‘狗崽子’。

    可见此人的名声臭的厉害,但是人却非常好用。

    胤祥这一击打的极准,既提醒了胤禩,你小心点,我可是发现你的手脚了。

    又一举将胤禩手下能用的人手折了进去。

    上面两位哥哥打起来动辄就是一位四品以上的官员。

    而下面几个弟弟显然排场还没有那么大,胤祥的手段已经算是十分狠辣了。

    胤禩困于最近形势又不敢贸然主动出击,只能是疲于应付胤祥的骚扰。

    手下人做起来也是有些困惑,毕竟八爷形象一直都好,不太像会私下里动阴私手段的人啊。

    “主子,咱们要是想错了可怎么办啊?”

    胤祥拿着书一卷,他抬手就敲了奴才一下,“笨!怎会认错?”

    他眉眼含笑,话中却带着冷冽,“八哥素来是大哥那边的人,咱们跟着太子自然要摆正位置。”

    都是政敌了,你来我往再正常不过了,即使这事和八哥没关系,也不耽误他继续下手啊。

    只是会有些师出无名,心中不安罢了。

    “不过,没有这种可能,这事必然和八哥脱不了干系。”

    他缓缓收敛了笑意,“八贝勒府近来可是缩减开支了呢。”

    做事就需要银子,银子从那里来?

    他在刑部见得多了,绝不会冤枉了谁。

    朝堂上隐隐的波浪被控制在小范围内,只是明面上都维持着体面呢,大臣们心里也清楚。

    胤禛知道这些事,他有意避开些,于是又窝在家里写写画画念念经书。

    等到胤祥好不容易来一趟的时候,他才犹豫了一会儿问起此事。

    胤祥是在永和宫长大的,比十四胤祯也就大两岁,比起同母弟弟胤禛更喜欢性格温厚人品贵重的十三弟。

    他评价虽高,但是改不了胤祥在外面的名声,毕竟他说话也不是那么顶用。

    “也不知十三弟方不方便说,要是不合适就还是不要说,哥哥也不是非要听,只是解惑而已。”

    胤祥放下茶杯,他脸上还残留着疲倦之色,“倒不是不能说,只是其中有些关节我也是一知半解。”

    “我知道四哥你和八哥一向交好,我也不说那些个讨人嫌的话。”

    兄弟俩都试探着没说实话。

    胤禛是试探这事能不能说。

    胤祥就实在多了,四哥和八哥关系好,他还是闭嘴的好,毕竟是兄弟情谊不要和朝堂混在一起。

    他小时候的数算就是四哥给辅导的,因此感情很不错,四哥一向又非常喜欢他,经常夸赞,于是兄弟情谊就这样起来了。

    可是四哥和八哥关系只会更好,他们小时候一起被孝懿皇后抚养,在皇后死后还一起住在一个宫里三四年。

    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胤祥不想因这件事和四哥有什么嫌隙。

    胤禛沉默的抿嘴,他神情有些复杂,也是十三弟弟这几年有些忙,也不知道他心中微妙的动向。

    其实打从上次李光地那件事后,他就在心里疏远八弟不少。

    在一开始,他还觉得是自己心眼小,瞧不得八弟拉拢朝臣忽略他。

    可是日子久了,他自己也琢磨过来,八弟对他可没有那么真心。

    他叹息一声,“十三弟,如今四哥跟你说句实话,我同老八是渐行渐远了。”

    胤祥一惊,“四哥,这是怎么了?八哥对你做什么了?”

    胤禛摇摇头,虽然很想对着十三弟抱怨老八,但是那样会显得他和怨妇一样,还打破了他在十三弟心中的哥哥形象。

    他只能是沉重的叹口气,“你别问了,总之是脾性不和,主见不同。”

    胤祥犹豫片刻,看四哥实在是消沉,最后还是将自己的那些猜测和动手过程中搜集到的支离破碎的证据讲给四哥听。

    胤禛怔愣了好半天,他才突然扭头问道:“所以是老八做的?”

    胤祥看着四哥的眼睛,无奈的抽动嘴角,“差不多是能确定的。”

    胤禛一改消沉,他愤怒的眼中冒火,想不到老八竟然变的这么快。

    “老八他,太让人失望了!”

    从这就能看出兄弟两个的性格区别,胤禛是会将个人喜恶加在事情上,他厌恶老八背弃他选择李光地。

    此时一听此事更加认定老八心思已坏,怒火瞬间就上来了。

    而胤祥却冷静安抚道:“四哥,八哥如此也是常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八哥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大臣们都在做的事。”

    胤祥十分能够理解八哥,母族出身不显帮助极少,自身又有才华自然不甘心屈居人下。

    或许胤禩选择老大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能够占据更重要的地位,而太子并不会被他说动。

    八阿哥胤禩年少时就聪慧过人,不仅是念书极好,就连骑射也不输什么曾替皇上降伏烈马。

    胤祥眼眸冷淡,他理解八哥,他也只是另一个路线不同的八哥。

    “朝堂就是如此,也没什么不同,人人都是为自己利益而动,四哥你也不要多伤神。”

    胤禛看着胤祥,他莫名察觉到了十三弟的成长,心中的感慨颇多。

    最后只是幽幽笑起来,还好,他还有十三弟。

    他动容的看着胤祥,“十三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喧闹声从外面传来做,笑声非常大。

    胤祥惊讶的扭头,“是谁在笑?”

    四哥府里一向很安静的,今个儿却被小孩子笑声给铺满了。

    胤禛熟练的放下茶杯,他走到门口。

    今日只是在家,他穿的也十分简单。

    胤祥眼睁睁看着他四哥抬起脚,一手按住鞋底,脱下来。

    一切在他眼中似乎放慢了无数倍。

    一只黑鞋子被素来爱护形象的四贝勒爷用力扔出去,飞过院墙。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滚蛋!”

    一声嫩嫩的小鸡一样的尖叫传来,然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人跑远了。

    胤祥端着茶杯目瞪口呆,何止八哥让四哥重新认识啊,他也是对四哥刮目相看!

    刚刚骂了人的胤禛坦然的穿着一只鞋子走了回来,他重新端着茶杯,好似什么都能没发生过一样。

    “嗯十三弟你继续说。”

    胤祥欲言又止,四哥…刚才好像是你要说话吧。

    胤禛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他想要开口继续,结果脑中一片空白,有点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胤祥憋不住笑出声,“噗!四哥还是快给我讲讲外面是怎么回事吧。”

    “唉!”这声叹息充斥着无奈、沉重、复杂、痛苦、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喜悦。

    “还不是十五弟。”胤禛一脸的生无可恋。

    “听说了十五弟休假,弘晖就邀请他来做客,结果几个孩子就玩疯了。”

    院子外的围墙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唉?十三叔也在啊?”

    胤祥一脸懵的看着那孩子,他眯着眼认出来,“弘晴?”

    biu!

    另一个脑袋也冒出来,是太子家的弘晋,他羞涩的跟胤祥挥挥手。

    最后冒出来一个脑袋,胤祈歪着脑袋,开朗的喊:“十三哥!”

    胤祥瞬间扭头,他一脸同情的看向四哥。

    这情景一看也不难猜了,胤祈的到来带来了一大窝侄子侄女,看刚才四哥熟练扔鞋骂人的举动就知道他这两天没少崩溃。

    “四哥,你……你坚强一点”

    还有其他公务的胤祥只能匆匆安慰一句就准备离开。

    他心里还在想,虽然小十五调皮,弘晴他们也是闹腾的厉害,但是好歹弘晖是乖巧的嘛。

    想着弘晖的胤祥出了院子就看到扶着梯子的弘晖和踩着梯子的弘晴。

    胤祥嘶了一声,怪不得没在墙头看到弘晖,原来是在这扶梯子呢!

    他回头包含同情的看了一眼四哥,“要不四哥你出去接几个差事吧。”

    总感觉待在家里生活更加艰难……

    胤禛黑脸。

    “我总算是理解了皇阿玛为何会被气的动手了……”

    胤祥忍笑着捂住嘴,“四哥…”

    胤禛斜他一眼,“再笑就把这群孩子给你送过去。”

    “呃…”胤祥努力严肃了神情,“我衙门还有事,我先走了。”

    胤禛看着弟弟背影幽怨的叹口气,耳边是叽叽喳喳的稚嫩声音。

    要是只有男孩,他绝对拎起棍子就打,可惜……还有一群侄女们……

    他额角青筋暴起,前所未有的和皇阿玛共情!

    胤祈才不知道他四哥已经崩溃过多次又重新建立心理防线,他只知道四嫂超级喜欢他的!

    整个四贝勒府非常欢迎这位小阿哥!

    有他在,每天都很热闹。

    四福晋温柔慈爱的不得了,李侧福晋还亲手做了家乡特产给孩子们。

    奴才们每天都盼着能被主子们挑中去陪小主子们玩。

    第83章

    几乎年年都有的出巡,今年也是不能例外,康熙早就打算好在十月往蒙古去一趟。

    因着青海等地异动频频,黑龙江边界的沙俄也在打仗,康熙实是放心不下,他手里那根控制蒙古的线又紧了一些。

    在京城住了大半年的大公主夫妇早在八月就先行返回蒙古,一同准备接驾事宜。

    表面是为了接驾,实则是先去探听蒙古各部的动向,将不太安分的一些人报上来,康熙此次前去就是为了敲打敲打这些人。

    正是因为时间定在十月,所以今年才没有去畅春园避暑,毕竟先去畅春园又去蒙古,花费有点多,康熙多少还是有些心疼银子了。

    出宫开府的皇子们曾经能从内务府支取的东西也被卡了脖子,内务府那边只道是年头不好,收益差了些,如今都需要如同宗室一般自己花银子买了。

    实则却是康熙吩咐过的节省一些,省下的银子先行结余给户部。

    他从青海的异动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如今的情况节省些开支以备军费才是稳妥之道。

    也省得户部总是在哭穷,多些银子也便利些。

    凌普本就掺和就刑部的事情中,他害的王士禛被革职,又被叫到毓庆宫劈头盖脸狠骂一通。

    要不是因为后面查出是有人作梗,恐怕胤礽都能生吃了他,蠢货的价值就是当炮灰!

    胤礽一早就严厉叮嘱过,叫他去了内务府一切安分些,站住脚跟做个二把手就成,大事别做主,小事推给下面。

    凌普只要安生些待个几年就是给他帮了大忙了!

    凌普遭了那一次也是警醒许多,做实事难,摸鱼还不容易?

    可皇上吩咐了要节省些,对于各皇子府的供应也减了,凌普虽然觉得差事难做但是也苦着脸办的明白。

    那家要是赶来要说法,他就一口一个皇上,恭敬有礼就是不给,谁也奈何不得他。

    府里面内务这种事,皇子们只知道个大概。

    什么?皇阿玛吩咐内务府不给供应了,那也没事。

    都是开府多年了,那有分家的儿子继续花着老爷子的钱呢。

    福晋们的表现却各不相同,有人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东西不能从内务府领之后,她们对后院的掌控反而更强了。

    有些福晋还喜笑颜开起来,毕竟小妾的嫁妆定然是不及他们的。

    断了这份供应,好多想要的东西他们也得花银子从内务府买,正妻和小妾的生活水平差距瞬间显露出来。

    得宠爱的侧室自然能从自家爷手里扣出银子,没什么宠爱的还是老实巴结嫡福晋去吧。

    而有的阿哥已经开始后悔纳了那么多人了,自己养那么多人真是有点难啊。

    皇子们也无暇考虑府里的开销问题,都在琢磨这次出巡老爷子带谁去呢?

    胤祈一挑眉,他给了十三哥一个实话,“就别想了,皇阿玛估计谁也不带。”

    就他这个往来乾清宫的频率,皇阿玛既没有说带他,也没有故意逗他说带别的哥哥去,那必定就是自己去了。

    他疑惑的看向十三哥,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十三哥你想去蒙古啊?”

    胤祥解释道:“也不是我自己个想去,是两个妹妹年纪大了,我想去蒙古瞧瞧。”

    胤祥一母同胞的还有两个妹妹,八公主和十公主,年纪比他小一些,他自觉担起长兄的担子。

    尤其是温恪,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估计着一两年内就会出嫁。

    温宪是皇太后开口留下的,胤祥不觉得自己妹妹能能够例外。

    但是即使嫁到蒙古,他也想提前准备好,好叫妹妹生活的好一些,额驸人选也是靠谱一些。

    他心里还怀着一点期望,若是能嫁到漠南蒙古最好,那里离京城最近。

    “温恪也是到了年纪,皇阿玛之前又没提过,我心里直打鼓呢。”

    胤祈一听就明白过来,原来是担心八姐姐的婚事。

    他扭着眉毛盯着胤祥看,一脸的纠结,“十三哥,你怎么不去问问我额娘呢?”

    “啊?”胤祥顿时呆住。

    胤祈吸了一口气,“虽然十三哥你和八姐姐是一母同胞,但是你不觉得皇阿玛和你说八姐姐的婚事很奇怪吗?”

    “这种事当然是告诉额娘啊!”

    虽然胤祥自觉是长兄要照顾两个妹妹,但是他一个男人能怎么照顾!

    无非就是叫福晋进宫请安的时候多去看看两个妹妹,隔三岔五送些东西过去。

    敏妃临去之前并没有叮嘱胤祥照顾两个妹妹,毕竟是肉眼可见的,两位公主身体都不是十分健壮,谁也不知道一场病后会如何,交代的多了反倒是给胤祥背上了枷锁。

    不过是胤祥自己珍惜血脉亲情,他对两个妹妹始终不放手。

    但是在康熙眼里可从来不觉得两个女儿的婚事会和胤祥有什么关系的。

    他当亲爹的还活着呢,后宫的佟贵妃也是照顾的极好,那里需要胤祥担心什么照顾妹妹。

    无非就是最后送嫁的时候可能需要胤祥去一趟,但是也只是可能而已,以康熙出巡的频率,不出意外的话,他是能自己送女儿出嫁的。

    胤祈无辜的眨眨眼睛,“所以十三哥你怎么不问呢?”

    “问额娘也好问皇阿玛也好,反正你主动一点不就知道了。”

    胤祥看着十五弟理所当然的神情有些呆住,缓过神来后他轻轻道:“大抵是我顾虑太多,不敢开口吧。”

    就如同多子家庭中,不论排行第几的儿子都不敢直接问父母,什么家产是能分给我的。

    而独生子就能坦然的觉得家中的一切都是自己的。

    胤祥自然明白公主的婚事不仅是一桩婚事,满蒙联姻是国策,温恪必须嫁到蒙古,她能嫁给谁也不是他能影响的,一切都是皇阿玛的意志。

    他叹一声,刨析自己的想法,“也许只是我太自私了,一直想着保全自己,所以不敢去皇阿玛那里问,害怕惹皇阿玛不悦。”

    胤祥这种因为不敢去乾清宫问妹妹婚事的人,会因为弟弟的一句点拨而转到自己的胆小上。

    最后说不定还会得出一个他对妹妹不够真心的结论出来。

    胤祈一瞧就明白十三哥又想多了,他伸手拍拍十三哥的肩膀,如今他已经不需要踮脚就能拍到了。

    “十三哥,你成天就是想的太多,或许就是皇阿玛脸色太冷,所以你不敢问了,这有什么的?”

    “你对自己要求那么高难道还想当圣人吗?”

    他一脸惊叹的拍拍十三哥,夸张的感慨道:“十三哥这样情深意重的人还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那些冷淡疏离的人可怎么办啊!”

    胤祥心下稍稍慰藉,他一向羡慕十五弟的乐观大方。

    对着皇阿玛都能胡说八道的人全天下也就这一个了。

    他摇头笑笑,“我是怕回头再惹了皇阿玛不高兴就麻烦了。”

    胤祈嘻嘻笑着鼓励起来,“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他看十三哥还是有些犹豫就立刻举手道:“要不我也一起去,要是皇阿玛不高兴了,我来顶着。”

    胤祥好笑的抬手刮刮他鼻子,“你顶什么?”

    “要是叫你顶了,我当哥哥的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虽然心里不太敢和皇阿玛提,但是也不会无耻到叫弟弟帮忙吸引火力。

    胤祈晃晃脑袋,“你要是愿意改口叫我哥哥,咱们排行换一下,我也不会拒绝啦。”

    “唉?你这小子在这占我便宜呢?”胤祥诧异道。

    胤祈轻咳一声,摸摸鼻子,他有些心虚,“你先说的当哥哥的没面子嘛。”

    胤祥咬牙揉了揉他小脑袋无视他的哀嚎,“我同意了只怕你十四哥不愿意。”

    他要是和十五弟换了排行,吃亏的就是十四弟了。

    胤祈拍拍胸脯,一幅十分豪气的模样,“你管我叫哥,我管他叫哥,咱们兄弟各论各的。”

    一股陌生的情绪从胸口涌向大脑,胤祥头一次笑的略带几分狰狞,他伸手用力捏着胤祈的耳朵,“那真是谢谢你了!”

    胤祈连忙哼唧着求饶,他成为大哥的心再一次破碎。

    本以为十三哥会是他一个新的起点,没想到连好脾气的十三哥都不愿意答应他的请求。

    得亏是胤祥听见这几句‘以下犯上’的话,要是换做十四胤祯在此,那必然是一脚踢过去,给胤祈来个屁股开花。

    看着小孩毫无知觉的顽皮模样,胤祥抿嘴忍住,但是笑意却从一眼睛里涌出来,被胤祈瞧个正着。

    他耳根被揪的红红的,自己揉揉热的耳朵,他抬头道:“十三哥,不开玩笑,你要是想问问,我就同你一起去,皇阿玛要是不悦我也顶着。”

    胤祈十分自豪,“我挨揍挨惯了,打屁股这事我可比你有经验。”

    胤祥:“呃”

    倒也不必如此,胤祥下意识摸摸自己后腰,他都这么大岁数了,皇阿玛应该会给留点面子吧。

    胤祈本来也对姐姐的婚事有些好奇,既然十三哥有顾虑,他就替他打消顾虑,总要去试试嘛!

    胤祥被他好一顿撺掇,还真觉得似乎自己顾虑太多,皇阿玛应该不会生气吧。

    若是没人帮胤祥做决定,他必然是今日先回家复盘一下,做好准备后明日才会带着一点别的事务的折子去觐见,然后找好时机向皇阿玛开口。

    但是在胤祈的催促下,他下午就能去乾清宫了。

    到了门口胤祥还有些发蒙,怎么就这么过来了!

    门口太监进去禀报,康熙很快就叫了进。

    一进门胤祈就看到皇阿玛还在看书,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胤祈拍拍袖子,利索的单膝跪下行个礼,然后道:“上次我去剿匪抓了几个人回来,关在刑部还没判呢,我就过去瞧瞧,正好和十三哥说说话。”

    说话间,康熙叫两个儿子坐下,乾清宫的太监给上了一壶冰镇酸梅汤。

    “喝点吧,也解解暑气。”

    “是,皇阿玛。”

    “好嘞!”

    胤祈喝着酸梅汤眼睛盯着胤祥看,眼神一直给过去,十三哥你快点问啊?

    胤祥蹙眉偷偷摆手,十分后悔和他一起过来,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啊。

    两个儿子的眉眼官司康熙瞧的不大清楚,但是他知道胤祈能把十三撺掇来,多半还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

    “说说吧,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胤祥连忙颔首,“儿臣是想来问问皇阿玛,此次出巡正好赶上天气炎热,路途遥远,是否需要多做些准备。”

    康熙眼皮掀起,打量了一下后道:“也想出巡。”

    胤祥羞的脖颈泛红,他低头承认,“是儿臣想一路侍奉皇阿玛。”

    眼瞅着十三哥好一会还是没进入主题,胤祈急的腿都在来回动。

    康熙瞪他一眼,“老实些,做什么怪样子?”

    胤祈嘿嘿一笑,叽叽喳喳道:“皇阿玛,十三哥想去既是关心皇阿玛身体,也是关心八姐姐的婚事,我也好奇着呢。”

    要是叫胤祥和康熙来说,不知道绕多久才好意思开口,但是胤祈就十分坦然的直接开口。

    康熙也是习惯了这般做事方法,居然也没呵斥胤祈。

    胤祥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在一句话中放进了肚子里。

    康熙沉吟片刻,也是想到了十三和温恪是一母同胞,惊讶的发现这个儿子手足情谊这般深厚。

    他温和了神情,“温恪的婚事朕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也是蒙古的郡王,大致在漠南蒙古,具体还没定下,但是朕瞧了那孩子很是不错。”

    他垂眼看到了胤祥的仰起的脸,眉眼俊秀,脸型和鼻子是爱新觉罗家的一贯模样。

    那双眼中是含着湿漉漉的对妹妹的关切,康熙语气一顿,“老十三,你跟朕一起去,正好也瞧瞧人。”

    胤祥狂喜,连忙应下。

    胤祈左右看看,竟然都定下了,他也赶紧举手,“皇阿玛皇阿玛,那我呢?”

    康熙一秒冷淡下来,他鼻子喷气,“哼,你就安生在京城…不!是紫禁城待着,等朕回来再继续教你。”

    一颗甜蜜快乐的小糖豆轻轻的碎了,胤祈瘪嘴,他想假哭几声,刚张嘴就被魏珠眼疾手快塞了一块梨子。

    胤祈死鱼眼看向魏珠。

    魏珠努力扯起嘴角,对不住了十五爷,都是皇上吩咐的。

    “哼,不去就不去。”胤祈将嘴里的梨块嚼的咔嚓咔嚓响。

    两兄弟很快从乾清宫出来,胤祥呼出一口气,后背的细汗蒸腾而起来,带来了一点粘腻不适。

    他扭头看着胤祈。

    时值十月,紫禁城的下午是金灿灿一片,晃的看不清人的神色。

    胤祥头一次发现自己有时候的顾虑只是在庸人自扰,皇阿玛没有他想的那般冷酷,对他问起妹妹的婚事也细细说明。

    若是没有胤祈的这一激,他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胤祈蓝绿色的衣裳上绣着竹纹,十分清新自然,他偏爱舒适的圆领,脸颊在光下是金黄色的,睫毛长而卷翘,逐渐从稚嫩蜕变……

    胤祥伸手拉住他,扶着肩膀,手掌下温度热人,他嘴角勾起,“多谢,是哥哥欠你一次。”

    胤祈抬眼,他一脸的嫌弃,直接将手拍下去,“谢什么谢?十三哥真讨厌,就记得温恪姐姐是你妹妹,怎么就不记得那还是我姐姐呢。”

    在他心里,他的哥哥姐姐和他都是一家人,要是因为外人谢还好,可是温恪姐姐也是他的亲人啊。

    他撇撇嘴,“回头我就跟温恪姐姐告状去。”

    胤祥失笑,心中嘲笑自己眼脏看人也脏了,连忙拱手告罪,“是哥哥错,了,该打该打。”

    十月十二,御驾离京。

    不少人暗自揣测,为何皇上只是带了十三阿哥一个人,是不是别有什么意味。

    甚至太子也被幕僚问了几句,他只好无奈道:“是有公主要出降,正好是十三弟一奶同胞的亲妹妹,皇阿玛才带了他去。”

    不知道别人,反正胤禩不信。

    不信归不信,胤祥一走,他确实没了那些层出不穷的骚扰。

    按照本次出巡的规划,皇上要路过永定河,阅竹络坝河道、新修石堤和河道大弯,紧接着驻跸韩家庄召见蒙古王公,预计还要去一趟玛拉沁的慧丰寺。

    蒙古方面早就做好了准备,大公主纯禧和额驸班第也早就等候已久,等待皇上的驾临。

    京城这边从御驾出发后就安静的厉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

    胤禔一直在警惕太子的动作。

    毕竟皇阿玛一离京,京城最大的就是身为储君的太子爷,他要是趁机做什么,那他们可能需要全力应对。

    胤禩眼神一闪,却是劝道:“大哥不妨就叫毓庆宫那边下手好了,皇阿玛两月之内必定回返,到时候再请皇阿玛做主也不迟。”

    老爷子出门在外,太子却暗戳戳动手,他不信老爷子还会继续偏袒太子爷。

    御驾出去第四天,已经有两份信传了回来。

    胤礽按住额角,头疼的拆开信件,果不其然是老爷子问他这几天做的了什么,天气如何?处理政务如何?

    胤礽耐着性子写了第一封回信,交代了最近的政务和近来大臣的情况,不过是细碎的一些东西。

    才四天能有什么情况,这这封信写的也是磕磕绊绊,他写一会喝一杯茶,十分难熬。

    到了第二封,胤礽就一拍脑袋开始絮叨十五弟做了什么,胤祈和弘晴、弘晋升以及弘晖一起玩耍等。

    这样写出来,笔墨就顺滑许多,他心里也是松一口气。

    胤祈一看皇阿玛离开京城,就把早朝抛在脑后,谁也拦不住他到处去玩。

    大阿哥那边憋着气等报复,等了好几天也没个消息。

    胤礽这里也是刚腾出手,摩拳擦掌想要给老大一个狠的教训。

    没料到一个意外事件令两边瞬间偃旗息鼓。

    胤祈被奴才急忙叫到乾清宫去,他一进去就听见一声“皇上病了!”

    胤礽一脸急色,赶紧拉了胤祈过来,“皇阿玛路上生了病症,传旨过来叫你去接,你赶紧收拾收拾,我叫托合齐点了五百人护送你过去,千万小心把皇阿玛接回来。”

    胤祈几乎来不及收拾什么,回了一趟阿哥所换了一件衣裳就立刻骑马出宫,宫门外五百旗兵已经集合完毕。

    出巡的皇帝病在了半路上,蒙古王公早就做好准备,结果京城撤回了一个皇帝。

    第84章

    胤祈出发的匆忙,他骑的马也是托合齐准备,到了中间驿站,少不得还要换上一匹。

    这等十万火急忙着赶路的时候,是顾及不到马的耐力如何的,跑的快死了就在驿站换上一匹。

    在得到皇阿玛重病的消息,第一时间胤礽先是安排人快马加鞭到沿途驿站,吩咐驿站做好准备。

    紧接着他叫来托合齐,口气严厉,要他立刻警戒起来,密切注意京城进出人员,京城三万兵马必须握紧了,同时安排人盯紧托合齐和其家人。

    第三就是叫来胤祈,向他传达皇阿玛的旨意,要胤祈立刻出发前往十八盘庄。

    此地是前往蒙古的一条路线的必经之地,康熙的御驾也正停在那里。

    胤祈一迈出宫门,整个朝廷都动了起来。

    前来报信的奴才说的明白,皇上是突然生了病症,此刻高热不退,太医正在想办法。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害了什么病,但是高热是个最拿不准的危险因素。

    多少人不过是一场风寒就去了,即使是皇帝,在这等病症面前也不过是凡人一个。

    胤礽几乎是来不及思考皇阿玛的病症如何,是否痛苦,又会否有生命危险。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稳定朝廷!

    军权必须是抓紧的,紧接他立刻召见八旗各旗都统,吩咐他们节制好手下人。

    人一走,他就拉过胤祉,严肃道:“你派几个人叮嘱那几个旗主,安排好人,若有异动,先下手为强。”

    胤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知…知道了,二哥。”

    皇上走后的朝廷依然是有条不紊的运转,但是此刻却被疯狂加速,被分配好任务的人都神经紧张。

    被太子严密防范的胤禔也是焦躁的在府里走来走去,他手底下人几乎都被盯住了。

    他和太子虽然都没有军权,但是在这种皇阿玛病重的特殊时刻,以太子的身份必然会第一时间得到更多支持。

    就连身为皇阿玛心腹的托合齐在这种时候也是听从太子的话。

    他急匆匆往外走几步,立刻叫来人,“快把老八给我叫来。”

    “是!王爷!”

    他咬紧牙,皱眉走来走去,要是皇阿玛有个什么闪失,那太子岂不是看立刻就能登基了!

    胤禔心里十分不安,又窜出房门,连忙喊人,“快去请几个有名的大夫来,本王有事要问。”

    他用力握拳,得赶紧知道皇阿玛是什么病才成。

    被胤禔紧急的联系的胤禩此刻在自己府里倒是接待了不少人。

    老九胤禟、老十胤俄和十四胤祯都在此。

    几人脸色都不算好,胤禩还没开口说话呢,胤祯就愤愤不平起来。

    “太子爷一上午动作那么多,我出个门都被人盯着,这是防备谁呢?”

    “等皇阿玛回来,我定要狠狠告他一状,拿咱们都当反贼防范了。”

    胤祯一脸的不满,他坐在那里脚跟不停的碾动,几乎要把那青砖碾出个洞来。

    胤禩抬手轻压,叫十四弟冷静些,可是他自己也冷静不下来,来了这一出才明白太子真实的手笔。

    皇阿玛年事已高,此番又是生了病症高热不退,还叫了小十五赶紧带人过去接,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听到皇阿玛的消息。

    若是太子此刻登基,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个惊天坏消息,毕竟在场几个兄弟中唯有他是明确的靠着大哥的。

    太子登基后大哥必然被冷落,而他的待遇也不言而喻。

    皇阿玛不缺少儿子,太子也不缺能帮忙的弟弟。

    胤祯撇嘴,他狠狠啐了一口,“我瞧着太子爷可没多少伤心,一门心思在那扩大自己的权力呢!”

    皇阿玛都病重了,可太子看着却精神百倍,到处防备人呢。

    胤禟正皱眉喝茶,他闻言放下茶杯,手指搓着腰间玉佩,他动作轻,说的话却不太动听,“老十四你说的什么话啊。”

    胤祯一扭头,他回道:“什么话?九哥,我说的是实话。”

    胤禟轻笑着放下玉佩,手臂放在桌案上,他缓缓抬眼道:“太子爷也不仅是防备着宗室,还防备着任何可能闹事的人,此刻,国祚为重啊。”

    胤祯顿时生出几分不满,他素来是个霸道的性子,可不会对着老九这个哥哥服软,“怎么?九哥是整顿旗务得罪人太多,这时候要抱太子爷的大腿求生路了?”

    本就是点了一句胤祯,却被这个小了不少的弟弟当面讽刺,胤禟也不是什么好性子,他嘴巴还利索,根本不肯吃亏。

    他立刻张口道:“你说这话,莫非是嫉妒了?眼睛都红了不成?”

    “爷说的难道有错,太子难道不是为了稳定朝廷?不是为了国祚?”

    “真就是盯着你那一亩三分地了,睁开眼睛瞧瞧吧!”

    胤俄瞧九哥气性上来了,连忙用力拉他胳膊,慌张劝道:“九哥九哥,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腾的一下,胤祯立刻站起来,他是瞧出来了,九哥说话再难听也有十哥向着他呢,这是两个人欺负他一个啊!

    胤禩头疼的伸出手,他连忙叫停,“好了!不要吵了!”

    可惜,谁也没听他的,胤祯站起来就喊:“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还不都是为了私心,九哥你这是给太子爷站台呢吧。”

    胤禟嗤笑一声,也毫不相让的直接站起来,心里火气腾腾冒出来,他指着十四鼻子骂起来,“自己是坨屎就看谁都是屎了!”

    “太子爷就算是有私心,但是大部分绝对是为了大清,为了朝廷,皇阿玛若是有失,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帝,谁反对他那就是造反!”

    “别以为全天下就咱们兄弟几个人,那些旗主又有几个是好相与的,蒙古还不是态度模糊吗?”

    胤禟眼神一凌,“我呸!”

    “要是国祚有失,你还能站在这儿张个大嘴接西北风吗?咱们整个爱新觉罗家都得狼狈滚回盛京放马去。”

    胤禟是个不让人的性子,怒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的,叫胤祯这么一个弟弟指着鼻子骂,他能忍才怪。

    他神情一变,眼神冷冷的笑起来,嘲讽到了人脸上,“到时候你去放马捡马粪,八哥就背着柴火给你送饭,好不好啊?”

    拉架不成还被顺带着嘲讽一句的胤禩简直想要喊叫出声,他烦躁的把脸埋在手里。

    胤禟还没结束,“还是你不喜欢捡马粪,没事的时候下江里摸珠子吧,你还能多赚点银子养家。”

    这一句着实重有些狠了,众所周知,宋朝时期因为皇帝喜欢珍珠,所以官员们以此为风尚,珍珠能够换来官职。

    大宋对珍珠的追捧引来了辽国对珍珠的搜刮,逼迫女真人冬日里下水摸珍珠,因为这种残暴行为,后来草原各部落纷纷造反,金国的创始人完颜阿骨打甚至都没赶上造反的第一波。

    皇子们也是去过盛京的,那里冬日寒冷,夜里都能冻死人,更别说是冬日下冰窟里摸珍珠了。

    太子反应迅速也是为了朝廷稳定,要是国祚有失,他们就别在这争论天子是不是有私心了,全都得被狼狈逃回草原上。

    说是逃回,可是他们皇子都是在京城长大,到草原都用‘去’,那里能说‘回’呢。

    胤祯憋的脸色通红,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胤禩头疼的把他拉着坐下,这才算是作罢。

    胤禟一口气是舒出去了,胤俄则熟练的缩着脑袋,生怕九哥骂到他身上。

    就这战斗力,要是经营几年手里有了权力说话能更加硬气,跟三哥对上都不在话下。

    太子本就才能出众,加上正统的加持,在这种时刻就是嘎嘎乱杀的存在。

    京城在太子的掌控中一切安定,胤礽在心里做了十几种不同的方案,生怕出什么纰漏,他没有时间去担心皇阿玛怎么样。

    另一头的胤祈日夜兼程的赶往十八盘庄,路上换了两次马。

    跟随的祖温韦还担心胤祈撑不下来,几次担忧的问询都被胤祈摆手拒绝了。

    胤祈听到了侍卫汇报的消息,皇阿玛高热不退正躺在十八盘庄的营地里,他心急如焚,那里还能想起来别的什么!

    皇阿玛年纪也大了,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他几乎不敢想……

    等到一行人赶到十八盘庄的时候,魏珠几乎不敢认这是十五阿哥。

    来人穿着黑色褂子浑身都是泥点子,黑色才显脏呢,弄上什么东西都十分显眼。

    胤祈脑袋乱糟糟的,他头发丝散乱在脸侧,一双眼睛通红的看着帐篷.

    他张开干涩的口,问道:“皇阿玛如何?”

    魏珠愣神一刹那连忙将人请进帐篷。

    胤祈携着一身风霜进了帐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动着。

    魏珠甚至能在他靠近的闻到泥土和马匹的味道,简言之,十五阿哥他有点臭臭味道的。

    康熙正在休息,他听见动静皱皱眉,虚弱的睁开眼睛,“小十五?”

    胤祈红着眼睛扑过去,没见过死亡的人才会无知无惧,而懂得了死亡的人总会因此而恐慌,

    他害怕皇阿玛就此离去,从此再也没有人会训斥他,会教导他,会抱着他晃

    腿酸的厉害,他扑到床前跪下,拉着皇阿玛的手。

    皇阿玛的大手是温热的,此刻这只手却带着一点无力,整个手掌都带着一股不正常的浮肿。

    胤祈眼睛一热,他一开口都带着血沫的味道,“皇阿玛,你yue”

    他没忍住干呕一声,实在是赶路太久也不曾进水米,这个嗓子说话都费劲。

    康熙本来看到这么快就赶来的儿子满心都是感动,努力的抬起虚弱的手要摸摸胤祈的脸,却被一声干呕打断了。

    他呆住片刻,“哈哈,咳咳咳”

    胤祈听到皇阿玛咳嗽的声音连忙又把头转过来,轻轻握住皇阿玛的手,他心里难受的很。

    这几声咳嗽是十分虚的,从肺子里咳出来的一样,甚至咳一会康熙还要歇一下,不受控制的呼吸急促。

    胤祈不知不觉间眼泪糊了满脸,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白痕。

    康熙笑着笑着眼前也模糊起来,胤祈的脑袋在他视线中模糊起来,只能看到这孩子哭的只剩下一个脑瓜顶。

    这父子二人也是十分的可怜,一个笑一声就得咳嗽一声喘喘气,另一个哭几声就干呕一声,脸上害眼泪鼻涕糊成一片。

    还好魏珠及时拯救了这爷俩。

    魏珠赶忙端上温水给胤祈喝了两杯缓缓气,又拿出温热的帕子给胤祈抹了脸,总算是露出真实的肤色。

    康熙侧着脑袋瞧着他,“胤祈。”

    “皇阿玛,我在这。”胤祈拉着康熙的手一直没放开。

    康熙动容的看着儿子,他伸出手要摸一摸可是他实在抬不起来胳膊。

    胤祈俯身将脸凑上去,叫皇阿玛摸一摸,他瘪瘪嘴,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皇阿玛,我都担心死了,你怎么样了?”

    康熙手指触着胤祈的脸颊,能摸出粗糙不少,嘴角的皮都掀起来了,脸颊上也被吹的泛着红丝。

    他眼睛一热,眼泪就要流下。

    胤祈跪在床边上,他一手握着康熙的手,另一书拿着帕子不太熟练的给康熙抹着眼泪。

    “皇阿玛是不那里还难受吗?咱们叫太医过来再看看。”

    康熙摇摇头制止,喉咙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他含着眼泪道:“朕就是心里惦记着你。”

    他病重的几日即使身体再难受也从来没因为自己而心里堵得慌,他想的全都是这个病怎么治,治不好他死了怎么办?

    京城有太子在可以放心,他想着想着也会有些后悔,会不会老大有些不安分。

    宗室里面有几个不老实的早知道就先弄死他们好了,免得给新帝添麻烦。

    他还想到自己的几项政策能不能落实好,还琢磨了一下万一他去了,他私库是不是全给太子了,那里面还有他给小十五留的东西呢!哎呦!

    康熙想东想西,他想到了百姓,想到了宗室,想到了大臣,想到自己的小私库。

    直到胤祈到了眼前,他才猛然的反应过来,他的病痛对于胤祈来说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康熙年幼丧父,最懂这种感受,他努力抬着手满眼珍惜的抚摸着胤祈,要是他去了,胤祈可怎么办啊!

    太子对小十五再好,那也是哥哥对弟弟。

    亲爹当皇帝和哥哥当皇帝怎么能一样。

    康熙心道,他就是偏心了又怎样。

    要是将来太子即位,那排在第一的肯定是弘皙,下头还有弘晋呢,那里能轮到他的胤祈呢。

    一想到这里,康熙的心都就揪起来了。

    “朕实在念着你,才叫你过来,没想到你赶的这么快,一会也叫太医把把脉,千万别伤了身体。”

    胤祈笑着摇摇头,“皇阿玛,不会的,我身体好着呢。”

    康熙愣是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疲惫,连忙吩咐奴才准备好饭菜送来,又催促胤祈赶紧休息。

    胤祈这时候却万分倔强,死活不肯离开康熙身边,生怕一刻看不见就出了什么事情。

    他倔起来谁也劝不动,更何况他带了五百旗兵来,那个奴才也不敢和他大小声,官员们更是以他为首了。

    跟着出巡的十三胤祥被派去蒙古稳定情况,和大公主夫妇一同处理事务。

    因此在这营地里,胤祈才是说话最管用的那个。

    康熙反驳无效,魏珠直接搬了个小桌子过来,胤祈就靠在床边吭哧吭哧吃起来。

    康熙叫人概垫高枕头就看着胤祈吃饭,那眼神满是父亲对儿子的喜爱和骄傲还带了一点愧。

    因为自己生病而对心中不安的儿子生出愧疚,恐怕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会信,更别说这其中主角是堂堂的皇帝了。

    魏珠低下头,他心里万千感叹,最后只能是殷勤的连忙给十五阿哥新盛上一碗汤。

    “十五爷你喝口老鸭汤,最是滋补。”

    康熙赞同的颔首,很是满意魏珠的眼力见。

    从胤祈来的那天起,康熙的病就逐渐好转了,太医们也终于能够以有个笑模样了。

    只是第一天来的时候,胤祈被那只虚弱无力浮肿的手给吓到了,他死活不肯离开康熙的帐篷。

    睡觉都要在旁边脚踏上直接铺被子睡,他才好时刻关注康熙的情况。

    康熙虽然嘴上嫌弃,心里却十分受用,只不过是不准胤祈离的太近,免得过了病气。

    直到五日后康熙已经恢复了精神,这才要赶胤祈回自己的帐篷去。

    胤祈一扭头,他才不答应,“我不,我就在皇阿玛这里睡,我不放心啊。”

    康熙无奈道:“睡脚踏到底不舒服,你还是回自己帐篷睡去吧。”

    胤祈脑筋转动,他眼睛一亮立刻道:“反正皇阿玛已经好多了,那我就跟皇阿玛一起睡。”

    有些时候,他的小脑袋转的还是非常快的。

    康熙一噎,说不出话来。

    最后胤祈晚上就和他皇阿玛一起睡在大床上。

    半夜,康熙被一股力道弄醒,他皱眉翻个身。

    随即他愣了一会,这小子真是睡觉也不老实,屁股还在拱人呢。

    他好笑的一拍胤祈的屁股。

    胤祈睡梦中动动脑袋,挠挠脸颊,又是茫然摸摸自己屁股,继续睡的香甜。

    在胤祈无微不至的陪伴下,虽然有些烦人,毕竟这小混蛋连康熙更衣都要跟着去,但是康熙精神头是好起来了,身体也是一日比一日好转。

    在这种陪伴下,他也是腾不出心思去想别的事,顶多就是关注一下京城和蒙古的动向。

    十二日后,康熙终于痊愈,思及病中种种,他神情复杂。

    最后亲手写了一封圣旨,他看着未干的墨迹,“封十五阿哥为熙贝勒。”

    年仅十岁,这是年纪最小的贝勒了,用的字还是熙。

    是康熙的熙。

    第85章

    胤祈捧着新鲜写出来的圣旨颇觉惊奇,这可是皇阿玛亲笔写出来的,往日都是有专门伺候文书的翰林来写,皇阿玛不过是盖个章。

    他还没意识到这这是皇阿玛对他的特殊照顾,满心以为是自己曾经的功劳被兑现了。

    “皇阿玛怎么这么快就兑现承诺了?”他一脸的惊奇。

    康熙故意逗弄的挑眉,“怎么?不想要。”

    他边说边伸手就要拿回圣旨,胤祈连忙后退几步,“才不是呢!我当然要啊!这可是爵位啊。”

    康熙看他护食一样捧着圣旨,他满脸笑意提醒道:“可小心些,墨水还没干呢。”

    胤祈惊慌的连忙把圣旨展开,看到墨迹依然整齐才安心下来,他抬眼抱怨一句,“皇阿玛真坏,就知道欺负我。”

    康熙哼了一声,这臭小子一定不知道这爵位多珍贵,还欺负他?真是不知好歹。

    “朕看你啊就是被惯坏了,回京后朕一定要找太后说说,告告你的状。”

    胤祈不服气的很,皇阿玛真是会推脱责任,一到夸他的时候就说我儿似我,一批评就怪到皇祖母和额娘头上去。

    他刚要反驳回去,胸前被圣旨一碰才想起来这可是刚封的爵位呢。

    他还是先不要气皇阿玛了,他可是最乖的儿子可不是什么逆子。

    他只好悄悄嘀咕起来:“我回去也要告状,就要皇祖母打你屁股。”

    康熙正迈步出去,他一扭头扬声问道:“嘀咕什么呢?”

    胤祈拨浪鼓一样摇摇头,他大声回答道:“什么都没有!”

    康熙眯眼看了这小子一眼,“你最好没有,不然朕就叫你尝尝病愈后的人打屁股疼不疼。”

    胤祈闻言惊慌的一摸屁股,皇阿玛的手掌厚的像书房的资治通鉴!

    他已经是个贝勒了,可不能再被打屁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康熙朗声大笑。

    既然身体好转,康熙就准备立刻返回京城,以免时间久了发生什么变故。

    蒙古之行虽然重要,但是再重要也没有他的身体重要。

    在胤祈陪伴康熙养病的这顿时间里,京城并不安稳。

    要是胤禔真的甘心臣服太子的脚下,他就不会这般明晃晃的结党了。

    他作为皇帝长子,一个王爷爵位打底的人,这般上进当然是为了更进一步。

    若是后世来看自然觉得他痴心妄想。

    但是如今,胤禔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够更进一步的。

    是皇上允许直郡王结党的,是皇上允许直郡王和太子对着干的,是皇上给了直郡王特殊的待遇。

    人的胆子是被一步一步喂大的,胤禔可不是第一天如此。

    他六岁回宫第一次见到胤礽,太皇太后教他要下跪磕头。

    可是后来,皇阿玛说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只需要在千秋、元旦等节和文武百官一起叩拜就是。

    君臣之心要是在一开始没有种稳,就别对胤禔有多少期待。

    某种程度上,胤禔当然是特殊的,他是康熙第一个站住脚的孩子,是唯一一个看起来健壮的,不然也不会起一个保清的小名。

    因为皇子皇女们夭折的太多,康熙实在不敢将孩子留在宫中,便把胤禔送出宫外抚养。

    胤禔回宫的时候也才六岁,他也还是圆头圆脑的一个小孩,康熙那里舍得严厉训斥他让他给太子下跪呢。

    种种的特殊就此成为了胤禔的依仗,他跟太子作对那么多年,若是太子登基还能有他好果子吃?

    一听到皇阿玛病重的消息传回京城,胤禔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他联络关系亲近的大臣,偷偷摸摸联系安郡王。

    与此相对的,胤礽最防范的人也是胤禔,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

    太子的人也没少往直接郡王府外放,要是有个什么异动,那这些监视的人能干什么可说不准。

    皇位像头顶的一片乌云,黑压压的砸在京城每个人头上。

    本来就安分的几个皇子也是心情忐忑,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祈祷皇阿玛不要死,毕竟亲爹当皇帝和哥哥当皇帝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亲爹看你犯错了,想起你小时候的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最后叹息一声少不得还是饶恕了。

    而亲哥在上头可就是没有这种好待遇了。

    人人也清楚,虽然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但是皇上也会死,只是若是这个过程更长一点就好了。

    佟贵妃几乎不大信什么佛,只是跟着后宫的脚步走,烧香归烧香,她平日里是不念的。

    可是到了如今却也是翻出经书紧张的念起来,她双手合十虔诚的闭眼,嘴里喃喃道:“求佛祖保佑皇上平安康健,保佑我儿胤祈一路安稳不受病痛,不遭人连累,不惹人嫉妒,平平安安的回京来。”

    白嬷嬷在旁边的听的清楚,她嘴角一抽,这祈祷话语未免倾向太明显了。

    佟贵妃一睁眼,她心里有些急的催促道;“嬷嬷快来,你也念一卷。”

    白嬷嬷连忙应了,跪在一旁去也跟着念经。

    这几日就属宫里的喇嘛和尚进益最多,妃嫔们一个个塞了银子过去求两本开光的佛经,她们可是最虔诚的祈祷皇上的平安。

    等到皇上平安的消息传回来,后宫才终于停止了这一阵浓厚的信仰。

    佟贵妃也是松了一口气,她连忙闭眼感谢佛祖。

    眼前还黑着呢,紧接着她就听过来回话的小太监喜气洋洋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十五阿哥被皇上封了贝勒爵,封号为熙。”

    她一愣,张开眼睛扶着椅子站起来,连忙问道:“是那个熙?”

    小太监笑的两排牙都冒出来,本该十分不合礼数,但是却足见兴奋,“是咱们年号康熙的熙!”

    “哎呦!”白嬷嬷急忙上前扶住身子摇晃的贵妃,“娘娘您小心些。”

    佟贵妃眼中满是兴奋,又确认了一句,“可是真的?”

    小太监忙跪下,眉开眼笑,“娘娘,千真万确!梁总管亲口说的。”

    佟贵妃心脏砰砰直跳,头脸瞬间红起来,她激动的一拍手,“皇上英明,我儿争气啊!”

    “这是年号康熙的熙,是皇上给定的,哎呦,额娘的胤祈啊!”

    她拍着胸口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立刻吩咐道:“咱们宫里的奴才每人赏银二两,阿哥所那头伺候十五阿哥的人每人赏银二两,贴身伺候的多二两,给索嬷嬷包两只金钗。”

    佟贵妃在屋里转了一圈,她连忙又道:“还有那几个侍候的伴读,每人给送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去,陈随风不是已经娶妻了,再加五匹布料,捡库房里颜色鲜亮的,另外三人送些皮料过去。”

    “还有还有,长跟着胤祈出去的那几个侍卫,每人包五两银子。”

    白嬷嬷笑着连忙应了。

    宫中妃嫔得知皇上平安后都纷纷感谢佛祖,感谢老天爷,还有的激动的哭出来。

    只是在喜悦之后,几位妃子听到十五阿哥封了贝勒爵,还是熙贝勒,心中难免酸涩甚至有嫉恨。

    前朝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身为太子的胤礽,他先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叫托合齐放松对京城的节制,紧接着他收回手底下的人,将一切复原。

    “皇阿玛能够平安是国之幸事,来信说即将返京,到时候还是要叫太医精心配好汤药给皇阿玛补补元气。”

    “殿下说的是,奴才这就告诉太医院做好准备。”

    胤礽一连串的命令下去,将京城的一切恢复成皇阿玛病重之前的模样,并且叫官员们准备好迎接驾。

    做好这一切后,他走到书房门口,仰头看看天色。

    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出现天空,可是太阳还未落下,日月同空的景色在这夏日最常见。

    他这几日忙碌的脚打后脑勺,胡子也来不及刮,如今倒成了胤祈绝对后会皱脸的一个形象。

    胤礽的眼前浮现了诸多画面,最后都一一隐去……

    他很高兴皇阿玛痊愈了,可是心中丝遗憾骗过了旁人,骗不过他自己……

    一声叹息幽幽响起,他眼中情绪复杂,最后只是轻轻道:“今日这月亮太着急了些。”

    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知道康熙痊愈消息的人,但是实际上第一个知道的是九门提督托合齐。

    托合齐表现的十分谨慎安分,他一切听从太子指挥。

    但是当皇上平安的消息传入他耳朵里,他十分纠结的将桌上的攥成一团。

    他写的第一份是包含了太子爷和直郡王的所有行动,第二份简述了太子的命令详细写了直郡王的举动。

    传来的消息还有一个,十五阿哥封为熙贝勒。

    那可是康熙的熙啊。

    托合齐将两份折子都放在谈炭盆里面烧成灰烬,起草了第三份,这一份则是将太子和直郡王的行为简述出来都不详写。

    他心里谋算颇多,他出身并不好,原来甚至是安亲王府的奴才,能够爬上这个位置十分不易,他不想失去。

    万琉哈氏的崛起说不定就在他手里了,他的子孙后代要是不想像他一样继续给人当奴才,那么就得看他这个祖宗的运气好不好了。

    根据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发现太子的厉害,处理有条不紊。

    不愧是监国多次的太子,处理政事手段娴熟,而且太子爷是十分倾向于提拔他们这种底层旗人。

    可是听到皇上封十五阿哥为熙贝勒,他一时间有些犹豫,毕竟熙这个字实在是特殊啊!

    他犹豫了半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都简单叙述一下,要是皇上仔细问起,他就展开说说。

    御驾进京的前一夜,康熙提前在京城外五十里召见了托合齐、董鄂七十、富察马武等人。

    第二日下午御驾进城。

    胤祈穿着轻薄的骑装,他领着侍卫走在前面开路,坐下的黑马还算合拍。

    他单手拎着缰绳,难得骑的这么慢还有些无聊。

    宫门口早有太子带人迎接圣驾,大臣们跪下去是黑压压的一片,花翎颤动着。

    胤禩低下头看着地面,抿嘴按住自己有些疼痛的膝盖,似乎是不小心磕到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摆手,他笑着道:“起来吧。”

    “朕病重这段时间多亏了诸位爱卿细心安排,这才保住京城安稳,朕实在是该奖你们才是。”

    大臣们纷纷拱手,“皇上谬赞,都是臣等分内之事。”

    康熙移动视线,终于到了胤礽和胤禔身上,“太子和老大也是辛苦了。”

    胤礽都微微低头,拱手道:“皇阿玛体恤,儿臣不敢说辛苦。”

    胤禔一脸激动,“皇阿玛平安真是大清百姓之幸,儿臣定要去寺庙还愿,看来祈福有效啊。”

    康熙顺着话笑,嘴角的皱纹都十分清晰,但是眼中却冷淡的很。

    他看着一张张脸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神情,表现出众的几个眼中还是含着了眼泪。

    这人群中又有几人是真心为他的健康而开心呢?

    遗憾他没有死的人恐怕也不少吧,开心的人开心的不是他的健康,是怕他死的不是时候。

    胤祈似有所觉的侧过头,他看着皇阿玛的神情逐渐恢复了熟悉的模样,似乎这才是皇阿玛的常态。

    有个人手掌浮肿虚弱,但是半夜会努力蹭到床边摸摸躺在脚踏上的他,喝药时候吐出大半碗,等奴才们出去悄悄抹了一把湿润眼睛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是皇阿玛,胤祈突然有点失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看着熟悉的红墙金瓦,如今再看也不是那么喜欢了。

    期间有人过来同这位新晋的熙贝勒行礼,胤祈颔首,一派端凝之态。

    两位官员对视一眼,惊讶从眼中冒出来,不愧是熙贝勒啊,天家贵胄的气度真是叫人无法不侧目。

    苍鹰飞过紫禁城,眼眸中是四四方方的院子,它低下头,蚂蚁一样的小人从宫门涌进。

    任你是位高权重亦或者出身高贵,从天空向下看也不过是小小一个。

    胤祈回过头,看着宫门越来越远,他将头扭了回来,抬眼看向前方,皇阿玛和哥哥们都在前方。

    于是他的心也轻盈起来的像是飘起来,飘到了喉咙口,“哇呜!”

    胤俄不爱往前凑,这时候也在后面慢慢走着,他挤过来搂着胤祈的脖子,“乱叫什么呢?”

    胤祈笑嘻嘻道:“回家开心嘛。”

    胤俄也笑起来,他晃悠着弟弟的身体,“哥哥也开心,嘿嘿。”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嘛呢?”

    胤祈和十哥嘿嘿一笑,异口同声道:“九哥你不懂!”

    胤禟默默脑袋,“嘿?”

    胤禟也笑出来,他意味深长的看看前方,那里有皇阿玛有太子有大哥,八哥的离的不远,四哥走在三哥身后。

    风浪再大,也不关他的事。

    “老十那里有不少矿石,回头咱们打几把刀玩玩。”

    第86章

    胤祈本以为回京之后皇阿玛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他未曾想到皇阿玛这般勤勉,竟是连一日也等不得。

    虽早晚吃着太医院开的汤药,但是人已经早就埋进了政务中。

    胤祈感叹的啧了一声,“皇阿玛勤政,这样的精力我即使有也不想用在看折子上。”

    他扭头告诉九哥,“我那贝勒府不是在选地方嘛,佟丰庆给我送来一份名单,里面都是合适的地方,我瞧着眼睛也疼脑子也昏。”

    “真是不知道皇阿玛是怎么做到的。”

    胤禟玩味的摸摸下巴,他挑眉道:“傻小子,你还真以为是勤政呢?”

    他笑的意味深长。

    什么积压的政务全是唬人的,太子在皇阿玛病重的时候处理了多少事情啊!

    那里就有需要皇阿玛拖着未曾恢复好的身体也要处理的政务了,只是既然乾清宫那边宣称是积压的政务,那这些折子就必须存在了。

    胤禟眼眸中闪过一道微光,如今这局势,他又能做些什么呢?还是老实待着吧。

    回京后胤祈事情也是多的很,他刚被封为了贝勒,需要应酬的人就不少。

    偏偏如今可是没几个哥哥能帮他了,从前最是得力的陈随风,如今人家在矿务院当差自然也是忙的很。

    正好胤禟手下还算清闲,闲来无事就和胤祈勾搭上了(九阿哥本人所言)。

    胤禟伸手一捏胤祈的小脸,他嘴上还得感叹一句,“呦呵,没有从前嫩了。”

    胤祈晃着脑袋连忙避开,他探出身子手上一动就要去扭胤禟的胳膊。

    胤禟原以为是兄弟打闹,他和十弟之间也是如此闹腾,如今还能走上两手呢。

    他抬手招架过去,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不一会却一脸蒙的被弟弟给制住了。

    “停停停,快停!”胤禟憋的满脸通红,这小子力气怎么大!手也太快了!

    胤祈一手抓住胤禟的后背,一手别好角度压在胸前,他立刻叫胤禟动弹不得。

    他一耸肩,“早说了,你打不过我的。”

    胤禟屈辱的被弟弟给压制了,一被松开连忙扭扭胳膊,他难以置信道:“你什么时候长成这样的怪力?我都打不过你!”

    “嗯”胤祈用一种难懂的眼神看看九哥泛红的脸,他认为还是要实话实说,“九哥,你身手在兄弟里面也不算好的,怎么会认为能打我呢?”

    胤禟被噎的不行,看着胤祈的脸都觉得这小子是蔫坏呢,整个一坏的冒黑水的豆沙包啊!

    可是就这小子运道那么好,因为给皇阿玛侍疾有功竟然就是个贝勒了!

    胤禟还没小气到要嫉妒一个弟弟,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他自以为已经做了一些能做的,整顿旗务那般得罪人的事情他都全都干的清清楚楚,半点不往别人身上推,怎么皇阿玛就是记不得他呢。

    胤禟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耳边听到动静,他抬眼正好瞧见胤祈咕咚咕咚的喝酸梅汤。

    他俯身凑过去,问道:“老十五,你在皇阿玛身边时间也久,你说说哥哥这个爵位什么时候能下来啊?”

    胤祈放下杯子,嘴里一股子酸甜的味,他咂咂嘴,看向胤禟,“九哥,你这说的不明不白,我也没听懂啊。”

    这什么爵位下不下来,皇阿玛什么时候答应给九哥爵位了吗?

    胤禟眼神无奈,他只好解释起来:“那去年,我不是一直整顿旗务嘛,如今算是先告一段落了,我就琢磨着我这也算是一桩功绩吧!”

    “前头哥哥们可是全都有了爵位,轮到我这儿就是个光头,我脸上也难看不是。”

    他这般年纪了,还是皇子府呢,没有爵位上那份俸禄,光头阿哥的日子也是难过的很,维持一个府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从前还能从内务府支取东西,但是如今皇内务府改了规矩,好些个东西都要自己花银子买,这又是一大笔支出。

    胤禟还不像是其余能够留在衙门里的,像是老十三胤祥,他一直扎根刑部,即使没有爵位,但是他有刑部给的那份俸禄啊。

    可是胤禟的差事却是整顿旗务了,别的不说,总不能叫八旗衙门给他出俸禄吧。

    就算八旗衙门同意出了,那具体是那个衙门出啊,如此又是要好一顿扯皮,七八年过去都不一定有个结果。

    皇子们追求爵位不仅是为了地位,对于不少人来说,也是一种迫切的养家需求。

    胤禟已经是十分节省了,但是仍然是手头紧的很,他一叹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这是出宫开府之后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每次府里总管来报账上银子不够了,我头发都要掉光了。”

    胤祈听着九哥诉苦,一脸的惊讶,没想到九哥哥竟然过的这么苦逼。

    “你是不知道啊,要是拿个好名声也就算了,偏生我干的整旗务的活,不知道多少人骂我,背后骂我也就不说什么,总有几个老头子仗着自己年纪大,回回阴阳怪气到我脸上来啊!”

    胤祈忍不住道:“九哥,那你骂回去啊!”

    “我当然骂回去了,快把他们气死了哈哈哈哈哈哈。”胤禟想到那些老头子的铁青脸色就想笑。

    胤祈咧嘴笑笑,随即一顿,他眼中冒出几分惊恐。

    不对啊!九哥这张嘴,说的快把人气死了不会是一句描述吧!

    他唰的一下看向九哥身后的贴身太监。

    胤禟的贴身太监闭上眼睛悲壮的点点头。

    九爷他真是快把人骂的要气死了,不仅如此,他还说要是气死了他雇人去给号丧,请老爷子们放心死!

    直把人气的死去活来啊!

    胤祈死心的将脑袋转了回来,这下子已经不自觉得九哥哥苦了,他拍拍胤禟的肩膀,“九哥,我支持你自己去要爵位。”

    胤禟斜他一眼,“胡说什么,那有自己要的。”

    看来这小十五也没什么消息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胤祈有些苦恼,九哥是想要爵位,更重要是想要手头宽裕些,他也没什么办法可提出的。

    虽然皇阿玛给他封了爵,但是这爵也算是之前承诺过的,兑现了也不稀奇。

    最近皇阿玛那么忙,他也不敢直接去问,免得适得其反给九哥添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这些日子两人总是混在一起,就连胤祈贝勒府的图纸都是胤禟给参详的。

    没办法,其他哥哥各有各的忙,就连老十胤俄也得按时辰准时去衙门点个卯。

    这会儿两人就是坐在矿务院衙门斜对面的酒楼等着胤俄下值呢。

    胤俄虽然正事干不了多少,能力也有限,但是身份摆在这。

    矿务院这个衙门负责管理大清境内的一切矿藏,简言之不仅是肥的流油,同样也需要和很多衙门打交道。

    这个时候胤俄的皇子身份总是格外好用,有些扯皮的事情带上胤俄总能有点加持。

    但是也就是一点,过分了其他衙门也都是老油子了,还真不吃这套,闹起来都不好看。

    胤祈真心实意的为九哥是事情愁,两人对坐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康熙察觉到青海不安分,为了之后可能有的战争做准备,严厉要求内务府节省银子。

    胤祈的贝勒府也不能例外,不过是按照惯例给了十五万两银子的额度。

    可不是真给十五万两现银,这是折合起来的,比如说盖房子需要的木材石料,内务府有的都会直接供上,折算成银子记在账簿上。

    皇子们的宅子最后盖的如何还是得看自己的本事,内务府给的也是常规的规制。

    胤祈对宅子要求不高,反正他一时半会也是搬不进去,就把那些个什么池子都给砍了,花园全部缩小,后院也缩小,特意留了一个练武场。

    练武场可比花园便宜太多了,如此算下来,竟然十五万就能盖个七七八八。

    只是胤禟实在看不过去,亲手给他加了一个小池子,“府里总要有个活水不是,你这宅子都能直接搬去大西北了。”

    胤祈一想也是,再叫人在一些角落里多添一些树木,如此也算是绿树成荫了。

    他自己手头的银子虽然宽裕,但是只是对一个住在宫里的单身小阿哥来说的,他唯一的进项就是外祖父佟国维给的银子还有皇祖母的补贴。

    要他给九哥出主意实在是为难了他的小脑袋。

    兄弟俩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主意来。

    于是等胤俄从衙门出来直奔酒楼二楼,“九哥!十五弟!”

    一刻钟后,三人都一脸空白,谁也拿不出主意。

    胤俄缩着脖子举起手,胤禟眼睛一亮,“老十,你竟然憋出主意了?”

    ‘竟然’说明了胤禟对胤俄的不信任,‘憋’这个字则代表了胤俄的真实水平。

    胤俄憨憨一笑,“要不先吃饭吧。”

    一听到吃饭,胤祈就精神了,他身板都直起来了,“我同意!”

    酒足饭饱之后,三兄弟懒散的靠着椅背,胤禟琢磨道:“要不我去经商如何?”

    “反正我本来也对这感兴趣。”

    胤祈一歪脑袋,他身子还是懒懒的躺着不动,“九哥这能成吗?”

    “当然了,我本来就对经商感兴趣,我已经看过不少铺子的经营情况,既然爵位一时半会没个眉头,那不如冲着银子去。”

    “更何况”他尴尬一笑,“八旗里现在骂我的太多了,我就想着出去避一避,或者带上几个人,喂上些好处总有能替我说话的。”

    他又不是真的厚脸皮,被人追着骂也不在乎。

    胤俄举起手,他一脸真诚,“要是成了,我也跟九哥去,反正在衙门我就是点个卯。”

    胤禟拍拍他胳膊,“好兄弟!”

    胤祈也举起手,“我也愿意帮忙,不过要是出京皇阿玛肯定不允许,但是我能拿出点银子给九哥。”

    他骄傲的拍拍胸脯,“要是遇到危险我给你当护卫保护你。”

    “谢谢你了,小十五。”胤禟一脸古怪,想到这小子怪力就犯嘀咕,这还护卫呢?门神还差不多。

    不过胤祈眨眨眼,他好奇道:“九哥,皇阿玛能允许吗?”

    胤禟活动活动脖子,“我先写封折子给皇阿玛吧。”

    “皇阿玛允不允是皇阿玛的想法,我总要尝试一下才成。”

    更何况最近皇阿玛和太子之间关系诡异的很,他还是离远点,免得被人利用上。

    “小十五,你最近就多忙忙你那个宅子,少往前朝凑啊,这是哥给你的忠告。”

    胤祈疑惑的抬起头,“啊?哦哦好。”

    “嘿嘿”他美滋滋笑的像是吃了蜜一样,“反正我也不爱上朝嘛。”

    第87章

    许是病了一场,身体上的不从心叫皇上越发心软。

    他惦念着自己的儿子们,因此才从回京开始就给皇子们断断续续都安排了差事,十五阿哥不也是因此封爵了吗?

    此言是辅政大臣遏必隆的儿子、如今理藩院尚书阿灵阿的亲口所言。

    李光地摸着胡子,他愉悦道:“大人信了,在下就信。”

    阿灵阿反问:“难道你不信?”

    李光地笑笑,“信,那有不信的道理呢。”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着举杯共饮

    乾清宫。

    胤禟准备了半个月的折子终于奉上,这次他对于要经商的想法可谓是有理有据,连具体的货物都提出了,并且盯上了海贸。

    康熙这次没有直接合上折子,反而是耐心的看了整本。

    胤禟只觉心跳在耳边响起,胸口一起一伏几乎要跳出来,他不知道这次是否能被皇阿玛应允。

    若说是从前胤禟说想要经商,康熙只会厌恶皱眉。

    一个皇子经商做的是什么?

    难道会如同普通百姓一样为了几百两银子而欢呼雀跃,难道能够不辞辛劳的天南地北的到处跑。

    内务府能给出的经商名额,里面有多少门道康熙最是清楚。

    所谓是皇商也不过是仰仗朝廷的威严垄断部分货物,就像是回疆的玉石和东北的人参皮料。

    康熙又不是冤大头,这种生意那都是皇室的东西,即使是太子都别想从这上面伸手。

    再来说暴利的海贸,能走海贸的东西都是外国需要的东西,例如瓷器丝绸,不好意思,这些同样被垄断了,轮不到别人来吃现成的大餐。

    广东更是有官私合营的十三行,胤禟要是想要插一手不亚于就是直接去拿银子。

    他一无技术二无工匠,他凭什么?就凭皇子身份?

    还有下下之策的放利,内务府的银子也放贷给普通百姓,胤禟能从内务府借银子放贷出去吃利银。

    不过这最后一项,着实就异想天开了。

    康熙听了都会发笑,若是慈父心上头了还会叫太医院给胤禟看看脑子,神志不清楚才会提出这种主意。

    好在胤禟已经历练多时,如今这份折子上少了曾经的骄傲自大,不再一开口就是什么几条船了。

    康熙抬眼瞧瞧坐在下面的胤禟,神色中总算是多出了一丝满意,他点点头。

    看来老九如今竟然也懂得脚踏实地了,长进了不少。

    “不错。”康熙神色和缓。

    胤禟面露喜意,他这份折子中提到的计划中第一样货品就是羊毛制品。

    大清的羊毛制品花样繁多,不仅是各色织毯,还有不少经过绣娘改过技法之后精美华贵的毡毯。

    虽然一个皇子说是要经商竟然是从收羊毛开始,多少叫人轻视。

    不过胤禟自己不觉得,他已经有了一整套的经营方案。

    他的初步计划是办工厂收羊毛,羊毛加工之后做出各种羊毛制品,不仅限于衣物和日常用品,也做高端一些的装饰物。

    他计划在两年内做好通道,三年内收购自己的草场自己养羊,这样就可不用受制于草原那些部落,并且可以和他们合作养羊。

    胤禟,领悟到打通上下游关系重要性的第一个皇子。

    康熙虽然满意,但是他初看确实有些懵,“老九,你确定这个……羊毛?”

    胤禟立刻站起来,他连忙道:“皇阿玛您放心吧,儿臣做过调查,之前有些羊毛制品在海外卖的很好,只是咱们大清没有成规模的开始制造。”

    康熙抬手,他面有犹疑,倒不是怀疑羊毛成不成,而是…“你能适应好?”

    之前整顿旗务的时候仅仅算是开个头都遭受了那么多骂声,老九的名声都能堪比前朝什么东厂西厂了,如今一竿子支去了羊羔子身上,他都有些适应不过来呢。

    胤禟闻言一愣,随即低下头,他心有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他既然都能耗时半个月将这份折子写出来,经商的决心谁都瞧得见。

    他深呼吸一次,抬头后眼眸坚定,胤禟诚恳开口,“儿臣须得承认,曾经想要经商多少是被利欲熏心,眼中看的都是银子,冲的也是暴利而去。”

    “可那些生意都是直接拿着东西换钱,说句难听的,即使老板是条狗都能赚钱。”

    “儿子眼高手低,无非是傲慢的仗着是皇阿玛的身份才敢开口要那些生意,还好皇阿玛安排儿子整顿旗务这才能够叫儿子接触到那些多的旗人,八旗制度弊端不在一时能改,须得长久持之以恒。”

    “但是旗人不允经商,他们能做的也就是盯着官位上爬,儿臣以为必须为旗人找到一项进项才成。”

    “儿子之所以如今从羊毛下手,一是因为这生意可做,二是因为儿臣也想为旗人多找一份进项,为皇阿玛分忧。”

    胤禟这些话虽是临场发挥,但是肚子里早有了想法,不着痕迹的捧了皇阿玛一下,再点出为君分忧。

    康熙心情愉悦的笑起来,抬起手指点点他,“你啊,实在是狡猾。”

    “既都如此说,朕还有何不允的呢?”

    胤禟狂喜,他连忙跪下磕头,“儿臣谢皇阿玛应允。”

    “唉?”康熙叫停,他神色严肃俯身叮嘱道:“朕虽允了,但是也要告诫你一声,第一,既然要从内务府借本金,那就算是内务府入的股。”

    “第二就是,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沉溺于商界之利。”

    胤禟立马承诺道;“皇阿玛放心,儿子之利也是大清之利。”

    康熙却道:“你也不用给朕指天发誓,朕不信这个,只管看着你如何办就是了。”

    胤禟应下后又提起胤俄也想跟着他去。

    康熙大手一挥就把老十拨给了老九,虽然他也不知道老十有个什么用处就是了。

    胤禟却心里琢磨起来,他面相吃亏,看着就是十分精明的样子,这副样子保准叫人警惕,谈生意都不好说什么。

    还好胤俄长的憨厚老实啊,也算是能给他帮忙,不过即使不能帮忙,胤禟也是乐意带着老十的。

    矿务院成立后这油水简直是翻倍的涨,老十这个不精明的憨人在里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给算计了。

    他还是早点把老十捞出来才好,倒是十五弟的那个伴读陈随风,心黑的厉害,在那里混的如鱼得水。

    还好胤俄足够耿,一门心思听陈随风的,不然还真容易叫人给拿住把柄。

    诸皇子断断续续得了差事,一时间朝堂上冒出不少人来,看的人眼花缭乱。

    胤禩更是进了理藩院,他一上手就是蒙古事宜。

    因着理藩院尚书是阿灵阿,那可是胤俄的舅舅,胤禩就专门请了阿灵阿等官员,还邀了胤禟和胤俄一同前来。

    席间欢语不断,胤禟也高兴的喝了好几杯。

    阿灵阿豪气一饮,随后他放下杯子道:“九爷如今也没个差事,不如就来理藩院给八爷帮帮忙。”

    胤禟一顿,尴尬的摸自己大腿,他只好道:“爷只怕要辜负阿灵阿大人的好意了,老爷子允了我经商,下月就要出京去。”

    他扭头看向老十,“老十也跟着我一起去。”

    胤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还啃排骨呢,嘴边含糊着应了,“对,我跟九哥一起走。”

    阿灵阿尴尬的扭头看向胤禩,正热的酒席染上了一丝古怪的气氛。

    胤禩笑容不变,他放下酒杯,轻声问道:“怎么没听你提过?”

    胤禟干巴巴道:“想着老爷子可能不允,我就没跟八哥你提,怕是空欢喜一场。”

    他有些懊恼,这些日子八哥也是忙碌的很,两人有段日子没碰面了。

    人吧,一件事顶多说个两次就烦了,胤祈和胤俄都闲得很,能够天天听胤禟说。

    于是,他就没想起来要把这件事告诉胤禩。

    胤禩拍拍他肩膀,脸上带着喜悦道:“这也是件好事啊!你也有个新鲜事情忙,等出去一段时间再回来京城人也就差不多忘了你那时的酷吏名声,也好继续做的别的事。”

    他皱眉犹豫着,像是有什么话还没说出来。

    胤禟问道:“八哥,何事不好说,咱们兄弟之间还需要犹豫吗?”

    胤禩只好看向胤俄,“老九,八哥知道你和十弟关系好不愿意分开,只是老十如今在矿务院干的好好的,多少人想进去都无门,你何必带着老十呢。”

    胤禟一愣,眨眼遮掩住神色,他笑着拍拍胤禩放在他肩头的手,“再好的地方不合适也是白搭,八哥你也知道老十的性子,他在那里不过是吃白饭的,还不如跟我走的。”

    胤俄听到这才反应过来,他连连点头,“对啊,每天那么多账簿和地图我看的眼睛都花了,宁肯不要那点银子我也跟着九哥走。”

    说的轻巧,你那可不是一点半点的银子,那可是矿!石矿铁矿是矿,金矿银矿钨矿也是矿。

    胤禟那生意,卖一年羊毛也比不上开矿一天啊!

    阿灵阿听着都有些急了,“十爷你”怎么这么傻呢!

    什么都听九阿哥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万一他是嫉妒你能够得个好差事呢!

    即使胤俄不够聪明,他在矿务院待着那就是权力,别人看面子分过来的银子都够他吃的肚圆了。

    胤禩侧头给了一个眼色,连忙制住了阿灵阿未尽之语。

    胤禟瞧见了胤禩的动作,右手伸出拿着酒杯仰头喝了一口,他眼角余光从八哥和阿灵阿身上一扫而过。

    他心中陡然布上一层阴云,八哥既然和阿灵阿这般熟稔那里还需要老十来搭线啊……

    “九弟十弟想要了差事也是长进了,只要你们做的好,皇阿玛都能看到的。”胤禩含笑道。

    酒席在说不清的古怪氛围中草草结束,只有胤俄吃的还算开心。

    临走前,胤俄还念叨这家的酱肉真是一绝,回头带点给五哥和十五弟,他们同是好吃食的人。

    胤禟扯着胤俄装做醉意上头的样子和人告别,他将席间人名和官职对照一一记在心里,埋的深深的。

    有人对胤禟要出去经商的消息感到不悦,但是也有人为此真心快乐。

    胤祈激动的绕着胤禟转圈圈,“九哥你能经商了!太好了!”

    胤禟的本金一部分是内务府入股来的,一部分是自己的银子和兄弟们的给出的。

    胤俄最支持,他除了给府里留的银子以外,剩下的全给了胤禟。

    胤祈也高兴的把自己的小金库给了胤禟,虽然也就五千两银子。

    他虽然有内务府拨的所谓十五万两的开府银子,可是那些都是内务府的东西,银子是到不了胤祈手里的,更别说挪作他用了。

    一奶同胞的亲哥哥胤祺也送上了两千两,出乎意料的在京城的公主们可比兄弟有情义多了,公主们五百两一千两的送过来,惹得胤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胤禩同样送来了两千两,这比亲哥哥也不差什么了。

    胤祯就穷的厉害了,过来尴尬的说了几句话,也给了五百两,胤禟又给他退了回去。

    最后胤禟只是收了胤俄和胤祈还有亲哥哥胤祺的。

    他动作迅速,很快做好准备直接出京,胤俄自然也同行。

    两个哥哥一走,胤祈真有些舍不得,他眼巴巴的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闷闷的。

    有些无聊的胤祈只好去乾清宫缠着康熙。

    康熙无奈的放下朱笔,他点着胤祈的脑袋:“你啊,自己无所事事就来磋磨朕了,非得收拾你几下才能老实不成。”

    胤祈最熟悉他爹的语气,这种的话完全就是没有怒气啊!

    他厚脸皮的凑过去,“我无聊嘛,总不能天天去公主府,到时候几个姐夫都烦我了。”

    康熙哼了一声,反问道:“你就不怕朕烦你?”

    胤祈扶着桌子趴过去,脚也跟着翘起来,他十足的坦然,“反正皇阿玛本来也烦嘛,再多点的也没什么嘛。”

    康熙被噎的不清,拿他没办法,思来想去后,“这样吧,朕就安排你去京郊大营,当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你先做着就是。”

    胤祈眼睛一亮,军营好啊!侍卫们的陪练早就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

    他手一摊。

    康熙疑惑,“做什么?”

    胤祈理直气壮,“圣旨呢?”

    康熙冷笑一声,一掌拍在胤祈摊开的手掌上,“还圣旨?你这点事也要圣旨,真会做梦!自己去正皇旗衙门找人拿令牌。”

    胤祈抽气着缩回手,皇阿玛真是,不给圣旨就不给呗,下手真狠.

    康熙瞪着他一眼,臭小子还不走?

    胤祈一想,行吧,能去军营的话这一巴掌也不白挨。

    他扭头就叫人备马直奔着正黄旗衙门而去。

    八旗最早是由努尔哈赤统领的黑旗演化而来,逐渐分化为努尔哈赤自己本人统领的黄旗和他弟弟舒尔哈齐统领的黑旗,努尔哈赤长子统领的白旗。

    随着收编的部落增多,黄旗分成了正黄旗和镶黄旗,黑旗划分成正红旗和镶红旗,白旗划分为正白旗、镶白和正蓝旗,后来又增加了镶蓝旗。

    直至今日,上三旗镶黄、正黄、正白旗的旗主是皇帝本人。

    旗主要么是努尔哈赤本人,要么是努尔哈赤的兄弟极其兄弟的后代。

    人数最少的镶白旗如今有二十一个佐领,一个佐领下大概是三百人的编,也就是说镶白旗大概有七千人。

    里面多少当官的旗人那就是不计其数了,如此可见手握十几个佐领的钮钴逯氏到底有多豪气了。

    胤祈骑马走到正黄旗的地盘就察觉出来这边来往人员看起来更加富裕。

    要么就是宗室,要么就是皇亲国戚,随便进个胡同七拐八拐的都能和他拉上亲戚关系。

    他懵懵的和不认识的人挨个打招呼,点点头开口免礼。

    他干脆下马牵着红玉走,迎面走来带着奴才的贵妇人哎呦一声,连忙快步上前,“奴才给十五爷请安,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胤祈眼神疑惑,随接熟练的问出那句话,“你是谁家的?”

    贵妇人无语一瞬,拿着帕子挡住嘴巴只是露出一双眼睛,“现在呢?”

    胤祈脑中一道雷电闪过,惊恐道:“三姨母!你怎么还变模样了?”

    佟夫人一甩帕子,“这不是刚从胭脂铺子出来嘛!人家给我新化的妆容。”

    这位同样是佟国纲的女儿,家中行三,嫁到了正黄旗博和理氏,胤祈自然是能认出来只是今日看着也是太陌生了!

    佟夫人尴尬的摸摸脸,“变化这么大吗?”

    胤祈诚实的点点头,这位三姨母都五十五了,平日进宫也就是一层薄薄的脂粉,突然来个浓妆他能认出来才怪。

    脸白的和绢布一样,嘴唇红的滴血,眉毛细细,这他怎么认出来啊!五官都变了啊!

    佟夫人连忙转移话题,“十五爷过来正黄旗是干嘛呀?”

    胤祈眼睛还黏在她脸上,实在有些好奇怎么涂的这么白,“皇阿玛叫我来正黄旗衙门拿个令牌。”

    难得碰到这位皇子大外甥,佟夫人连忙道:“十五爷要是不忙,一会来家里吃口饭吧,我家儿媳做羊肉最拿手,您也尝尝。”

    佟家人会做人的多,对着胤祈更是十分亲热,胤祈也是习惯这种态度了。

    反正拿着令牌也要明日才能去京郊大营,他想了一下就立刻同意了。

    正黄旗衙门的人痛快的很,很快就将令牌奉上,捧着册子笑脸请胤祈画个押以便日后查看。

    胤祈手指按上印泥再按在册子上,心道不愧是正黄旗,对他这个皇子也是程序严密,来往小吏看到他都不会大惊小怪。

    之前别的衙门可没有这么好的定力,许是正黄旗衙门见的皇亲国戚多了才一点都不稀奇。

    殊不知他人一走,背后都像是猴群遭袭一样炸开了窝。

    “那是十五爷吗?看着那么小啊!”

    “是啊,是啊,看着高而已,脸上还生嫩着呢!”

    “来干嘛的啊?”

    “听说是取京郊大营的令牌,皇上安排了去练兵呢。”

    “哎呦,真是十五爷啊,听说他文坛评价极高,刚才留名字没有,咱们看看墨宝。”

    “老天爷啊,我给忘了,就按手印了!”

    “马粪蛋子一个,签名你都能给忘。”

    “听说十五爷身手十分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肯定是啊,不然皇上也不会安排去京郊大营了。”

    蓝帽子的官员连忙挤进来,“闪开闪开!”

    他一脸得意,“都听我说,我弟弟在御前当侍卫,可给十五爷当过陪练。”

    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众人眼前划过,“一招,就一招啊!我弟弟就直接倒下了。”

    “真的假的,不会是放水了吧。”

    “呸!胡说什么呢?那可是真事啊,听他说那十五爷还会收力,不然兴奋上头了就容易伤着人呢!”

    “嚯!我小舅子就在京郊大营,我回家就跟我媳妇说一声,叫小舅子留意着,看看是不是这么厉害。”

    “还你小舅子呢,你那个小舅子啊?可别是养在外面那个媳妇的小舅子。”

    “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

    胤祈自然不知道正黄旗衙门的人只是在他面前装作十分从容,实则背地里十分相信的那些传言,还一个个跟着验证呢。

    他已然是骑着走到了三姨母家门口,紧接着被一家人热情的欢迎进门。

    胤祈进门手里就被三姨母塞了一茶杯,“尝尝这个,可香呢!”

    他低头一闻,竟然不是茶,小心喝一口,味道带着一点甘甜香味很特殊。

    “这是什么?”

    佟夫人高兴道:“是我自己在庄子种的麦子,麦芽茶最香呢,想着上次进宫娘娘说你不爱喝茶,就拿了这个出来。”

    胤祈心中一动,三姨母对他也是十分用心的,他笑着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

    又亲切的听三姨母介绍了一下家里人。

    佟夫人赶的时候不算好,她出生早,那时候佟家还没起来,孝康皇太后还是先皇后宫中的一个庶妃,康熙才几岁大。

    佟夫人嫁的人家虽然在上三旗但是实力不算多好,不过家中人口简单,没那么多麻烦事。

    更何况之后佟家一年比一年富贵,佟夫人在博和理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她如今说话最硬气。

    胤祈笑着看看他两个年纪差比较大的表哥,比他大很多的八个侄子和两个未出嫁的侄女,还有呃被看着跟他没差几岁的侄孙。

    他囧了一下,他是皇阿玛四十多生出来的孩子,在宫中宴会时候总能碰到这种场面。

    胤祈忍住笑,“好大孙,以后好好念书,叔爷爷以后奖励你。”

    佟夫人一听也有点憋不住连忙掩面而笑,她一笑屋内刹时间笑成一团。

    胤祈的便宜孙子也红透了脸躲在了自己额娘身后。

    胤祈看闲聊几句,他不经意问道:“隔壁是那家啊,我瞧怎么还有侍卫守门呢?瞧着那兵甲好似不是正黄旗的旗兵吧。”

    佟夫人恍然,“哦,隔壁啊,隔壁是常泰府上,他从前是管火器的,那些都是他的兵。”

    胤祈皱眉,“常泰,好像没听过。”

    表哥疑惑的插了一句,“太子爷的舅舅常泰大人啊,十五爷你没见过吗?”

    “也对哦,他革职都是三十七年的事了,那时候十五爷也才四岁多呢。”

    胤祈顿住,太子二哥的舅舅?常泰

    一街之隔,平郡王讷尔苏抬眼看看常泰府的大门,“告诉大千岁放心,本王这就办妥。”

    刑部尚书王士禛因“王五”案件被革职,紧接着是太子在刑部势力大减,虽然后有凌普担任内务府总管大臣。

    但是又出了皇上病重回京后提拔诸皇子的行为,有些蠢蠢欲动的人自然想要试探一下皇上的心意。

    第88章

    临近傍晚,正黄旗的聚居地上多半已经回了自己府,即使有一二访友外出未归,此时定然也是准备告辞。

    一等公府门口的孙侍卫忍不住打个哈欠,他扭头看向身旁兄弟,问道:“时辰是不是到了,换班的怎么还没来?”

    身旁的陆护卫也忍不住地发出几句牢骚,“谁知道了,罗顺这小子还不来,我还想去打几壶酒回家呢。”

    “大人前些日子给了赏银,我全都给我媳妇了,她喜的允了我喝酒,我心心念念着老王家酒坊那一口呢。”

    孙侍卫玩笑的捶捶他胸口,“还是你运道好,不然大人也不会赏你了。”

    陆侍卫听了却是没笑,反而叹息一声,“有银子当然高兴,但是我还更想上战场去,这成日里面守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沉默,对视一眼均是无奈。

    他们都是常泰大人手下的人,大人去不得战场,他们自然也没有机会。

    若是非要拼个军功也能禀告了常泰大人后去大营里,只是到时候没个靠山,不过是能当个大头兵而已。

    连马的都骑不上的兵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换言之他们这种旗人出身跟着主子上战场的那都是当作小官培养的,他们自然不甘心当个普通兵丁。

    陆侍卫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匾额,这可是一等功爵府,常泰大人还是太子爷的亲舅舅呢,如今却也只能沉寂于此。

    常泰的父亲是一等公噶布喇,是先仁孝皇后的阿玛,论起亲近他才是太子的亲舅舅。

    索额图只是仁孝皇后的叔叔,论起血缘还差上一层,但是索额图名声更盛,全因他是个文臣。

    而常泰则是一直在军中经营,他也不是算准了要为太子助力才在军中做事,只是从小就定下了志向,他上战场打仗的时候太子还没出生呢。

    征准噶尔之时,常泰带领所属兵将屡立战功,明明该被嘉奖,却被皇上随便找个理由给革职了。

    他心里清楚,皇上是忌惮太子在军中也有势力。

    更何况常泰管的还是火器,这等东西威力巨大,不得不防。

    康熙难道就好意思直说,朕不允太子在军中发展吗?

    他当然不能说!所以才找理由革了常泰的职。

    只是苦了这些原本跟随的手下们,如今只能是干些守门的差事。

    “唉!”

    孙侍卫无奈的晃晃脖子,刚打算安慰兄弟几句,眼角余光突然瞧见了一点不对劲。

    “安静!”

    他眯着眼睛过去,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身后还有四人紧跟着,不时慌张搀扶着。

    陆侍卫疑惑,“怎么了?”

    “好像是喝醉了,不知道是谁家的,怎么走到这头来了。”

    到底是军中历炼出来的人,即使蹉跎了好几年也仍然带着直觉的警惕,陆侍卫握住了腰间的短鞭扭头看过去。

    “这个胡同只有咱们府和隔壁的博和理家吧。”

    隔壁的博和理家虽然不是显贵,但家中老福晋也是皇上的表姐,他们还曾去拜访过。

    近几年可从来没出过隔壁府的人喝的醉醺醺回家的事。

    到底这是正黄旗的地盘,住着的都是达官显贵,博和理家不算富贵,可不会喝的踉跄回家,万一冲撞了谁可不好处理。

    孙侍卫神色一凛,两人换了位置站在门口。

    他心中升起一种直觉,只怕是来者不善。

    醉醺醺的人走到跟前,身子摇晃着站好,浑身酒气眼神朦胧,“本王嗝!本王来找常泰。”

    陆侍卫小心躬身上前,“奴才陆十元,给王爷问安,王爷您?”

    他抬眼去瞧,没大认出来,只是估摸着年龄应当是平郡王讷尔苏或者是裕亲王保泰,可是不论是那个都同他们家大人没交集啊!

    讷尔苏摇晃着俯下身,抬手拍拍陆十元的脸,“你是什么东西,还敢问本王?”

    身后的奴才上前来斥了一句,“大胆,我们王爷是平郡王,你也敢质疑?”

    比起羞辱,陆十元更是肯定平郡王来者不善。

    时间上,这不是走亲访友,甚至再过一刻钟正黄旗地盘是禁止四处在外面乱走的。

    地点上,这是一等公爵府,是太子爷的舅家。

    他垂下眼睛,十分乖顺的任凭羞辱,还要连忙赔上笑脸,“王爷您来是?”

    平郡王一手还搭着自己的奴才,他借着力道站好,酒气扑面而来。

    孙侍卫察觉不对,他躬身笑着上前,“奴才给王爷问安,您来了,我们府上下肯定是兴高采烈的迎接您,只是还请您跟奴才到里面稍等片刻,容奴才去通报一声。”

    讷尔苏晕乎乎的转着脑袋,朦胧的眼神中清醒之色一闪而过,他怒吼道:“你敢叫本王等!”

    这位本该尊贵的王爷狰狞的像一只野兽,他抬脚踹过去!

    孙侍卫来不及躲开被踹了一个倒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他胸口闷的生疼。

    讷尔苏一挥手,身手四个奴才扑上来将要去扶人的陆侍卫打到。

    紧接着就是讷尔苏对着孙侍卫不停的踢踹,“狗奴才!连我你也敢问,老子打死你!”

    “你算个什么东西!”

    孙侍卫脑袋发晕,眼前黑乎乎的,睫毛被额头流下的血糊住。

    他从眼前的小缝中看到了平郡王的沈神情,嘴上骂骂咧咧不停的打人。

    只是这力道,他咬牙护住脑袋,这力道要是醉鬼打出来,他孙有才的名字倒着写!

    一刻钟恰好是门口侍卫换班的时候,侍卫们惊慌的奔来,最后是将孙侍卫软塌塌的身体拖了回去。

    平郡王收了脚,他嘴上还骂了几句脏话。

    这边动静闹的虽大,但是这条胡同只有两户人家。

    讷尔苏早就打听过,那边是博和理家,没什么能人,也不会出来管闲事。

    他眼中划过一道冷光,这种试探刚刚好。

    只是太子的舅舅而已,他打了门口的侍卫,人没死,但是打到府上来就是伤了太子的颜面。

    就看皇上是如何处置了。

    人的心思本就会向着自己最期待的方向去想,有些人想要拉下太子,那么他们心中自然会琢磨皇上什么时候对太子不满。

    皇上有一分对太子的不喜,他们都能瞧出来十分。

    如今就是个好机会,皇上打压了太子在刑部的势力,今年还提拔了其他皇子。

    说不准皇上心中已然有了换太子的想法。

    讷尔苏只是一个投石问路的工具。

    打人之后,讷尔苏瞧了一眼大门,常泰还是没出来多少有些可惜。

    要是常泰没忍住出来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讷尔苏随即就带着人要离开。

    一声清脆的少年声响起,“唉?你们在干嘛?”

    讷尔苏皱眉,他扭头,视线缓缓清晰,从雪白的马蹄到坐在马上一脸惊讶的少年。!!!!!

    苟日的!十五阿哥怎么在这!!!

    胤祈握着自己马鞭,他一脸惊奇,打人的人很熟悉,是平郡王,宫里宴会常能见到。

    被打的不认识,但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听过一耳朵,是太子二哥的舅舅常泰府的侍卫。

    讷尔苏头皮发麻,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看到十五阿哥在这里。

    若是换个场合他肯定不会如此慌张。

    十五阿哥是没有替太子做事的,但是听说太子对他十分好。

    讷尔苏心头一震,他娘的!在他和太子中间,十五阿哥肯定选对自己好的哥哥啊。

    他尴尬的打声招呼,“贝勒爷。”

    他抬手用马鞭指向倒在地上满脸血迹的两个人,“他们俩是怎么回事?”

    讷尔苏还在斟酌言语,稍一沉默就被人抢先了。

    陆侍卫吐出一口血沫,嘴里才算是舒坦了。

    平郡王明摆着就是过来找麻烦,他们当奴才的能有什么办法。

    可他们常泰大人都被革职好几年了,根本就不管朝堂的事了,还被人挑衅到门口。

    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只有太子爷才能劳动平郡王啊!

    虽然不知道这位误闯进来的‘贝勒爷’是什么人。

    但是说不定就是个转机,陆侍卫抬起脸上,露出一张夹杂着血渍和泥土的脸,“奴才给贝勒爷问安,奴才眼拙不知道是那位贝勒爷?”

    胤祈看了一眼,他挠挠脸颊,好在身后今天跟出来的侍卫脑子还算清楚,连忙道:“我们爷是熙贝勒。”

    熙贝勒?被血和泥糊住的眼睛陡然闪过一道亮光,是十五阿哥!

    陆侍卫了捂着肚子,:“咳咳咳咳…我们府是一等公常泰大人居所,大人是太子爷的舅舅,奴才也有幸听太子爷提过您,奴才陆十元给贝勒爷问安。”

    讷尔苏眼睁睁看着陆十元自曝家门,他甚至来不及阻止。

    胤祈扭头看看讷尔苏难看的脸色,他略一思量已然是明白怎么回事,八成就是讷尔苏自己找事了。

    他抬抬下巴问道:“你这么晚了不回自己府,出来走亲访友?还在这殴打旗人?”

    讷尔苏脸色铁青,他抬眼看向胤祈,眼神阴暗一瞬,“是侍卫挑衅,本王才教训教训他。”

    如今十五阿哥在这,他还是赶紧脱身的好,免得出现什么变故。

    胤祈听着讷尔苏解释点点头,他直白道:“你是以为我傻吗?”

    “你在糊弄我吗?”

    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殴打常泰的侍卫,这是在干嘛?

    胤祈十分纳闷,“你难道没看过《大清王公管理条例》?”

    本朝的王公贵族可是跟从前的不一样,王公管理条例十分严格,尤其是经过康熙一年年的增加条款。

    到了如今,即使是你是什么王爷,若是在街头调戏良家妇女也会被罚。

    八福晋的阿玛诈赌就是触犯了王公管理条例,直接被康熙处死了。

    虽然是杀鸡儆猴的,但是足以瞧见康熙对王公贵族的触犯律法的态度。

    这么多年过去了,平郡王在一个不合适出门的时间,在大臣家门口闹事,还无故殴打旗人。

    胤祈思考片刻,平郡王以前也不是那种会游手好闲挑事的人啊,所以

    他抬眼看向讷尔苏,“你是在干什么?目的何在?”

    讷尔苏呼吸一窒,简直被这种直白的问话噎的要死了,朝堂上谁会这样说啊!

    不应该是你来我往一下,然后我赶紧脱身离开吗?

    讷尔苏心里的崩溃无人能知,还在一条街外着消息的贝勒海奇也没法瞬移到这里给他解围。

    他只好解释道:“本王是喝醉出过来拜访,酒后失态叫熙贝勒看笑话了,本王这就回府。”

    讷尔苏还在开口解释的时候,从常泰府里已经有人窜了出来凑到陆侍卫耳边说了几句话。

    陆侍卫艰难的被几个侍卫扶着挪到胤祈的马边,低声几句。

    胤祈耳朵一动一动,将陆侍卫的话的听到明白。

    他皱眉看向讷尔苏,“你瞧瞧你自己,现在还像醉酒的样子吗?”

    这明摆着就是装醉呢!

    讷尔苏心头一凛,他竟然一时忘了装了,被看了出来。

    他尴尬的笑笑,解释道:“本王是见到熙贝勒在这,酒一下就醒了。”

    讷尔苏虽解释了,但是氛围瞬间寂静下来,奴才们不敢说话,常泰府的侍卫冷冰冰的看着他。

    胤祈也不接他的话,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一面镜子,讷尔苏的丑态全部暴露在他眼中。

    他手上一动,红玉上前几步,步步逼近讷尔苏,直到他轻吁一声。

    红玉的鼻子喷出热气打在讷尔苏脸上,讷尔苏后退一步,脸色难看,他对十五阿哥的拳脚有所耳闻。

    刚才那狗奴才保不齐对十五阿哥说了什么,反正他打人之后这件事已经完成,他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讷尔苏连忙举起双手,他笑着道:“熙贝勒,从前在宴会上见到多次,本王一直想和你说几句话讷,只是不凑巧你身边刚好都有人。”

    说的罗里吧嗦无非是拖延时间,胤祈已经不耐烦听,他已经明白讷尔苏过来打人就是挑衅太子二哥。

    他虽然在讷尔苏和太子二哥之间肯定会选择二哥,但是最近三个哥哥都同他讲过最近不要掺和任何事。

    叮嘱他的人中甚至还包括太子二哥。

    他相信他不用做什么,太子二哥也能完美应对这挑衅。

    他只是想要告诉讷尔苏,你不该这般殴打普通人,即使是宗室王爷也应当遵守朝廷律法。

    胤祈开口:“讷尔苏,你日后若是”

    同时间讷尔苏惊惧之下也连忙开口:“十五阿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唉?”胤祈呆住,这句好耳熟,脑子咔嚓咔嚓转动。

    曾经的曾经,胤祈直白的性子早就被他亲爹看的一清二楚。

    为了避免儿子被人忽悠,康熙千叮咛万嘱咐,谁要是跟你说了以下的话,你就直接揍!

    比如‘我这法子准保能叫你得到皇上喜欢’

    ‘您若是想要心想事成’

    ‘您难道不想成为最被看重的皇子’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

    康熙,一位真正的语言大师,能对着先皇说出儿臣愿意效仿皇阿玛,能哄的皇太后欢喜,能叫后宫诸多娘娘认为自己是皇上心中独一份。

    他的经验总结加上他对胤祈的了解绝不会出错!

    胤祈虽力气大拳脚厉害,但是从不是个好攻击人的性子,跟姐姐妹妹闹起来也能轻柔的收住力道。

    而一旦有人说出了上述那些话,且胤祈本人业讨厌那个人。

    康熙认为必须叫胤祈立刻上手将此人手动闭嘴,如此才不会忽悠他的崽去干什么事。

    胤祈回想起皇阿玛的教导,他恍然大悟,随即看着讷尔苏的眼神就变了。

    他翻身下马,靠近讷尔苏仔细打量一眼。

    嗯!坏蛋!

    讷尔苏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殊不知解释越多看起来就越可疑。

    “十五爷,您听我说,我就是一时醉酒这才失了分寸,现在困倦的很,我先回啊!”

    讷尔苏捂着不断流血的鼻子,颤抖的指着胤祈。

    胤祈吹吹拳头,他无辜道:“没办法哦,皇阿玛说了你这种人是要打。”

    康熙从不担心这小子会打错人,因为在大清的地界,他阿玛可是老大,他谁都能打。

    讷尔苏鼻子痛的厉害,瞬间变了一幅嘴脸,狠声道:“本王是郡王,你如何敢打我!”

    胤祈抬手指着身后那几个人,“他们还是八旗的旗人呢,你又如何敢这般殴打他们?”

    欺人者人恒欺之,别说他有皇阿玛嘱咐,即使没有他也可以伸张正义。

    讷尔苏脸色扭曲,不过是几个奴才,他咬牙道:“我是多罗郡王,我祖辈是太.祖皇帝之子礼烈亲王之长子,十五阿哥莫要误了自己!”

    胤祈大惊,没想到宗室王爷里还有这么傻呼呼的!竟然还敢警告他!

    他啧了一声,额娘总说他脑子没有那么聪慧,现在一看他的智商完全可以碾压宗室这些王爷啊。

    讷尔苏的原意是报出自己的家门,叫胤祈慎重对待,若是打了他在皇上那可不好交代。

    这要是换个和康熙没那么亲近的皇子定然会犹豫起来。

    只是可惜,他碰见的是胤祈,是康熙的小宝贝。

    如果说太子被调侃为麻宝,那么胤祈就是麻心,麻子的小心肝。

    胤祈脑子里根本没有要给他皇阿玛交代那根弦,你要是说功课没做他还能心虚点。

    但是挨揍次数多了,他活脱脱就是滚刀肉一个。

    于是讷尔苏的奉劝或者说服软的几句话,被胤祈误认为是展示家世后警告。

    讷尔苏还捂着鼻子,他含含糊糊道:“难道你想被皇上问罪吗?”

    礼烈亲王代善是太祖次子,曾经还被列为继承人,这可是宗室近支。

    胤祈眼睛一亮,他问道:“刚才说你的祖辈,你的平郡王爵位是那里来着?”

    讷尔苏神色和缓,看来这十五阿哥胆子也不会那么大,他道:“本王祖辈是太.祖皇帝次子礼烈亲王代善,玛法是克勤郡王,我阿玛是平悼郡王,按照辈分你还该叫我一声堂哥。”

    胤祈可爱的嘿嘿一笑,白嫩的小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十分甜蜜。

    他拍拍胸脯道:“那我也告诉你,我家祖辈是太.祖皇帝第八子太宗皇帝,我玛法是太宗皇帝第九子世组祖皇帝,我阿玛你熟悉一点吧,就不说了。”

    讷尔苏眼前一黑,不是他被气的晕了,而是胤祈的拳头就在眼前。

    末了胤祈拍拍手,还有些无奈,本来答应了二哥不掺和任何事的,可是这讷尔苏主动挑衅就不能怪他了。

    讷尔苏浑身痛的被抬回了自己府邸,他咬牙安慰自己。

    即使挨了一顿拳脚也没关系,只要事情办妥了就没关系,他能为了主子的大业忍耐。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太子胤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讷尔苏殴打了常泰舅舅的侍卫???”

    来报信的奴才眼睛赤红,“殿下,常泰大人在家赋闲已经好几年了,从来不参与任何朝堂的事情,平郡王如此作为分明就是下您的脸面,咱们不得不反击啊!”

    胤礽脸色一沉,这讷尔苏也不知道是谁的人,竟然能做出这个局。

    此事不大不小,若是小了说就是讷尔苏发酒疯,交给宗人府处罚就是。

    可是要说大,那就是伤害了太子的脸面,毕竟讷尔苏故意在一个不应当出门时辰到一个和他没有交集的人府邸门口殴打侍卫。

    若是不反击,那么将来其他人做了这样的事还要不要处理?

    今日是一个郡王对着太子蹬鼻子上脸,明日就是一个亲王对太子蹬鼻子上脸,到时候谁都看出来太子地位岌岌可危,谁都能来踩一脚。

    胤礽转着手上的扳指,“拿鞭子过来。”

    若是仅仅是轻轻处置了,那么将来和讷尔苏身份一样的人,甚至比他身份高的人都能继续这种擦边的做法下他的脸面,到时候只会疲于应付。

    而动鞭子几乎是最划算的一种办法,将来要有人想要通过这种办法下胤礽的脸面,那么就得考虑考虑自己能不能受的住这一顿鞭打。

    胤礽去往平郡王府邸的马车上神色平静。

    此行十分简单,甚至都不需要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讷尔苏本就犯错了。

    常泰府外面的侍卫那也是正经的旗兵,胤礽惩处讷尔苏,那叫替百姓主持公道。

    将来若是登基了都能被记上一笔,这是皇帝公正严明的事迹之一。

    昏暗的马车中,胤礽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当然……若是他没登基,这当然就是他的罪证了。

    “殿下,到了。”

    胤礽起身下了马车,他抬头看看平郡王府的匾额,他眸中冰冷,他定会成为新帝!

    侍卫们直接冲进去,平郡王府前院瞬间喧闹起来,奴才们惊叫着跪下。

    胤礽抬轿直接踹开讷尔苏的卧房,手上的鞭子早就甩出去,“讷尔苏你无故殴打旗兵。孤今日就替那些兵甲讨回公道,你认不认呃”

    胤礽脑子短路了一瞬,看他着床上鼻青脸肿,眼睛只能眯着一条缝的讷尔苏。

    他一阵恍惚……难道孤之前揍过他了?

    讷尔苏眼角流出心酸的泪水,他也不想解释啥了,嘴巴肿着也解释不了啊!

    胤礽满脑子荒谬念头,最后只好一边严肃的数落讷尔苏的罪过,一边挑了几个好地方抽。

    讷尔苏闷哼着承受了,身体也痛,心里也痛。

    胤礽抽了三十鞭子就放下手,他甚至还忍不住赞一句,“虽然犯错,但是这脾性还算硬气,一声不叫。”

    “孤这次就是小惩你一番,日后若是再犯决不轻饶!”说罢,胤礽转身离去。

    他还真误会了,讷尔苏不是忍住叫声,他是被胤祈打掉两颗牙,如今肿的三倍大根本张不开嘴!

    平郡王妃等人走了才哭哭啼啼的进门,她手脚慌乱的不敢碰讷尔苏。

    讷尔苏翻过身,眼泪糊了一脸,混着他肿胀的脸显得格外滑稽。

    平郡王妃哭着抱怨道:“你何苦掺和那些事,咱们安生过日子多好。”

    平郡王妃是曹寅的女儿,她脑子聪明,和讷尔苏感情又好,自然知道讷尔苏是为了谁做事。

    她性情温和,平日里在宗室和不少福晋关系都不错,平郡王府虽然不富裕,但是也有积累的财富,过的平淡幸福。

    偏讷尔苏自己不知足,他早就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却一门心思的想要挤进去。

    他一个宗室郡王,又没那个能耐造反,只能是想一个从龙之功。

    太子和皇上一样打压宗室,只有直郡王和八爷同宗室关系温和,他自然得交上一纸投名状。

    曹氏继续哭:“你就非要将这个家作散了才罢休吗?”

    讷尔苏不想理她,他只想赶紧上药!

    曹氏抹着眼睛叫奴才去请大夫来。

    惨被两位皇子收拾的讷尔苏头一次从半透明人成为了京城的头版头条。

    第89章

    太子雷厉风行叫平郡王讷尔苏吃了一顿鞭子,消息当日就传了出去,京城人人侧目,两黄旗的地盘上更是炸开了锅。

    一墙之隔的博和理家简直难以相信,就在那样一个同十五阿哥愉快宴饮的一日竟然发生了如此戏剧的情节!

    平郡王先后被两位主子爷给收拾了,太子爷先不提,毕竟那是亲舅舅被辱,那能不给出反应。

    仅说十五爷这里就叫人摸不着头脑,这位上朝虽早,但是向来和诸位皇子关系都不错。

    同太子算是走的近些,但是众人并不认为他同太子有多深厚的情谊。

    皇上那是日理万机,而太子爷说不上万,那也是日理五千机了。

    余下时间还要分给麾下奴才,后院妻妾,教导子嗣,如此掐指一算,同十五爷相处恐怕也不会多亲密。

    出了这一遭熙贝勒太子舅家门前为主持公道拳打平郡王之事,有些人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这位素来受到万岁爷宠爱的小阿哥可别是上了毓庆宫这条船吧。

    要知道他不仅有贵妃之子的身份还受到皇上诸多偏爱,身后更是有佟家扶持。

    谁人不知那佟国维打从十五阿哥胤祈被晋为熙贝勒开始,那满头灰发都黑了不少,老头的脸颊更是圆润饱满,一顿都能多吃一碗饭了。

    原本佟国还有些提不起精神,如今却是一门心思扑到了给十五阿哥建府一事。

    而利用了讷尔苏的那些人,却都在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勒德洪一大清早从底下人那得了消息,他匆匆就换了衣裳往直郡王府去。

    直郡王府的奴才一瞧是这位,连忙将人带到会客的花厅去,又殷勤上了茶水糕点请勒德洪稍等。

    勒德洪也知直郡王是去早朝,得去衙门一趟才能回,他心里实在着急,站起来频频看向屋外。

    直到一个时辰后胤禔回府这才算是碰了面。

    勒德洪几步迎上去,他满脸焦急,“我的王爷唉,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听说了昨天的事情没有?”

    胤禔皱眉看看勒德洪,他伸手摘掉帽子扔给太监,“何事这么着急?火烧眉毛一样。”

    他轻松往花厅走去,勒德洪连忙跟上。

    “前日里平郡王饮酒后到常泰府门口闹事,打伤了侍卫,恰好被十五爷瞧见了,收拾了一顿,昨日太子爷又提着鞭子过去给人吃了一顿抽。”

    “我这心里犯嘀咕呢,这莫不是十五阿哥走了太子爷的路子?”

    胤禔神色不变,他只是挑眉:“哦?还有这种事。”

    他语气平淡,勒德洪心急没听出来还以为胤禔还不知道这件事。

    殊不知胤禔的消息只会比他更快,更别说平郡王的一切行为都是他亲口授意的。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但是目的达到了就好。

    勒德洪虽然是明珠党的旧人,但是康熙三十九年就受了连累被革职,曾经是前礼部尚书、户部尚书。

    礼部正是太子精心经营的衙门之一,能把勒德洪踢走,太子也是废了不少力气。

    虽是旧人,但是他可不是如今胤禔的心腹,更别说平郡王这事除了他和八弟再无人知晓。

    勒德洪不知情,如今慌忙跑来也是情理之中。

    勒德洪一脸的着急,“十五阿哥可是个极好的助力,要是到了太子那头,咱们岂不是失了先机?”

    胤禔撂开褂子,他不紧不慢的坐下来,“急什么?小十五不过就是路见不平而已,怎么就说到了太子那头。”

    勒德洪深深一叹气,“王爷,您要警醒些啊,这”

    他话一停,用惊讶的眼神看向神色平淡的胤禔,“难道王爷您早就知道了?”

    胤禔喝了一口茶,不曾开口却是默认了。

    勒德洪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心中就生出一种失落,他是越发的被排出大阿哥的圈子之外了。

    勒德洪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姓氏,爱新觉罗。

    不过他可不是宗室近支,宗室近支是太.祖努尔哈赤的儿子极其兄弟的子孙,而勒德洪最早能追溯到他的曾祖是努尔哈赤祖父的弟弟。

    他自己的爵位还是靠自己的能力才晋的,二等阿思尼哈番,即二等男。

    除了这个姓氏,他几乎和普通旗人一模一样了,不过是因为姓氏在能力也是足够强,才一步步走到了尚书的位置。

    被太子弄出看礼部还能铁着脑袋去户部当尚书,可见他的能力,也能见到当初明珠的手段有多厉害。

    只是被革职之后,原本关系极好的明珠又死了,直郡王也不大愿意用他,这会子心中也是酸涩难言。

    勒德洪年纪一大把,这会子大清早就是奔来也是替胤禔着急。

    胤禔瞧他一眼,被看出来了也不在乎,“莫急,十五弟那里本王自有想法。”

    勒德洪道:“臣只是忧心十五阿哥是否会影响了佟国维,要是毓庆宫那边添了佟国维有了倾向,那您”

    胤禔放下茶杯,他嗤笑一声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要是十五弟跟了太子,最急的可不是本王。”

    佟国维看着比佟国纲谦虚很多,但是实则外谦内傲,要是传出胤祈跟了太子的消息,这老头才是第一个坐不住的。

    “那老头可瞧不得他佟家生出来的皇子跟了太子当狗腿子。”

    勒德洪听了这句难听话心里一颤,这句话可真是叫人知道怎么说才好。

    是直郡王恶极了太子才如此称呼他身边人,可也窥见了直郡王莽直的性格。

    胤禔却不知勒德洪如此想他,他心里琢磨起来,这前日出的事,昨日太子鞭打了讷尔苏,皇阿玛那儿到底得没得到消息呢?

    太子的人得到示意纷纷装作不知道,直郡王的人都在等皇上的反应,大部分保持中立的官员反应极快绝不做出头鸟。

    所有人都在等皇上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

    康熙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比任何人想的都早,甚至太子冲进平郡王府责罚的时候,他的人已经乔装好蹲在门口看到了太子进门的第一现场。

    这般手眼通天的操作不是因他在胤禔身边安插人得知了胤禔的阴谋。也不是从毓庆宫奴才口中得知太子出宫,更不存在什么暗卫之类魔幻的东西。

    他能知道的那么快多亏了胤祈那张叭叭的小嘴。

    惨遭殴打的讷尔亲在挨揍之后大夫还没摸上他的手腕呢,乾清宫里的皇帝已经穿着寝衣被‘凶手’堵在了龙床上。

    小嘴一叭叭,讷尔亲的诡计暴露无遗。

    康熙拿着书,他斜靠在如意云纹的软枕上,美好的睡前时光就此被打断,顿时嘴角一抽,“所以你就直接打他了?”

    胤祈听着语气不对,顿时瞪大眼睛解释道:“才没有,都叫我最近乖一点了,不要做什么事,虽然我也是想要伸张正义,但是我还记得皇阿玛说过的话。”

    他眼睛飘移一瞬,回想起那几句话,“做错事的人自有律法去惩罚这些人,我不能看到什么就直接去管,因为总会有眼见不为真的事。”

    他一下子跳到宽大的龙床上,差点踩到康熙的小腿,给魏珠的小心脏都要吓出来了。

    康熙瞟了一眼,还好这小子还知道托脱鞋,不然他这本书就要打在这小子脑袋上了。

    胤祈十分委屈皇阿玛竟然误会他是个冲动的人,他声调一扬,“我都想着不搭理他了,叫侍卫报给藏宗人府处理就是了,可是讷尔苏竟然还想着忽悠我,皇阿玛你说过的,谁要是这么跟我说话,我就立刻揍他。”

    他脑袋一埋,气哼哼的,“他自己找揍可不能怪我。”

    康熙顿时无言,听了全过程,他真觉得讷尔苏挨揍才是常理,碰见胤祈算他倒霉。

    可康熙还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偏向太子才收拾了讷尔苏的,太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胤祈还一脸不服气的看着他呢。

    他心中一动,到底是没有问出这句话,他抬腿轻踢了胤祈一脚,笑骂道:“还不快去洗漱,浑身脏兮兮也敢上床来。”

    胤祈低下头左右闻闻自己,好似好似在外面一天还没收拾一下呢

    他尴尬的嘿嘿一笑,先去了隔间洗漱,随后又自然的回到康熙的卧房。

    康熙无语,手里的书还没看完,看着胤祈直接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隔壁不是有你的房间吗?”

    胤祈理不直气也壮的坐在龙床边上,“我还有话跟皇阿玛说呢,话还没说完怎么睡得着。”

    康熙终于放下手上的书,拄着脑袋看他,无奈开口:“说吧,还要说什么?”

    胤祈习惯性的从一天的开头开始讲起,从出宫门遇见了四哥,去了正黄旗衙门官员的反应,碰见了三姨母,去了她家吃饭,还有他第一次见到的大孙子。

    康熙刚才嘴上嫌弃,听起来却津津有味,还满脸促狭的讲了佟夫人年轻时候和夫婿郎腾吵架的事。

    胤祈惊呼连连万万没想到看上午十分端庄的三姨母年轻时候也是个暴脾气。

    康熙抬手挡住嘴,眼中还带点兴奋,“不止呢,她和郎腾吵架甚至动了手,咱们满人那时候才进关没多久,汉人的那些东西还没传多少,她愣是给人挠了个满脸花,回头被她婆母知道了气的给了郎腾两个巴掌骂他窝囊。”

    “郎腾委屈的跑去了你外祖父家住了半个月,知道什么不敢去他岳父家吗?”

    胤祈满脑子雾水,郎腾为何不去他岳父佟国纲家,而去他的外祖父佟国维那家呢?

    他好奇问道;“为什么?”

    康熙想想都想笑,胡子剧烈的颤抖,“因为啊……佟国纲是个武将,郎腾怕去了还挨打。”

    父子俩哈哈哈哈大笑,胤祈笑的满床打滚。

    温馨的亲子时光并不影响康熙继续做一个控制欲爆棚的帝王,胤祈睡着后他立刻吩咐了奴才去平郡王府门口守着。

    太子直鞭打责罚平郡王讷尔苏几乎在康熙的预料之中。

    他略一思索只是保持沉默。

    默认了太子惩罚讷尔苏的合理性,太子作为储君本就可以为百姓做主,直接惩罚触犯律法的王公贵族。

    康熙若是对此事做出任何不利太子的反应就是表明他允许任何人挑衅太子的威严。

    如果他不想废太子,就绝对不会这样做。

    讷尔苏在府里养伤许久,他几乎每日一睁开眼睛就在等待皇上对这件事的反应。

    最后的反应就是……什么都没有。

    皇上的视线高悬,看不到讷尔苏的任何境况。

    太子惩罚之后就忽视过去,他继续带着储君的风范处理政务。

    直郡王沉默着接受了试探的失败,皇阿玛还是属意太子,可是也从中看出来了一点希望,毕竟皇阿玛没有直接开口站在太子那边不是吗?

    胤禩也在安静,他温和而从容的同朝臣相交,似乎根本不知道讷尔苏的任何事情。

    胤祈更是将人忘的差不多了,早就去了京郊大营当游击将军,每两日回宫一次。

    讷尔苏在所有人心照不宣中成了一个透明人。

    他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天家父子的政斗和家庭伦理剧混杂在一起,无论怎样打的头破血流,他们还是兄弟。

    可拨开那层外衣,讷尔苏一个宗室王爷被人用的淋漓尽致,无非就是觉得他蠢笨可用。

    被鞭打之后,直郡王和八贝勒可没有来看过他。

    讷尔苏被曹氏阴阳怪气好几日,终于明白自己被当作石子来用了,被熙贝勒和太子爷先后收拾了一顿,将来谁还能瞧得起他,心里不禁怨十五阿哥出现的不是时候。

    他只敢怨胤祈,却不怨太子责罚。

    “等皇上厌弃他,看他还如何嚣张!”

    曹氏简直气的要死,“你是要将这个家搅散了你才开心是不是!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家里的人可怎么办啊!这几日你结交那几个人可来看过你,你!”

    她气的指尖颤抖,一甩手就扔下了换药的布,“我写信给我爹叫他来和你说。”

    讷尔苏涨红了脸,“胡说什么!告诉岳父做什么?我听你的不理会他们就是了。”

    这话说出口不到两个月,八贝勒来了一趟,讷尔苏先是冷淡,紧接着和缓,最后是热情洋溢的送别。

    胤祈浑然不知讷尔苏遭了这一次之后居然还不死心的跟着人干,他若是知道定然会对自己的脑子给予肯定,他可比讷尔苏等人聪明多了。

    或许不是讷尔苏本性就愚笨,只是权力惑人,引人变蠢。

    皇帝健康长寿,后宫中又有人遇喜。

    佟贵妃吩咐奴才送去了赏赐,只是转过头来也不禁忧心,皇上这把年纪依然康健,太子又年富力强。

    父子俩的矛盾避无可避,她只盼她的小十五平安健康就好……

    “唉…”佟贵妃叹息道:“但愿一切都平稳。”

    第90章

    大清兵制分为两种,其一就是常规的八旗兵,分为京营八旗兵和驻防八旗兵两种,其二是绿营兵,这是朝廷参照明制改编和新招的汉兵。

    绿营兵由兵部管理,而八旗兵最早则是属于旗主自己的私人军队,入关后的八旗兵已经成为了完全不事生产的军事和政治组织,直接归属朝廷所有。

    京营八旗和驻防八旗功能不同,前者拱卫京师,主力有骁骑、前锋、护军、步军等营,还有装备精良的健锐营、火器营、虎枪营、神机营等。

    正黄旗参领成灵佑利索的拍了两下袖子,他躬身道:“奴才成灵佑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万福。”

    胤祈不着痕迹的将身挺的更直了,下巴绷紧了才开口:“起吧。”

    成灵佑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贝勒爷您这边请,都统大人吩咐奴才带着您熟悉熟悉京营,驻防八旗那头就不必去了。”

    驻防八旗主要负责驻扎在各地,京郊虽也有驻防八旗但是都要随机而动,接到朝廷命令就必须去京外剿乱或驻防。

    胤祈被安排进来本就是见见世面,若是跟着驻防八旗反倒是瞧不见什么东西。

    京营八旗才是八旗中装备最好最贵的兵,各营都有可称道的地方。

    他听着成灵佑的介绍略带矜持的顿首。

    皇阿玛派他过来并没有具体分派手下的人,只是给了一个将军的职,在这京营中没什么作用,显而易见只是叫他多了解了解适应军营情况。

    胤祈不自觉有些紧绷,他自幼习武,早早就立下了要做大将军的志向,皇阿玛又是那般的支持他。

    头一次到军营来,他自然想要表现的更好给皇阿玛看看。

    成灵佑笑着抬手,“贝勒爷这边请。”

    胤祈顺着方向走去,眼睛从成灵佑身后划过。

    这位身后跟了一个年轻的兵丁,瞧着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他心中疑惑,怎的年纪这么小就能过来了。

    “贝勒爷您瞧,这是步军营。”

    眼前是大片空旷土地,身着甲胄的士兵们在烈日下挥舞着大刀或者长枪,跟随鼓声刺向眼前的草人。

    “咚!”

    “哈!”

    “咚!咚!咚!”

    “哈!哈!哈!”

    胤祈眼眸中泛起憧憬的光,他看着前面正在训练的士兵心潮澎拜,不知道要是能够加入其中那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事。

    他性子中就带着喜欢统领人的想法,康熙早就察觉出一点,却只不过是笑着告诉佟贵妃,小十五将来必是个厉害的将军。

    胤祈从训练场侧面走过,他高兴的看着眼前的士兵训练,“八旗兵训练刻苦,这样的军队才是皇阿玛手下的利器,成大人这里的人练的这么好,我瞧着都比宫里的侍卫强了。”

    身旁走着的成灵佑微微一顿,随即道:“十五爷谬赞了,奴才等不过是尽心而已,更何况宫中侍卫是护卫宫廷,将来都是高官苗子,那里是我们这些粗人能比的。”

    成灵佑心道,宫里的侍卫只有包衣营的才是真正的负责巡逻的,而十五阿哥身为皇子平日里能见到的侍卫恐怕都是御前侍卫处的。

    御前侍卫那是贵族子弟镀金的好去处,家世一般的挤破脑袋也进不去啊。

    十五阿哥夸一句是给面子,他可不能顺杆子爬。

    “京营旗兵为的是拱卫京师,到底与御前差距甚远,十五爷瞧了两日就能分出来了。”

    胤祈扭头瞧他,戏谑一笑,“所有我才说比宫里侍卫强啊。”

    御前几乎是半个文臣的配置,那就是一个翻版的翰林院,贵族子弟的中转站,真要是论起战斗力还得是这些军营里的兵丁。

    不过这是看整体,若是单打独斗那可就不好说,宫中侍卫中也有不少是极厉害的人物,皇阿玛出行时常被安排在近身保护的几个就是难得的高手。

    胤祈细细瞧了训练场上的人,有不少也是年龄十分小,他心中有些疑惑。

    他看过之后转身往另一营走去。

    停在原地的成灵佑一愣,十五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什么,他只能看到胤祈的背影,连忙跟了上去。

    胤祈只是提了这一句,其余时候不过是静心听着成灵佑介绍京营的情况。

    每到一处还有参领过来请安,其中几位的脸很是眼熟。

    他初见还觉有些奇怪,怎么还能见到这么多脸熟的人,待到午间用膳才一个愣神反应过来。

    胤祈想到皇阿玛叫他去正黄旗的衙门领的牌子,进的自然是正黄旗下的营地。

    而两黄旗素来是皇亲国戚聚集地,能在京营八旗中参领的多数都是世代承袭下来的位置,少数是被皇阿玛提拔上来的。

    他觉得眼熟才是正常。

    他夹着一块子不知道是鸡肉还是鸭肉的东西塞进嘴巴里,他盯着眼前的成灵佑瞧了好一会。

    有幸陪膳的成灵佑心里冷汗哗哗流下,只是面上保持着冷静。

    胤祈进来后因为有些紧张,一直绷着神情,熟悉的人自然能瞧出来怎么回事,可是成灵佑这个不太熟悉的人自然是心里忐忑。

    成灵佑是打算在一旁伺候用膳的,只是被胤祈拽了下来。

    心里面还有些拿不准这位十五爷是什么意思,毕竟十五爷神情很是平和,瞧不出心中有什么想法。

    成灵佑越看胤祈稚嫩的面孔心里想的越多,直将人妖魔化了,还在感叹皇家的复杂,这般年纪的小皇子都是喜形不露于色。

    他心中一点糊弄的心思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此刻被胤祈盯着瞧,他连呼吸都不敢了,僵硬的扯着嘴角,“贝勒爷,您瞧奴才是”

    胤祈听到动静眨眨眼睛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我见刚才几个过来请安的参领,那模样似乎不大合适,也不知是我孤陋寡闻,还是京营同旁的地方不同。”

    成灵佑一愣,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待到胤祈身后的贴身侍卫给他使了眼色,他才明白过来。

    试探问道:“十五爷的意思是刚才几位大人形貌不合?”

    胤祈伸出筷子敲敲碗边,挑眉道:“壮硕的将军我也见过几位,虽然个个肚大腰圆,可也没走上几步就开始喘气吧。”

    长的壮硕的将军看着虽胖,但是力气却大,战场上的灵活性反而不是那么重要,这样的将军长刀一砍下去即使能够挡住也必然被压得跪下,一旦跪下了就只能是一个脑袋滚落地面的结局。

    可是胤祈刚才打眼一瞧,有几个参领那肚子可是大的厉害,陪着他多逛了一会大汗淋漓,喘气声粗重的隔着一里地都能听见。

    胤祈抬眼,“不知道成参领能否为我解惑呢?”

    他说完就吃了一口米饭,等着成灵佑开口。

    两人坐在一张四方桌上,胤祈的两个侍卫在身后一张桌上和成灵佑身后年纪不大的亲坐在一起。

    成灵佑听到问题有些尴尬,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虽然是他的同僚,如今却觉得是替他们丢脸了。

    他身子一佝偻,压低声音道:“回贝勒爷的话,想必是那几位大人前些日子领了差事回营时间少的缘故,只是奴才等与他们平级,并不知晓是领了什么差事。”

    胤祈仔细看着成灵佑脸上每个表情的变化,这不是康熙的习惯,而是他四哥胤禛的习惯。

    他看着成灵佑的眼睑颤抖,心里呜呼一声,四哥的办法有点用唉。

    成灵佑摆明了说话半真半假,故意避开胤祈的问题。

    胤祈问的是为什么这几个参领体力那么弱,这还是一个武将的身体吗?

    成灵佑却是避开了直接答案,只说是他们回营少,暗示了他们平日不训练,可却也说他们领了差事,找补了一些。

    胤祈清亮亮的眼睛中映出一点趣味来,他不再问什么,看样子成灵佑是不可能跟他说的。

    他夹着筷子点点桌上那道清水小白菜,“吃饭吃饭,下午咱们再去瞧瞧骁骑营。”

    成灵佑搜肠刮肚想了几套应付胤祈追问的话语,可是胤祈却不问了,憋他的嗓子眼里好像是堵了棉花。

    仿佛刚才问的那句只是一句单纯的好奇,并未掺杂其他任何怀疑。

    胤祈当自己看不见成灵佑的古怪,依然是十分相信的听着他的介绍,除去归都统直管理火器营等,他将其余的营都在两天内看了一个遍。

    皇阿玛给他定的两日一休,逢节日长辈寿辰等也是要回京的,他掐着手指粗粗一算,即使在这里适应上一年,也不过是八十日能在此。

    甚至他明日就要回宫。

    胤祈在屋子里时不时掀开窗户看看人来没来。

    半个时辰后,成灵佑身后的那个年轻的亲卫就被人揽着肩膀带进了屋子。

    胤祈倒了杯茶放在人面前,他十分惊奇道:“和禹,这几日咱们见得多了,你紧张什么?”

    和禹颤抖着手接过茶杯,“奴才,奴才不紧张。”

    胤祈抬头求救看向拦着和禹进门的侍卫,名叫赵云还,是他的贴身侍卫。

    赵云还得到示意,俯身拍拍和禹肩膀,他低声几句安抚了情绪,又道:“咱们十五爷是有名的好主子,从来不为难人,只是好奇心重了一些,你听见问什么就实话实说就是了。”

    和禹哆嗦着点点头,比起那些能够面不改色在胤祈面前扯谎老兵油子,和禹这种小新人简直不能更稚嫩,也更加畏惧皇子的名头。

    胤祈直接问起曾经成灵佑不愿意直说的那个问题。

    那几个参领怎么吃的脑满肠肥体力那么弱的,是不是根本无法承担职责。

    和禹摇摇脑袋,也说清楚,“只知道那几位大人根本不来营里,这次还是贝勒爷来了那几位大人才回来的,奴才今年初才进的营,认不全人,只是听说而已。”

    胤祈皱眉,参领虽然可以承袭,但是承袭了不代表就要进军营,若是身体不好等也是不能进军营的。

    可是那几人明摆着就是肥胖过度,体力还十分弱,怎么还是进了营了。

    他紧接着又问了些营里的具体情况,兵丁们每月俸禄发放时间。

    如今的八旗兵大约是三丁抽一兵,一个当兵也能勉强养活家人。

    胤祈还想起第一日看到了,如今营里怎么堕落呢么多年轻人。

    和禹道:“大家都说是之前整旗务,有些吃空饷被查了出去,这才能招了新人进来。”

    蝴蝶煽动的翅膀在遥远的地方能够形成巨大的风浪。

    康熙下令整顿旗务,胤禟查出吃空饷,节省了银子招了新人,增加了八旗兵的活力,一环一环下来,就成了如今胤祈看到的模样。

    胤祈吩咐奴才将人送回去,又道:“告诉成灵佑一声,他这个亲卫我要了。”

    他细细琢磨着这两天所看到的事情,即使有人故意隐瞒,他也能瞧出来如今京营的上层逐渐懒散,那几个参领就是明摆着的例子。

    “也不知道其他旗是否也是如此。”他疑惑道。

    赵还云脚步轻巧的回来,回道:“贝勒爷安心,正黄旗的大营还有个少爷兵的称呼,可您瞧那些士兵还不是气势十足的练习杀敌,即使有人惫懒,想必也就是那几个参领了。”

    胤祈点点头,也是赞同。

    如今的八旗兵战斗力还是十分强悍的,只不过征准噶尔那三次死了不少人,如今刚算缓过气来。

    胤祈明白正黄旗的多半出身好,只不过他认为不论出身如何既来了军营就不能尸位素餐,如同那几位参领,他已经打算好回宫要跟皇阿玛告上几句。

    他还想看看火器营是什么样的,这得皇阿玛准许才成。

    胤祈还不知,短短两日,他的表现已经传到了京营那些都统的耳朵里。